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朝廷武俠(奪玉)03
第34章 朝廷武俠(奪玉)03
兩側是郁郁蔥蔥、高聳入雲的古樹, 酥雲就這麽背着一個少年,手上還牽着時南絮行走在人跡罕至的峽谷中。
酥雲個子高挑腿長,時南絮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以至于走了不過一兩個時辰就有些受不住了。
感覺到手上牽着的力道愈發重了, 都快演變成自己拖着時南絮往前走, 酥雲不動聲色地放慢了步伐,環顧四周觀察環境。
耳畔捕捉到了潺潺的流水聲,酥雲索性領着人就往溪流邊走, 尋了處幹淨的地面席地而坐。
至于背上的少年則被他随意地放着靠在了一塊石頭上。
酥雲不着痕跡嫌棄地看了眼自己淺碧色袖擺沾染的血跡,先去溪流邊洗淨了血跡, 而後才取出火折子生起了一堆火烤幹袖子。
在他忙活着這些的時候, 時南絮正蹲在自己撿回來的少年身邊觀察他。
時南絮覺着這主角攻江慕寒少年時期确實好看,即使白衫血跡斑斑, 臉色純色俱是慘白的,上面還交錯着樹枝劃出的血痕,也能夠看得出來精致如畫的眉目。
而那雙白皙修長的手,一眼便能看出來是個沒經受過什麽風雨的貴家公子。
只是他似乎即使在昏睡期間, 也睡得不大安穩, 眉頭緊蹙, 額間不斷冒出薄薄的冷汗。
借着朦胧的火光, 時南絮才發現他手臂和肩頭劃了好大兩道口子, 鮮紅的血源源不斷地從傷口冒出來, 染紅了一大片袖擺和衣襟。
酥雲解決了自己沾染上的血漬後, 轉過身就看到粉雕玉琢的少女正蹲在那惹人厭的少年旁邊,目露擔憂地看着他劃傷了的手臂。
自時南絮身側伸過來酥雲的手, 他手中正握着一只小巧精致的白瓷瓶,“小姐來為他上藥嗎?這是莊主令奴婢們常備的九方止血散。”
酥雲好不容易才洗幹淨自己衣裳沾染的血污, 自然是不再樂意觸碰這個麻煩家夥。
只是尋常主仆間,哪裏能輪到小姐姑娘來做這種事,都是由侍女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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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時南絮初來乍到,未曾在意,再加上此刻這少年的傷勢重急需處理,她也就沒有注意到酥雲這全然不符合侍女的行為,順手就接過了他遞來的白瓷瓶。
掀起衣料的時候,時南絮才發現他的傷口因為凝結的血,都快和傷口黏着在一起了,她閉眼一咬牙撕開的時候,清晰地聽到了少年的哭聲。
年紀尚輕的少年倚靠在岩石上,不知是疼的,還是怕的,眼淚如碎玉珠子般沾在纖長濃密的睫毛上,他還往前倒下,摔進了時南絮的懷抱裏。
時南絮猝不及防地被他一撲,将人抱了個滿懷才穩住,卻是直接坐在了地上。
半大的少年滿臉淚痕地埋在時南絮的肩窩處,手上攥緊着她的衣擺,口中嗚咽着喊爹娘不要走,說什麽也不肯松手。
時南絮只好就着這個姿勢,艱難地将止血散藥粉撒在他的傷口上,然後撕下他一段尚且幹淨的衣料仔細紮好。
明明身量比時南絮還要高一點的小少年,卻疼得蜷縮在她懷中,眼尾滾落的淚水沾濕了她肩頭的衣裳,滾燙得厲害。
耳畔傳來抽噎的哭聲,他還一聲一聲喚着時南絮娘,合着那張血跡和淚痕交錯的臉,好不可憐。
