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if線（5）
if線（5）
景兮把那點故事講得斷斷續續，沒什麽細節，只是大概勾勒出了她本該走的另一條路，以及那樣的走向會對蒙在鼓裏的景程造成什麽影響。
景程聽得雲裏霧裏，但多多少少也能從中感受到些許“命運弄人”的無奈，不管是景兮随口編的故事，還是确實有這樣一個夢，對景程來說其實都沒什麽區別。
景兮能給出想要緩和關系的态度，就已經足夠了。
不過有了這麽個引子做切入點，母子倆後面倒也順着話頭聊了很多其他別的事，吃完飯了景兮甚至還有些舍不得似的，在征求過景程意見後，将他帶到了自己暫住的房子。
這套公寓剛買不久，搬去宋家前，兩人曾在這裏生活過幾個星期，不過大多數時候房子都是空着的——景兮不回家，景程不想自己待着，就也總在外面晃悠。
時隔半年多再回來，景程訝異地發現屋內多了不少很有生活氣息的東西，冰箱甚至都被蔬果食材等填得滿滿當當，不過對此，景程動容歸動容，但行為确實就沒太多溫情了。
“你又不總在家吃，又不會做飯，買這麽多好浪費。”景程從冰箱裏拎出瓶果汁，笑嘻嘻地打趣道。
景兮摘耳環的動作一頓，輕飄飄地答道：“想嘗試學一學。”
“畢竟以後我會有很多空閑。”
景程似懂非懂，但想着估計這也是對方“展開新生活”的一部分，就也沒再細問，只是點了點頭。
“你要不要多在這住幾天？”景兮倒沒準備讓場面再冷下去，而是直接發出了邀請。
景程猶豫了半秒，遲疑道：“還是算了吧，這邊離學校得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太折騰了，我早上可起不來。”
景兮擡眼看向景程，眼裏滿是“不相信”，她眉尾微擡，學着景程方才調侃她的語氣，笑盈盈地說道：“你又不愛總去學校，又不學習，請幾天假沒事的。”
景程：……
“雖然你說得對，但那是以前的我，我已經今時不同往日了。”景程理直氣壯道。
景兮好奇道：“你現在愛上學習了？”
“那倒也不必。”景程撇撇嘴，嘟嘟囔囔的，“但我現在喜歡去學校了，我都好幾周沒逃過課了呢。”
“呀，這麽厲害？”景兮配合地誇贊着，可下一秒，輕盈的語調一轉，便墜上了幾分揶揄，“怎麽突然開竅了？是真心喜歡上學，還是……”
“喜歡上了學校裏的什麽人啊？”
景兮拖着尾音，字句間的試探甚至可以算得上篤定了，不像是詢問，更像是在闡述什麽事實。
景程莫名有種自己那點兒小心思完全被看透了的感覺，揮着手、搖着頭，承認又不肯完全承認地胡言亂語着：“不算學校裏的。”
“哎呀，也不算喜歡。”
“不對，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喜歡，反正就關系挺好的，我還在考慮，沒說一定就要在一起。”景程聲音越來越小，末了還小心翼翼地朝景兮瞥了一眼，心虛地問道，“要是真在一起搞早戀，你會像校園劇裏那些家長一樣，那話怎麽說的來着，嗯……棒打鴛鴦，對，你會棒打鴛鴦麽？”
景兮被景程的用詞噎了一下，嗆得差點直接咳嗽起來。
“……就憑你這語文水平，就沒有早戀的資格。”景兮有些無語地評價道。
“媽你分數歧視。”景程不滿地替自己和自己八字還沒一撇的早戀申訴着，“再說了，成績好的哪有時間惦記小情小愛，我們學校操場散步、食堂喂飯、小樹林親嘴兒的，都是我們這種不學無術的。”
景兮無奈地扶着額角，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生了個傻子：“你真覺得說這種話對你的訴求會有什麽幫助麽。”
景程“噢”了一聲，搖搖頭：“那也沒有。”
“我的意思是，按常理來說，我這種落後分子早就該戀好多好多回了，沒碰到合心意的愣是拖到現在，已經算很不錯了，媽，你就偷着樂吧。”
景兮：……說得好，但下次不要再說了。
沒早戀過、從小到大就沒掉出過年紀前三十的景兮，心裏又把景程身上那顯然“低劣”很多的另一半基因的供體辱罵了幾遍，行動上倒也懶得再聽“春心萌動”的兒子繼續胡說八道了。
“行了行了，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我不棒打鴛鴦，如果你有需要，我甚至可以去學校給你提親。”景兮腿一翹，手一揮，逐客令下得幹脆，“趕緊回房間睡覺吧，明早我開車送你。”
“都說了不算是學校裏的……”景程小聲嘀咕着，但腿腳倒是利落，外套一扔，甩了句“晚安”給景兮，便捧着對方剛給自己買的新手機，馬不停蹄地往自己房間溜。
這一晚上一直在跟景兮聊天、修複感情，根本都沒顧得上別的事，宋臨景剛表白完，自己就失聯了好半天，估計心裏指不定怎麽忐忑呢。
善用換位思考的景程只覺得自己簡直太善解人意。
他低頭點開了和宋臨景的對話框，有些遲緩的網絡拖慢了載入速度，客廳信號強一點，景程便在門邊站住了，想着等刷新出來再回屋，可就當數條消息彈上屏幕的瞬間，景兮的聲音卻從他身後不遠處悠悠響起。
