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前往深淵
第四十九章 前往深淵
深夜,陳殊一個人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怎麽也睡不着。窗外的月亮安靜的懸挂在夜空之中,月光柔和的灑在地板上,形成模糊又溫柔的光影。
陳殊看見月亮就覺得心煩,他起身把窗簾拉上,宿舍裏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自從與西瑞爾相遇相識之後,這還是他們第一次分開這麽久,明明身下是張單人床,很窄,但陳殊卻莫名覺得很空,一種孤獨的情緒将他籠罩了起來。
其實以陳殊這種獨立自強的性格,他是從來不會對某個特定的人産生依賴的,但現在的他竟然連獨自睡覺都不适應了。
他甚至喊貝克上了床,抱着它一起睡。以前他嫌棄貝克的狗毛弄得滿床都是,很少允許它爬到床上來,但是他現在很需要抱着什麽東西。
陳殊把臉埋在貝克蓬松的狗毛裏,低聲喃喃自語,“其實我知道我也有錯,不該瞞着他的…如果一開始我就跟他講明了,可能也不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貝克擡起頭,用濕濕涼涼的鼻尖蹭了蹭陳殊的臉,好像在安慰他。
陳殊更用力的摟住它,“你說他會不會永遠都不回來了,本來我跟他也不是一個物種,說不定在他看來,我只是他漫長生命中一段短暫的消遣,他高興了就哄哄我,不高興了就離我而去,根本不會在乎我的死活。”
陳殊本來是想趁着這個靜谧的夜晚,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但是說着說着,竟然把自己給說生氣了。
他一把推開貝克,坐起身,一拳頭狠狠的砸在枕頭上,憤然罵道:“不對!他憑什麽啊!明明就是他的錯,不跟我道歉也就算了,居然還躲回老家去?太不負責任了!”
陳殊思來想去,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這混蛋想用冷戰逼我低頭認錯,真卑鄙,我偏偏不如他意!我現在就去找他讨要個說法,他不道歉我決不罷休!”
陳殊行動力超強,說幹就幹,絕不拖延。他迅速的從床上爬起來,穿上鞋子和外套,戴上黑色的露指手套,叮囑貝克留在屋裏之後,便推開門走了出去。
他一路目不斜視的走下樓梯,來到汽車旁邊,打開後備箱,從裏面拿出來一捆登山繩。
陳殊的氣勢一直很足,但當他真正站在長長的裂縫旁邊時,還是稍微猶豫了幾秒。
他看着腳下那仿若黑洞一般的地縫,喉結緊張的上下滑動了一下。裂縫很黑,很深,屬于另一個世界的風從裏面吹出來,掠過陳殊的發梢,帶着寒冷刺骨的死亡氣息,仿佛遠古巨獸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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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瑞爾曾經說過,普通人類一旦進入深淵,會立刻被壓成一團鮮血淋漓的碎肉,陳殊不确定自己能不能進去。既然他身體裏融入了西瑞爾的一部分,可以免疫大部分精神控制,那麽說不定也可以适應深淵的環境。
他可以在深淵裏生存的概率有三成,這個成功率對陳殊來說已經很高了,畢竟在賭博這一方面,他向來十分瘋狂。
正好裂縫旁邊就有一個籃球架,不用花費時間在地面上釘地釘,陳殊直接把繩子系在籃球架的底座上,另一端扔進裂縫中。
他拿出一根野外熒光棒,用力一掰,熒光棒便散發着幽幽的綠光。陳殊将這個光源挂在腰帶上,雙手抓住繩子,踩着岩壁上凸起的石頭,小心翼翼的往下爬。
前十米還能看到頭頂的月光,越往下爬就越暗,巨大的黑暗中只有那麽一點微弱的燈光,像螢火蟲一樣忽隐忽現,仿佛随時都會被吞沒。
陳殊緊抓着繩索,雙腳蹬着岩壁,靠着熒光棒的光線,仔細辨認着腳下的岩石。他緩慢而均勻的喘息着,爬得很慢,因為一不小心就會踩空。
越往下爬,空氣就越冷,陳殊的發絲和眉毛上已經出現了白色的寒霜,雙手更是凍得發僵,幾乎抓不住繩子。
陳殊聽見深淵裏傳來奇怪的聲音,像是有人在用異國語言不斷說着什麽,他聽不懂,但是心裏卻明白,這是來自深淵的呼喚。他對這些有免疫力,所以只是覺得這聲音很怪,如果是普通人的話,恐怕早就瘋了。
寒冷、黑暗、疲憊、危險、詭異的聲音,這些都不算什麽,在深淵裏,最恐怖的其實是孤獨。
陳殊擡頭往上看,是一片漆黑,低頭往下看,仍然是一片漆黑,他如同漂泊在大海上的一葉孤舟,看不到任何出路。
時間仿佛停滞不前,又仿佛已經過去了千年,在這種環境下,人類會開始懷疑自己是否還活着,是不是已經到了地獄,陳殊有幾個瞬間甚至産生了松開繩子跳下去的沖動。
他趕緊用力掐了自己一下,疼痛讓他清醒了過來,這時候他才猛然意識到,不對!
