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朝廷武俠(奪玉)06

第37章 朝廷武俠(奪玉)06

随着那聲清脆的喝止聲, 一個高挑瘦削的玄色身影擋在了酥雲面前,連佩劍都未曾抽出擡起手就揍得那纨绔公子嗷嗷叫。

跟随在他身後出現的影衛也迅速出手了。

酥雲的眸子裏沒什麽波動,甚至覺得面前的身影莫名有幾分礙眼, 兩指已經抽出了梅花镖, 打算将這些妨礙他解決渣滓的人一并殺了。

不過幾個呼吸間, 那些負責保護纨绔安危的侍從就已經被打得躺在地上不得動彈了。

就在酥雲準備出手時,巷口出現了個靈動纖細的身影,小步跑到了他的面前。

“酥雲你沒事吧?”

耳畔傳來了熟悉的少女嗓音, 正是許多時候喜歡拉着他絮絮叨叨說許多話的時南絮。

酥雲垂眸看着眼前的少女,指腹摩挲了兩下袖間的梅花镖, 然後慢慢地收回了手。

在他眼裏的少女眉目如畫, 溫婉柔和中自帶着一股少女的靈動之氣,宛如點上了豔麗姝色的白絹布, 點開了朵朵紅梅。

很多年之後,墨瑾常常會想,有時候念念不忘的就是片刻間的驚豔。

“謝小姐關懷,酥雲無事。”然後在少女擔憂的目光中, 酥雲緩緩地搖了搖頭。

就在兩人交談之際, 長樂帶領的影衛已經将那些無禮之徒打得落荒而逃了。

酥雲目送着那些人離開, 淡淡地想, 那些渣滓可真是幸運, 正巧碰上今日他忽地就不想殺人髒了自己的白帏帽。

若是時南絮不來, 只怕這巷口會成為血腥之地。

會到處都是屍塊都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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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了千重蠱的他能夠殘存幾分淺薄的人性, 已是極其罕見之事了。

白瑩瑩的手指擡起,勾起時南絮奔跑間微亂的鬓發細細地別到了她耳後。

在指尖擦過她如玉的耳尖時, 酥雲漠然地想着,或許就這樣放過孤劍山莊時淵那個老家夥也未嘗不可。

那廂長樂已經解決了這些麻煩的人, 行至時南絮面前躬身行禮,“小姐,他們跑了。”

旁的影衛按時南絮的命令做完之後,就隐匿了起來。

時南絮笑着應了一聲,忽然要長樂低下頭來。

玄衣的青年怔愣了片刻,卻順從地在她面前低下了頭。

暮春裏的梁城草木蒼蒼如蓋,就在這柳枝依依的巷尾,高挑的少年垂首。

只感覺到頭上觸上了一只溫熱柔嫩的手,時南絮眉眼彎彎地笑着摸了摸長樂束得一絲不茍的墨發,像是誇小孩一般誇他,“長樂做得真好。”

長樂瞬間反應過來,卻覺得有些莫名的複雜。

若是小姐知曉他平日裏的任務,都是在江湖上殺人,不知她還會不會誇他做得好。

長樂垂首時,玄色衣領間顯出了一截蒼白修長的脖頸,合着這青翠的春景,其實是分外好看的。

“小姐謬贊了。”面具下清俊溫潤的臉上不知何時泛起了些許緋紅,但長樂還是按捺下了這多餘的熱意,告過時南絮後就消失了。

但酥雲看着這番和諧美好的光景,覺得有些礙眼。

他摩挲了兩下腕間的梅花镖,若是這梅花镖劃破對方的脖頸,滲出淅淅瀝瀝的鮮紅血跡,大概也是好看的。

就像是枝頭梅花落入了雪地。

白與紅最是相配。

“酥雲,你看這是什麽?”

