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紅燭跳動,燭芯發出“滋啦滋啦”的聲響。
蕭慕青在凳子上坐了下來,望着床帏中的曼妙人影,她擡手悶了一杯冷茶,杯子重重地放在桌上,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家族道義背負在身上,她必須完成,為了鞏固蕭家的地位,為了讓老祖宗和蕭家的其他人滿意,她沒有其他選擇。
卞雪意端坐在床上,可一雙手卻在袖子裏擰做一團,她相信莫聽已經把她交代的事辦得妥當,她期待金缜過來大鬧一場,把蕭慕青從這裏帶走,她還沒有做好準備跟這樣的一個陌生人躺在一起。
可是盼啊盼啊,遲遲不見金缜的身影,卻看到蕭慕青朝自己走來。
蕭慕青鐵青着一張臉,掀開床帏,坐到了卞雪意身側。
卞雪意聽到她的呼吸聲,近在咫尺,仿佛一扭頭就能感受到她的氣息吹動自己臉上細小的絨毛。
蕭慕青并未遲疑多久,忽地轉身,将卞雪意壓在身下,反手去解自己的衣扣。
“妻主……”卞雪意感受到自己的聲音都在顫抖,“我有點累了,還是改天吧……”
可是,蕭慕青本就不喜歡卞雪意,又怎會因為她的告饒而停手。
卞雪意雙手去推,可她如何抵得過常年習武的蕭慕青力氣大。
無奈驚懼之下,卞雪意張嘴就咬了一口蕭慕青的手腕。
蕭慕青起身,望着手腕處兩排鮮紅牙印,傷處隐隐有向外滲血的趨勢,她一雙狹長的眼睛微微眯縫起來,燭火映照在她冷酷的面龐上,幾分怒意隐隐待發。
床上的卞雪意一把扯過被子遮蔽身體,胸口劇烈起伏,沒料到自己情急之下把事情搞砸到這般嚴重的程度,她對上蕭慕青審視的目光,心中惴惴不安。
倘若蕭慕青憤而給她一紙休書,那麽她回到卞家也沒有好日子過。
卞雪意目光一動,忽地有了個好主意,她手掌半遮面小聲哭泣:“妻主,你說的對,是我戀慕你,是我用盡了一切手段要嫁給你。可是,在我看到你說起金小姐時的神情,我便知道我做了錯事。等過些時日,找個時機,你便休了我吧,我喜歡你,可我更希望你能開心,能跟心愛的人長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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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慕青原本要責難卞雪意,可聽到她這般“吐露”心聲,頓時愣住了,可是怒意已然在臉上,一時收不回來,何況她對卞雪意的心聲也半信半疑,指責的手伸出來,只結結巴巴地說道。
“哼!虛情假意!別以為你掉兩顆眼淚我就相信你了!缜妹妹跟我情投意合,若不是有你卞家的緣故,我們早已成婚!你最好像你說的那般知道你的錯處!”
說完,蕭慕青拂袖而去。
莫聽趕回來的時候,蕭慕青已經進了卧房,她一個下人又不好沖進去,在門口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開門!”
待聽到蕭慕青拍門的聲音,莫聽才急忙上前,從管家派來的嬷嬷那裏搶過鑰匙将門打開。
開門後,莫聽只看見蕭慕青怒氣沖沖拂袖而去,嬷嬷追着蕭慕青的背影:“少主!少主!老祖宗派我來看着您,如今這樣,您叫我怎麽向老祖宗交代?”
蕭慕青可不管,大步流星離開了。
莫聽沖進房內,看見一地的衣服碎片,卞雪意縮在床腳用被子遮住身體,雪白的脖頸半露在被子外,看得到她精致的鎖骨。
“少夫人!您還好嗎?”莫聽看見卞雪意這幅樣子,心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地攥住了,眼眶瞬間紅了,淚珠兒噼裏啪啦地掉了下來,不知從何時開始,她的目光已經無法從少夫人的身上挪開,明明只是一個下人,竟生出保護少夫人的決心和念頭。
“我沒事。”
莫聽上前抱住了卞雪意,卞雪意溫柔地擡手輕撫莫聽的後腦:“傻莫聽,哭什麽?瞧,我沒有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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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慕青從卞雪意房中出來,自覺老祖宗那裏無法交代,又不能沉下心來看書,她站在湖邊jsg,雙手負在身後,感受秋夜的涼風從她的面龐上拂過。
月色朦胧,她舉目望去,看到臨水苑中亮起的燈盞。
蕭慕青緩步踱到臨水苑,被何妨給看到了。
“少主!您可算來了!我們主子一天到晚都在念叨着您。”
何妨一邊将蕭慕青迎進去,一邊沖着屋子的方向喊道:“主子!主子!看看是誰來了!”
金缜看到蕭慕青的那一刻,十分驚訝,她原以為今晚能将卞雪意狠狠地折辱一番,卻不料關鍵人物蕭慕青竟然出現在自己的院子裏,所以,今晚她們沒有圓房嗎?
雖然心裏有着諸多疑惑,但金缜還是先給蕭慕青倒了一杯熱茶:“慕青姐姐,天冷,你是不是在外面站了許久?怎麽身上這樣的涼?”
蕭慕青握緊茶杯,感受到熱氣湧入全身:“缜妹妹,還是只有你最體貼。”
蕭慕青擡手之際,金缜看到她手腕上的牙印,拿來藥粉給她處理傷口:“這傷處是怎麽回事?”
