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5章

随後, 謝扶華推開廟門踱步而出,他已然脫下髒衣裳,換了件玄墨色的緞子長袍, 露出袍內一點紫藤蘿花的镂空鑲邊,襯得面容昳麗,身材修長華貴,玉潤端方。

許是剛才“禮佛”的緣故,他高高束起的烏發早就弄亂了,索性以白竹簪松松挽上發髻, 走過來時,身上有一點清幽的蘭麝木香瀉出來。

不斷有路過的修士盯着他看, 他确實生了張好臉,只是面無表情慣了, 任誰都不可能看得出來剛才發生了多麽肮髒的事。

不過謝扶華倒也聰明, 把一雙飽受摧殘的手掩藏在廣袖中, 伸出來時便使了個障眼法, 把通紅的凍傷、割傷都藏了起來。

“尊上, 別跑那麽快, 你身子不好,仔細摔傷了。”他擰着眉,輕柔地拂過薛離玉的雪發, 摘下夜東風吹落的桃花。

薛離玉側過頭躲開他的手, 心裏只想讓他滾。

可是大街上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來往的修士們都認得謝扶華, 甚至拿風車亂跑玩耍的小孩子們見了他, 也會甜甜地叫一聲:“恕之仙君好!”

謝扶華人雖高傲, 卻不算目中無人,微微颔首示意後,悄然替孩子們除去前方路面容易滑倒的碎果皮殘渣。

薛離玉只得與他順着人潮擁擠的方向往前走,不過人太多了,走路時難免手要碰到一起去。

薛離玉要離他遠些,卻被拽着袖子不由分說地扯回來。

“尊上,這裏人多,別走丢了。”

然而不知是哪個擠到了薛離玉,他向後一倒,一不小心撞在謝扶華身上,那雙手便牢牢扶住了他的腰。

後靠這一下,薛離玉不小心就碰到了他那一處,滾燙仍舊明顯,明明洩過兩次,勢頭卻還未消散,薛離玉眯了眯眼,心裏暗罵這該死的龍實在是荒謬無恥、淫|靡至極!

可謝扶華吃了痛,卻一聲不吭。

薛離玉愠怒之下一擡眼,然而正對上他的目光,竟與下面一樣燙人。

Advertisement

雪白瞳孔裏,幾分癡妄氤氲着,似乎不知看了他多久了,卻在對視的剎那匆忙轉過頭,挪開視線去看別處,呼吸有些急促,臉頰緋紅,連嘴唇都是嫣紅的。

薛離玉是真的不明白他心裏在想什麽了,甚至懷疑是因為他那裏一時不會消停,才穿了這麽寬大的長袍遮擋。

“你這不要臉的龍,離我遠些。”薛離玉低着嗓子冷冷道。

謝扶華頓住呼吸,額心潤紫色的龍紋光芒黯了黯。

而後,他轉回身低下頭,修長好看的手指隔着枯白的發絲,抓住了薛離玉的衣袖,壓着情緒道:“尊上莫要生氣,我知道你此刻不想見我,等過了這一段路,我就不拽着你了,乖一點好不好?”

薛離玉并不回答。

他總是會說你乖乖的、你乖一點之類的話,仿佛自己是他的所有物,是他豢養的小貓小狗,要聽他的話。

他謝扶華眼裏有三界衆生,唯獨不曾裝下過什麽人,所以爐鼎被所有人逼死的前一刻,他不僅不施以援手,還高高在上的說,“你求求我,我就原諒你。”

薛離玉木然地被他帶出了人潮,終于不再那麽擁擠。

謝扶華也松開手,在他身側走得很慢,然後他不知道哪根神經搭錯了,居然開始講述這古街上的店鋪由來。

薛離玉雖然不說話,但确實是在聽着,恍惚之間,他想起那年中州不夜城,風雪滿天,他丢了眼珠,什麽也看不見,就是謝扶華在身邊扶着他,一路訴說新奇的景物。

他們放花燈、游仙街、吃花宴、還在樹下被迫含住他那物什,撐得嘴角裂開,如今想起,甚是羞愧荒唐。

謝扶華停下介紹,打量他幾眼,眸中擔憂:“尊上,你的臉怎麽紅了?是不是太熱,還是哪裏不舒服?”