時南絮轉過身,從袖中取出了個小玩意兒,在酥雲面前晃了晃。

雪白帷幔後,酥雲婉約豔麗的臉上沒有半分溫情,目光落在她帶笑的臉上,然後靜靜地轉移到了她手上拿着的東西。

是一條綴了個祥雲玉石的紅繩。

彼時春日草木深,柳枝樹影斑駁,眉眼帶笑的時南絮牽過他的手,将綴玉的紅繩系在了他腕間。

酥雲聽見這溫溫婉婉似水的少女細聲說了句,“我還是擔心酥雲你受傷,特地央了父親才能下山來找你呢。”

被她牽着手的酥雲眸光淡淡,垂下的漆黑羽睫掩去了眸中所有的深沉色澤。

良久,他也只是說了句,“多謝小姐。”

當夜酥雲服侍着時南絮在客棧睡下後,就出了客棧樓。

察覺到身後似有影衛的氣息,酥雲不甚在意地運起了輕功,不過幾個足尖點過房檐的功夫,就将那道平穩的影衛氣息遠遠地甩在了身後。

第二日,整個梁城百姓都知道了李家那個無惡不作,不知逼死了多少良家婦女的纨绔公子,被人發現昏死在了柴房裏。

齊根無了,他是李家的寶貝獨苗,百姓們紛紛說李家這下怕不是要斷子絕孫了。

但大多都是啐一口,說這是報應,該的。

時南絮才在梁城待了不過一個多月,孤劍山莊就來信讓她回去,說是莊主時淵擔心的很。

一個春日的午後便要啓程回孤劍山莊了。

在離開前,反正有酥雲和那麽多影衛在身旁守着,時南絮索性讓長樂去東街給自己買來那玉山坊的綠豆酥。

東緝事廠督主江慕寒坐于轎中,一隊人馬浩浩湯湯地從梁城西道而過,恰逢時南絮從話本鋪子裏買了一摞話本子出來。

時南絮拎起裙擺跨過鋪子的門檻,水藍色的裙擺晃出片片清波,在她身邊是喬裝打扮了的一名影衛,懷中抱着一摞紮好的話本子。

而她身邊的侍女酥雲則拎着一個紅木盒子,裏頭都是時南絮在梁城街坊裏買的各色脂粉和有趣的小玩意。

尋常大家閨秀過這些門檻,都是要侍女攙扶着的,需得身姿,怎麽可能會出現讓小姐家自己拎起裙擺跨過門檻的情況。

不過時南絮本就是江湖中的女兒家,也不會拘泥于這些無傷大雅的禮節。

只是她生得眉目細致,倒惹來了行人頻頻側目。

雖是春日時節,但許多花尚未綻開,所以是鮮少能夠聞到花香。

但一出這鋪子的門,時南絮就聞到了空氣中若有若無的沉木香。

街上行人早就被吓到跪在了街道兩側,轎子的四角挂着銀和玉穿成的鈴铛,在日光下透出了翠綠的色澤。

恰逢轎簾被春風掀起了一角,便顯出了那只搭在窗邊的手來,血管在光影下泛出青玉一般的顏色,合着那冷白纖長的手,比玉石雕琢出的工藝品還要奪目幾分。

他腕間甚至還繞了一串雪白的菩提珠串。

遠遠的隔着這段距離,時南絮能夠瞥見了他輪廓明晰的下颌,合着那噙着點沒溫度笑意的淺色薄唇,看起來莫名有些涼薄無情的意味。

真是個好看卻看着涼薄的人。

時南絮還想看看這人上半張臉,卻發現他戴了半張銀紋蔓枝的面具,看不真切五官。

當那黑沉的雙眸望過來時,時南絮心底一顫,下意識地往酥雲的方向,躲開了他的目光。

發現有人在看自己,江慕寒微微側首,循着方才目光的方向看去,一眼便看見了那身着水藍色羅裙的少女。

倒是生得婉約動人,那細致的臉加上烏雲鬓發,便是放在京城也是動人的貴家小姐樣貌。

時人都說宮中那位督主生了雙深不見底的含情目,明明是凝了情意的眼眸弧度,卻沒有半分溫情可言。

