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6
“別相信所謂的‘魔法’！”
這是神崎愛衣最後殘留在印象裏的一句話，也是她幾乎刻進本能裏的一句話。
QB已經用幾乎是摧毀靈魂的疼痛為代價告訴她，這個世界上沒有所謂無條件的奇跡，所謂的奇跡只是心懷希冀的少女們提前向它貸款的希望，當你看到幸福的時候就意味着自己已經背上了更多隐形的絕望作為償還的代價。
如果是這樣虛妄又可悲的幸福，或許一開始就不要碰這如同滾雪球式的幸福透支會更好也說不定。
但是當她再度睜開眼的時候，身體已經從十幾層高的爛尾樓上一躍而下。
遠處天邊黯淡的月色好似柔軟舒适的天鵝絨被褥，太陽已經要徹底藏身于群山的剪影之後，只剩下群星與最後瑰麗的彩霞還卧于那被褥之中享受恬靜的沉眠。
她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這樣不帶任何個人色彩與濾鏡的現實天空。
神崎愛衣愣怔的仰起頭看向天空，看着天空中有着白羽的飛鳥掠過天際，最後又收攏自己的翅膀落于某處樹梢之上，回到自己安心休息的巢穴之中。
但她是無腳的小鳥，在找到自己的最終目的地之前，永遠也不會停下休息，無論途中是看見烈日暴雨，還是狂風冰雪。
代表因果的紅線随着她的墜落在簌簌的狂風中變得搖搖欲墜，一般是無法看見這些的，即便是在那個神奇的區域，以神明的力量打量這個世界，也很少能有機會将這些寓意着人與人之間聯系的因果線看得如此清晰，恐怕是因為穿越宇宙屏障的力量還沒有消失，所以她還有機會看到這樣難得一見的紅線。
她手腕上的那些紅線看似纖細到風一吹就會斷裂，可實際上它們又是如此堅固。
一條連向遙遠的天邊，一條連向腳下的大地。
此時她正向大地墜落而去，于是反而對頭頂紅線的盡頭産生了好奇。
假如有一條因果線代表，她與好友小川葵糾纏不清的宿命，那還有一條又連在了誰的手上？
腳下的大地似乎越來越近，連帶着躲藏在爛尾樓鋼筋鐵柱之下的幾名少女也被看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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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着特意改短的校服，把頭發打理成新潮的模樣，耳釘發飾以及身上用于裝飾的其他飾品，無一不彰顯她們不良的身份。
神崎愛衣從高處面無表情地俯視她們，直到看見有一名不良少女在無意間擡起頭來露出震驚表情後的空缺。
她的神情變了，如果說剛才還只是空無一物的人偶，現在這個樣貌精致的人偶內裏卻填充滿冷若冰霜的憤怒。
“你們……到底在幹什麽？！”
因為在被包圍的、被欺辱的圓環裏困着的是她的好友小川葵啊！
“莉子你在看什麽？”其中一個打扮最靓麗的女生懶洋洋地繞着自己的卷發發尾，懶洋洋地開口，但是見她不回答自己的蠢樣，不免覺得無趣和落了顏面，啧了一聲後又回頭看向即将充盈自己錢包的難得“肥羊”：“好了，小川君，難得今天放學堵到你，聽說最近連社團都退部不參加，就為了和我們錯開時間回家？”
她揪住眼前這個短發少女的頭發，逼得她不得不擡起頭來。
“幹什麽呢？怎麽不看看我們這些‘朋友’啊？你也太不夠義氣了吧，居然不打聲招呼，就要丢下我們這些朋友自己回家？”
“而且啊……”
她的聲音逐漸拉長，帶上了明顯威脅的口氣。
“你剛才該不會在走神吧？當着‘朋友’的面？”
“嗚——不是的——”小川葵掙紮了一下，但是很難掙脫其他人壓住她兩邊肩膀的禁锢，“我剛才是看見了花園、天使，還有……”
其他人面面相觑，随後發出震天的嘲笑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還花園、天使，怎麽？是害怕到出現幻覺了嗎？”
“哎喲，我們可憐的小川，因為交不到朋友，所以已經自己幻想出天使這樣的朋友了嗎？”
“太可憐啦，你不如把錢包交給我們，我們帶你去新宿通宵地玩吧。”
被拽住頭發的小川葵疼得幾乎快要流下眼淚來，可力量與人數的差距讓她心生恐懼，幾乎沒有任何反抗餘地。
随着夕陽落山，幾乎沒有人特意來到這個二十幾層的爛尾樓周圍，于是這裏就成了那些不良少年少女集團游蕩聚集的地方。
她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想起了那個花園中自稱是自己朋友的少女，名為神崎愛衣的少女。
從小到大扮演着透明人身份長大的小川葵從來沒有這樣一位強勢到像太陽一樣奪目的朋友，她永遠都是一個人上學、一個人完成小組作業、一個人回到家面對空蕩蕩的房間。
僅此而已罷了。
所以現在也要一個人面對這樣痛苦的經歷。
