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我為什麽要崩潰？
第58章 我為什麽要崩潰？
林三疊睜着眼睛看着自己房間的天花板, 雖然身體感到十分疲憊，但因為這兩天的葬禮與之前幾個月發生過太多事，她的精神一直處于焦慮與緊張的狀态, 現在好像許多事都做完了，包括跟言葶“分手”, 安置好死去的父親與繼母，但她卻反而睡不着。
她沒忘記言葶曾說過她“納投名狀”之後, 上層的人想把她安排到失序之地, 心裏擔心着接下來要面對的事情, 同時她變成怪物的弟弟林有層也至今不知道其下落。
側過臉，林三疊看到睡在自己旁邊的樓正趴着，翻看着她的相冊。
因為林三疊家的聯排房屋只有四個房間，其中一個客房讓王麗柔住, 主卧跟林有層的房間樓不想住, 所以這兩天她都是跟林三疊睡一個房間。
樓此時看的相冊, 裏面大多是林三疊小時候跟父母的合照, 她翹着的腳輕輕拍打着被壓在身下的薄被，柔和的昏黃燈光照在她的臉上, 呈現出的是一派無憂無慮的模樣，她身上有着林三疊長大後從未有過的放松與自在。
某些時候，林三疊其實很羨慕這樣的樓。
注意到林三疊正看着自己, 樓擡眼朝她微笑, 翻了個身跟林三疊并排躺着，舉起相冊跟林三疊一起看着，“我發現你媽媽去世之後, 你的照片就幾乎沒有了呢, 都是你很小的時候的, 我要這張你抱着兔子布偶的照片，可以嗎？”
樓所指的照片是林三疊3歲的時候拍的，她坐在一張門框下方的石階上，柔軟齊耳的頭發貼着腦袋，懷裏抱着一只棕色的毛茸茸兔子布偶，正咧嘴笑得開心。
“可以。”林三疊瞥了一眼，答應樓的請求。
樓立刻把那張照片抽出來，放進自己的空間袋，接着，她又翻了幾頁說，“還有這張，你媽媽在親你。”
樓接下來指的這張是林三疊帶在身邊那張照片同個系列的，2歲的林三疊被趙芷抱着，嘴巴癟着想要哭泣，母親趙芷正側着臉去親她胖嘟嘟的小臉。
“可以。”
“哦，還有......”
“其他不行了。”林三疊覺得樓實在很會得寸進尺。
“那好吧。”樓把第二張照片抽出裝進空間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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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出十三歸。”林三疊說。
“！？”樓翻過身，撐着手肘震驚地看向林三疊。
林三疊面無表情地朝樓伸出手，示意她“還錢”。
“有點節操好不好
？我們現在可是爸爸媽媽，這麽斤斤計較好嗎？”樓嚷道，她跟林三疊目前組成了一個“家庭”，哪有爸爸跟媽媽計較得這麽清楚的。
“親兄弟，明算賬，而且我們只是在玩過家家，又不是真的。”躺着的林三疊看着樓冷言冷語。
“......”樓沉默了好一會，才坐起來說，“好吧，要我教你‘屏蔽’嗎？”
“那是什麽？”
“可以讓你不戴眼鏡也看不到那些怪物。”樓抓住林三疊還伸着的手。
“怎麽做？”林三疊感興趣地坐起來，跟樓面對面。
樓拉着林三疊的手，放在自己的膝蓋上，兩人好像在照鏡子一樣，樓問，“在這之前，我必須先問一個問題，林三疊，你覺得自己最理想的狀态是什麽樣的？”
林三疊看着樓的眼睛，沉思了一下說，“擁有便利精致的生活條件，工作事少錢多，家人健在，有個談得到一塊，尊重我的對象。”
“這也太無聊了......你确定這就是最理想的狀态？”
樓一問，林三疊反而有些遲疑，但她難道到可以說，我想要自由自在，想去哪就去哪，想停下來就停下來，難道她也能像樓一樣？肆意張揚地好像風兒一樣？
“這跟你教我‘屏蔽’有關系？”林三疊在這一點上有些失去耐心。