朝中人也不知這位督主是何時被提攜起來的,只知道起初這人頗受宮中皇上身邊的大太監重用,後來還認了他做幹爹。

聽聞督主在東緝事廠主司诏獄審訊官員之事,他們都說督主這雙含情目只消一掃,便

能看出官員的骨氣分量,為其挑選最是磨人的酷刑。

這等流言,極力渲染了他有多麽可怖,但卻鮮少有人知曉江慕寒的名字,只知道他是東緝事廠的督主,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自打李大太監提攜他,江慕寒一路做到督主後,死在他手上的官員不知有多少,大多受刑不過一刻鐘就會受不住全數招了。

但招了,并不代表就能夠茍活下來。

督主的名號一出來,據說都能止兒夜啼,可見他的名聲多麽有威懾力。

是以東廠鐵騎踏過時,尋常百姓早就被吓到跪下不敢仰首去看了。

街邊的人群裏突然起了點紛亂的動靜,一個婦人打扮的女子抱着一個嬰孩,居然當街就敢攔下督主的轎子。

那婦人抱着孩子,神色癫狂,鬓發淩亂不堪,只是紅着眼死死地盯着轎子,似乎這樣就能夠透過一個洞,用眼神消殺了轎中人一般。

“爾等不過朝廷鷹犬走狗!不得好死!你們這般濫用酷刑!遲早遭報應不得好死!”

眼看着這婦人還要罵出閹人兩個字,一位錦衣衛實在怕出事,一個箭步上去捂住了她的嘴。

在轎子邊負責守衛督主安危的錦衣衛神情驟變,壓低了聲音對轎子裏的人說道:“督主,可否要直接殺了這無禮婦人?”

侍衛只能瞧見轎子裏人的半張側臉,神情涼薄,讓人看不出他的情緒。

他額角不由得緩緩流淌下了一滴冷汗。

此行來梁城,是為了查證梁城官員的罪狀,如今查證完便該啓程回宮了。

良久,在侍衛都以為督主要親自動手了結了這婦人的性命,血濺梁城西街之際,卻聞轎中人眼眸半阖,都未曾睜開,淡聲說道:“不必,尋了人将其架開就好。”

侍衛這才擦了擦額角的冷汗,下令讓人把那攔路的婦人支開。

在離開時,身着繡服錦衣的侍衛看了眼狼狽不堪的婦人一眼,終是不忍地往她懷中扔了塊碎銀。

早知會有今日,又何必去貪圖百姓的錢財還勾結旁的官員呢。

華麗的轎子漸漸遠去,消失在西道盡頭。

江慕寒坐在轎中,思及方才長街角落無意間瞥見的少女,忽而伸手從懷中藏着的一只錦囊中取出了一顆明珠耳墜。

小小的一顆,正靜靜地躺在手心中。

若是當年撿走兄長的少女長大了,恐怕也這般好看罷。

轎子有些晃悠颠簸,而就在這颠簸中江慕寒忽而就想起了那年的許多事。

轎子外是熱鬧的街坊百姓,轎子內是濃郁微冷的沉木香。

昔日那令人作嘔的一幕幕,便這樣紛亂地浮現在江慕寒眼前,讓他喉間又泛起了腥甜的血味。

他自轎中的一個暗格取出了一只玉壺,裏頭裝着的是剔透的酒液,江慕寒仰首便随意地飲了許多。

但即使是飲酒的姿态,舉手投足也足夠靡豔得驚心動魄。

江慕寒的頭靠上一側,佩戴在臉上的半張銀紋面具滑落,露出了那張染上了薄紅蒼白的臉。

他阖上眼,不願再想,可腦海中卻不斷湧現出那些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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