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章
第 67 章
“大人!”陸奇神情凝重,快步而來,“南疆王女在秋雁山遇刺!”
清晨,一道響亮的聲音喚起了他們,莊繼北剛剛練完劍,聞此消息,詫異問:“人怎麽樣?太子知道消息了嗎?”溫從也駐足靜聽。
陸奇道:“據說只是小傷,暫無大礙,太子殿下人早已趕到了秋雁山。”
莊繼北樂了,他輕輕拿起劍,陽光下,指尖掃過,鋒芒凜冽。
他似笑非笑:“秋雁山離咱們這裏有多遠啊?”說完戲谑地看向陸奇,陸奇低頭思索:“最快也要五個時辰。”說完,他怔了下,一時無言,莊繼北道:“行了,忙自己事兒吧。”陸奇點頭應是,退下了。
待人走了,莊繼北才嗤笑道:“我就說昨晚的蔣明啓怎麽那般盡職盡守,深夜了,還親自巡邏,敢情是去太子府接太子了呀。”
溫從道:“你有什麽想法?”
“兩種結論。太子能大早上就出現在秋雁山,必然是提前知道了那邊會發生刺殺,要麽刺殺的人就是他準備的,要麽是有人要刺殺走漏了消息讓太子知道了,不論是哪一個,太子都不吃虧,救了王女,得了南疆恩情,他都是賺的。”
“你傾向前者還是後者?”
“後者。”莊繼北譏笑道,“他沒那個膽子去設計刺殺王女,為了這麽個不輕不重的恩情,劃不來。昨夜他急召蔣明啓去太子府,大概就是得到了有人要刺殺的風聲,自己不敢親自前往,叫了蔣明啓打頭陣。”
溫從颔首一笑,“愈發聰明了。”
莊繼北退了步,看着陽光下的劍鋒,氣勢如虹,不愧是上品名劍,劍鋒微微下壓,劍身投射出一抹人影,那人影漸漸放大,莊繼北頭也不回道:“清醒了就趕緊走人。”
少年眉間緊蹙,審視四周,目光又緊盯着他二人,質問道:“你們是什麽人?”
莊繼北扭頭,輕佻一笑,“與你同歡的人?”
那少年一愣,身子定在原地,半晌說不出話,好久,像是回憶起了什麽,喃喃道:“哦恩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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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從遞了杯清水過去,“南疆人?”
少年一頓,也未曾掩飾,“嗯。”他喝了幾口水,順了順嗓子,瞎編了個理由,“我爹是商隊的,我跟我爹一起來的。”
“小小年紀不學好,去那種地方,你都不怕你爹擔心啊?”莊繼北放下劍,“多大了?”
少年抿唇:“十六了。”
“好年輕啊。”莊繼北唏噓道,“我像你這個時候……”正準備來個教條主義教訓,突然卡住,溫從玩味笑:“你十六的時候在幹什麽?”
莊繼北:“……”
國子監打架?時不時去下柳南風?
也不怎麽光彩……
他嗐一聲,擺了擺手,“好漢不提當年勇。”
昨晚這個少年本是被管家安排到了別的住處,也是他有本事,自己昏昏沉沉,摸索到了主院,尋了最大的一間屋子躺了進去,人挪也挪不出來,大半夜,也不想鬧騰,莊繼北和溫從把房間讓給了他,他們倆則去側間和倆孩子一起睡了。
對晚輩,莊繼北還是挺有耐心的,尤其是在對方小了自己十歲有餘的情況下,大有一種後浪推前浪的滄桑,“你叫什麽名字來着?”
少年被莊繼北這眼神盯得發毛,滿不在乎道:“我們又不熟,幹嘛要告訴你?”
“你昨晚可是直嚷嚷要給我說呢!”
“昨晚是因為我喝醉了,況且是我說我喜歡你的前提下。”少年眨了眨眼,“不過你長得确實不錯,我挺喜歡你的,看你住的這地方也不怎麽好,我有錢,有很多錢,你跟我在一起,我帶你回南疆怎麽樣?”
“……”莊繼北笑呵呵,“你小子真男女通吃啊?”
“我們南疆不比你們大梁盡是迂腐之氣,怎樣,走嗎?”
“晚喽!”莊繼北笑道,“你要是早幾年,我說不定還真能考慮下你呢,現在我已經有郎君了。”
“誰?剛剛那位?”
“嗯。”
“那有什麽要緊的,跟我一起走了呗。”他揚了揚眉,笑而輕狂,“我昨晚的話不作假,我不介意三個人一起的。”
“你還是介意下吧。”莊繼北一個巴掌扇到他後腦勺,“年紀不大,狂言卻多,再說一句淫言穢詞我真不客氣了啊。”莊繼北不予再談,起身踢了腳旁邊人,“清醒了就走。”
那少年也不留念,仍是那身紫袍,抖摟兩下,站起身時,年少的面龐讓他顯得意氣風發,陽光下的發絲都是耀眼的,臨走時,回頭望了望他,笑道:“我叫蘇朝晖,告辭。”
南疆王女在大梁境內遇刺,終究是大梁的疏忽。
蔣明啓也該是倒黴,勤勤懇懇一個月,為的就是這次使團觐見完美無缺,而後得嘉獎,不說升官了,至少也能在年底的文書上寫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這會好了,雖說支援及時,但還是出了疏忽。
太子提拔蔣明啓在兵部的權力,皇上又要打壓,莊繼北正好成了那塊籌碼,兩方對峙,他夾在中間上下不得。一會兒罷了他的兵權,一會兒又恢複了,光領兵牌他就前後跑了好幾次。
燙手山芋最終還是交到了他手上,太子盯着他說:“你可仔細點。”
莊繼北忽然回首叫了句:“殿下,您說王女若是真的死了,怎麽辦?”