薛離玉實在顧及這裏人多,要是為難他,二人顏面肯定都不好看,只得淡淡道:“熱,無妨。”

可他穿的單薄,身形又消瘦,成日裏病恹恹的,皮膚隔着衣裳摸都是冰涼的,怎麽會熱?

這謊未免也太蹩腳。

薛離玉感覺到謝扶華靜靜地凝視自己,并不在意,擡頭正好看見眼前劍武閣裏走出來幾個身穿蝶翼金羽服的仙盟弟子,拿着剛鑲嵌了上等靈石的劍,有說有笑。

仙盟少主宣曜走在衆人前,頭上戴着束發金冠,耳畔挂着兩粒藍晶石裝飾,猛的站住腳,手托着下巴上下打量着,倏忽跳起來,長眉一挑,笑道:“啊呀呀,恕之仙君今天這麽溫和,是被人奪舍了嗎?”

謝扶華看都不看他一眼,其他仙盟弟子捏了把汗,肯定不能眼巴巴看着自家少主冷場,撞了撞他肩膀,笑嘻嘻說:“少主火眼金睛,你說是,那肯定就是了!”

“就是!你看他,平日裏一絲不茍的,今天連頭發都披散下來了。”

“喂,我說你是不是被某只白毛小貍貓撓了?”

宣曜朝他擠眼睛,清秀俊朗的面容寫滿了志得意滿,肆無忌憚地開謝扶華的玩笑,甚至走過來抱着雙臂直視他,“我問你話呢,別裝啞巴,是不是啊?”

謝扶華被他挑釁,撩起眼皮,烏黑的眼睫濃雲一團,不動聲色道:“有話就說。”

仙盟弟子們縮了縮肩膀,除了宣曜,沒人敢開他的玩笑,自然害怕被他罰,暗戳戳怼宣曜的後腰,讓宣曜別惹怒了他,“少主,咱們先走吧?我還沒吃飯呢!”

宣曜悠然道:“你餓不死,等小爺說完話再吃。”

薛離玉在一旁冷眼旁觀,他倒是知道二人交惡的緣由,謝扶華剛離開三世天回到修仙界的時候年紀還很小,沒有到執掌三界刑名的年紀,但還是被上仙境的天帝授意,協助天道維護修仙界法度。

從那時開始,他小小年紀就揚名立萬,所以一生不曾向誰低頭,就算是仙盟盟主嬌貴的小兒子偷了只隔壁仙門的雞,他也是說罰就罰。

宣威得知後,給靜虛宗送了不少禮物啊酒水啊什麽的,全被謝扶華退了回去,一板一眼地打得宣曜十天下不來床,從那之後二人就結下梁子了。

仙盟弟子都敬自家少主是條真漢子,宣曜放低了聲音,用了結界術,除了謝扶華之外,沒人聽得到他在說什麽。

“謝扶華,我想我猜到你身邊這位美人是誰了,但你放心,我不會戳穿他,因為我也很好奇,他真正的身份究竟是什麽人?”

謝扶華冷冷看着他不說話。

宣曜笑得惡劣又開心:“我還道你當年為什麽那麽順利就飛升了無情道,原來你的劫數在這呢?你們修無情道者,以蒼生之大愛,抛卻個人之小愛,可你這十年來從未放下過他,現在他回來了,一定很恨你吧?”

謝扶華不欲和他解釋太多,意念一動,結界破裂。

宣曜氣得牙癢癢,“行,當衆給小爺難看是吧?小爺不跟你一般計較,正好咱們幾個都沒吃飯呢,這頓我請,你倆,跟我走!”

宣曜大少爺脾氣說一不二,當下號令幾個弟子簇擁着薛離玉和謝扶華,一行人浩浩蕩蕩進了雁江都最豪華的大酒樓。

進了屋,小二都不用叫人領,輕車熟路帶到最頂層奢華大閣樓,連随侍的漂亮婢女都一個賽一個的容貌傾城。

宣曜坐下,一名藍紗衣的女子就坐在他身邊給他捏腿揉肩,宣曜揮揮手:“不用,我不喜歡陌生人碰我,你們幾個去那邊彈曲,聲音小點不要打擾我們說話。”

攆走了幾個女子,宣曜點了菜,遞到薛離玉眼前:“你想吃點什麽?”

