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

第 6 章

三個聖殿，兩名敵人，一個目标。

對于卡西流斯而言，目前情勢就是如此。

并不是聖殿其他人毫無反擊之力，但使用着黑暗維度的力量，黑暗法師對于空間和鏡像的掌握遠超出一般法師。若是在鏡像空間中與他們戰鬥，加文也沒有絲毫的優勢。好在鏡像一向都關不住他，而黑暗魔法雖然也能折疊現實，卻遠沒有鏡像空間來的便利。

卡馬泰姬并不是守護地球的聖殿一環，更像是法師們的本營。攻擊卡馬泰姬不但費力、也沒有實質意義。

然而，加文和古一卻都在此處。

夏日的陽光在高山上耀眼的吓人，紫外線足以曬傷任何沒有防護的肌膚。光線透過千星鏡聚集，彙聚成的光點甚至能灼燙生靈。加文就在站這樣的光源之下，一點也不畏懼炙烈的陽光。

古一在一旁靜靜的看着，不過她選擇站在陰影之中，帶着兜帽。

過了半晌，男人眨眨眼，終于從日光臺上退了下來，搓了搓自己的臉頰。

這麽強烈的光線，就算是他擁有超乎常人的适應度也略感不适。

“有些時候我好奇，你對光的承受能力和汲色的量，極限到底在哪。”看到他完成了，古一開口。

“暫時不想知道。”加文喃喃。

“你究竟想做什麽？”

并不是古一不想協防聖殿，而是她的存在實際上會讓敵人的黑暗法術更加強大。三個聖殿，兩名敵人…但卡西流斯大概不知道，古一根本不會幫忙駐守任何一處。她最多是在攻擊發生時支援罷了。

因此更像是三個聖殿，一名敵人，兩個空缺。

然而加文──身為聖殿守備主力之一，卻也在此刻選擇待在卡馬泰姬，使的三個聖殿都開放在攻擊之下。尤其是倫敦，失去了大半人手後，若再次受到攻擊，恐怕會比第一次淪陷的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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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戰鬥做準備。”加文簡單的回答。

“我以為盧克辛很難在體內堆積太久。”古一挑眉。戰鬥前當然可以事先汲色、堆積在體內當作預備。但要儲存超過十分鐘就已經需要強大的意志力，更別提數小時甚至數天。

“是啊。”加文同意，但沒有回答對方的疑問。他低頭，看向手中用超紫色做出來的空心匕首，陷入沉思。

至尊法師看向同一個位置，但什麽都沒看見。對于大部分人來說，超紫色是隐形的。

“那麽…我想我就讓你獨自「準備」了。 ”古一沒有多問。數百年的相處，她也了解眼前這男人總是有一些奇怪、有時候甚至愚蠢的點子。

但她知道加文不笨。尤其是在面對危機的時候。

目送古一離開頂樓，加文将刀刃平放在掌心，另一手指尖輕觸過鋒利的邊緣。超紫色一向脆弱，很容易就破碎。希望這樣的厚度正确。

他深吸一口氣，用力握緊拳頭。

“哦！狗娘養…”

好在周圍沒人，這真是個蠢透頂的點子。加文甩着刺痛的手，讓鮮血在地上撒出點點腥紅。

呃，他還需要改良一下。

◎◎◎

到那日光線轉弱的時候，他成功造成了三次火災、兩次聲音響亮的爆炸、并讓跑過來查看的學員在橘色盧克辛上華麗的摔一大跤，差點掉下懸崖。以至于在日暮時連古一都忍不住問，她是否除了擔心卡西流斯的入侵外，還需要擔心加文炸了卡馬泰姬。

總結來說，他做的不錯。

雖然曾說過卡西流斯最可能選在夜晚襲擊，但這其實是個沒有用處的廢話。原因很簡單：三個聖所的時差太多，以至于無論何時幾乎都至少有其中之一處于夜晚。

但就算如此，像今日這樣把自己累壞還是有很大的風險。如果戰鬥爆發，他将難以對敵。加文這是在下極大的賭注，賭卡西流斯還未從倫敦聖殿的敗走恢複。

他曾有過大量汲色到将近極限的經驗，不過今日卻是不同的方向。他如今在嘗試的東西，追求的是極高精細度與全神貫注的意志力。稍有偏差，一切都得從頭來(并大機率造成火災或爆炸，至少他沒傷到自己)。

