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字跡
第23章 字跡
“周妄！周妄！”
有人在叫他，周妄回過頭，就見一個穿着白色襯衫的小少年歡快的朝他跑過來。
同樣米白的大書包被叮叮當當墜在身後，少年穿着一件淺卡及膝短褲，因為奔跑額頭都冒出了汗漬，濕淋淋的沾着雪白的腮邊，整個人都在發光一樣。
顧翎追到他，雙手撐着膝蓋直喘氣，“你怎麽走這麽快？”
周妄沉默着。
顧翎知道他不會說話，也沒計較，緩過勁兒來就背着大書包跳着背對他叉腰：“嘿嘿！好貨！期不期待！”
周妄長得瘦，但卻高了少年半個腦袋，此時寂靜眼眸微微斂下看他。
顧翎在他面前早習慣了自說自話：“天大地大吃飯最大，吃飽了才有勁兒打/架啊！”他一把拉起周妄，兩人站在便利店的遮陽棚下，旁邊是冒着冷氣的冰箱，有冰鎮的橙色汽水滋滋作響。
顧翎像一只會囤貨的小倉鼠一樣，大方拉開書包帶子，從裏面給周妄掏了一大把軟乎乎的現烤面包，還有一些補充精力的巧克力糖。
“你今天怎麽又不開心了？”顧翎先給自己拆了一個邊吃邊問道。
周妄将手中的塑料包裝拽的嗤啦響。
顧翎：“哎呦你這個別扭性子，咱倆什麽關系，和我說說呗，我幫你罵人！”
周妄深吸了一口氣，轉頭，從斜背包中拿出一個日記本，寫道：“他們說我是狗雜種。”
顧翎靠了一聲：“什麽人啊這是！”
周妄只在顧翎面前寫字，“還說我配不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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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翎：“？？”
顧翎氣的抓了一把頭發：“他們知不知道你是誰啊！氣死我了，你怎麽會配不上我，是我配不上你！我不配我不配！”
周妄筆尖在本子上失力滑出去一道，嘴中被少年塞了一顆巧克力糖輕輕舔舐着，在顧翎看不見的角落，少年周妄眸光深沉，幾乎是貪婪的看着他。
顧翎不知道想到什麽，轉頭小臉色頗為正經的看向周妄：“不管路人說什麽，你都只當他們在放屁，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再過十年，哦不，五六七八年，你肯定會踩在他們頭頂上讓他們瑟瑟發抖！”
周妄寫道：“真的嗎？”
聽起來那麽遙遠。
顧翎信誓旦旦：“真的！”他神秘兮兮笑了笑：“因為你啊，天生就是這個世界的主角。”
周妄微微扯起嘴角笑了笑，一個手掌大的面包，吃了五六口，能擡眼看顧翎七八次。
看着看着又想起什麽一樣，他尖銳犬齒咬着面包，瘦長有力的指節在日記本上寫道：“那你會一直在我身邊嗎？”
顧翎眨眼，不太确信：“應該吧。”
周妄不吃了，他又不高興了。
顧翎見狀連忙找補，“一定啦！這樣吧，我字據為證。”說着他搶過周妄的筆記本，擡筆刷刷刷的寫着草書。
“天氣：晴，日期：4.5，姓名：顧……”
周妄擡眼，無聲問他怎麽不寫了？
顧翎咬着筆尖思索了一瞬，這才緩緩落筆。
許晴岚才不會管他的死活，周家也對他視而不見，在顧翎這裏才稍有放松的周妄不着痕跡看過去。
顧翎捂着寫好，又不好意思一樣啪的合上遞回給他。
“行了，不許看，回家再看！”
周妄抿着嘴唇，手指悄悄別開紙頁，下一秒，背後就被少年拍了一把，力道不重，癢癢的有點奇怪。
“說了現在別看，全身上下都是反骨吧你，走走走，再請你喝個汽水，我和你說橘子味的最好喝了嘿嘿……”
“……大哥，大哥！”
周妄驀地清醒，身旁，顧翎拉着被子捂住耳朵腦袋：“拜托管一管你的催命鈴好不好？你上班我不上班啊啊啊啊！”
鈴聲還在繼續響，顧翎起床氣發作，軟綿綿的撲過去壓在周妄的胸口，伸着手臂接起道：“喂喂喂別叫了你老板馬上到！”