她看向天空，幻想着如果她真的有這樣一位朋友該多好。
那她是不是就會像在夢中那樣，如同一位英勇的戰士從天而降，幫她一起趕走這些嘲笑她、欺負她的人？
接着她看到了太陽重新升起了。
神崎愛衣落地之前如同一只飛鳥般輕盈，可真正落地的時候卻像一塊巨石猛地砸落地面，甚至砸出了一個深度不淺的坑來。
地面猛地一震，吓得幾個不明所以的不良少女放聲尖叫起來，只不過這幾聲尖叫還沒來得及完全從嗓子眼裏出來，又被這位突如其來的訪客接下來的動作給吓到了。
北野莉子直接捂住了自己的嘴，幾乎是驚恐地看着眼前這位看起來還有些瘦弱的黑發少女掐住她們不良少女團隊裏領頭的佐佐木舞子的頸脖，輕輕松松用單手将她提了起來。
佐佐木舞子發出幾聲痛苦的慘叫，被迫不由自主松開對小川葵侮辱性的動作，很快她就連這樣的慘叫都發不出來，變成了一陣接一陣好像肺病病人的喘息聲。
這樣的變故吓得其他人紛紛尖叫着遠離這位從外表上看絲毫不像會使用暴力的不速之客。
小川葵微微睜大眼睛看着這位從天而降的英雄，像是看見落下的太陽又從夢中來到她的眼前。
難道還在夢裏？
她不由這麽想到。
可當看到佐佐木舞子已經因為缺氧滿臉通紅地胡亂蹬着雙腿快要窒息的樣子，她還是趕緊沖上前去拉住神崎愛衣的手。
“等等！神崎同學，這樣她會死的！”
神崎愛衣的眼裏只剩下冰封的冷酷。
“像她這樣的人渣死了都是便宜了吧，應該把她扔到魔女的結界中，在感受過極致的痛苦之後再死去，才是她人生的歸宿。”
小川葵緊緊拉住她的手，知道自己和對方其實并不熟悉，可就是在夢中的第一次見面，就讓她感覺她們仿佛很久以前就相識了，幾秒後，她眼一閉心一橫，把在對方看來可能有些多管閑事的心裏話說了出來。
“但是我不希望神崎君因為這種人渣背上命案！”
神崎愛衣一愣，看向她幾秒後，還是緩緩松開手。
感覺到身體急需的氧氣重新回到肺部，佐佐木舞子捂住自己已經有了青紫手印的脖子，一邊咳嗽，一邊手腳并用地在地上爬着也要遠離這個不知從哪裏來的瘋子。
原本跟在她身邊總是當小弟的其他人壓根就不敢靠近，所有人都是滿臉恐懼地看着還站在那裏的兩名少女。
她們毫不懷疑，如果不是小川葵拉住那人，對方絕對會這麽活生生地掐死佐佐木舞子。
神崎愛衣拍拍她的手，低聲安慰她：“我知道，以後不會這麽沖動。”
她轉過身去。
一直注視着她們的不良少女集團如同瑟瑟發抖的鹌鹑立馬後退幾步，其中還有幾個甚至已經尖叫起來，但是一看到她那副沒有絲毫變化的表情，又立馬自己捂住自己的嘴，寧可生生把尖叫咽回去，也不敢在這個時候惹怒對方。
“把錢包拿過來。”神崎愛衣微微颔首，示意她們把剛才拿走的小川葵的私人錢包還回來。
不過她們明顯是誤會了什麽，幾乎是同一時間，也是第一時間，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掏出自己的錢包來，然後恭恭敬敬地雙手奉上。
神崎愛衣：……
不談之前情況，眼下的場景竟然還有些令人啼笑皆非。
一群穿着打扮相當有壓迫感的不良們，此時有些已經哭得臉上一塌糊塗，加上這雙膝跪地獻上錢包的畫面，似乎她們才是被欺負到收保護費的那個。
“我要這個幹什麽？”她語氣發冷地說道。
雖然她的本意是，她不需要這些人的錢包；不過這句話明顯又被這些驚弓之鳥的不良們所誤解。
北野莉子第一個将自己錢包裏的錢拿出來，再恭敬地用雙手重新奉上。
“對不起！請您大人不記小人過……！”
其他人回過神來，立馬紛紛效仿她的動作，單獨把現金拿出來獻上。
“……”沉默了會兒，神崎愛衣回過頭去對好友說道：“那你收下吧，所謂一些‘道歉禮物’。”
然後她看向她們：“是吧？”
就算心快滴血了，現在當然只能飽含熱淚地點頭，仿佛感受到心靈共鳴一樣熱切地同意。
“是的是的，這是我們的‘道歉禮物’，請小川葵……大人原諒我們。”
小川葵不敢置信地看看以往那些趾高氣昂向她勒索的不良少女們，再回頭看看神崎愛衣的表情後，她才抿着唇接過自己原本錢包裏的錢，以及剩下一部分的錢。
“你們搶走我的錢是這麽多，所以我現在還拿回這麽多。”
其他不良少女們面面相觑，然而北野莉子看到神崎愛衣的還是沒有任何變化的表情後，她幹脆直接上前把自己手裏的錢全部塞給小川葵。
“小川大人，這是我的全部積蓄，請您一定要原諒我，我以後再也不會幹這種事情了！”
說完，她看着神崎愛衣的臉色，見她似乎沒有反對的意思，立馬轉身就跑。
“北野你居然自己……”
有一就有二，似乎是認為只要交了錢就能安全離開，就連佐佐木舞子也在神崎愛衣冰冷的注視下抖着手把自己現在所有的錢都塞給了小川葵後，轉身頭也不回地就跑了。
“啊……”
小川葵目瞪口呆地看着十幾秒眼前再無一人的空地，沒想到自己現在竟然還淨賺不少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