如果他想要成功，他只能冒着風險将自己逼到極限。精神上的、技藝上的。

隔日，他繼續工作。沒有爆炸、沒有失火…他開始掌握竅門。到了太陽完全沉入地平線──考慮這是夏日，他意識到自己連續工作了十三小時──一切終于勉強符合他想要的标準。

接下來就是取決于他究竟記得多少。

他的蓋爾記憶最好別令他失望。

『祂不眷顧、祂不聆聽、祂不關愛、祂不拯救。 』

祂眷顧、祂聆聽、祂關愛、祂拯救。

『主神已死。 』

主神垂憐。

因吾等無法承受汝之光芒，因吾等踏上遺忘之歧路，以致世間充盈汝之恩賜，而吾等無法擁之入懷如汝擁吾等入懷。

原諒吾等，原諒吾等以拯救之名渎神，以生命之名毀滅，以仁慈之名踐踏。

原諒吾等擁抱黑暗，系因此為唯一迎向光明之路。

請賜予我們您的慈悲。

“并眷顧以祢之名犧牲之人。”加文喃喃，清晰一如昨日。五百多年前，他也是在禱文最後加上這麽一句，只因他清楚接下來的歲月将會是對她的折磨。

如今，一切都該結束了。

歐霍蘭，當日祢默許我成功，請祢也支持我今日的嘗試。

深吸一口氣，加文将泛着七彩光芒──交映融合起來幾乎像雪白的匕首，收入鞘中。

接下來就是該如何執行了。

◎◎◎

“你知道，我有這瘋狂的點子…”

古一挑眉，對甚至沒有說出來的想法表達了強烈的懷疑與不贊同。

加文嘻皮笑臉的回視。古一十分擅長用挑眉盡可能地展現否定與拒絕(縱然她并不曾對任何學員這樣做過)，然而加文更擅長裝傻。

“怎麽樣？”一如既往的，她無奈妥協。

“我方才在想，卡西流斯的下一步是什麽？倫敦聖殿如今防守脆弱，是很好的目标。另一方面，他也可能賭我們兩人會駐守在倫敦和香港，因此反而襲擊困難度較高的紐約…”他停頓住，眨眨眼。

至尊法師看着他，幾秒後開口。

“你認為他會選卡馬泰姬。”

一個幾乎沒有意義的目标。

幾乎。

加文咧嘴一笑。果然安最懂他。

攻破卡馬泰姬不會削弱對于任何防護，外加這裏是法師們的大本營，不但毫無用處、還人手衆多。任何有理智的人都不會選擇這裏。

然而，若是前一次襲擊讓加文明白什麽，那就是卡西流斯并不樂意冒險。從他選擇了最屬于安全牌的倫敦就說明了這點。

而如今，卡馬泰姬其實是最容易的目标。

大家都知道黑暗法師不會想攻擊卡馬泰姬，因此在這裏留守法師沒有用處。原先在這裏訓練、駐守的法師們一定早就被派到三處聖所──而這也是目前的事實。倫敦由于缺乏守護者，加文和古一理應當會有一人負責該處的防備。紐約和香港，雖然總體而言加文認為紐約防護更勝一籌，實際上差異極小。對于卡西流斯，這是一個二分之一的機率。若是選錯，撞見了兩個最棘手的敵人之一，必然會無法迅速攻下聖殿，導致支援抵達──進而導致再一次的敗走或重大損失。

他們已經損失了一批菁英，難以承受第二次的失敗。

不過還有另一個因素。縱然卡馬泰姬如今守備羸弱，攻擊這裏也沒有實質意義，除了…

卡西流斯認定他手中還有一張王牌，而如今正是那個完美時機。

只要迅速攻破卡馬泰姬「大部分」的防守，然後留下足夠的人質、并用黑暗法術布下天羅地網讓這些人處于致命性的危險中，當古一返回來支援時，她将被迫在所有支援的法師面前展現她也從黑暗維度汲取力量，否則就是見死不救。

她在倫敦聖所的戰鬥中已經展現了她會如何選擇。就算她這一次放棄了那些法師的生命，面對這樣強大的陷阱，就連支援的法師們也非常可能死傷慘重，聖殿守備自然被削弱許多。

而加文？卡西流斯知道他在夜晚表現遠不如白日，而在沒有事先準備的情況下，他承認他能力有限。

「在沒有事先準備的情況下」。

但盧克辛陷阱是可以事先布置的，彌封過的盧克辛留存時間從數年到超過百年都不成問題。另外，他也可以準備足夠明亮的光源，讓他能有最大的汲色效率(他真的受夠聖殿夜晚的昏暗光線了)。