“是卞雪意咬的,”回憶起方才的場景,蕭慕青眉頭微蹙,“那女子倒是奇怪。”
“怎麽個奇怪法?”
“從前我對她厭惡至極,只覺得她是那種花瓶一般的驕縱跋扈之人。可今日,我好像發現她跟我想的不太一樣。”蕭慕青說。
金缜雙手托着下巴,側過腦袋問:“今日發生了什麽?”
“她說她十分戀慕我,曾用盡手段嫁給我,只是她忽地改主意了,明明可以借着老祖宗的由頭,迫使我真正對她肩負起道義和責任,可是她卻覺得只有放手才是真正的對我好……真是奇怪,我從前沒有想過她是這種人……或許她是故意這麽說的,裝出來騙我罷了……”
蕭慕青對卞雪意的态度模糊起來,這個女子忽然間沒有那麽面目可憎了。
“其實,”金缜緊咬嘴唇,似乎是經過深思熟慮才又接着說道,“我覺得卞小姐是真心喜歡你的,雖然我對她了解還不深,可是,每次她談到你的時候,眼神裏的光是無法騙人的。”
蕭慕青無法接受這事實,她一向只想盡快把卞雪意推開,推得遠遠的,可一旦有了對方是全心對待自己的認知,那這種不顧一切推開對方的勇氣就全消失了。
“她最好是。可不管如何,我不喜歡她,”蕭慕青道,“我一定會跟她和離的。”
“可是如今卞雪意騎虎難下,你若是跟她和離或者休妻,她就再沒有去處了。”
“她的去處與我無關。我所求的只是她不要再喜歡我了。”
蕭慕青只覺得頭腦中思緒很亂,胡亂地放下杯子,起身告辭:“我看天色也不早了,缜妹妹你早些休息。”
“嗯。”
金缜站在門口,目送蕭慕青遠去。
“主子,您為什麽要說剛才那一番話?此舉豈不是将少主推到少夫人身邊去了嗎?”
“你不懂。若是跟一個人有仇,最好的報複方式不是殺掉她,而是誅心。凡是她有的,都要叫她失去,凡是她不想要的,都要讓她得到。”
何妨聽得一頭霧水:“主子,您在說什麽呀?奴婢怎麽一點兒也聽不懂?”
“沒事,你要是聽得懂,我也便不會對你說這些了。”金缜微笑着,手從何妨脖子上拂過,摸過她跳動的脈搏,随後放在她的肩上,“夜深了,也該休息了。”
蕭慕青從臨水苑出來,回到書房自己睡下,可不知為何,腦海裏總閃過卞雪意楚楚可憐的樣子。
翻來覆去,總也睡不着。
難道她真的喜歡上我了?蕭慕青喃喃道:“絕對不行!我跟缜妹妹才是注定的緣分,我決不能把這個女人放在心上!”
但随即,蕭慕青又想到金缜所說的話。
卞雪意的處境艱難,無論是在蕭家還是在她母家都步履維艱。
蕭慕青思忖片刻,還是去叫人把管家請來了。
“卞雪意她每個月的月錢是多少?”
管家不知道蕭慕青為什麽突然有此一問,于是據實回答:“五兩銀子。”
“她既已經開始掌家,上下少不了打點人手,從我的那份裏再劃出一部分給她。”
管家聽了,只以為自己少主跟少夫人關系緩和,忙照辦了。
只有蕭慕青知道,她這舉動只是憐憫,并非出于愛意,而且現在要命的是,卞雪意好像真的很喜歡她,這就有點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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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卞雪意照例去給老夫人請安,正遇上大房陳氏。
陳氏在前些日子因為卞雪意而丢了臉面,心中一直記恨,便又冷嘲熱諷起來:“都進門多久了?還沒有圓房?聽說昨兒個老祖宗可是叫人把你們二人鎖在一間屋內要成好事,可惜,有些人生來就沒有福氣,做到這個份上還是無法讨妻主歡心,聽說後半夜,慕青去臨水苑了,不知道有沒有這回事?”
卞雪意只說:“是我的問題,最近一直四處奔波,有些發熱,少主體恤我,叫我好生休養。”
陳氏冷笑一聲,并不覺得卞雪意說的是真話:“我知道慕青的心不在你身上,早晚是要把你休掉的,你面子上挂不住,編出這些謊言來,我可要提醒你,謊話說到後面,可別連自己都信了。”
“行了,你也少說兩句。”老夫人喝止道。
陳氏見情形不對,只能乖乖閉嘴。
“老祖宗,我有點不舒服,想先回去歇下了。”
蕭老夫人對卞雪意點頭:“去吧。”
卞雪意前腳剛走,後腳金缜就進屋了。
老夫人對金缜是有虧欠感的,當年兩家人曾經口頭上有過婚約,如今,蕭慕青已經娶了卞雪意為正妻,又不好讓金缜做妾,這事成了老夫人心頭一樁大事。
“好熱鬧,是我來晚了。”金缜笑着說。
“好孩子,快坐到我旁邊來。”蕭老夫人招招手,示意金缜過去。
“我們剛才還在說該休了卞雪意,叫慕青娶你做妻子。”陳氏說。
不等老夫人說話,金缜先開口了:“這種玩笑話叫慕青姐姐聽了要生氣的。我看慕青姐姐對少夫人是極好的。”
“你說慕青對卞雪意好?”陳氏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