第46章 “別怕
第45章 “別怕。”
翌日臨近午時，林逸凡是被後腦一陣一陣的脹痛刺激醒的，睜開眼便看見姜南呈守在床邊，他看了眼四周，才發現自己是在醫務室。
林逸凡動了下身體，發現自己的胳膊被綁了繃帶和骨支固定着，他撐着身體坐起來，打開了手機。
點開校園貼吧，率先彈出來的最新熱門帖就是有關他倆的匿名帖。
林逸凡抖着手打開下面的評論，說什麽的都有，他注意到被頂到最熱門的評論。
全是讨論姜南呈被保送大學的事。
林逸凡掙紮起身下床，腳下差點沒站穩，他不知道事情已經發展成這個樣子。
姜南呈保送大學的事要是因此受到影響，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姜南呈迷糊中醒過來，看見林逸凡起身的身影，整個人都清醒了。
“你怎麽起來了，感覺怎麽樣？”
林逸凡：“我沒事。”
姜南呈不放心，又說：“譚老師說了，你這樣子必須得去醫院檢查一下。”
正當姜南呈想要扶着林逸凡出醫務室時，程傑和李子臻進來了。
因為第二天還要上課，兩人昨夜将人送回醫務室後便回去了宿舍。
姜南呈見兩人進門後愣了一下，按理來說現在正是上課的時間點，他們兩個應該正在上課才是，怎麽跑到醫務室來了？
隐隐的不安感自心底升起，姜南呈看着眼前的兩人，等待他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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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楊叫你們倆過去。”程傑聲音悶沉，眉心皺着。
程傑話落，林逸凡和姜南呈當即就明白，校園貼僅僅在昨天一個下午的時間，就迅速傳遍，校領導不可能沒有看到，必然第一時間就是核查其真僞性，這是要叫他們去談話。
譚淨從值班室出來，就見四個少年靜默的站着，氣氛凝重。
李子臻見譚淨走過來，他看了過去，譚淨也和他視線相撞，但很快移開，問其他人：“怎麽了？”
白琳到換班的時間點，一進門就見醫務室這麽多人，她吓了一跳，這還是她上班以來第一次見這麽大陣仗。
“這...這是發生什麽了？”
譚淨眼神在四人身上看了眼，這時他的手機鈴聲響起，是年級孫主任打過來的，他按下接聽。
白琳覺得氣氛莫名壓抑，她走近譚淨身邊，只見譚淨接了個電話之後臉色也和這幾個學生一樣凝重了起來。
“白琳，我帶這兩個學生去教務樓一趟。”譚淨突然說。
李子臻聽言，眼神突然變得犀利，近乎用仇視的目光緊緊盯着譚淨。
如果譚淨當時能注意到李子臻的眼神就好了，能憑此察覺到李子臻的意圖，後來他也就不會那麽狼狽不堪。
林逸凡突然對譚淨說：“能不能只有我一個人去？”
“不要。”姜南呈幾乎立刻出聲，“這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情。”
譚淨嘆息一聲，有那麽一瞬間，他好像有種回到了八年前的錯覺。
八年前，譚淨、李子欽和楊韬是玩的最好的朋友。
大概因為他們都是一類人，所以才會走到一起，他們無話不談，也沒有任何秘密。
楊韬和李子欽在一起這件事，譚淨早就知道，但是撞見楊韬和李子欽親密，是譚淨無意的，當時還有另外一個同學。
譚淨記得很清楚，也是像現在差不多的時間節點，臨近放寒假的高三上半學期。
很稀松平常的一天，三個人周末要一起去約定好的地點去玩，楊韬和李子欽家離的近，兩人先去了約定好的地點，譚淨則在他們倆之後。
可偏偏那天，班上有另外一個和譚淨玩的還算可以的同學也找上他，想要約他一起出去玩，譚淨也沒有多想，多一個人多一些熱鬧。
譚淨至今都後悔，他那天不應該帶那個同學，這樣也就不會無意撞見楊韬同李子欽親吻的畫面而打擾到他們。
如果不是他帶那個同學一起去，那個同學就不會注意到楊韬和李子欽在做什麽，也不會知道他們三個人原來都是同性戀，更不會有後面種種事情的發生。
那個同學看見楊韬和李子欽的行為，眼神中很快便浮現厭惡的神色，譚淨想要去做些什麽已經來不及了。
事後他們也找了這個同學将這件事情不要說出去，卻沒想到這個同學嘴上答應着，私下裏早已将這個秘密一傳十十傳百。