一個仙盟弟子嚷道:“少主別這麽偏心啊,分明最餓的人是我!”

宣曜啧道:“你今天在賽場出彩了嗎?你彈那個破琴就得了八分,好意思說?這位鳳玉微鳳公子可是爹爹第一次破例,給了滿分,自然想吃什麽就點什麽。”

薛離玉翻了翻菜譜,随手點了幾個菜,推了回去。

宣曜一看,扶額直笑:“果真是能人異士的胃比旁人嬌氣,不貴的菜都不點,好,小二你來,就按這些上菜,其他的你看着上。”

回過頭來,宣曜從袖裏掏出一個錦囊,一打開抖落不少稀奇珍寶,他拿起一摞符紙,每個人發了幾張:“飯前咱們玩個小游戲,有沒有人參加?”

仙盟弟子們睜大了眼睛:“少主快說!又有什麽好玩東西了!最近比賽太緊張,放松放松嘛!”

宣曜拿出一只機甲小龍放在餐桌上,畫了張化靜為動符貼在它額頭上,小龍發出咔嚓咔嚓的扭關節聲,随後盤旋在半空中,龍須一抖,張口大怒道:“你這娃娃,又召喚本尊何事啊?啊啊啊啊啊你真是無禮,怎麽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叫我赤身|裸體的在同類面前出醜!”

謝扶華坐在薛離玉對面,垂眸呷了一口清茶,裝作沒看見機甲龍彎腰捂着兩個機械物件和兩個機械蛋亂叫的傻樣。

弟子們饒有興致地研究龍的身體構造,氣得機甲龍哇哇直叫,用龍尾巴抽他們大嘴巴,喊謝扶華:

“小祖宗爺你怎麽坐得住啊!我們龍的身子都被這群臭流氓看光啦!啊你們還扯我的蛋!我沒臉見人了啊啊啊!!”

弟子們笑開了花,扯得更開心了。

薛離玉心說這機甲龍造的确實逼真,但是被它吵到腦仁疼,閉眼冷淡道:“聒噪,閉嘴,否則我拆了你。”

機甲龍看了他一眼,看出了他的真身,吓得龍尾巴都夾起來,恐懼的吶喊憋在喉嚨裏,眼珠子委屈一轉,看見謝扶華的手,又開始嚷:“噫!小祖宗爺的手怎麽傷成這個樣子?好可怕!是不是被貓撓的?莫不是這只白頭發病貓下的爪子?”

謝扶華若無其事地繼續喝茶,宣曜不耐煩道:“他手這不是好好的嗎?別廢話了,我說一下規則,比如我和鳳公子一組,我們先用符紙畫咒對打,如果鳳公子輸了,那麽我們可以問鳳公子一個問題,鳳公子回答,如果機甲龍判斷這個回答是鳳公子心裏所想,那麽就算過關,下一組繼續。如果鳳公子口是心非,那麽就要有懲罰。”

宣曜故意賣關子不說懲罰是什麽,第一個就點了薛離玉,随後拿出一支羽毛筆開始畫符。

薛離玉自然奉陪,用筷子蘸了一點茶水,畫了一道休養生息符。

宣曜把符往桌子上一拍,薛離玉又把自己的疊上去,只見兩張符紙飛上天空,幻化出一場幻境,千軍萬馬從天河降落,卻遇到一場人間的休養生息法陣,瞬間被殺得幹幹淨淨,變成了一堆木頭小馬,被小孩子們騎着晃來晃去。

宣曜垂頭喪氣,願賭服輸,“你問吧。”

薛離玉淡然道:“下一場比試的內容是什麽?”

宣曜一愣:“你就問這麽無聊的問題?你問謝扶華不就好了?”

