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章

第 52 章

複仇者都是瘋子。

好吧,納特不是。

托尼,他早就清楚了。托尼.斯塔克是個科學的瘾君子,腦中充滿了各種瘋狂的點子,包括但不限于将自己放進一個金屬罐頭飛進幾千呎的高空。

加文?這家夥更不用說。這家夥從第一天就很瘋,差別只是他能刷新他們的認知到什麽地步而已。

克林特一直有一種很可愛的瘋法。這點布魯斯絕對不打算和弓箭手說。剛開始看上去公事公辦的特工,當你跟他混熟了,尤其喝了一兩杯之後,克林特就會放飛自我。至少,這種瘋不太會在真正戰鬥中發生,比較和藹可親。

索爾是個北歐神。他存在的事實本身就讓人抓狂。

巴基會跟随史帝夫到天涯海角。這其中顯然包括為了史帝夫的名譽發起一場酒吧大戰。某個時間點史帝夫告訴他們那個混亂的故事,而巴基毫不害臊的承認了。

基普目前為止看起來都很正派。很可惜,他姓蓋爾。看到加文瘋的程度,布魯斯一秒都不會相信他沒有瘋的一面。

他原本奢望着一向穩重、正直的隊長與古一屬于理性、常規的部分。然而這兩人雙雙在最近一個月中從法寶帽裏面拉出震驚所有人的狗屎大秀。現在那些幻想都破滅了。

反而是大名鼎鼎的黑寡婦表現出最像個正常人的理智與決策能力。什麽鬼。

布魯斯坐在公共客廳的一張大沙發中,蜷縮着雙腳,早已放棄端正的形象。唉,誰能批判他?他正在質疑自己的人生選擇呢。看在老天的份上,他是科學家,不應該需要處理隊友和北歐神話中的神祇掐架或忽然長出翅膀飛上天這種玄學範圍的事情。

這些,理所當然的,都只是他內心的吐槽。他一定是和托尼花太多時間相處了。這可不是他原先會做的事情。

宇宙魔方在他們中間的桌上閃耀着漂亮的藍光。屈服于好奇,最終布魯斯也像其他人,伸出一根手指、顫巍巍的戳了堅硬的藍色正方體一下。什麽事也沒發生,當然。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啥。

“好吧,隊長,你想怎麽處理?”托尼問,挑起一根眉毛,臉上寫着「看看你贏來的麻煩」。

“你打算一人保管兩個無限原石嗎?”基普問,聲音中沒有反對,只是好奇:“無意冒犯,但這兩者幾乎是光譜最兩端,很難想像同時攜帶兩者會發生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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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史帝夫搖頭:“我們獲得的是任意的處置權,也就是說我們任一人、或什至給我們之外的人保管都是可以的。”

“你不會打算交給神盾局吧。”克林特做了個鬼臉:“有點對不起弗瑞,但我不覺得那是好選擇。”

“也不,當然不是。”隊長哼笑,拿起魔方。他将其在手中翻轉幾圈,可能是在完成決定,最終遞給了克林特:“實際上,我想讓你保管。”

娜塔莎吹了個口哨。

“我!?”克林特輕松的神情滑落,變得一臉驚恐:“史帝夫,為什麽選我?”

“你不想要嗎?”為人正直嚴肅的美國隊長早已被一衆隊友荼毒的無藥可救。就連這樣重大的決定,他都能擺出一臉假裝受傷的神色,好像個禮物被拒絕的孩子。

“史帝夫!這是宇宙魔方…無限原石!”另一人則沒有開玩笑的心情。

“為什麽不?”出乎意料的,托尼很輕松的贊同,沒半點忌妒或質疑:“克林特,我見過你用一顆彈力球,朝前面一扔,讓它反彈之後擊中你後面牆上的蚊子。這裏有誰你更适合空間原石?”

這到是讓布魯斯想起前一陣子的事情。

“确實,克林特。你對于空間的了解令人震驚。還記得上回你幫我解出來的N維度波函數能量井?縱然對其中物理一點兒都不懂,沒冒犯的意思但那是事實,你看了一眼圖就說出的解析的關鍵。”他說:“然後你大叫着你讨厭科學,渾然不知道你已完成解題,一溜煙的跑走了。”

“我分不出你在贊美我還是偷損我,兄弟。”克林特抱怨。

“你對機械傻的一竅不通,卻能憑直覺修理你自己結構非常複雜的特制弓箭,并且不依賴任何器具調整到完美的精确度。”娜塔莎也說。

“那也是個诋毀。我才沒有一竅不通。”

“你的空間感确實很好。”索爾說:“你一箭射下了我的兄弟。”

“那聽起來像翻舊帳的威脅!”