“轉告宋臨景，過段時間我帶你們出去吃飯。”說完，還不等景程反應，景兮自己倒是嗤笑了一聲，接着話頭再開口問道，“你們能談到那時候麽？小孩子都沒定性，不會沒過兩天就鬧分手了吧？”
剛才沒承認，現在顯然更不能承認了，景程被臊得脖子都開始隐隐發燙，猶豫了半秒，還是決定裝沒聽見，腳一邁，手一推，堅決且果斷的将景兮愈發不再遮掩的笑聲攔在了門外。
媽媽開始和自己親昵起來了，這挺好的。
但媽媽選擇的切入點，似乎有點讓青春期懵懂青澀的小男生欲言又止，這就不太好了。
被久違的母愛打趣到頭暈眼花的景程，一進房間，就把自己砸到了床上，翻了個身，将半張臉埋進被子，才終于做好了心理準備似的，重新解鎖了屏幕，一條一條地看起了過去幾個小時裏宋臨景發來的自言自語——
[喜歡你。]
[床上都是你的味道。]
[上次的聖誕禮物還沒送給你，你現在還想要麽？]
[今晚是不是不回來了？]
[我剛開完視頻會議，做套題就睡。]
[你明天會去學校麽？]
[好想見你。]
[喜歡你……]
天啊……
景程抱着被子在床上翻了一圈，試圖以此緩解心裏此刻說不清是什麽的奇怪感受。
太膩歪了。
雖然告白了，但這也太膩歪了吧！
說好了清冷古板的小正經呢？這個黏黏糊糊的人到底是誰啊。
景程甚至開始思考起了，宋臨景在沒見面的日子裏被魂穿奪舍的可能性。
但顯然，這不太符合科學。
景程粗暴地給自己套上了“玄幻題材”看多了的标簽，手指滑動着屏幕，又把宋臨景的每一條碎碎念從頭至尾地仔細咂麽了一遍。
又咂麽一遍，再咂麽一遍，反反複複研究剖析好幾遍。
最終，快把這幾條消息盤出包漿來了的景程輕輕笑出了聲，側過身子，将微微發燙的臉頰在木制床頭處貼了兩下，得出了結論——
宋臨景啊……
喜歡慘我了！
景程篤定得不能更篤定了。
雖然搞不清楚深層緣由，但景程回憶着兩人相處的細節，倒也隐約能窺見些端倪。
從一開始的不抗拒，到後來的主動求和，再到越來越沒界限、越來越沒分寸的相處模式，景程忍不住“啧”了兩聲，感慨起了宋臨景的用心良苦。
可能這就是一見鐘情吧。
景程：不理解，但還挺享受的。
于是回味夠了的景程，細心從宋臨景發來的消息裏挑揀出能回應的，一條一條地回複了過去：
[我剛躺下，今天住我媽這，不回去了。]
[洗發水沐浴露咱們都是同款，我的味道就是你的味道。]
[聖誕禮物你不說我都差點忘了，要啊！當然要！你明天放學給我！]
[明天去學校。]
[我也想見你。]
景程打字的動作稍一停頓，在片刻猶豫後，到底還是将盤亘在心裏的那個若隐若現的念頭傳達了出去：
[宋臨景，明天早上見面，我把我的答案給你。]
點下發送的瞬間，景程便直接按熄了手機，像是陷入了極度不好意思的情緒一般，整個人埋進了被窩裏。
好膩歪，好矯情，好不符合一個酷哥該有的形象。
景程在心裏嘀咕着批判自己。
可還沒等他結束“忏悔”，手機鈴聲卻突兀地響了起來，聲音回蕩在安靜的卧室內顯得格外刺耳。
景程身子一僵，他甚至不用看備注，都能猜到這通電話是誰打來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景程甚至覺得這個熟悉的鈴聲都比平時要急切很多。
他深吸了一口氣，清了清嗓子，試圖讓自己聽起來滿不在乎，調整好狀态後，才按下了接聽：“喂——”
可還沒等景程把準備好的“雲淡風輕的問候”說出口，宋臨景帶着幾分微妙亢奮的聲音，便毫不掩飾地從聽筒處湧了出來：“這麽快？不需要再考慮幾天了麽？”
景程被對方字裏行間隐晦摻雜在一起的喜悅與緊張逗笑了，他動了動腦袋，調整成更舒服的姿勢，語氣輕佻地打趣道：“你不想知道我的答案？那好吧，那我也可以晚點……”
“想知道。”宋臨景再次打斷了景程，天生冷淡的聲線中蘊着溫和，他輕笑一聲，像是嘆息般無奈，某種程度上來說，聽起來卻又更像撒嬌，“之前說不急是騙你的。”
宋臨景語調為揚，句尾拖長了半拍，坦蕩又直白地說着與他人設大相徑庭的話：“我急死了。”
景程頓時笑得更開心了，幾乎快要控制不住想在床上左右滾上兩圈的心情。
“為什麽不直接現在就告訴我？”宋臨景安靜地聽着他笑，直到景程的呼吸漸漸平緩下來，他才再次開口問道。
“這麽重要的事，那肯定得面對面說才行啊。”景程義正言辭道。
宋臨景卻好脾氣：“我不介意在電話裏說。”
“嘿！你不介意，那我介意總行了吧？”景程揶揄道，“拜托，小宋同學，我可是初戀诶！第一次接受別人的表白，第一次試着去喜歡別人，該有的儀式感我都得有，你不要破壞氣氛好吧。”
宋臨景先是“嗯”了一聲，可在反應過來後，卻又忍不住笑出了聲，他語氣又輕又柔，似夏夜攜着草木氣息的風：“小程。”
宋臨景低聲念着那個親昵的稱呼，停頓了半秒，才繼續開口道：“你有沒有意識到……”
“你其實已經把答案給我了呢？”
來啦-3-
這裏是二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