此時的他,哪還有方才握緊匕首提防着酥雲的模樣,剛剛的他就如同一只全身刺都冒出來的小刺猬。
可憐時南絮也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少女,莫名其妙就成了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郎的娘了。
酥雲聽得眉頭一皺,就準備拎起這家夥。
卻看着時南絮用沾了水的帕子細細擦拭幹淨少年臉上的血跡和眼淚,一手輕拍着他的後背,溫聲哄他,“娘在。”
一旁冷眼看着的酥雲都沉默了。
因為火光和水汽氤氲中,少女那張雪白如玉的臉,輪廓被光影柔和了,倒真有幾分溫婉之氣。
不得不說,确實有些像娘了。
當夜江家滿門被屠,江念遠已經不記得那些黑衣人是怎樣殺入江家的,只能記得身負重傷的爹娘将自己和弟弟掩在屍體下。
火光沖天,和地面的血紅色融為一體,那是江家人的血染紅的,耳畔都是尖利的哭叫聲。
被一劍洞穿了身體的爹娘就倒在他面前,他一直死死捂住弟弟的嘴,生怕他逸出哭聲。
娘溫熱腥甜的血濺在自己的臉上,順着羽睫落下,滿目猩紅。⊙
眉目溫婉的婦人還對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含着笑意和唇角的血漸漸沒了聲息。
少年就是在這猩紅的夢魇中掙紮着醒來,已近黎明時分了,但天幕仍是青黑色的,不見半顆星子。
掙紮的動作無意間扯動到了傷口,一聲痛哼悶在了喉間。
而這時候,時南絮正拿了葉子裝了點露水,看到少年的唇可能是缺水失血,蒼白裂開了,于是将葉子湊在他唇邊想要給人喂點水進去。
時南絮猝不及防地就對上了他睜開的雙眼。
純淨透亮的黑,不見半分雜質。
在看到時南絮的時候,眼前的少女眉眼精致,眸子黑白分明,纖長的睫毛在熹微的日光中投出一小片陰影,少年微愣,然後下意識地偏開頭,想要躲過時南絮喂過來的水。
很顯然才逃出生天的他對所有人都下意識地警惕着。
時南絮還沒反應過來,手中托着的一葉子露水險些打翻他一身。
酥雲在一旁看不下去,伸手捏住了他的下颌,一手握着時南絮手中的葉片,直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将水喂了進去。
“小公子,恕我無禮了。”
嗆着了的少年劇烈咳嗽着,如玉的面皮都咳得紅透了。
時南絮愣住了,随後反應過來輕拍着他的後背給他順氣,還不贊同地看了眼酥雲,然後溫聲同少年講,“你別怕,我和酥雲不是壞人。”
說着,時南絮還從袖子裏取出了一小塊油紙包裹着的茯苓糕,放到了他傷痕累累的手心裏。
見他遲遲沒有動作,時南絮嘆了口氣,打開了油紙,在他面前捏碎了一小塊含在自己口中。
他這才放下心來,逃亡了這麽久,早已饑腸辘辘了。
這邊少年一言不發地吃着手中的茯苓糕,那邊的酥雲百無聊賴地用手中的樹枝挑滅了的火堆,說道:“小公子,你爹娘怎得還沒來尋你?”
時南絮杏眼微微瞪大,恨不得立刻上前捂住酥雲的唇。
這酥雲真是的,怎麽專挑人痛處來問呢。
看過原劇情的時南絮自然是清楚,江家滿門被屠,眼前名為江慕寒的主角攻父母,自然也是沒了。
天際的白日徐徐升起,灑下絲絲縷縷清白的日光。
江念遠吞咽糕點的動作微頓,覺得喉間忽而幹疼得厲害,恍惚間鼻尖又充斥着那濃郁的血腥味,回想起了母親的血灑在臉上的溫熱質感。
時南絮察覺到少年身上愈漸低迷的氣息,連忙細聲說道:“你若是不願告知,也無妨.......”