基普把臉埋進雙手中,好像受不了這群人不合時宜的玩笑。不過從布魯斯的角度,他能看出男人只是在掩飾瘋狂的竊笑。

史帝夫深深嘆氣。

“成吧,讓我解釋的更詳盡點。”搞笑複仇者史帝夫下線,美國隊長重新加入談話:“要我說這段時間我弄明白什麽,那就是無限原石可能更适合同時具有相反特性的人。打個比方,鳳凰的本質是激情、執着,激情就算了,我很确定我有後者──我固執的不像話。然而我也同時具有客觀與理智。根據加文的說法,那是紫色和藍色的特性,光譜的反方向。我發現,當我用着熱忱和意志去連結鳳凰,同時将另一半心思沉浸在理智與客觀之中時,這正是我能最大程度發揮鳳凰之力的狀态。克林特,你和索爾是我們之中最爽朗的兩人,你們對生命充滿熱忱…”

索爾對這句話咧嘴一笑。

“不過你同時也有一種精确的理智。不僅僅是無與倫比的空間概念,你在某些時候可以展現卓絕的冷靜和分析。”

“縱然那種時刻并不經常顯露。”娜塔莎補上一句。

“嘿!”克林特抗議。

“恩,那倒是。”史帝夫板着一張臉,但這回布魯斯很确定他只是在偷損隊友。哀,史帝夫,你被我們這群人帶壞了。 “所以我認為你是保有空間原石的絕佳持有者。”

“我實際上贊同這個結論。”安說:“平衡。或許最适合持有無限原石的人,正好就是能在光譜中取得平衡的人。”

“那斯特蘭奇是怎麽回事?我看他挺屬于綠色狂野的。”基普随意的問。

“嘛,他确實在最後一刻選擇跳到鳳凰面前和所有人一起愉快的送死,所以我會說他也有很大程度屬于橘色的感性。”加文回答。

“不管怎麽樣,”巴基說,看着克林特:“如果你不能成,我們還是能将魔方轉而交給索爾。”他一點都沒掩飾忍笑的抽動。

克林特捂臉。

“你們難道就不能用正經、嚴肅的方式說話嗎?”他的聲音透過手掌悶悶的,極度無奈:“看在天殺的分上,我們在讨論一個無限原石!”

“吾友,來吧,這是個值得驕傲的榮耀!”索爾用力拍了拍克林特的肩膀,發出布魯斯懷疑會産生脫臼的撞擊聲。

“好了,讓他歇會兒吧。”史帝夫笑着說,終于決定恢複那個善良的好隊友:“克林特,我明白這是一個重大的決定與責任。你花點時間考慮,怎麽樣?或者你也可以試着攜帶空間原石一段時間,看看你對之感覺如何。”

克林特終于從掌中擡起頭,癟着嘴,最後挫敗的垮下肩膀。但當他說話時,聲音裏頭有着一股堅定和認真。

“好,我會試試。”

“不過…”看起來憋了很久,托尼還是忍不住冒出一句,雙眼放光:“在那之前,我能把魔方拿去研究研究嗎?”

所有人深深嘆氣。

◎◎◎

“你确定準備好了?”女法師問他。

這是在阿斯加德的倒數一日。于優雅的庭園中,兩人坐在水塘邊的涼亭裏。黃色的光芒在安的手中閃爍。

“我準備好了。”布魯斯堅定的說,閉上眼。

他聽到對方接近的聲音,衣服微弱的摩擦聲。随即是一雙有些涼的手。一手柔和的碰觸他的太陽穴後方一點,另一手輕輕按壓他的額頭。在他額上,除了纖細的指尖,還有一個光滑、圓潤的物體。

随即從那一點,有種難以言喻的感受蕩漾開來,像是漣漪。下一刻,布魯斯發現自己站在同樣的涼亭中,只是周圍全是水。天空變成晚霞般的橘色,并因倒映而染橘了整個水面。他獨自一人,環顧四周,望不見邊際。

“安?”他嘗試,不意外的沒有回音。他自己的話語在這寬闊的地方傳遞出去,造成一種奇怪的漣漪效果。

布魯斯低頭,試探的彎下身子碰觸水面。鏡面被這個動作幹擾,一層又一層擴散出去,直到視線看不清的天邊。他發現水面底下雖然看不出任何東西,卻有結實的觸感,仿佛這些水只是淺淺的在堅硬的地表上積着。

于是他小心地踏出一步。這些水…他開始不确定這是不是水,甚至沒有浸濕鞋子的感覺。液體比他的腳踝低一些,讓他在走動時會有輕微的阻力,卻沒有任何涼濕的觸覺。布魯斯往前,随機選了一個方向邁進。他走了約莫十步,回頭時卻吓了一跳。涼亭已經在五十公尺外。他絕對沒有走那麽遠。

于是他嘗試往回。與來時相反,無論他怎麽走,涼亭似乎都沒有靠近。這個地方的空間似乎不符合任何邏輯。無奈之下,布魯斯只能再次背向涼亭往前。

這到底是哪裏?他的潛意識嗎?放眼望去,整個世界空蕩蕩的、沒半點生機。他從來不認為自己是這樣的一個人,一個內心如此荒蕪的人?