這根登山繩只有八十米,但是他爬了這麽久,粗略估計已經下到了兩百米的深度,可是繩索仍然還在,并且繼續向下延伸,根本看不到盡頭。
等等,這根繩子的顏色也不太對勁兒,陳殊很清楚的記得,這應該是一條淺灰色的繩子,但是現在這根繩子變成了一種非常濃重的漆黑,觸感也變得滑溜溜的,似乎沾着很多粘液。
陳殊甚至不知道這種變化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他戴着手套,而且一直盯着腳下的岩石,所以根本沒注意到手中的繩子。
這顯然不是他的登山繩,而是另一種東西,陳殊不知道該怎麽辦了。他的身家性命都系在這根“繩子”上,肯定不能輕易松手,但是他也沒有力氣繼續往下爬了,往回爬也是希望渺茫。
面臨絕境時,陳殊的心反而鎮定了下來,他倚靠在岩壁上,安靜的望着眼前無邊的黑暗。
這裏是西瑞爾的家鄉,他就是一直呆在這種地方,黑暗的、寒冷的、孤寂的深淵。當他從漫長的沉睡中醒來,心裏會想些什麽,會不會覺得孤單?可能幾千幾萬年以來,都沒有人跟他說一句話,也沒有人可以給他一點兒溫暖。
或許正因如此,他才對陳殊如此執拗,這是世界上唯一一個能讓他感到愛和溫暖的人,是他獨一無二的寶物,當然要死死抓在手裏,不容他人一絲觊觎。
忽然的,陳殊看到前方出現了一團昏黃的亮光,他還沒來及高興,心髒就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他看到一條巨大的鮟鱇魚從虛空中游了出來,這種深海魚類醜陋無比,渾身上下長滿了疙瘩和尖刺,嘴巴大張,露出裏面層層疊疊的密齒。那團亮光實際上是它頭頂的拟餌,像釣魚竿一般豎在頭頂。
陳殊騰出右手,握住了腰後的匕首。
但他心裏很清楚自己根本無力反抗,那條魚太大了,就像一棟樓那麽大,陳殊的體型還比不上對方身上的一根刺。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禱鮟鱇魚無視自己,快點兒游走,可惜事與願違,大魚直直的向他游了過來,嘴巴越張越大,陳殊能看到對方口腔裏舌頭上有無數只肉紅色的小手,還在不斷的抽搐,瘆得人頭皮發麻。
就在鮟鱇魚馬上要将陳殊吞下去的那一刻,黑色的登山繩忽然嗖嗖的舞動開來,化成十幾條觸手,直接把鮟鱇魚捆了起來。
這條魚被五花大綁,肚皮朝上翻了過去,它發出沉悶空蕩的吼聲,龐大的身軀緩緩下沉,墜入更深的黑暗中。
而剩下的觸手則在瞬間分散成幾千條,像織毛衣一樣橫豎穿梭,在陳殊腳下織出一個落腳的平臺。
陳殊驚魂未定的坐在平臺上,凍僵的手指還在發抖,呼吸都帶着凜冬時才有的白霧。
幾米之外凝聚起一團純白的光,很快光芒散去,西瑞爾出現在陳殊面前,他眼神冷淡,似乎仍然在生氣。
在這無盡的黑暗中,西瑞爾顯得愈發美麗,他的長發、眼睛、皮膚,都仿佛散發着聖潔的光,如同天神降臨一般。
但是他的聲音卻很冷漠:“你來這裏做什麽?”
陳殊眼神迷茫了一瞬,雖然他是冒着危險主動來找西瑞爾,但他現在既不想低三下四的認錯,也不想繼續指責和斥罵對方。
在親眼目睹深淵的冷寂之後,陳殊不想再吵架了,所以他只是低下頭,搓了搓冰冷的手指,開口道:“我好冷。”
“……”
這三個字仿佛比“我愛你”要更加有力,西瑞爾輕輕嘆了口氣,随着這聲無可奈何的嘆息,他眼中的冰霜也慢慢融化了,表情變得柔和起來。
西瑞爾脫下外套,裹在陳殊身上,又把他抱在懷裏,讓他緊緊貼着自己的胸口。
“這樣會暖和一些嗎?”
西瑞爾又牽起陳殊的手,慢慢脫掉了他的手套。他攀爬的時間太久了,柔嫩的掌心已經磨得通紅,有些發腫。西瑞爾輕輕撫過他的掌心,一道白光閃過,傷處便迅速的痊愈了。
“還疼嗎?”
陳殊搖了搖頭,縮在他懷裏不說話。
西瑞爾又問:“為什麽要來這麽危險的地方,我之前不是告誡過你嗎,深淵對人類來說非常恐怖。”
陳殊小聲嘟囔道:“這都怪你,誰讓你一言不合就離家出走回娘家的,我作為家裏的頂梁柱、你的老公,只能放下身段過來找你。”
一段話說得西瑞爾忍俊不禁,“這麽說你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我沒錯!”陳殊先是嗆了他一句,但馬上又改口,“不對,我有錯,但是你的錯誤更大。”
“我和盧卡斯真的什麽都沒發生過,他以前是追過我,但被我拒絕了,後來就再也沒提過這事,我之所以瞞着你,也是怕你亂吃醋,再弄出什麽人命來。”
事實證明,他的擔憂也不是沒有道理,如果當時不是陳殊及時趕到,恐怕盧卡斯早就頭上頂個光圈上天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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