薛離玉搖頭道:“我就問你。”

宣曜只好道:“下一場有些難了,是兩人結伴,具體是什麽我也不清楚,不信你問機甲龍。”

機甲龍點點頭,确定了宣曜的回答。

宣曜便樂道:“我過關了,鳳公子可以選個人對戰,友情提示,可以選謝扶華,因為他和我玩這游戲從來沒輸過,但他遇上你就不一定了。”

薛離玉無所謂對誰,聞言便道:“好啊,恕之仙君不介意,我也不介意。”

沒想到謝扶華點頭道:“不介意。”

二人各自畫符,薛離玉這次畫了道特別的,二月春風符,對上謝扶華的花香霧隐符,春風剪如秋風掃落葉,無情地将花霧剪成一片一片的殘渣,看得仙盟弟子們直呼殘忍。

謝扶華那溫柔惬意的花霧符根本擋不住鋒利的春風剪,自然認輸了,安靜坐在那,等着問問題。

弟子們犯了難,誰也不敢問,唯獨宣曜拍拍手道:“你們都不敢問,我來問,你可知道為什麽鳳公子的頭發是白色的?”

這問題沒頭沒腦,聽得弟子們一頭霧水,唯獨謝扶華揮袖去除了幻境,隔着桌面上缤紛飄香的菜色,他閉了閉眼,嗓音沉沉說道:“不知道。”

所有人看向機甲龍,它甩了甩尾巴,搖了搖頭,很為難道:“祖宗爺,你為什麽要說謊?這下我也幫不了你了。”

“啊哈,被我抓到了吧!”宣曜笑眯眯地從袖子裏掏出一個早就準備好的小盒子,打開道:“這東西叫醉果,只需要吃一顆,就抵的上一盅名伶醉,酒量不好的人只吃半顆醉果就會睡死過去,謝扶華,敢不敢吃?”

謝扶華并不打算耍賴,接過去放在口中,緩緩嚼碎吞咽了下去。

衆人豎起大拇指:“一整顆都吃了?好漢。”

薛離玉想,他說不知道,其實是知道的?

他哪來的底氣覺得自己知道?這一頭原本烏黑的頭發盡數蒼白,若不是病氣重,便是對一切都心灰意冷了。

謝扶華怎麽會在意一個爐鼎的死?他只是在自以為是罷了。

衆人又玩了幾盤,菜終于上全了,一雙雙筷子齊齊上陣,薛離玉喝着面前的牛奶蛋羹,突然感覺到桌子對面有雙腿碰了碰他。

謝扶華杵着下巴,腕上玉镯溫潤流光,那雙狹長的丹鳳眼半阖着,一看便是醉了。

随後他順着手臂側躺下,黑長的墨發如水般披散下去,一雙眼睛含情望着白發的神尊,直到完全閉上。

衆人起初還在調侃,然而不出半柱香的功夫,所有仙盟弟子都倒下了,唯獨薛離玉脊背挺得筆直,兩指按住喉嚨,把吃下去那些食物吐出來,淡淡道:“如今魔修都這樣明目張膽的謀害正道弟子了嗎?出來吧,我看見你在菜裏下蒙汗藥了。”

那群女子瞬間化為煙霧,唯獨一名藍紗衣女子哼笑一聲,撕下了自己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張英俊男子的臉。

是魔尊蕭長燼的手下,谛火君。

“我當是誰今天一箭三鳥,在賽場上鋒芒畢露,鬧得修仙界人盡皆知,原來是大美人你啊,十年不見,修為見漲嘛。”

谛火君湊過來,以手端起薛離玉喝過的茶杯,遞到唇邊抿了一口,想了想突然道:“咦?不對,你不是當年那個爐鼎,但你還有他的鼎丹,你到底是誰?”

薛離玉不回答,手裏握着靈力,反手去狠拍他的肩。

他修為高,力氣大,谛火君生生受了他這一下,被逼出一口血,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舔了下虎牙:“沒關系,反正我已經替魔尊找到了你,現在我就把你帶回魔域,魔尊一定知道你是誰。”

“蕭長燼嗎?”薛離玉淡淡道:“太好了,我比你還想見他呢。”

谛火君從這張清冷溫柔的臉上看不出一絲欣喜,不過他看見下藥而不阻止,可知确實想見蕭長燼。

薛離玉準備同谛火君走,不過他的腿又被人碰了一下。

作者有話說:

小龍神:我醉了,我沒醉,那都不重要,反正不能在我面前提蕭長燼!

感謝在2035-05-11 20:35:20~2035-05-12 20:50:4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白5 2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