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73章

元寄雨毫不在意, 那些粗鄙的、下流的東西,向來不入她的眼睛。

然而高陽長公主舔着幹澀的嘴唇,緩緩地将那卷畫軸鋪平了, 她斷定這幅畫不落俗套, 任何人只要看一眼都會不自覺沉淪其中。

“國師大人, 你不要誤會,我并非那等焚琴煮鶴的人,我拿出來的東西,絕非俗物。”高陽長公主說, “你看一眼,我保證你的目光會不能移開。”

元寄雨對此毫無興趣, 但拗不過高陽長公主,她的目光掃過畫紙,然而, 只一眼, 她的呼吸立刻停滞住了。

高陽長公主一臉得意, 她很快注意到元寄雨瞪大的眼睛和顫動的睫毛,她很高興自己的品位被國師所肯定。

眼見元寄雨的手顫巍巍即将摸上畫中美人的面龐, 高陽長公主忙出聲制止, 将畫卷了起來。

“國師大人, 說好了的,只看一眼。”高陽暗笑,“而且,這般摸上去,我只怕唐突了畫裏的美人。”

元寄雨不僅手在顫動, 太陽穴附近的血管也在突突地跳着,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震撼。

“我早說過的, 這畫是寶貝。”高陽長公主眉頭挑起,話語中盡是炫耀。

“這女子……”元寄雨沒有辦法說出完整的話來。

桌下,元寄雨藏在寬大道袍中的手緊握,修長的手指緊緊地攥住,手背上凸起青紫色的血管來。

元寄雨知道卞雪意被留在驿站之中,她只以為等兩日,便能和卞雪意團聚,誰知……誰知……

“這女子是嘉世郡主帶回來的,不知道是什麽身份,我看她們過從甚密、情意綿綿,這女子八成是嘉世郡主的外室。”高陽長公主說,“我倒是有心摘花,但你也知道的……”

“知道什麽?”元寄雨聽得到自己的話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只是這一切,高陽長公主一點也沒有察覺。

高陽說:“嘉世郡主那小女子十分難纏,手段又是毒辣,我還真有幾分忌憚她,所以沒敢折花,只是借那女子的美貌一用。這裸着的身子,是我夜間心有感應夢到的,只是,仙女的身子到底如何,這卻是我無從查證的事情了。”

元寄雨再說不出話來,她幾乎把一口牙給咬碎了,只是面上依然挂着淡淡的笑,不叫高陽察覺出異常。

“這次,嘉世郡主動手推我,我倒正好借機做個文章,叫人向女君進言,說嘉世郡主功高蓋主、恃寵而驕,說不定能一舉将她扳倒,”高陽說,“到時,莫說一個鄉下丫頭,就算是真的洛水仙子來了,有哪能逃出我的掌心?”

說完,高陽放聲獰笑起來。

笑完,高陽終于注意到元寄雨的臉色不對了,她拍拍元寄雨的肩膀坐了過去:“我知道你在想什麽。”

“哦?”元寄雨的眼眸擡起,香爐裏飄散的一縷青煙恰像一層薄霧從她面前飄過,為她的面容遮上了一層面紗。

“我知道國師大人你也喜歡上了這女子,可惜啊!”高陽長公主笑出聲來。

元寄雨不能再忍受與她共處一室,将高陽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推下去,高喊一聲:“送客。”

門口的小童聞聲趕來,将門大敞開來。

“國師大人,你一向清心寡欲,這是被我戳中心事了吧!才這樣氣急!不要緊,我不在你面前炫耀這畫了,我去找真正懂的行家來鑒賞。”

高陽長公主起身離去,即便她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濃密的竹林之中,但她的笑聲依然不住地回蕩。

元寄雨感到一陣惡寒,胃裏止不住地翻湧。

那個蠢女人剛才說什麽?

她說要把這畫拿給其他人看是嗎?

元寄雨的眼眸沉了下去。

難怪高陽長公主莫名被完顏玉從漢白玉的高臺上推了下去。

如今一看,完顏玉是相當克制了。

元寄雨示意小童走過來,附在她耳邊道:“給女君煉丹用的人心沒有了。”

小童意會:“小的這就去取。”

