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92章

到七點半時,宴會總算正式開始,安查付和慕紀懷也從莊園的樓上下來。

安逸思不是很想靠近他們,就和戚牧良在一個角落處坐着,聽安查付在上面裝模作樣地說一些歡迎到來之類的話。

之後他又冠冕堂皇地誇起安季,說什麽雖然安季不是他的親生兒子,但是能力優秀巴拉巴拉,準備認他為安家的繼承人,讓他下周開始到公司去上班。

說這番話的時候,慕紀懷還頻頻往安逸思這邊看,似乎是怕安逸思也想要争繼承權,突然殺出來阻撓。

安逸思只在心底冷笑一下。

也就只有目光狹隘如慕紀懷,才會覺得他對安家的報複僅僅局限于要搶走安家。

他對安家沒有分毫興趣,今天會來也不過是想膈應一下安季,順便陪一下自家的黏人狗勾。

或者說,主要目的其實就只是陪戚牧良過來而已。

戚牧良自然也看出了他興致缺缺的模樣,問:“寶貝要吃點什麽嗎?宴會估計要進行到晚上九點多十點,應該蠻累的。不過中途要是寶貝你想走了我們也可以先走。”

安家的宴會,戚牧良并不打算給他們多少面子。

安逸思回答:“現在不餓。先在這邊晃一圈吧,晚點就走,我不是很想見他們。”

戚牧良揉揉他的腦袋:“好,都聽寶貝的。”

兩人這時候靠得很近,戚牧良幾乎是虛虛地将安逸思護在他的懷裏,熟悉的淺淡香氣隔絕了大部分宴會內混亂交雜在一起的熏人香水味。

安逸思無意識地又朝戚牧良的方向湊近了些,神情放松不少,和戚牧良聊起一些尋常的話題。

而另一邊,慕紀懷發現安逸思并沒有要殺出來阻撓的意思,反而和戚牧良在大庭廣衆之下咬耳朵,心底又是氣不打一處來。

她的兒子這麽久才得到的繼承人身份,那個攀上了戚家大腿的小賤種卻根本就不在意。

而且剛才她也聽她的寶貝兒子說了,安逸思今天過來的時候還特意當着他的面說他是安查付唯一的親生兒子。

明明安季才是最先出生的那個,是她和安查付共同的兒子,憑什麽連一個正正當當的名分都不能有?

慕紀懷越想越生氣。

她幼年時流落到一個貧苦地區,就因為她的那位養母沒有名分,她被當作私生子受盡欺負,所以自回到慕家以後,她一切東西勢必要争出個名分來。

安查付顧及那個姓柯的女人不給她堂堂正正的名分,那她就把對方逼走。

後來安查付又顧及那個小賤種不給安季繼承人的身份,那她也把那個小賤種給送走。

好不容易安查付現在承認安季的繼承身份了,安逸思卻明顯不在乎這個,甚至看起來過得比安季還好。

憑什麽那個女人的兒子輕輕松松就能過得這麽好!

慕紀懷站在無人注意的角落裏,臉色鐵青,還是慕潇潇這個時候拽了她一下,她才重新收斂神情。

“姑媽。”慕潇潇低聲開口,“那今晚我們的計劃怎麽辦啊?”

慕紀懷斂了斂心神:“沒事,大不了今天就不做下藥那一步。那個小賤種在這裏剛好,等會兒姑媽幫你想辦法引開他,你再趁勢上去故意制造點暧昧,正好讓那個小賤種當場撞見。”

慕潇潇皺眉:“可是姑媽,他手裏還有我的錄音,萬一他當衆放出來怎麽辦?”

慕紀懷胸有成竹:“沒關系,那個小賤種就不是會當場發作的性格,實在不行你就咬死不認,說他是今晚心懷怨恨,但是又沒辦法針對小季,就遷怒你故意要誣陷你。”

慕潇潇還是覺得有點不妥,但慕紀懷都這麽說了,他還是選擇了相信慕紀懷,幽幽地看向另一邊其樂融融的兩人。

安逸思不知道他們又在打什麽算盤,不過也完全不在乎今晚慕紀懷和慕潇潇會不會還想做什麽。

他對戚牧良,以及戚牧良對他的感情持以完全信任。

過了好一會兒,在上面說了一大通廢話的安查付才終于結束,宣布了今晚的宴會開始。

參加宴會的都是安家和慕家的社交圈,安逸思掃視了一眼場內的所有人,果然也看見了慕家那邊除慕潇潇以外的人。

來的人是慕潇潇的哥哥,也是慕家的繼承人,安逸思之前見過幾面。

印象中是一個城府很深的笑面虎,表面上對誰都和和氣氣,實際上也不是什麽好人。

而且他和安季的關系很好。

安逸思看了眼已經在和安季攀談的慕大哥,突然想到什麽,拉了拉戚牧良的衣角。

戚牧良看向他:“怎麽了寶貝?”