最後傳的更可惡的謠言竟然說他們是三人行，鋪天蓋地的攻擊性言語在他們耳邊充斥，說他們髒，說他們惡心，說他們道德敗壞，說他們下流無恥等等。
譚淨覺得自己這一輩子所聽到的污言穢語都在高三的那一年聽了個遍。
這件事情持續發酵，最後鬧得學校老師知道，通知了他們的家裏人。
譚淨當時父母都在外地工作，家裏就只有一個耳聾的奶奶撫養他，老師也沒法，只是劈頭蓋臉的将他一頓教訓。
即便譚淨再怎麽澄清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沒有人會聽，他一聲又一聲，一次又一次的去解釋，楊韬和李子欽只是正常的戀愛關系，那些人只當他是瘋子。
後來楊韬被其家裏人強制轉學，還剩半年的高考都不打算參加，執意要轉走楊韬。
那時候他們覺得分開便是最壞的打算，可誰也沒想到他們的生命會結束在本應該青春燦爛的年華裏。
“譚老師？”
程傑的聲音喚回譚淨的思緒，他才驚覺自己心底封壓的痛苦記憶正在一點一點的漫出來。
明明他已經假裝忘記這些平淡如常的事情過了八年，可是現在想起來依舊一點都沒有淡化，心還是會那麽痛，他身上所背負的罪孽還是那麽重。
八年前的那一切，都怪他。
卻只有他一個人還活着。
“他們兩個去了教務樓會怎麽樣啊？”程傑心下焦急，他卻沒辦法做些什麽。
譚淨看了眼走在前面的兩人，他們的身形挨得極近，垂在身側的手似牽未牽，落寞而孤涼。
“會沒事的。”譚淨安撫性道。
李子臻就跟在譚淨身邊，他眼睛細微眯了眯，注意着譚淨的神色，他說：“真的嗎，譚老師？”
譚淨篤定的嗯了一聲，那樣子像是一個堅定的戰士，铿锵有力，給人一種他會保護他們的安全感。
林逸凡和姜南呈走在前面，他們此刻猶如被押入刑場的罪犯，前路黯淡無光。
“林逸凡，我們能一起迎這個萬難，去戰勝它的對嗎？”姜南呈心下很不安，想要在林逸凡這裏有個鎮定心劑的話。
他也不知道他到底在不安什麽，匿名校園帖他其實一點都沒在意，他也無所謂別人知道他和林逸凡在一起之後說了什麽。
明明他沒有什麽害怕的，可是就是很不安。
林逸凡偏頭看了眼姜南呈，笑了笑，他伸手摸了摸姜南呈的頭，是個很缱绻溫柔的動作，卻是一句話都沒說。
走到教務樓前，程傑上前跟姜南呈低聲說道：“我在來醫務室找你們的時候，看到你爸媽進了教務樓。”
“南呈，貼吧上的照片确實沒辦法辯駁，你就說是誤會，錄音什麽的你也可以說是有人合成故意惡作劇……”
“是事實為什麽要辯駁。”
姜南呈的一句話讓程傑啞言。
程傑氣聲：“你真是油鹽不進。”
林媽媽也被叫到了學校，林逸凡在看見林媽媽進校門的那一瞬間，他突覺自己即将會在林媽媽的心口狠狠插上一刀。
他一直在警戒自己不要變成和傷害他媽媽的那個人一樣，可是到頭來卻還是如此。
可是他喜歡姜南呈，他喜歡，他真的很喜歡……
通體的無力感，讓林逸凡猶如跌入深淵之海，他掙紮着想要上岸，可是掙動的暗流卻将他拽入更深的淵底。
“阿…阿姨…”姜南呈在看見林媽媽的那瞬間竟也慌了。
他不怕面對他的父母，可是他害怕面對眼前這個飽經風霜卻依然頑強堅毅的女人。
她被一個喜歡男人的男人抛棄，又怎麽能忍受她親手教養的孩子也是一樣的人。
林媽媽眉眼總是溫和善目，她聽見姜南呈喊她，臉上浮現笑容。
林逸凡一向那麽倔傲的一個人，在此刻低垂了頭，不敢去看林媽媽。
譚淨出聲：“走吧，上去。”
電話裏孫主任讓譚淨将兩人帶到二樓主任辦公室。
上了樓，主任辦公室裏就傳來了姜媽媽和姜爸爸的聲音。
“孫主任，楊老師，這事情絕對不是像網上看到的那樣。”
“我的兒子怎麽樣我還能不清楚嘛，說不定是被另外那個孩子強迫的。”
“這肯定是什麽人故意搞的，這絕對不可能！”
姜南呈在快走到門口的時候，腳步頓了一下，他只覺得他爸爸說出來的話異常刺耳。
他想直接沖進去，身側卻被兩只手同時按住，林逸凡拽着他的臂彎，林媽媽握緊他的手腕，牽住他的手。
姜南呈看到林媽媽手語，她在說：“進去不要沖動，也別怕。”
林逸凡也看到了林媽媽說的，錯愕一瞬，林媽媽也看他，沖他笑。
別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