最終,不知走了多久,他在沒有盡頭的水域中停下腳步。涼亭早已消失在視野外。布魯斯低下頭,借着水面倒影看自己。這些水很奇特,漣漪很完整、卻又消散的很快。只要他一停止移動,整片水域就會在幾秒內恢複成鏡面。

他看到自己,穿着普通的休閑格子衫,頭發有點淩亂,胡子刮的倒是幹淨。他有輕微的眼袋,和平時差不多。在橘色的環境光下,他的膚色好像有點兒綠。

“浩克?”布魯斯遲疑的問,伸出一只手,朝向倒影中的自己。他原本以為會像廉價恐怖片那樣,當他碰觸到水面時會有一只手──綠色的巨手──猛然抓住他的手腕。但沒有。他只是普通的打破了自己的面容,扭曲成小小的波浪往外散掉。

沒有任何反應。

所以他只好停了一下,又繼續往前走。

漫無邊際。偶爾,布魯斯仿佛會聽到什麽聲音,猛然回頭,但每一次都只是他的幻覺。總是空無一人。當他眼角看到什麽動靜,也往往是一場空。他很堅決,想要解決浩克的問題,想要成為一個完整的人,想要成為隊友所需要的戰力。可是這一切,這只是…

就好像他一切的力量與堅定都無處發揮。投入虛空之中。

這讓他不安。

随着時間推移…如果他的感覺正确,計算自己的腳步以及不可靠的距離,他會說他在這裏度過了數小時。光線沒有變化,他的身體也沒有。布魯斯感覺自己的雙腿因為長時間跋涉而疲憊、酸痛,卻不知為何沒有絲毫饑餓或口渴。在某個時間點,他充滿冒險精神的嘗了一口地面的水。沒有味道、沒有濕度,就好像那是一種黏稠一些的空氣。

在他認定至少過了半天之後,布魯斯終于開始正視自己一直壓抑的害怕。

他嘗試用聲音、用想法聯系将他送入精神世界的法師。沒有半點回應。

他嘗試說服自己,真正時間絕對沒有過去那麽久,否則他的隊友會想辦法将他拉出去。他感受不到饑餓,所以絕對還沒過半天。

他嘗試睡覺,休息。他睡不着。

又過了不知多久,可能一兩個小時,可能是一整天。該死,感覺像一整天,布魯斯終于控制不住,開始崩潰了。

他大吼大叫,将自己的憤怒釋放到空氣中,期待自己變成浩克。

他沒有。

他對着水面的倒影尖叫,用難聽的話辱罵浩克,要他出來。他用力捶着水面下不管如何都看不到的地面,卻弄不痛自己。

他把臉埋進水裏想讓自己窒息,但他發現他還是可以呼吸。他一下笑、一下哭、一下憤怒、一下毫無目的蹦蹦跳跳。

最終他躺在地上,面朝天空,筋疲力竭。天知道為什麽他的手腳會酸、呼吸會喘,但他終究不餓不渴。

布魯斯發現,他腦海中只剩下一片幹淨。沒有複雜的情緒,沒有對自己的畏懼,沒有無時無刻對情緒的自制,沒有煩惱。

天,他好累。如果能就這樣,在這片澄淨中躺到永遠…

他閉上眼。

“你知道,我能幫你。”一個陌生的聲音說,聽上去像個小女孩。

“嗯?”布魯斯睜眼,看到一個稚嫩的臉蛋懸在他上方,圓圓的臉頰,橘色的皮膚。兩根黑色的細辮子垂到肩膀,身上穿着精致的兒童洋裝,是很淺的粉橘色。頭上有着像父母會給小女孩戴的公主皇冠,很漂亮的白銀色,有橘色寶石。

這地方跟橘色是怎麽回事?

布魯斯從來沒有特別喜歡橘色,不過他得承認,這些深深淺淺的各式橘色──彩霞、水面、小女孩的裝扮,其實很漂亮。

“哦,謝謝。”女孩眼睛水亮的睜大,因為贊美而喜悅。瞳孔是金色的,嗯哼。不是橘色,有點令人訝異。等等,我剛剛把話說出來了嗎?

