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年輕的商人
年輕的商人
“這就是我一直渴望的啊。”在這個并不明亮的小房間裏，達芙妮喁喁私語着。
很快，她仰着臉，不讓淚水繼續滑落。
“我并不愛阿波羅不是嘛？”她說出的這句話足以讓隐身在一旁的阿波羅生氣了。他心裏酸澀，他跋涉千裏就只為了找到這個女人，而她就是這樣對自己的。
如果愛一個人的心要被千瘡百孔，萬箭齊發，那他恐怕早就無藥可醫。
旅館的小屋裏，這靜谧的秋夜，只有桌前的一盞油燈泛着火焰，這光微弱得只足以照亮達芙妮身邊。
她哽咽着，忽而一句比一句急促：“這是一個好機會，我要學着一個人生活。”
“阿波羅應該喜歡，喜歡他的人。這樣對我們來說，都好。”這句話勉強地說服了達芙妮。
阿波羅被氣笑了。
他盯着振作起來的達芙妮，在心底幽幽地一嘆。不知為何，自見到她以後，心中所有的陰暗情緒竟然就消失了。在她面前，他就是那個她不愛的阿波羅。
他可以不在意奧林匹斯，可以不在意赫拉、宙斯，所有的希臘神明們。
他只能是阿波羅。
望着她，即便她說出了那樣無情又軟弱的話，他也覺得他可愛。
難怪衆神都覺得他瘋了。
也許他早就瘋了。
“達芙妮，我給你這個機會。”阿波羅看着羔羊般溫善潔白的達芙妮，有些艱難地說着：“不過這一次，你要是沒有成功，那麽往後漫長的餘生，你都将只能陪在我身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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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波羅想起未來，眼底就泛起了柔波。那雙金紅的眼睛，怒氣平息，又恢複成以往的碧色，就像是一望無際的海洋般深邃又美麗。
達芙妮也許是累了，她躺在了簡陋的床上。油燈滋滋地發出最後一道聲響。
達芙妮猛然地看向門邊。
秋夜的月光零星地漫溢到着簡陋的旅館客舍裏，那個漆黑，月光灑落的地板有些陳舊。
并沒有任何一個人。
達芙妮收回目光。
達芙妮蓋上自己買的羊毛毯，把臉蛋伏在這溫暖柔軟的上邊，很快，她墜入了夢鄉。
阿波羅從黑暗裏走了出來。
他是光明之王，只有他存在的地方，就有溫暖的光。房間裏，亮堂了起來，升溫了起來，但并不刺眼，也不會太熱。
阿波羅走到了床邊，看着睡着了的達芙妮。
她不是像神明進入無艮時光裏的沉睡，而是像一個凡人一般在睡覺。
她顴骨上還殘留着淚痕，長長卷翹的睫毛垂在眼睑，當那雙總是冷酷柔弱而又天真美麗的眼睛閉上時，她顯得是那樣的普通。
阿波羅坐在床邊，他看了她很長一段時間。
直到天明。
旅館外面的街道上漸漸地響起了喧嘩的人聲。
阿波羅輕吻達芙妮的額頭，說：“達芙妮，這一次我要你愛上我。”
“這個賭約，我會贏的。”在太陽神說下這句話時，他和達芙妮的手指上出現了由神力凝結而成的誓約之戒，雖然很快，它就消失了。但這由神明見證的賭約，就已經在達芙妮不知道的時候開始了。
在發覺達芙妮有醒來的痕跡，阿波羅不無遺憾地隐身離開了。
*
阿卡迪亞的豐收季已經到了尾聲，勤勞的人們從狂歡裏醒來，又開始繼續耕耘土地。在這裏，人人皆有自己的活計兒，是絕不會陷入無聊的。
當然，一些不遠千裏來到阿卡利亞的詩人、騎士、商賈這些旅客們，也是如今阿卡迪亞街道上逗留的主流。
住在小旅館裏的達芙妮因為出色的五官和溫暖的氣質，很快就為自己謀得了一份工作。
沒錯，就是這個小旅館的招待。
旅館的老板對她說：“親愛的達芙妮，在愛葛莎生下小崽子的這段日子裏，我們旅館全靠你了。”