安逸思往安季那邊示意一下,說:“我想起安季和那個,慕家的長子關系很好。慕家那個長子城府很深,我小時候就差點,被他騙過。”

戚牧良立馬就明白了安逸思的意思,順着他的視線也往那邊看去:“那我知道了,到時候我會留意的。”

安逸思點點頭:“嗯。”

未免被慕大哥那邊察覺,兩人又很快收回了他們的視線,裝作無事發生。

過了會兒,安查付和慕紀懷那邊似乎是才注意到戚牧良,朝他們這一邊走過來,應該是想找戚牧良攀談些什麽,也試探一下戚牧良目前對安家的态度。

安逸思不是很想和他們交談,無意間又正好瞥見安季忽然結束了和慕大哥的交談,匆匆忙忙地往門外走。

他皺一下眉,潛意識感覺安季這樣匆忙出去一定有什麽事情。

他湊到戚牧良耳邊,輕聲說:“我看到安季出去了,我想偷偷跟去看一下。”

戚牧良有點擔心:“要我陪你一起去嗎?”

安逸思搖搖頭:“我偷偷的,不和安季正面接觸。正好我不想見安查付,和慕紀懷。”

戚牧良現在要裝作還不知道安家對安逸思不好的事情,這時候是最好的讓安查付和慕紀懷放松警惕的機會。

他自然明白安逸思的意思,但還是有些擔心,又叮囑一句:“那寶貝你要是有什麽事情的話就直接給我發消息或者打電話,我會第一時間回你的。”

安逸思再一次點頭,握了握他們牽在一起的手心,小聲說:“辛苦你了。”

之後他又松開手,以比較尋常的音量說:“那我先出去透透氣,等會兒再回來找你。”

戚牧良回應:“好哦,我就在這邊等你。”

安查付和慕紀懷這時候距離他們這邊已經比較近,能夠清楚聽到他們的這段對話。

安逸思假裝沒有看到安查付他們是往他們這邊走來,端着手中還沒喝完的果汁,不緊不慢往門口走去。

安季出來得要早一些,這時候已經不在門口外的顯眼位置。

在宴會開始之後,庭院內的侍從們也都回到了大廳裏各司其職,整個庭院冷冷清清,仿佛也能隔絕大廳內的各種喧嚣吵鬧。

确實是一個很适合透氣的地方。

安逸思往四周看了看,發現另一邊似乎是可以直接連通到後院的小路。

他順着小路走過去,在一個拐角處,果然聽到後院那邊傳來安季的聲音。

聽起來像是在和什麽人打電話。

安逸思垂眸,打開了手機錄音。

“……撈你出來你還不知足?”

“當初你可是答應了我還要幫我一次忙的。”

“區區戚家,慕家的手段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能查得到點什麽?”

“廢話少說,你就說你幫不幫。你要是不幫,我也有的是手段把你給送回去。”

話題進行到這,安逸思也差不多明白安季應該是在和那個花臂男打電話。

看來安季也坐不住,又想和以前一樣喊花臂男來教訓他了。

安季性子也比較警惕,沒有繼續在電話裏和花臂男商量具體要怎麽“幫”的事情,和花臂男說起了一些關于安逸思攀上高枝變得心高氣傲之類的話。

花臂男當初欺負安逸思欺負得也很狠,安季說這些話,多半也是想要挑起一下花臂男的情緒,免得花臂男中途反水。

安逸思對這些話題明天興趣,準備關錄音離開的時候,又突然聽見安季提起了一樁往事。

“……就不該只是打得那麽輕,我都說了讓你直接把他打成聾子,事到臨頭你還想起憐香惜玉了,最後也不過是個聽力殘障。”

“本來就是我讓你去做的是事情,我爸媽也知道,怎麽可能會去追究你?”