“都死了,就死在我面前。”
就在時南絮以為這少年不會回答酥雲的時候,他說話了。
咽下最後一小塊茯苓糕,少年垂眸盯着眼前細碎的糕點沫子,嗓音輕到仿佛要被風吹散,“我家經商營生,今夜過山的時候,未曾想遇上了山匪。”
答案不言而喻,山匪手段殘忍,自然是不會留下活口的。
但是時南絮是清楚的,這少
年分明是在編瞎話呢。
不過江家勢力特殊,他不願意暴露自己的身份和名諱,時南絮自然也不會勉強他。
行走在江湖之上,誰會随意透露自己的身份。
于是在時南絮詢問他名字的時候,即使他默不作聲,還瞎編了個名字宋遠出來,她也沒有再問了。
畢竟人家不告訴她,時南絮也不好直接說自己知道他叫江慕寒,這是劇情綱要裏的信息。
萬一說出來,這少年對自己心生警惕,還怎麽和他交好。
更何況這裏還杵着個酥雲,要真說出來,她該如何解釋自己知曉他的真實名諱。
酥雲一個侍女,帶着兩個半大的少年行走在山谷裏走了兩日,其實按他的輕功和行進速度不需半日就能出谷。但因為時南絮體弱不時就要停下來歇息會,所以便拖長了許久。
在撿到這少年的第一夜,時南絮在酥雲懷裏醒來的時候,發現他不見了。
她一睜眼就發現原本半靠着個人的石頭旁空空如也,忙拉了酥雲要去找他。
聞言,酥雲柔媚的眉眼低垂。
他聽覺敏銳,自然是發現了那孩子蘇醒後就一路往原地走,不知在找些什麽東西。
但他又沒有保護那少年的義務,他的任務只是潛伏在孤劍山莊,獲取孤劍山莊大小姐的信任罷了,索性就随着那名為宋遠的少年去了。
月影斑駁,樹影瘦長有如鬼影。
江念遠一路摸索着走回到了自己藏着弟弟的那個山口旁的坑洞裏,卻在撥開樹叢後,看到空空如也的坑洞時愣住了。
早已沒了人影,但卻并沒有什麽血跡和痕跡,連腳印都沒有。
可見不是被山間野獸給叼了去,大抵是有人救走了。
江念遠的眉微蹙,他自幼與弟弟共有若有若無的通感,若是他遇險的話,自己不可能會察覺不到。
他又站了良久,心底嘆了口氣。
過些時日等養好傷再看看可否能尋到弟弟。
等時南絮再次尋到那個少年的時候,他正站在酥雲殺了的幾個黑衣人屍體旁,手中握着的匕首滴滴答答地往下滴着血。
江念遠垂眼看着這幾具屍首脖頸間的血痕,眼眶泛紅。
正是這幾個渣滓,發現了逃跑的兄弟二人,還給弟弟喂了春意散想要養來做玩物,而後如貓捉老鼠般不緊不慢地追趕着二人。
時南絮看到了他握着匕首的手正在微微顫唞。
她屬實是沒想到江慕寒還會跑回來給這幾具屍體特意來上幾刀。
不過思及原文劇情裏那樣病态兄控的主角攻,時南絮釋然了。
酥雲瞥見他染了血的匕首,在時南絮看不到的角度眼尾微挑。
沒想到這小公子看着溫溫潤潤的,下手倒是蠻狠的。
“宋遠?”
被酥雲放下來的時南絮輕聲喚了他一聲。
反應過來自己抹了屍體脖子的江念遠瞬間回過神,手中的匕首滑落,他轉過身踉踉跄跄地走到時南絮面前,愣愣地看着她說,“這些人都死了.......”