“你瞧。”借着新買的小提燈──上一個提燈在他被黑暗法師炸飛的時候碎了，這也大程度導致他後來戰鬥的麻煩和重新買一個更堅固的決心──他用藍色盧克辛在手中建構出一個模型，演示他預計設下的機關：“我能輕松觸發機關，就算在不汲色的情況下也會運作。”

古一端詳了幾秒，不禁笑了。

“女巫的結界？真的？”在指定範圍內除了施法者，其餘人無法使用任何魔法。加文記得很久以前(可能超過百年)他曾經看過這樣的紀載：“對聖殿法術，尤其是黑暗魔法，效果可能不如對付其他女巫好用。不過用類似的概念，我确實能将之改成可以壓制卡西流斯黨羽一段時間的魔法。”

“所以能成？”

“單論概念當然可以。”她颔首：“但你任何意義上都不是個女巫──縱然你狡猾的像是個老巫婆。”

加文給他一個假裝受傷的表情。

古一勾勾唇角。唯有在他面前，她才會展現她不為人知的厚臉皮。停頓了一下，她繼續：“我知道你必然已經想到了這點，加文。你是想将我們兩人的守備力量都賭在卡馬泰姬，是吧？”

男人聳肩，默認。

“所以，瘋狂的部分是什麽？”

好像這還不夠瘋狂似的。

“恩…”确實還不夠瘋狂：“你知道，我前一陣子在圖書館找到這本書，「進階結界魔法剖析」，裏面有一章專門在講述結界類型的轉換，如何引導能量加強某個部分、或改變其形态，還有平衡什麽的…”

古一思考了一下，然後面無表情的開口：“你是在開玩笑。”

加文攤手。

“如果你抛棄平衡，把聖殿的防禦法術全部力量都調整到最強，那麽只要有任何一個角落，就算是最不重要的一個房間毀了，整個法術就會分崩離析！”

聖殿的防護法術太過重要，因此在分配力量時稍微分散了一些力量來維持平衡。就好像一張有些松弛的網子，雖然容易被推動，卻不會因為少部分斷裂而失去效用──前日的襲擊中倫敦聖所雖然已經崩塌了不少處，整體魔法倒還相對完整。而加文的提議就是将這張網子繃到最緊，任何外力的入侵都會受到最強的反彈──但只要一條線被割斷，整張網子就會因為繃太緊而瞬間盡斷。

“就是因為足夠瘋狂，對方才不會想到，不是嗎？”他說：“如果卡西流斯沒有如同我們想的攻擊卡馬泰姬，他碰到乍看之下那樣強大的防守，他一定會認為你就駐守在他攻擊的那個聖殿，那個反彈力量是你的魔法，而不是聖殿本身的魔法。”

而卡西流斯有着選安全牌的傾向。他會撤退，不想承受第二次損失。

“如果要更穩妥一些，我們可以故意放跑一兩個目前關在卡馬泰姬的黑暗法師，讓他「确定」這裏剩下的都是新手學員。 ”

古一搖搖頭：“加文，縱然我佩服你打破格局的思考和出色的戰略能力，這風險未免也太高了。如果你錯了呢？”

“如果我錯了…”加文舔了舔嘴唇，忽然覺得口中有些幹燥：“我會給你我欠你的那件事，絕不拖延。”

“我需要聽到你的承諾，完整的說出來，不要躲避詞彙。”

“認真的嗎，安？”他苦澀的問，卻只得到平靜的注視：“…很好。我會拿刀刺穿你的心髒，然後用光魔法将你身上的黑暗燃燒殆盡。只要任何一處聖所淪陷，我會在黑暗突破結界之前斬斷兩界最深的聯系，絕不猶豫和拖延。”

“謝謝。”另一人輕嘆一口氣，望向夜空中的星點，沉默了。卡馬泰姬的夜晚很寒冷、也很寧靜。加文等待，等待着她的答案。

這一次，沉默的時間持續的非常久，以至于他幾乎要催促、或是以為自己會被拒絕。

然後古一才說話。

“我用阿戈摩多之眼窺探過未來。”她說：“對于最後這一戰，一切都很模糊、好像魔法離我而去，遮蔽我對于最後這一段時間的視線。我看到卡馬泰姬有一場混亂、看到黑暗…但無法知道的更多。”

最後這一段時間。

“在這之後，就是虛無。我看不到更遠的未來。”她輕聲說道：“死亡能做到這點。”

古一回過頭，聲音平靜。

“就算如此，你也相信你的判斷是正确的嗎？”

加文咽了口水，點頭。

“是的。”

“那麽，我相信你，我的老友。”至尊法師微微一笑，沒有絲毫畏懼或悲傷：“讓我們瘋狂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