布魯斯坐起身,打量眼前的女孩,用溫和的聲音說:“嗨。”

他甚至不太在乎這是什麽。這大概是他在這裏待的時間的長度。

“嗨。”女孩羞澀的回應。

“你叫什麽名字?”

女孩歪頭想了想,但沒有回答問題,反而說:“我喜歡你。你感覺很好。”

“謝謝。”布魯斯受寵若驚的說,忍不住問:“不過為什麽?”

“你…人很好。”女孩說,有點遲疑:“我不知道,好遙遠,我無法判斷。”

說着,她伸出一只手,朝向布魯斯的心口。他放任她碰觸。纖細的手指壓在他的胸膛上,輕盈的幾乎沒感覺,宛若蝴蝶點了一下水面。

“我不太确定。”布魯斯回應,注視着她收回手:“我來這裏找個人,可是我找不到。”

他原本想說,若你見到我另一個自我,你就不會認為我人很好了。但最後一刻他沒能說出口。感覺很錯誤。

“這裏沒有其他人。”女孩搖頭。忽然,布魯斯為她難過。這個地方很美,但…好孤單。一望無垠都只有水面,什麽也沒有。

“這裏一直都沒有其他人。只有你,你偶爾會來。但你今天看起來不太一樣。”

不太一樣?

“我…我來過這裏嗎?”他小心翼翼的問:“怎麽不一樣?”

“你通常更…大?”女孩歪頭,戳了戳他手背的肌膚:“也沒有這麽像天空。”

布魯斯眨眼,低頭。他手背因為光線被染常橘色。這是天空的意思,對吧?橘色?

“浩克來過?”

“對!浩克!”這好像讓女孩想起了名字,聲音中有點歡快,但又迅速消失,疑惑:“你不是他嗎?你們看起來是同一個人。”

明明女孩方才說他們看起來不一樣,怎麽會是同一人?但布魯斯沒提問。他有一種感覺,這對女孩可能是個太複雜的問題──似乎在女孩眼中,他們毫無疑問就是同一人。

這是解答?他和浩克是同一人?就這樣?

“浩克…很溫柔。”女孩低下頭:“你也很溫柔。”

什麽?

“我…不太明白。”他說,不知為何感覺到自己辜負了對方:“對不起。”

女孩看上去确實很難過。她再次伸手,這回懸在他手臂旁,仿佛在尋求許可。出于直覺,布魯斯輕輕碰觸對方的肩膀,然後将女孩拉近一個擁抱。女孩身體很冷,好像他抱住的不是一個活生生的生物,而是抱住一團空虛的宇宙。

“一切都好遙遠。”女孩在他懷中低語,将近哭泣:“沒有人在那。只有你。我不知道為什麽,但你迷路到了這裏。你和我一樣,一個人。”

布魯斯忽然感覺心中一陣刺痛。他感覺女孩說的不是他,不是布魯斯,迷路到這裏。她指的是過去式。浩克迷路到這個女孩身邊,因為他們享擁一樣的孤獨。

他從來沒想過浩克這一面。女孩說了,浩克很溫柔。他是不是一直都誤會他了?以為他就是一團綠色的憤怒?然後将他深鎖在靈魂深處?這就是浩克平時所在的地方嗎?一片虛無?

“你不是一直都在這。”女孩悄聲回答,讓布魯斯吓了一跳。他很确定他沒說話…等等,從剛剛開始,女孩就一直能聽到他的思想?

“你很害怕。”她繼續說,聲音小的宛若蚊叫:“因為其他人都用害怕的眼光看着你,你也害怕你自己。但我不怕你。”

“我沒想過。”布魯斯咽了口水。該死,如果這就是浩克平時待的地方,這種虛無,還有他的感受…

“如果你再次看到我…綠色的我,我的意思是說。”他說,不确定這樣的做法有沒有意義。他到底在哪?這一切是什麽?但他知道他必須要說點什麽。小時候他是同侪間的怪人,因為總能過快的解題而被排擠欺負的孩子。他知道被所有人疏遠、被害怕、被推開是什麽感覺。布魯斯只是沒想過…他是在對浩克做一樣的事情嗎:“如果你看到大塊頭,告訴他我很抱歉。我想…我想嘗試接納他。我想和他談談。”

女孩從他懷裏掙脫出來,金色的眼睛流露一點奇怪。

“你不能跟你自己說話嗎?”

