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這個夢境堪稱大膽至極。

沈賀白的順從和緘默是最大的蠱惑,叫人沉溺其中,欲罷不能。

夢境裏的時間流逝緩慢,仿佛過了許多個世紀,周羨青的意識在一片沉重吵鬧的水流聲裏回歸現實。

“嘩”

“嘩”

他煩躁的翻了個身,對折枕頭夾住腦袋。

但這并沒有什麽卵用,浴室的門開,有人踩着拖鞋“啪嗒啪嗒”的在室內行走,并将一股潮濕的水汽帶動出來,在空調房間裏蔓延,對濕度格外敏感的周少爺當即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再也沒了睡意。

“誰啊!!”他暴躁又黏糊的發問,眼睛還沒睜開,先把枕頭從腦袋底下抽出來,扔到地上,“大清早的洗什麽澡——”

沒了枕頭的支撐,腦袋感覺是更沉了,周羨青眉頭皺的能夾死蒼蠅,他等了兩秒,沒聽到枕頭落地的聲音,疑惑的轉了轉脖子。

模模糊糊的視線內,沈賀白就這麽面無表情的站在他的床頭,穿了件寬松的黑色T恤,脖頸線條拉的筆直,肌肉微微充血,塊壘分明,手裏還捏着他的枕頭。

這模樣跟夢境裏那位服務周到的男技師簡直一個天一個地,周羨青愣了兩秒,合理懷疑下一秒姓沈的就會高舉起他的枕頭壓下來将他捂死在床頭。

“你......幹嘛!搶我枕頭!”他嘟囔着發怒,全然不顧方才枕頭是從自己這裏發射出去的。

沈賀白任由他将枕頭奪去又塞回自己頭底下。

“我有晨練的習慣,晨練以後必須洗澡。”他說。

“不準晨練。”周羨青閉着眼睛,兩條腿夾着被子蜷成一團:“也不準洗澡。”

他起床氣比PM2.5還濃重,但因着人沒醒透,脾氣發的很沒有威懾力,聲音也細細的團團的,像剛出爐的奶油小方。

沈賀白難得的沒有皺眉,大抵是直接将他的無理取鬧給無視了,簡短有力的扔下兩個字。

“起床。”

“起個毛。”周羨青的回應也很铿锵。

“今天暑假班開課,早上八點要到青年宮,步行過去要十五分鐘還要找教室。”沈賀白說:“現在是七點一刻,你需要立刻起床。”

“......”

周羨青的回應就是不回應。

見他腳勾直接被子蒙頭,沈賀白眯了眯眼,轉身書桌邊,從抽屜裏拿出了空調遙控器。

開十六度的空調蓋羽絨被是周少爺的愛,沈賀白用拇指推了一下遙控器的滑蓋,調出按鍵,“滴”的關了空調。

而後,他将遙控器往書包裏一丢,拉上拉鏈,打開房間裏所有的窗戶,再推門離去。

五分鐘後,周羨青汗流浃背的從床上翻坐起來。

“姓沈的我鯊了你!!!”他一邊用衣服下擺扇風一邊怒氣沖沖的沖下樓。

沈賀白正端莊持重的坐在餐廳裏跟姜琳還有周偲偲一起吃早餐。

“幹嘛幹嘛?”姜琳被他吓了一跳,柳眉倒豎,“大清早的叫那麽大聲!我心髒病都要給你吓出來了!”

周偲偲嘴裏正叼着個茶葉蛋,BlingBling的大眼睛撲閃撲閃,随後犀利點評,“哥哥,你好像個野人哦!”

“哦?野人原來長這樣。”沈賀白難得主動搭了腔,放下筷子掏出手機,“那我得拍個照留念。”

周羨青:“???”

周羨青:“你敢拍——!!!”

他嘴裏叫的氣勢洶洶,人卻已經在沿着樓梯往回跑了,速度之快以至于沈賀白都只抓拍到幾張模糊殘影。

沈賀白的唇角不易覺察的上揚了一瞬,随後繼續若無其事的吃早餐。

偶像包袱八百噸重的周少爺沖回房間,驚魂甫定,他第一時間反鎖上門,也無法确定自己到底有沒有被拍到什麽醜照,只能二話不說甩了衣服沖進浴室沖澡。

他一邊沖澡一邊在淋浴間裏無能狂怒,運動手表顯示他昨兒的深度睡眠才二十三分鐘!真是服了,他長這麽大還沒哪個暑假起的這麽早過!!!

