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照片

照片

一

一張照片，不止是把某個瞬間凝固在了一張紙上，同時他還把那個瞬間周圍的記憶也粘了上去。所以大家在照相的時候，不止是在想如何擺一個帥點的POSE，同時也要做好留住這段記憶的準備。

前幾天我收拾抽屜的時候，無意中翻出了我小學的畢業照。照片上是一張張幼稚、開心、甚至是一副沒良心的微笑着的面孔，還有我們小學那二層的教學樓，共同構成了我人生中的第一張畢業照。照片上的每一個人都不曾想到，一個撕心裂肺的初中時代就這麽到來了。

我在翻看初中一年級照片的時候，發現那個時候的我還是蠻酷的。過眼的劉海，憂郁的眼神，無表情的面孔，整個就是一個憂郁王子，而在當時我的确是憂郁的。那一年，我被确診為患有輕微自閉症。

不過在第二年的時候就康複了，現在回想一下，當時我發病的原因可能是壓力太大或者精神過度緊張。在小學的時候我們只有兩到三門的課程，可是到了初中，竟忽然間就變成了七門課程。而且七個老師就像油鍋地獄的惡鬼一樣，恨不得榨幹我們身上所有的水分。那時候我每天都會感到身心俱疲，現在回想起來，竟還有些後怕。

二

初中二年級的時候，我已經交到了許多好朋友，也是在這一年，我留下了一張在大雪紛飛中的合照。那時候的我已經是容光煥發、光彩照人，在我旁邊的那個很清純的女生，就是我的同桌，也是我的初戀女友。

我跟她是在講臺上認識的，數學老師讓我們做同一道數學題，可是我從小就少一根或者是很多根數學方面的神經，就在我“一敗塗地”的時候，她偷偷的幫我把題做了出來，如果沒記錯的話，我當時說了許多肉麻的感謝話。

追她的具體過程我已經記不清楚了，不過我記得她送給我的第一份禮物就是她的一張照片。直到現在我仍舊保留着，長長地劉海，可愛的小嘴，手裏拿着我送給她的玩具熊，照片上的她很可愛。

很多人的初戀都是初中時期的同桌，因為離自己最近的同桌非常容易培養感情。近水樓臺先得月、日久生情這些不知道那個人說的屁話，就是這麽來的。那是一段純潔的不能再純潔的戀愛，我甚至連抱一抱她都要考慮半天。現在回想起來，那也可能是我一生中唯一一段那麽純潔的戀愛了。

可是在不久之後，她就轉學了。記得她走的時候我們剛上完政治課，我擺出一副領袖的模樣對她說：“同志走好，人民等着你勝利的消息。”她一臉平靜的跟我道別，轉身，走了。現在回想起來，我深深的感覺到自己實在太可恥了，如果是現在，我起碼不會說出那種沒良心的屁話。

後來也沒有太多的思念，我們兩個人的關系，就像裂紋越來越多的冰層一樣，塌陷了。還好的是，我的初二生活就這麽過完了，回想一下，我的初中二年級是一個混沌的時代，我甚至連如何與初戀女友打鬧場景都忘記了。如果沒有這幾張照片，我人生中的初中二年級，可能已經被删除了。

三

轉眼間就到了初中三年級，我除了學習好七門課程之外，還多了一項業餘愛好：打架。我有一張那個時候跟三個好朋友一起照的相片，如果仔細觀察，就會發現我的左臉上有傷，那便是我們打架的業績。

老師、家長、甚至是一些愛管閑事的人都會問我們：你們為什麽要打架？可是我們為什麽不打呢？作為一個劣等生，老師沒有給我任何的希望，我也對自己失去了希望。在一個沒有希望的環境下，總該找點樂子吧。

初三下半學期的時候，我的人生觀發生了巨大的轉變，我終于意識到了學習的不必要性。想想古今中外，有那麽多人沒上過學都成就了一番事業，再看看我們非人的初中生活，何必那麽拼命呢？就是抱着這樣的心态，我的成績竟好了許多。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行。

這個學期剛開學不久，我的初戀女友竟陰差陽錯轉了回來。以前我很難确定那就是我的初戀，可是現在我可以确定了，因為初中的時候我換過數任女友，她是讓我印象最深的一個。我們兩個相見甚歡，并很快恢複了戀人的關系。

我有一張那時候留下來的照片，我把她擁在懷裏，并綻放出甜甜的傻笑。我們兩個如膠似漆，顯得非常親密，曾使不少人眼紅。但也同時遭到了班主任的圍追堵截，那個時候我根本不想收斂，班主任查的越嚴我們卻顯得越親密，我們與班主任之間的沖突頗有愈演愈烈之勢。

現在想來，那可能就是傳說中的“叛逆”。你永遠都不要想去駕馭那個時候的少年，因為他們在骨子裏就透着一股“世界我最大”的氣勢。能做的只是好好地去引導他們，不要讓他們走的太偏激，過了那個年齡自然就沒事了。可是老師們卻永遠不明白這個道理，他們只會全面的覆蓋我們，讓我們在他的死胡同裏轉來轉去，最後，一頭撞死在牆壁上。

很快，我得到了一張初中的畢業證，和一張初中的畢業照。那張畢業照要比小學的畢業照豐富了許多，上面印滿了冷笑、媚笑、假笑，還有無奈，迷茫，冷眼相對，或者面無表情。這個時候我終于意識到：人，是如此的豐富多彩。

四

畢業後，我們迎來了一段初中最殘酷的日子：中考前的沖刺階段。看着大家被學習憋得臉如豬肝，好像随時都能吐出口鮮血。我忽然意識到，我們被這撕心裂肺的初中時代，毀了。我們最純潔的青春時代，就這樣被毫無保留的扼殺掉。

每個老師都會在講臺上很不要臉的說：雖然現在老師對你們嚴厲，但是以後你們會感謝老師的。現在想起這句話，我是不會感謝初中那些老師的，因為他們讓我輸在了社會的起跑線上。

高中的時候，我逃開了牢籠般的正規高中，與我的女友一起上了高職院校，就是傳說中的“中專”。到了那裏之後，我才意識到自己已經不屬于這個社會了，這裏現實、黑暗，并且利益至上。而我在初中畢業的時候，還做着我的未來夢。

這時候，我必須面對現實，卻又不想忘記自己的夢想，就這樣，我在現實與夢想之間苦苦的掙紮。我在離現實越來越近的時候，一陣陣抽搐的疼痛從心中傳來，我痛我的夢想離我越來越遠。

自從一次同學聚會之後，我才發現我還是比較幸運的。就在我跟女友思考着如何賺錢的時候，那些上正規高中的同學卻還在讨論着這次月考的成績。他們還被蒙在高中校園制造的幻想鼓裏，我想提醒他們，但卻不知道如何開口。

前一陣我跟幾個同學出去旅游的時候，我又照了一張相片，我精神抖擻的站在相片裏，雙眼炯炯有神，但我卻如何也笑不出來了。我一天一天的活着，然後把這一天一天的事情存進記憶當中，最後由于時隔太久記憶變得模糊、忘記，但我仍舊要一天一天的活下去。這就是人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