太子陡然厲色,疾步上前的那一刻,被丞相笑聲擋住了,丞相對太子說:“殿下,人多眼雜,勿要讓人笑話。”
太子冷笑一聲,甩袖離開。
莊繼北悻悻地。
和丞相同出宮門的那一刻,丞相對他說:“莫逞一時口舌之快,目光放長遠。”
莊繼北笑笑:“大人,我是真的心裏沒底。太子殿下在乎王女安危,我也在乎,可這王女就像個金饽饽,誰都惦記,我這人粗心大意的,未必做的能有蔣明啓好。”
“你是在給我預警嗎?”
時過無人之僻路,僅有他二人,莊繼北笑了笑,不接話。
丞相驀然道:“那個溫氏還在你身邊是嗎?”
莊繼北一頓:“溫從嗎?是的。”
“将你的話說與他聽聽。”
莊繼北又一愣,沒明白丞相突然提起溫從的意思。
待回了府內,莊繼北對溫從說完,溫從道:“丞相大人是擔心你有危險。”
“怕太子告狀?”
“不,怕你被南疆人弄死。”溫從低頭,逗弄着懷裏的小莊文,莊文笑的咯咯咯,忙往溫從懷裏鑽,溫從将他抱起,放回搖籃裏,又換了溫陽抱,輕輕道,“太子他不怕你,甚至他欣喜你有這個想法,疏忽職守還好說,若是你想刺殺,太子恨不能助你一臂之力,南疆動亂,太子讓你領兵,前去邊境駐守,一則把你這個麻煩終于有正當理由送到邊疆無召不得歸,二則南疆人記恨你,定會千方百計要你死要你償命。你的話得罪的不是太子,而是南疆。”
溫從忽而一笑:“不過如果你真的有刺殺王女的想法,我會很高興,她死了,我有辦法讓你開脫。”
莊繼北立刻道:“不,我只是逞口舌之快,王女死了,局勢就大亂了。”
“亂了不好嗎?”
“我覺得應該慢慢來。”
溫從意味深長的看着他,良久,低吟:“我與你說過很多次了,久戰必衰。我的确很希望這位礙事的南疆王女死了,她死了,太子就少一助力。”
“她死了,還有別的王子能繼承王位呢。”
“倘若沒有了呢?”
溫從拿起小小的木頭勺子,從碗中舀了一勺奶,慢條斯理的給小溫陽喂,小溫陽喝的直吧唧嘴,嗓音軟軟糯糯,歡喜極了。
小溫陽擡頭仰望着溫從,迷茫地摸了摸溫從的臉,可能是不懂為什麽對方眼底盡是陰鸷,那淡淡的殺意藏得極好,連莊繼北也未能察覺。
見莊繼北不說話,溫從換了個話題,道:“王女兩日後進京城,你有什麽準備嗎?”
莊繼北嗓子一癢,“已經安排下去了,不會出差錯的。”
“人迎到京城內嗎?”
“怎麽?”
“這會兒就進宮,向皇上奏請改為額濟草場吧。”
“額濟……哦哦我想起來了,就是之前司徒要刺殺你的那個地方是吧?”
“……”
“去那邊做什麽?冬日裏,哪裏能落座。”
“前一個月開始京城就是太子以及蔣明啓輪防了,兩日時間,真查出什麽不幹淨也不夠你清理的,換個地方,草場開闊,真出了問題也能抓得住人去問責。”
莊繼北隐約覺得這話中還有他意,尋摸不出來,溫從已經帶兩個孩子回房間了,他坐在原地,苦思冥想,良久,才反應過來,溫從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麽意思?
什麽叫人也能抓得住?
既然已經讓他去巡守了,自然不能出半點差錯,可聽溫從的意思,像是這差錯不論是在京城還是草場必然會出,京城不好為自己開解,但草場方便他抓人,他能順利脫身。
思及此,莊繼北問了句:“那你去草場嗎?”
“危險,不去了。”房內傳來一道婉轉的嗓音。
一聽這個回複,得,莊繼北心中有數了。
草場肯定要有亂子。
溫從如今和他說話都是點到為止,讓他自己悟,就像現在,能悟到悟,悟不到那就算了。
兩日後,額吉草場,冬草貧瘠,地面的白雪混雜在泥地裏,一列列鐵騎直策而過,黑壓壓一片,猶如萬軍過陣,空中盤旋着猛禽,展翅高飛,長空旋鳴,銳利的聲響直擊心扉。
為首之人一身沉甸甸的铠甲,下馬時,铠甲落出重錘之音,漆黑的隊列分成兩隊,空出中間的過道,密密麻麻的人群瞬時整頓,對着前方的莊繼北拱手行禮,高聲:“拜見中郎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