——————

月上梢頭,卞雪意翻來覆去睡不着。

莫聽還坐在屋外不停地吃。

全都是完顏玉差人送來的各色點心,不僅好吃,樣式也好看。

卞雪意沒胃口,全進莫聽的嘴巴裏了。

莫聽也不想吃的,她不喜歡完顏玉,她看得出完顏玉對自家主子的眼神不正,可是到底她還是個半大的孩子,很快就沒能抵擋住點心的誘惑。

“莫聽,夜深了。別吃太多,小心撐得睡不下。”卞雪意好心提醒莫聽一句。

誰料,莫聽沒有回應。

莫聽對卞雪意,向來事事有回應。

不應該此刻一點動靜也沒有。

卞雪意警覺地坐起身來。

屋內沒有點燈,一片漆黑。

屋外月上中天,向天地之間灑着清輝。

卞雪意望見一個瘦長的人影忽地映照在門上。

莫聽就歪歪斜斜地倒在那人腳邊,那人似乎擡手墊在莫聽腦袋下,不叫她猛地撞倒在地。

卞雪意剛要驚呼,忽地門打開,一陣狂風掃過,一根手指豎在她嘴邊,将她的驚呼壓了下去。

黑夜中,卞雪意看清了那人面上的面具,認出來人是小乙,于是點了點頭,示意自己jsg不會聲張。

小乙見狀,這才又悄無聲息地退出去,她仿佛已經能融入夜色之中,走動全無聲息。

卞雪意攏了攏身上的衣衫站起身來,她看見一道瘦長的白色身影站立在屏風前。

卞雪意繞過屏風,看到一個披着滾兔毛邊披風、戴着兜帽的人站在她面前。

卞雪意心裏隐約猜出來來人是誰,她有些激動,伸出雪白修長的手,将兜帽摘下,于是見到了藏在帽子之下的瀑布一般的烏黑長發,還有一雙因為見到她而閃閃發亮的眼睛。

“姐姐。”

“郡主。”

完顏玉一頭紮進卞雪意的懷中,而卞雪意也伸出手将完顏玉環抱在自己的懷中。

直到卞雪意察覺到完顏玉冰涼柔軟的發絲已經貼在自己的面頰上時,卞雪意才發覺,不知從何時起,自己對完顏玉的好已經成為了刻入骨髓的一種習慣。

不自覺地接受了完顏玉不設限的接觸。

無意識地開始關心起完顏玉。

卞雪意忽地記起自己惦念的事情,問完顏玉:“郡主殿下,你是怎麽進來的?”

“此處有暗道。”完顏玉說,“其實,我被女君陛下禁足了,不能出郡主府,但是,我等不及了,我想念你,所以我就偷偷溜出來了。”

“被女君陛下懲罰?因為何事呢?”

卞雪意有些驚訝,她來到這裏,是聽婢女們說過女君對完顏玉的偏愛,因此好奇又擔心,究竟是因為什麽事情讓女君責罰完顏玉。

“一些微不足道的懲戒,不必放在心上。”完顏玉說。

然而,卞雪意握緊完顏玉的手,察覺對方似乎清減不少,而且身子在不住地發着抖。

“郡主,你身子還好嗎?”

卞雪意關懷的話語被完顏玉聽在耳中,猶如一陣微風拂動湖面,更像一縷陽光照過萬年冰川的積蓄。

完顏玉握緊了卞雪意的手,從沒有人這樣地關心過她。

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即便為她身受同心蠱噬咬之苦有何妨?

即便身體上還隐隐地有些疼痛傳來,提醒她那晚做下的荒唐事,在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情況下,她跟姐姐做盡了親密的事情,所有的肌膚相貼,所有的輕聲呢喃,還有那隐秘的快樂。

手指在掌心裏摩挲畫圈。

卞雪意心裏生出一種怪異的感覺,腦海中閃過一些畫面。

那畫面是如此真切,真切到她能看清每一處細節。

可是,卞雪意從不記得自己做過那樣的事情。

那樣的亵渎與被亵渎的事情。

“姐姐,我是病了,你便是醫我的藥。”

說完,完顏玉将卞雪意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要她感受自己的心髒是如何地為她而跳動。

“姐姐,你想對我做什麽都可以。”

完顏玉說完,便轉頭吻了上去。

冰涼柔軟的唇印在卞雪意溫暖的唇上。

兩具身體,呼吸的秩序在一瞬間瓦解。

卞雪意腦袋一陣嗡鳴。

一種對美的渴望和占有的欲望沖擊着她的頭腦。

那些腦海中荒唐的念頭不住地下墜。

等卞雪意反應過來時,她的手已經丈量出了完顏玉的腰有多纖細。

卞雪意一把地推開完顏玉,頭上涔涔地冒出汗來,完顏玉對自己這樣的好,可自己怎麽會想要和完顏玉做那樣的事情?

這樣一個明月清風般的人物,自己怎可生出那等念頭?

“姐姐?”完顏玉瞬間被推開,有些不敢相信,她輕喚一聲,像幼貓一般,眼睛裏竟泛出藍膜一般奇異的色彩,或許那是盈盈的淚水。

任何人在已經決定完全交付自己的身體時,卻受到這樣的對待,多少都是有些難以置信的。

“我……”望見完顏玉受傷的眼神,卞雪意的心也針紮一般難受,她腦海中無數個念頭在搏鬥,可終究敵不過一個:她不想傷害完顏玉。

“我明白了。”

完顏玉站起身,面無表情地将松散的扣子,一顆顆扣好,修長白皙的手抖得愈發厲害。

“你心裏,終究是只有你的元姐姐。”

雙手沾滿鮮血的我,在你心裏,怎麽比得上你青梅竹馬、仙風道骨的元寄雨。

權力是一道極好的護身符,用它保護身邊人的時候,不免地沾染了血腥氣,洗不掉的。

完顏玉面無表情,甚至還微微地帶着笑容。

但是,一顆淚珠,從她左眼滾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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