疏冷的月輝灑在他溫潤的眉眼間,加上那蒼白的臉色,襯得他如一樽極其易碎的玉像,莫名生出了慈悲感和脆弱感。
時南絮知曉他此刻亟需的,是旁人的肯定。
于是她伸出手,握住了少年冰涼的雙手,柔聲說:“這群人該死。”
結果時南絮才安慰完他不要将此事放在心上,這孩子就往前一栽,沒了意識。
等到酥雲帶着時南絮和撿回來的少年回到孤劍山莊的時候,已經是三日之後了。
整個劍莊的人都知道這幾日莊主時淵都快急瘋了,派了許多人下山去尋小姐的蹤跡,切忌透露大小姐失蹤了的風聲。
夕陽慘淡鮮紅,将孤劍山染成緋紅。
時南絮就是在這片美景中牽着酥雲和撿來的江慕寒走到了山莊門口。
牌匾高懸,上面寫着四個風骨自成的墨色大字——孤劍山莊。
酥雲早在山腳下就給劍莊裏放了信鴿,于是三人行至山頂的時候早已有人候着來接應了。
打頭的是莊主時淵身邊的影衛長,戴着銀色的面具,氣勢淩人,上前一步就要押走酥雲,“酥雲你竟敢帶着大小姐随意下山,莊主命我帶你去刑堂。”
聽聞此言,時南絮連忙跑過去張開手以保護的姿勢攔住了他,“是我頑皮,與酥雲無關!”
影衛長不為所動,正準備下令讓影衛把時南絮帶去莊主那。
卻見時淵自影衛身後走出來,面色憔悴,瞧見時南絮固執地要護着酥雲,說是不準罰她,也就擺擺手作罷了。
只是在瞥見時南絮身後的白衫少年時,目光凝滞。
“那便是小姐撿回來的少年?”時淵眉眼收斂,詢問酥雲。
酥雲不動聲色地斂去心中殺意,躬身行禮,“回莊主,正是。此子名為宋遠。”
“一同帶下去罷,前些日子絮兒一直鬧着要影衛,那便将此子錄入小姐影衛甄選名冊。”
時淵意味不明地看了江念遠良久,還是下了令,只是在面對惴惴不安的時南絮的時候,便佯裝神情嚴厲,“至于你!跟為父進來!”
不過須臾之間衆人皆散,影衛堂前便只剩下了影衛長和江念遠兩人。
山間晚風漸起,撩起了江念遠雪白的衣角。
玄衣勁裝的影衛長立于江念遠面前,面具下傳出了冰冷平淡的嗓音,“江家大公子。”
他一語便道破了江念遠藏了一路的身份,江念遠心中一緊,渾身瞬間緊繃了起來,握緊了袖中藏着的匕首。
在他抽出匕首前,影衛長腰際的劍甚至還未出鞘。
江念遠就感覺腕間刺痛,匕首應聲落地,而且半分掙紮不得,只能僵立在原地。
“江家大公子竟淪落為了商賈之子宋遠?”影衛長平平淡淡地陳述着影衛收集來的信息,繼續冷聲道:“莊主仁慈,憐你年幼便父母雙亡。再加上大小姐甚是護着你,便不曾計較。”
如影子般了無聲息的影衛長往前走了幾步,手中出現了一張小些的銀色劍紋面具,漸漸靠近遮蓋住了江念遠的視野,“只是孤劍山莊從不養無用之人,你既拜入了劍莊,便是小姐身邊的人。”
“往後便再無江家大少爺,只有小姐的影衛。”
偌大的堂內回蕩着影衛長古井無波的嗓音,聽不真切。
江念遠身側的手無聲握緊了,聽着這影衛長最後冷聲說了一句,“瞧着你也甚是親近小姐,至于能否留在小姐身邊,全憑本事了。”
換上的玄色勁裝,其實并不十分适合江念遠。
他通身氣質溫潤柔和,黑眸清澈,看着不像影衛,反倒像是個嬌生慣養的名門公子。
影衛長正是看出這點,才毫無波瀾地加了一句全憑本事。
這已是他難得大發善心的囑咐了。
若是無用,留下來也是個累贅,但當作個逗小姐開心的玩意兒倒也無妨。
但若是取樂的玩意兒的話,那便生死全憑旁人了。
時南絮相當遠完全是被侍女架着進了自己爹的房內,卻被輕拿輕放地放在了個軟墊子上跪好。
她爹就立于簾子後,冷臉瞧着那一直打開了三日的窗戶,還有窗外陷于氤氲霧氣中的山谷。
他倒着實沒想到自己這個寵壞了的女兒,能膽大妄為到唆使侍女帶她跳崖跑出劍莊。
若是此行她有個三長兩短.......時淵連想都不敢想。
時南絮忐忑不安地跪了一會,膝蓋有些麻了,然後她小心翼翼地喊了那道背影一聲,“爹爹?”