“我不知道。”布魯斯承認:“我們就像是…我們在同一個身體裏,但我們總是無法同時清醒。當我在這裏時,我不知道他在哪。”

女孩眨眨眼,瞳孔中的金色更明亮了一些。盯着他幾秒後,她開口:“啊,我看到了。謝謝,姊妹。”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的聲音變得成熟了幾分。

姊妹?

沒等布魯斯進一步詢問,女孩站直身子、退後一步。然後她的身型拉長、變高。幾秒後,一名美到令人屏息的成年女子站在他面前。兒童洋裝變成精致優雅的晚禮服,銀色皇冠變成頭箍,繁複的纏繞在額頭上、沒入深棕橘色挽起的發絲間。

布魯斯目瞪口呆的看着。

“你迷路了,親愛的。”女人柔和的說:“我幫你指路,好嗎?”

他只能憑本能順從點頭。憑本能接受對方伸出的手、站起。橘色的指結幾乎是百分之百完美的光滑、纖瘦。他在她的五官中找不到任何一點錯誤、一點不平衡、任何瑕疵。還有那雙金黃色的眼…

哦,那金燦的瞳孔正在接近。

布魯斯心跳加速。這是個正常人的表現。這女人太美了,美到根本不可能是人…

在他終于意識到自己秉住呼吸時,金色的瞳孔已經完全占據他的視野。他不想眨眼,但這太近了,而且他瞪大眼也太久了,久的雙眼發癢…

布魯斯眨眼。光是錯過那一瞬,他都為不能注視着眼前之人感到惋惜。

然後,他發現眼前之人确實消失了。鏡面般的水與橘色的天空也是。他在一片金色的迷霧中,當他揮動手臂,光點會随之飛舞。看不到地面,他踩在濃密的細碎漂浮金粉中。

布魯斯往前。随着動作,他周邊的光線逐漸淡去,最終留下一片黑暗。每踏出一步,金色的碎屑會在他腳下形成道路,是這片虛空中唯一的顏色。他聽到一點聲音,而不知為何,他很确定那是浩克。

他最終在一片黑暗的中心找到他一直在尋找的綠色大個兒。浩克背對着他,偶爾發出他方才就一直聽到的哼聲,坐着、頭低低對着地面。在一片黑暗中,他看起來如此…渺小、孤單。

布魯斯走上前去。

“浩克?”

浩克發出一聲咕哝,暴躁又悲傷。

“走開,弱小班納。”

布魯斯鼓起勇氣,繞到他面前,看着他從未見過、屬于自己另一身分的面容。他從未在身為浩克時照過鏡子,當然。他只看過影片、看過他砸毀無論是敵人或建築的新聞,看起來總是如此暴力。然而他親眼目睹,才發現浩克的五官完全是個人類。有着眉毛──現正不悅的皺起;有雙眼──現正賭氣似的盯着自己的腳;有巨大的鼻子和嘴──現正沮喪的下垂。他沒有攻擊布魯斯,只是用重重的溫熱呼氣揚起他的發邊。

說實話,浩克和布魯斯自己的五官有這麽一點點相似。

布魯斯微微屈膝,讓自己的能對上浩克低垂的視線。然後──違背理智、違背常理,他選擇遵從自己感性、直覺的部分。

像是将小女孩擁入懷中一樣,他伸手勾住浩克巨大的手指,鑽入他手臂中間,墊起腳尖摟住大塊頭的脖子。

“我很抱歉,夥計。”他說,處在能輕松捏碎他的懷抱之中,卻不知怎的沒一點畏懼,只有歉意:“我很抱歉。我不會再那樣對你了,不會再讓你一個人在這了。我發誓。”

他感覺到浩克渾身僵硬,仿佛非常吃驚。但他沒有停,他繼續道歉、承諾,同時毫無保留的擁抱對方。該死,抱着浩克的感覺其實還不錯,誰會想到?他很溫暖,幾乎有些燙手,充滿生命力。他是他的另一半,是他的一部分,同時也是個獨立的個體,一個該被尊重與關懷的對象。

而布魯斯終于認清這點。他将這些都說了出來,承認他的錯誤、乞求對方的原諒。他稱呼浩克為兄弟,感覺非常切合。

最終,他察覺到巨大的手遲疑的碰觸他的背部。足以摧毀鋼筋水泥的指結,用一種非常溫柔的力道,小心翼翼的點在他的背脊上,好像不敢置信他得到的接納。

溫柔。女孩這麽稱呼浩克。而她是對的。布魯斯一直都錯了。

嘛,可能多少還是有需要解決的憤怒?但當一個人孤單時、被世界排斥時,很難不對一切生氣。

布魯斯認為他可以嘗試改變這點,從源頭開始。

【卷四.鮮血翼.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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