喊完光速挂斷電話，啪叽一下又栽在了周妄身上。
周妄：“……你。”
顧翎昨晚睡得不好，早晨再次開機失敗。
周妄閉上眼睛緩了緩，擡手，往青年的脖子去了一下，又挪到他的肩膀，幾秒過去，竟然還沒找到解救自己的姿勢。
顧翎睡姿非常“優美”，好好的一張床給他揉的像是草稿紙，他面容偏向周妄，一只手還要掉不掉的拿着他的手機。周妄幹脆坐起身，顧翎像一根軟面條咕嚕嚕從他身上滾了下去，他雙手抓了抓被角，小貓踩窩一樣。
驚夢一場，男人揉了揉抽痛的額頭，轉頭拿起手機回撥過去：“說話。”
001小心翼翼：“周總，您完事了？”
周妄：“……”
001察覺到對面沉默立馬求生欲上線道：“王助剛才來電話，說上次顧少簽壞的合同已經重新拟好了，需要我給您打印好拿上來嗎？”
這段時間和周重元周旋，周妄這才想起還有這回事，他嗓音微啞的應了一聲：“拿到主卧。”
不是書房嗎？001還沒說話，周妄又道：“等他起床估計要等到下輩子。”
001：“……好的好的。”
十分鐘後，周妄洗完穿好打開房門，001不敢擡眼，将合同從門縫遞了出來，然後眼前的木板又被啪一聲拍上了。
……不愧是周總，這份獨占欲！
周妄拿着新合同進門，用厚厚的紙拍了拍顧翎的腦袋。
顧翎睡的四仰八叉。
周妄聲線冷沉：“起床，簽文件。”
原本以為顧翎還叫不醒，沒想到簽文件這三個字就像是什麽密鑰一樣，瞬間解開了塵封的睡鎖。
顧翎頂着一腦袋炸毛閉着眼朝床邊伸手：“今天是什麽合同？”
周妄眼眸眯起：“你家的破産清算合同。”
顧翎：“哦哦……嗯？”
他清醒一瞬，勉強睜開一只眼睛瞄了瞄紙張，然後又看向周妄。
周妄眼都不眨：“你上次簽錯了字導致合同作廢，周家的人找到了這裏。”
顧翎提起精神：“我怎麽會簽錯字……啊！”
周妄看着他。
顧翎輕輕嘶了一聲嘟囔道：“還真是，這種烏龍也會發生，難為妄哥百忙之中還想起我這個小蝦米……”
他接過合同刷刷簽好扔回床上：“行了，這次絕對沒問題。”
周妄拿起一看，顧零，凋零的零，的确對了。
顧翎被這麽一攪也沒了睡意，幹脆游魂一樣起身，卻忽然想起什麽道：“等等，你說妄哥找到了這裏？”
周妄：“對。”顧翎睜大眼睛：“你庇護我，他沒把你怎麽樣吧？”
周妄：“沒有，他很忙。”說完周妄就高冷轉身，坐上自己的輪椅出去了。
顧翎狐疑的看了看男人的背影，覺得這人今天早上話格外少，他抓了抓被拍的蓬起的後腦勺，也轉頭紮進了洗漱間。
……大哥要真是周妄，那周妄一大早親自喊他簽文件，簽完了還能讓他繼續睡覺，這是童話故事吧？
顧翎心想人家是爽文男主他一個十八線炮灰配嗎？他不配啊！
也不知道在這自我安慰什麽，但顧翎一向心态爆炸好，這麽說了一通，覺得大哥就是周妄的心理陰影果然舒服多了。
還下樓牽着一夜未見的顧小狗去草坪上跑了幾圈，順便思索怎麽才能順利回家。
書房內，周妄擡眼朝傭人道：“不喝粥，去拿一杯橘子水。”
傭人連忙出門。
窗戶被半開着透氣，樓下傳來顧翎和那只可惡的狗一起跑鬧的聲音，周妄打開書桌抽屜，從裏面拿出了一份一模一樣的破産合同。
顧翎與顧零，也就一字之差，卻千差萬別。
正待合上抽屜，眼尾餘光卻忽然看見了藏在深處許久未見的一個舊筆記本。
不知道想到什麽，周妄伸手拿起它。
他知道為什麽與它許久不見，就像不願意去第二次複健一樣，這裏面的東西他也不想再看第二遍。
可是春日清風吹過窗戶，好像也帶着那個青年的明朗笑聲沖進來，卷的舊筆記嘩啦啦響。
疾風停下時，它已經緩緩定格在某一頁。
【天氣：晴，日期：4.5，姓名：顧翎】
周妄看到這裏，呼吸猛地一滞，他眼神掃過那個被作廢的舊合同，又看向筆記上龍飛鳳舞但曾經鮮活無比的舊字跡。
“本人在此承諾：要和不會說話的周小狗好一萬年ヽ(*^▽^*）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