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蔡秉氣的臉色通紅, 卻是一時語塞,不知道如何言辯。
剛剛那些還準備出頭的人,聽到蔡秉的醜事被抖摟到了睿王跟前, 大多又沉默了下來,狎妓是一回事, 當面拿出來說又是另一回事,如此,一時大殿內安靜的落針可聞, 當然,還有個原因,他們都覺得既然李清珮已經有了污點……, 這狀元肯定是當不成了,所以何必要跟一個婦人争口舌, 自降身份?
站在一旁的花竹意也是這般想的, 她心中很是惋惜, 這般才貌雙全,靈秀通透的女子卻是只能走到這裏了, 早就在先帝的時候就開始打壓女官, 當今陛下也是,而睿王是先帝帶大的弟弟,顯然也會跟先帝一般不看重女官。
李清珮曾經給人委身做妾, 可見家境窘迫,不是有什麽依仗之人,可以在這個時候為她出頭, 所以這個狀元郎注定是馮婉賢的了。
睿王掃了眼衆人,道,“爾等都是這般想的?”
力薦李清珮的孔秀文站了出來,道,“殿下,臣覺得董大人的說法不太妥當,據臣所知,李進士委身做妾不過是為了救母,行為雖有些不妥,但是端看是為什麽,李進士此舉卻是孝道在前,正可謂秉性純良才是,是為大義也。”又道,“李進士才華橫溢,見解大膽新穎,可謂國之棟梁,切勿因為一些不值當的事情錯過,還請殿下三思!”
當初沈從澤讓兒子去查李清珮的過往,就已經查出了她的這些事情,沈從澤沉默了半響,什麽話沒說讓人把自己的學生,還在當禮部尚書兼內閣的孔秀文喊了過來。
兩個人讨論了一番,雖然覺得李清珮有些身上的污點,但實在是個少見的治國人才,畢竟孔秀文在李清珮鄉試的時候就注意到她了,還生出幾分要教導她的念頭過,更何況,顯然睿王也和李清珮相熟,不然也不會讓沈從澤寫推舉函,當時沈從澤無奈的道,“誰叫是老夫推薦的人,到時候如果真有什麽狀況,還只能叫孔大人出面維護了。”
沈從澤目光如炬,早就有所遇見,果然就遇到了有人捅破了李清珮的過往。
睿王這才露出笑臉來,道,“不錯,孔大人正是說的有理,英雄不問出處,任用賢能,不能過于拘泥于身份出身。”
當太監喊道,“元和七年,女子科舉狀元為李清珮,馮婉賢為榜眼,花竹意為探花。”
李清珮一時有些恍惚,雖然還是腰背挺直的的站着,但其實手心裏都是汗水,心潮澎湃的不行,差點落下淚來。
她看到許多人向她投來各色的目光,雖然大多數都是不善的,懷疑的,但是也有許多好的,比如身旁花竹意友善的神色,又或者孔秀文帶着鼓勵的目光……,然後她擡頭去找趙璟,卻見他只是矜持的颔首,一如高高的上位者一般,心中自然是有些失落。
殿試很快就結束了,那之後就是去吏部備案,然後等着任命,這時候就看出男女進士的不同來,很多男進士基本幾個月內都會被安置完,而女進士則要很長時間,有的人甚至等了二三年之久。
李清珮渾渾噩噩的出了太和殿,看到孔秀文被一堆人簇擁着走了出來,她上前過去,那些人很自然讓出路來,孔秀文很是和善的笑,長輩一般和藹的道,“不要在意那些流言蜚語,只管大膽的做就是。”
李清珮一直都不太明白古代所謂的恩師這個稱呼,覺得其實過于誇張了,甚至暗暗狹隘的想過,官場上的老師和學生不過就是互相利用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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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個孔秀文從在考場的時候就鼓勵她,到了這會兒更是挺身而出,讓她生出十二分的感激之情來,有種士為知己者死的沖動,這才感覺到自己以前的短視來,認認真真的謝了孔秀文,道,“孔大人,以後就是學生的恩師,請收學生一拜。”
孔秀文安然的受了,他今天為李清珮說話,李清珮身上已經是烙下了他門生的印章,受禮正是應該。
兩個人又說了一會兒閑話,說起李清珮的以後的去留來,孔秀文的想法是讓李清珮按照慣例,頭三甲一般都是入住翰林院,道,“最清貴不過是翰林院,你去紮實的學一學,特別你那字……。”孔秀文搖了搖頭,“正該是認真練一練了。”
李清珮鬧了大紅臉,道,“學生知曉了。”
本朝有話非進士不得入翰林,非翰林不得入內閣,只有入了翰林院,有了這一分資歷,李清珮才能走到更遠,可見孔秀文的栽培之心。
孔秀文見她在大殿上伶牙俐齒的,幾句話就把蔡秉給說的啞口無言,還有些憂心是否過于鋒芒畢露,誰知道竟然這般受教,可見是個十分聰慧懂事的人,很是高興,道,“今日就好好回去歇着,明日還有狀元游街,那可是十分累人的事情。”
等着孔秀文走後,李清珮還有些恍惚的站在原地,太和殿的四周空空蕩蕩的,連一棵樹都沒有,只有受過時間洗禮的地磚,帶着滄桑的陪着她。
花竹意遠遠就看到李清珮孤零零的站在太和殿臺階旁邊,聽到一旁跟随而來的人都捧着榜眼馮婉賢,有人說道,“那字就是連我侄子寫的都不如。”
“也不知道睿王殿下是怎麽想的,放着馮妹妹這般人物,卻是……”說完很是嘆息的搖了搖頭。
馮婉賢出身魏國公府,姻親故交遍布朝野,随便一個人都能攀上關系,就算是被李清珮陛下去當了榜眼,以後的仕途自然是要比原本有些污點,還沒有任何依仗的李清珮強上許多,她們當然也知道李清珮很有治國之才,但是官場上,總是關系在前,其他在後。
至于得到了孔秀文的賞識……,被他賞識的多了,難道還能個個都提拔起來?