“因為哨兵與向導經常會去各個塔中世界，那些世界又混亂又扭曲，我們就好像一條小船，要面對各種各樣的風浪，所以我們必須先定下能穩定自身的錨，也就是建立自我根基，這能幫助我們在迷失的時候找回自己，而自我的根基并不在外界的事物上，像你剛剛說的，全都是外界的事物，這不能稱之為錨。”
“我認為你并不了解自己，林三疊，或是你不願面對真正的自己？”樓好像一位正經大人一樣侃侃而談，“林三疊，你知不知道你有一座恢宏偉大的宮殿，可你卻自以為開心地住在陰暗潮濕的地下室。難道是因為，你不相信那座宮殿是屬于自己的？ ”
林三疊看着樓說個不停，明明跟自己長得一模一樣，卻有着自己不曾有的光芒，忍不住伸手去掐她的臉，話語間也帶着她本人沒察覺的笑意，“沒想到你除了會胡攪蠻纏，還挺牙尖嘴利的。”
樓笑着，也沒有生氣，在面對林三疊的時候，她的脾氣一向很好，“我剛剛說的屏蔽，就是你宮殿的門，你是宮殿的主人，随時可以把門關上，把那些你不想看到的，不想聽到的，打擾到你的東西隔絕在外面。”
把林三疊的手抓下來，樓再次把它們握在自己的膝蓋上，“‘屏蔽’不是想象，而是意志，所以現在我們先來剖析談一下你的事情。”
“我的什麽事情？”剖析是一個沒有禮貌的用詞，林三疊心想，不過卻沒有抗拒。
“林三疊，”樓帶着笑意喊林三疊的名字，她的兩根拇指指腹放在了後者的掌心，“我想，你長這麽大，最不甘心的事，應該就是言葶對你的控制吧？”
“是的。”
“我看你家裏買了許多廚餘垃圾處理專用菌種，但你的垃圾都是分類丢掉的，你是打算用在言葶身上？”
“是的，可你的出現破壞了我所有計劃。”林三疊一直看着樓的眼睛，她雖然說這這句話，但淺色的眸子裏卻沒有殺氣，只有被層層束縛住的瘋狂。
樓絲毫不怵，繼續笑着詢問：
“你面對了許多壓迫，不公平的對待，為什麽你還能一直保持自我沒有堕落？為什麽你沒有崩潰自殺？為什麽你還要反抗？恕我直言，如果是另外一個人像你一樣，面臨這麽長時間的窒息氛圍，大概率會選擇自我了斷，一了百了，或是變為言葶的同類，但你卻絲毫沒有這種傾向。”
“我為什麽要崩潰？”林三疊的眉頭蹙起。
“為什麽不？”樓嘴角翹起，她喜歡林三疊這個回答，雖然看起來像是一碰即碎的瓷器，但其實卻已堅強到了無敵，不屈服又很有原則的林三疊很迷人。
“言葶有自己的價值觀，她不會因為我崩潰就感到愧疚，她只會覺得那是我的問題，如果我因為她的所作所為就選擇放棄自己，那不就是變相原諒言葶對我作下的惡嗎？”林三疊的口吻冷靜卻隐含着無比堅定的決心，“我是絕對不會原諒她的所作所為的，所以我不會崩潰也不會自殺，我會好好活着，她必須為她做過的事情付出代價，我要讓她知道她錯了，不管用多長的時間。”
用肉/體毀滅的方法也要讓她知道自己的錯誤。
“那在最後那一刻，你還對她有愛意嗎？”樓的問題十分刻薄，像是真的要剖開林三疊的心似的。
“沒有。”林三疊如同一塊磐石，“我的愛情是有條件的，它很脆弱，不好好灌溉很快就會枯萎，我愛我自己勝過去愛一個人，以前我覺得愛情對自己很重要，但是這些年的遭遇讓我覺得它其實并沒有那麽重要，我并非不相信愛情，但愛情排在我的利益後面，我也早就坦然接受了自己冷漠的這一面。”
樓目不轉睛看着林三疊，可能想到一些模模糊糊的遙遠記憶，讓她産生了一種錯覺，好像林三疊身上有黑霧在彌漫。
樓很快回過神來，她笑着說，“你好驕傲呢，林三疊~”
“那你又為什麽要尋死？為什麽你要主動挑釁言葶，差點被她掐死？”
“并沒有挑釁，只是因為很煩躁。”
“哈？”
“因為面對言葶的時候讓我感到很煩躁，我已經沒有耐心了，并不是尋死，只是以前一直太順着她，她才難以忍受，而且怪物本來就很沖動。”
“原來你也會有失去耐心的時候呀？”樓微笑松開林三疊的手，“好了，‘門’給你關上了。”
“怎麽做到的？”林三疊覺得剛剛只是跟樓聊了一下天，自己是身體與精神并沒有發現任何改變。