“……”

後面的話安逸思幾乎已經沒有心思聽了。

他只覺自己的心驀地一下仿佛墜入了冰窖當中。

在這之前,他一直以為他的耳朵只是花臂男霸淩他的過程中的意外傷,以為只是安家對他的輕視與不在意,導致的傷勢拖延惡化。

可原來,他的耳朵根本就是安季故意讓人打的。

是安季在故意摧毀他整個人生。

安逸思輕顫着吸了口氣,一手死死攥緊。

他閉了閉眼,直到安季那邊逐漸進入通話的尾聲,才勉強收斂住自己的情緒,匆匆離開了這個角落。

他不知道他要去哪兒,他只知道他現在不想見到安家的人。

一眼都不想。

安逸思一路走回到了戚牧良的車旁,腦海中還回響着安季剛剛說的話。

他搭在車身上一手緊握成拳,手臂都在微微顫動。

過了會兒,他才深吸一口氣,重新解鎖手機。

【思:我想回家了。】

戚牧良秒回。

【牧良:?】

【牧良:寶貝你在哪兒?】

【牧良:我現在馬上去找你】

【思:在你的車旁。】

【思:我現在不想見到安家的人。】

【牧良:好,寶貝你等我一會兒。】

戚牧良給安逸思回完消息,擡頭看向還想和他說什麽都安查付和慕紀懷,又随意掃了一眼另一邊想過來的慕潇潇,冷淡道:“抱歉,逸思身體不舒服想先回家了,我也先告辭了。”

慕紀懷還想挽留:“小思身體不舒服嗎?我們這邊也有醫生,要是實在難受喊這邊的醫生來先幫小思看看吧?”

戚牧良回絕:“不了,逸思不喜歡接觸陌生的家庭醫生。”

說完,他不等慕紀懷再開口,放下手中的酒杯之後就直接轉身離開。

雖然安逸思本來就不喜歡安家的人,但他在出去為止都還沒到一眼都不想看到的程度。

一定是去找安季以後發生了什麽,才會讓安逸思的情緒一下子轉變。

戚牧良現在很迫切地想見到安逸思。

但是他走到自己的車旁時,卻沒有看見在這附近的身影,着急地轉了一圈,才發現是安逸思抱着自己的膝蓋蹲坐在了車的旁邊,因為現在天色太暗所以不好看到。

安逸思把腦袋也埋進了自己的膝蓋之間,柔順發絲稍稍垂落,看起來簡直就像是一只被抛棄的小貓。

戚牧良心底一揪,連忙走過去,蹲在他面前,盡可能把聲音放得溫柔:“怎麽了寶貝?是不是碰到什麽事情了?”

安逸思聽到動靜,總算擡頭,看向戚牧良。

他沒說話,只是倏地伸手,抱住了戚牧良。

“牧良……”

安逸思嗓音都帶上了微微的顫:“我真的好恨安家啊。”

他把腦袋又埋進了戚牧良的頸窩間,身子都氣得發抖。

安家害死了他的媽媽,折磨了他整個青少年時期,還剝奪了他作為一個正常人活下去的權利。

原本他只希望安家惡有惡報,什麽名頭他都不在意。

但現在,他想讓安家的人死。

他想讓他們為他們的所有惡行付出代價。

戚牧良感知到安逸思情緒的不對勁,沒有在這個時候細問,只安靜地回抱着他。

半晌,安逸思的情緒才稍稍平複一些。

戚牧良也沒問他具體的情況,開口:“那我們先回家去,好不好?”

安逸思點了點頭。

他跟着戚牧良上車,沉默地系好安全帶。

直到回到家,回到他們自己的房間裏,安逸思才拿出自己的手機,坐在床邊,播放起了安季的那段錄音。

戚牧良也終于知道了安逸思情緒變化的原因。

可以說,安逸思性子變得內斂沉默,變得自卑,絕大部分的原因就是他的聽力受損,導致他說話的語調和尋常人不一樣。

本來他們都以為這是個意外傷害,但沒想到竟然是安季蓄意為之,甚至安季原本還想讓安逸思直接失去全部的聽力。

戚牧良都不敢想如果當時讓安季得逞了,安逸思的那段過去會痛苦多少倍。

而且安查付和慕紀懷在這當中也完全是知情的。

當年他們沒有及時帶安逸思去醫治,很有可能就是希望他的耳朵出更大的問題。

不然安逸思的聽力原本是有機會可以恢複正常的。

全都是因為安家。

戚牧良深吸一口氣,克制住自己的情緒,走到床沿邊輕輕抱住了安逸思。

“放心吧寶貝,安查付和慕紀懷我現在不能保證,但安季,我一定會讓他付出應有的代價。”

安逸思有點怕他會一時沖動,忍不住問:“你打算怎麽處理安季?”

戚牧良揉揉他的發梢,垂眸遮住自己眼底的思緒:“別擔心,我不會做那些違法的事情。只不過剛剛的錄音可以聽得出來安季和那個花臂男現在關系應該不是特別好,既然我們找不到太多證據,那就讓他們黑吃黑。”

“讓安季知道,什麽叫做自食其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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