聽聞自己女兒喚他的時淵轉過身,怒火叢生,抄起一旁放着的木杖,走出簾子高高揚起了手中的木杖就想要幹脆打死她。
這時淵習武多年的力道打下來,就以時南絮的體質,不死也是半殘了。
時南絮下意識地閉緊了雙眼,手上揪住了墊子的錦布,默不作聲地做好了心理準備等待挨打。
時淵被她這任打任殺不怕死的模樣氣得不清,木杖在地上敲了幾下,他氣急敗壞地罵道:“你還有臉喚我爹?!給我滾出去!”
聽到自己爹讓她滾,時南絮慢吞吞地起身擡腿就準備往外走,卻聽聞身後來了一句,“你若是今日敢出這個屋子!老夫今日就打斷你的腿!”
時南絮利索地走回來,瞬間跪回了墊子上,擡起霧氣彌漫的淚眼,态度極為誠懇地認錯了,怯怯弱弱地說道:“爹,女兒知錯了。”
對上自己女兒朦胧的淚眼,時淵這才氣順一點,只是在看到時南絮缺了一只耳铛的耳垂時,火氣又上來了。
但到底不忍心下重手,是以手中的木杖雖是高高揚起,下手打在時南絮身上的時候,卻是輕輕點了一下她的額頭。
訓斥了時南絮足足到晚間,眼瞅着要到她用藥膳的飯點了,時淵才沒再訓下去。
臨時南絮如釋重負要踏出房門的時候,身後的時淵冷不丁來了一句,“往後莫要再亂撿來路不明的東西回來。”
時南絮邁過門檻的足尖輕點,眉眼低垂。
江慕寒可不是來路不明的東西,他可是自己完成任務走完劇情的重要一環,可是她要結交為好友的人。
只是被訓了一下午的時南絮實在是遭不住再來一輪念叨了,所以只是輕輕地應了一聲。
這幾日時南絮也着實是累到了,由侍女們照顧着洗漱完後,沾上柔軟的床褥便沉沉睡去了。
過了幾日,午間清醒過來的時南絮突然想起來,還得去找主角攻江慕寒刷刷存在感,要與其結交為好友。
于是她便在酥雲的陪同下,到影衛堂尋到了影衛長,仰首問他,“阿影,這些日子怎得不見我撿回來的孩子?”
被問到的影衛長一愣,思及在狼山厮殺得遍體鱗傷的少年,沉聲答道:“回小姐,那孩子傷得重,近日還在養傷。”
聞言,酥雲心底嗤笑一聲,倒沒想到這孤劍山莊的影衛撒起慌來,連眼都不眨。
既然是在養傷,時南絮覺着自己也不好打擾,只是交付了手中上好的傷藥。
但想起來之前看到血和屍首直接昏了過去的少年,她溫聲叮囑了一句,“那還請你們小心着照顧他,他似是有些怕血,而且他喜歡穿白色。”
怕血的影衛?簡直聞所未聞,令人發笑。
影衛長沉吟片刻,只是簡短答道:“小姐放心。”
待到時南絮再見到自己親手救下來的江慕寒時,已經是數月之後的一個初秋之日了。
那日她正用了晚膳在山中的紫竹林漫步,路過林中亭子的時候正瞧見了個熟悉的白衣身影。
身形抽高了不少的少年手持冷劍,一擡腕,閃爍着冷厲寒光的劍尖便破開了五片竹葉。
他清俊卻又有些昳麗的眉眼映着這滿園竹葉,身形挺拔得如松竹。
白衣紫竹,這倒像是一幅描摹好的水墨畫一般。
“小公子?”