覺都不讓睡,拿着鞭子在後面催魂一樣的催!跟牛馬有什麽區別!!簡直是奇恥大辱!

但如果他剛才那副邋遢樣被沈賀白拍下來再惡意傳播出去——

周羨青緩緩關掉了水龍頭,老老實實的換衣服,收拾書包,開門下樓。

待他下到客廳,發現餐桌上空空如也,小劉嬸嬸已經在廚房洗碗了。

“我早飯呢!”周少爺茫然又凄慘的發問。

“在我這兒。”沈賀白正站在玄關處,鞋都穿好了,整裝待發,他沖周羨青舉了舉手,手裏提着早餐袋,“姜阿姨已經送偲偲走了,你來不及了,路上吃吧。”

“邊走邊吃早飯對腸胃不好——”周羨青垂死掙紮。

“不吃早餐對腸胃更不好。”沈賀白皮笑肉不笑,轉身出門。

這一路,周羨青感覺自己像在被發配充軍,而沈賀白就是那個殺千刀的監軍獄卒。

小劉嬸嬸做飯的手藝向來沒的說,但那份雞蛋漢堡在他嘴裏也是食之無味,吞咽都困難,書包在肩膀上也重若千鈞,壓得他幾乎直不起腰,一路上都是沈賀白在導航,七點五十,他們抵達了青年宮。

周羨青半睜着眼,他感覺自己現在的困倦程度屬于被放倒了就能睡在路邊上,這時,一左一右傳來歡天喜地的叫聲。

“青哥!!!”

“嘿青哥早啊!!!”

是王偉哲和崔星。

王偉哲和崔星倆貨也是慣會踩點進,大概是把暑假班當成兄弟聚會看,倆人興高采烈的,看見熟人立刻就跟脫缰的野馬一般奔将上來,一左一右摟住了周羨青的脖子,他倆加起來三百來斤的重量那沖擊力讓周羨青本就搖搖欲墜的底盤雪上加霜。

“撲通”

頃刻間三人跟玩兒兩人三足似的在地上摔了個疊疊樂,周羨青被壓在最底下,臉着地,直接摔懵了。

那廂,沈賀白也被吓了一跳,在這倆大型犬沖過來的時候他就下意識的側身避了避——還幸虧得是避了,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哎呀我青哥啊!!!”疊在最上頭的王偉哲率先爬起來,在旁邊一陣跳腳,“您沒事兒吧您!哎喲喲喲崔星你快起來!!我青哥快斷氣了!!”

“在起在起!哎喲!!大腿根動不了一點!!你拉我一把老王!!”崔星圓滾滾的身體不甚靈活,舉手求救。

“在拉了在拉了!”王偉哲手忙腳亂。

“我該不會骨折了吧!!”崔星鬼哭狼嚎。

“你腿上那麽些脂肪且保護着呢!折不了!”王偉哲龇牙道:“倒是我青哥啊!!你快把我青哥壓扁喽!!”

盛夏的驕陽将水泥地烤的炙熱,像一塊燒燙了的平底鍋,周羨青薄薄一張趴在地上,被王偉哲和崔星七手八腳的扒拉了好幾下都一動不動。

早先受過傷的膝蓋處在隐隐作痛,困倦充斥着大腦,半睜着的視野裏,一切事物都微微扭曲着,如同被烤化了一樣。

周羨青心态崩了。

如果不報暑假班,躺在床上開着空調睡回籠覺的話就什麽事都不會發生......哪會像現在這樣,又丢臉,又疲勞。煩人,煩死了,一切都煩透了!

可他沒法兒改變這一切,從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

從天上降下的風和雨,他都得全盤接受,這大概就是所謂水逆?

周羨青閉了閉眼,撥開崔星和王偉哲的手。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動作,手臂便被人拽住,拉過,搭到肩頭。

周羨青愣了一下,随後整個人便騰空!屁股還被一雙很大的手抓住,往上托了托!

“喂!你幹嘛背我!”他嘴角一抽,失聲喊道:“我又不是起不來!”

沈賀白托着他的動作穩且牢固,步若流星,行進速度飛快,聲音卻還是一如既往的疏離清冷。

“因為要遲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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