達芙妮這個名字，雖然誰都知道是和太陽神有着不解之緣的桂冠女神，但在凡間國，這樣的名字，你往大街上叫上一聲，保管至少會有三四個女人回頭。
人們取名，當然都不會取主神的，那麽那些名氣挺大但是又脾氣好的神明名字，得到它，完全就是一種祝福。
達芙妮被叫自己的名字，當然是高興的。不過在得知原因後，也是哭笑不得。
“艾西大媽，我會的。”
艾西大媽用力地拍了一下達芙妮的肩膀，鼓勵地笑：“達芙妮，聽到你說這話，我就放心了。”
艾西大媽回到廚房，開始給旅客們準備中午的膳食。
自從豐收季結束以後，就有很多來自各凡人國城邦的商人們紛紛來到這座和平之城。當然，正是為了進行商業交流。阿卡迪亞富饒，也都是因收的商業稅多。阿卡迪亞的葡萄酒、小麥、羊毛是周邊最優質的，當然，還有其他的水果谷類在豐收季結束時，也會收到大宗的生意單子。
一個早上，達芙妮就為五六個商人辦理了入住。然後得知，二樓還剩下一個房間，就已經全部住滿了。
幫廚拉冬說：“看來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們要陷入瘋狂的忙碌裏！”
拉冬瞧了一眼達芙妮瘦弱纖細的手臂，憐惜地說：“達芙妮，你可要多吃一點，否則會累死的。”
達芙妮向他笑，她像是金色陽光。
不，拉冬敢肯定，如果太陽神在，那她一定就是桂冠女神達芙妮。
笑得他的心都化了，多麽溫暖明亮。
有一束秋日的太陽穿過了旅館的大門，落在她水藍色的頭發上，像是鍍了一層柔光。
怎麽會有這樣美麗純潔的人。
達芙妮說：“我才不會倒下。”達芙妮說着這話的時候，就看見了從旅館外面走進了一個年輕人。
“您好。”
他走進來時，帶着來自地中海的海風，幹燥明亮，那一雙碧色的眼睛，叫人想起了一望無際的晴空之下，看似平靜的海洋。
“你們這兒還有空着的房間？”這位年輕的商人風塵仆仆地走進來，直接問。他碧色沉酣的眼眸在這簡陋的小旅館大廳打了一個轉，落在了達芙妮和拉冬身上。
“有！客人，咱們還有一間！”拉冬招攬着笑，然後向發怔了的達芙妮使了一個眼色。
達芙妮馬上說：“客人，還有一間在二樓最裏面。”
這位年輕的商人點點頭：“福珀斯。我的名字。”
達芙妮隐隐覺得哪兒有點熟悉，但客人皺眉看向她，似乎對她的招待不周有意見。
達芙妮只好帶着他上了二樓，去到那唯一空着的房間：“客人，您覺得怎麽樣？”
福珀斯打量着簡陋的室內，眼神裏不無挑剔，像是極度在克制着自己的性子，還是難□□露出些抱怨：“我頭一次來阿卡迪亞，聽說在這裏豐收季後的集市，可以買到任何你想要的東西？”
他看向達芙妮，那目光很平靜。
即便是在凡人國，也經常有男人看着她發呆，不得不說，眼前這個年輕的商人是唯一一個例外，也叫達芙妮有些小小的緊張。
“客人，如果您有需要，盡管去阿卡迪亞廣場上的集市，聽說哪兒最近一直在進行着大宗的生意，也許您能在哪兒找到供應商？”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這男人的注視下，達芙妮竟然覺得自己就像是跳入陷阱的羚羊。
他那雙碧眼比戰神之矛還要鋒利銳亮。
“哦。”
年輕的商人把一枚镂刻着貓頭鷹的銀幣抛到她的手裏：“這是謝禮。你的名字？”
在他的目光下，達芙妮感覺到呼吸有些困難，“達、達芙妮。”
“達芙妮，午餐端上來。”
年輕的商人走進了房間裏，回頭對她說：“這裏實在太簡陋了。”
他的語氣之自然，根本就不會讓人覺得是嫌棄，反而是這地方配不上他。
達芙妮的腦海裏冒出這種想法後，也惱火了。
他以為自己是誰啊，阿波羅？區區的一個商人！
達芙妮轉動着收到的打賞銀幣，有些讪讪。這還是第一次遇見如此豪爽又如此傲慢的客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