所以還是覺得馮婉賢更值得結交。
而想要在馮婉賢面前賣乖,自然是要貶低李清珮。
馮婉貞正是氣不過,一肚子氣無處發洩,一出門就看到李清珮先是被孔秀文很是和藹的說話,然後又這般站在原地……,她一點都不想承認,即使穿着不合身的綠色官袍,還有黑漆漆的紗帽,也無法阻擋李清珮的姿容。
就這般孤零零的一個人站着,竟然也生出美人如歌的情景來。
有個人說道,“長的倒是一臉狐媚子相,跟我爹爹養的瘦馬似的。”所謂瘦馬其實是指揚州瘦馬,專門買來女子,從小培養,最後給人送做妾,或者賣入煙花之地,那是很污蔑人的意思。
馮婉賢立時就冷笑了出來,在幾個人簇擁下走到了李清珮的跟前,道,“李清珮,你是我生平所見最厚顏無恥之人,曾經為人妾,如此低賤,竟然還敢來參加應舉?”
李清珮在殿前和人據理力争,唇槍舌戰的毫不畏懼,如今塵埃落定,她又怎麽會怕一個小小的馮婉賢,更不要說她現如今這個做法幼稚的像是小孩子過家家玩鬧時一般的可笑,李清珮覺得就是跟她口舌也是有點丢份兒,無聊的很,但是有人非要撞到槍口,她要是退縮……,在某些人眼裏反而就是害怕了。
“就是你口中所謂的低賤之人的我中了狀元。”李清珮斜眼看着馮婉賢,“馮榜眼,你這是在質疑睿王殿下的旨意?”
榜眼兩個字就像是一根針一般紮進了馮婉賢的心口,就像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一下子就炸的馮婉賢失去了理智,忍不住放聲痛哭了起來,不過一會兒就是鼻涕眼淚滿是,很是狼狽。
“我還沒學會走路就已經開始握筆了,十年如一日的不敢怠慢,每天只睡兩個時辰……,憑什麽就讓你這字都寫不好,還曾經做過妾的人得了狀元。”
李清珮瞧了眼她還未長開的臉,覺得就跟現在的初中生一般……,自己跟這樣的一個人較真,還真是一言難盡。
你說李清珮不氣馮婉賢的洩底,當然是生氣,但是她覺得這件事就算不是馮婉賢,也還會有其他人,本身她自己的問題,所以旁人會揪出來也是常理之中,所以倒也沒有真正的在意。
“這是怎麽了,為何在此喧鬧?”一幫人簇擁着睿王走了過來,他穿着一件玄色的蟒袍,身材高大俊朗,身上自有一股威壓來。
馮婉賢吓的臉色煞白,淚水挂在臉上,立時吶吶的說道,“睿王殿下,臣想不明白,為什麽比不過李清珮!”
睿王趙璟目光沉凝,道,“沒錯,單說文章,無論是詞句,又或者行文書寫,你都是最好的,但是科舉是選拔國之棟梁,并非選一手寫的漂亮字,李狀元什麽都不如你,但是她偏偏卻有治國之能,這就足矣。”
馮婉賢神色頹然下來。
趙璟又道,“你可是還不服氣?”
馮婉賢搖頭,使勁兒的擦了眼淚,趙璟道, “馮榜眼,你文章上寫過克已複禮為仁,一曰克己複禮,天下歸仁焉,還望你不要忘記。”文章上總是要用古人的典故,馮婉賢用了孔子的這句名言。
睿王扭過去看李清珮,一本正經的說道,“李狀元,你随本王來。”
李清珮沒想到在這裏看到睿王,有些無措的跟在睿王的身後,卻是聽到了身後馮婉賢傷心欲絕的哭聲,一回頭就看到剛才還要巴結的人,這會兒作鳥獸散了。
兩個人一路無話,等着到了太和殿旁邊的偏殿,李清珮正猶豫說些什麽……,忽然間就被人拽入了懷裏,壓在門後面就欺身吻住了她。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真的 雙更……嘤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