“你接下來就會有體會的，剛剛我做的就是引導你，讓你更加明白你自身的意志，林三疊，你要相信你也能住進一座世間最好的宮殿裏面，我剛剛把你的這種意志跟你精神結合在一起，說起來還挺抽象的，不過以後你無法再恢複到以前那種懵懂的狀态，這種想要反抗壓迫的意志會在你的意識中越來越清晰，而你也能更加有意識地控制你的精神。”
“......确實很抽象。”不過林三疊聽到樓的話之後，卻有些感動。
“睡覺啦，你的精神狀态好差。”樓重新躺下，笑着拉住林三疊左邊沒受傷的胳膊枕在腦袋下面。
林三疊也只得躺下，任她枕着自己的胳膊。
“林三疊，你真的很好聞。”樓把鼻尖湊到林三疊的脖子，氣息都噴在了上面，這讓後者的呼吸變得小心翼翼了起來。
“我今天沒噴香水。”林三疊說了句廢話。
“不是那種香水的味道，不過林三疊，我覺得你應該多看看這個世界的真相的。”
“為什麽？”林三疊不喜歡看那些怪物，除了它們外形可怖，同時還因為她覺得那些怪物既扭曲又混亂，而林三疊不喜歡混亂，她喜歡一切都幹淨整潔，井井有條。
“因為看清它們才能讓你做出正确的判斷，比如它們的表情，比如它們樣子。”
“你看那些怪物能分出它們的區別？”
“能啊。”
“你很勇敢。”林三地想起星眉綠跟她說過的那個仙人跳案件。
“你也很勇敢，林三疊。”樓把腦袋往林三疊脖頸出蹭了下。
“......之前說，想想接下來要走的路。”林三疊聞到樓頭發上的洗發水香味，那洗發水明明自己也在用，但不知為何，在樓身上，味道卻好像變得有些不一樣。
“你想到要做什麽了？”樓輕柔的嗓音低低地回蕩在林三疊耳廓。
“嗯，”林三疊忍住害羞，用強大的意志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聲音平穩說道，“我昨天看言葶給我的銀行卡裏面有很多錢，我想把它們都交給信托公司打理，之後那些被言葶害死的人的家屬，可以按每月的相應額度得到一些補償。”
“你一直在想着這件事？”
感覺林三疊身上有些涼，樓把薄被拉起蓋在她們兩個人身上。
“如果他們需要大筆額度的資金，也可以給他們，可我覺得一下子把錢都分給他們，未必是件好事，而且每月拿的話，他們未來的生活會一直有保障，具體的事項，我要去了解一下。”林三疊記得原來公司的廚房幫工尤劍是獨生子來着。
“林三疊，你是個特別好的人。”
“那些受害者的名單我還要去問一下星眉警官......”林三疊抿了抿唇，想到那些被言葶害死的人，心髒有些刺疼，這全都是自己害的。
“睡吧，林三疊，你不能一直內疚這件事......不要讓內疚摧毀你。”不要像我一樣。
“謝謝你。”雖然其實還是有些生氣，兩人相處的節奏總是樓在帶領，自己總是處于被動的狀态，而且不知怎麽回事，現在兩個人居然在玩什麽過家家，變成了這種詭異的相處狀态......但林三疊是感激樓的。
而且在面對樓的時候，好像一些話很容易就說出來了，大概是樓在面對自己的時候，也是肆無忌憚，什麽話都能說，自己就算說了出格的話語，對方也不會覺得有什麽問題。
“不用謝。”這個時候，樓又變得彬彬有禮。
林三疊的下巴抵在樓的腦袋上，聞着她既熟悉又陌生的香味，任由困意席卷。
作者有話說：
定義：內疚。（內疚，慚愧而不安的心情。）
【閑話：言葶把林三疊“表演”時得到的賠金都給林三疊了，當時林三疊上半場1賠100，言葶買了200萬還記得嗎？】
預告下：下篇林三疊隐藏副本。
————感謝在2022-01-19 09:38:34~2022-01-20 09:45:5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Arous 4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為起名字頭痛 4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