時南絮看到
他都快練完劍了,這才輕聲喚着他。
聽到這細細柔柔的一聲,恍如隔世,江念遠翻腕收劍,清沉的眸光看向林間伶立着的少女,溫和且疏離地行了個禮,“大小姐。”
少女柔婉清麗的面容映照着斑駁的竹影,一襲碧藍色褶裙,外罩了件白綢梅花紋的薄襖,踏過滿地竹葉行至他面前。
時南絮眉眼帶笑地問他,“前些日子我去尋影衛長,他們都說你在養傷,如今你傷勢如何了?”
江念遠收起劍,聞言應了一聲,“多謝小姐關心,已經好全了。”
空氣中彌漫着絲絲縷縷極為淺薄的血腥氣。
時南絮秀氣的眉頭微蹙,湊近了少年身畔,疑惑道:“你又受傷了嗎?我好似聞到了血腥氣。”
突然湊近的少女和她疑惑的話語,讓江念遠僵住了,發現她只是單純的擔憂和關懷後,繃緊的身體這才松弛下來,“我無事,小姐安心。”
日日夜夜沾染上的血味,一時半會間自然是難以散去的。
那一日遇見,時南絮難得地拉着江念遠絮絮叨叨地說了許多。
說的話題有許多。
時南絮雖然性子靜,但也耐不住周圍的侍女除了恭恭敬敬地服侍她,根本不會多言什麽,就連酥雲也因着那次私自帶她下山的緣故被調離了她的院中。
在這種情況之下,時南絮好不容易遇到個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少年,難得的話便多了。
江念遠側首看着喋喋不休的少女,卻不覺得嘈雜,反倒不時會颔首以示回應。
以往在江家的時候,弟弟雖比他小,話如她一樣多,有些聒噪。
他看了時南絮良久,垂下眼眸看向了自己被她輕輕握住的手。
恰逢秋日風輕雲淡,耳畔竹葉輕吟,林間風拂過少女鬓邊的碎發,她耳垂間的玉珠輕晃,似是落水蕩開漣漪。
只是時南絮也沒想明白為什麽撿回來的江慕寒會變成自己的影衛。
但劇情綱要沒寫,不過兩人既然是好友的話,江慕寒做自己的影衛似乎也不是多麽出乎意料的事情,畢竟影衛都是形影不離主人身畔的。
孤劍山莊的規矩是定下來的影衛由主人親自賜名。
時南絮翻看了影衛長給自己送過來的名冊許久,翻來覆去地看了許久。
裏頭都是單字的名,例如影衛長的影字,還有時淵身邊另一個影衛的夜字,還有墨、玄之類的便不必再提了。
寓意大抵都是藏于他人身後沒有存在感的影子。
看完後的時南絮猶豫了許久,擡眸詢問影衛長,“賜名只可一個字嗎?”
影衛長下意識地看向了自己的主子時淵。
卻見那座上的主人颔首,示意他回答時南絮。
影衛長斟酌着詞句,最後按時淵的意思說道:“小姐若是想取多的字也可,這是小姐的影衛,全憑小姐決斷。”
有了名字的影衛,便只聽從自己主人之令。
劍莊的規矩複雜,賜名前還有許多環節,例如什麽沐浴清心,還有給主人奉茶之類的,一系列儀式下來已是傍晚。
時南絮一直等到賜名的時候,都等得有些疲乏了,影衛長這才沉聲說道,“請小姐賜名。”
跪在地上的江念遠眉眼低垂,夕陽下的樹影輕晃,如同陰翳一般将林中少年籠着困住。
他耳畔只聽聞面前少女宛似是清泉流淌的婉轉嗓音。
“那便賜名長樂罷。”
淺予深深,長樂未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