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後面江念風一切如常, 似乎拒絕對他而言，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插曲，甚至對他的态度都一般無二。

直播鏡頭逐一對準嘉賓。

聞歡歡和裴肅志歡笑連連, 他們一整天走過許多地方，兩人極其默契地回憶起過去, 讀出對方的卡片，甚至發現許多不曾留意的甜蜜細節，大家紛紛感嘆不虧是老夫老妻了。

曲長意和宋風意外上大分, 曲長意在卡片上寫下了一段歌詞, 那是他今年寫給宋風的新歌, 一改往日搖滾張揚的風格，有些溫柔沉靜。宋風看着是個冷靜刻板的工程師，可沒想到溫柔起來也膩得要命，甜糊糊得令人倒牙。

洛洛和淩宇兩人壓根沒給對方寫，兩人互相冷淡得幾乎像堅冰, 衆人早已做好旁觀對罵的準備，所幸還沒有失智到這個程度。

只是走了個過場，洛洛随便談了點感想便起身離去, 對坐在他身後的淩宇連看都沒看一眼。

淩宇卻突然追随着洛洛起身, 下意識邁出幾步, 伸手向洛洛抓去，還沒開口眼圈突然紅了：“洛洛……”

洛洛甩開他的手，冷淡地回頭瞥了一眼, 随即毫不留情地大步離去。

淩宇站在原地, 呆愣了許久, 慢慢垂下頭，像只喪家之犬。

而席歌和江念風這對, 原本觀衆們是抱有極高的期待的，紛紛呼朋引伴，搬好板凳準備看兩人深情告白。

結果卻等到了席歌的一張“好人卡”，江念風一腔愛意全打了水漂。

彈幕和評論區瞬間炸了，大片大片的嚎哭和不能接受的哀叫。

——“我不相信……怎麽會這樣呢？我磕的CP竟然BE了？？？”

——“席歌明明、明明那麽甜啊，他明明那麽喜歡江念風。”

——“是不是害羞了啊，不好意思在屏幕面前表白……別打醒我，讓我再做個美夢，萬一醒來兩人就官宣了呢。”

——“我不能接受！！！這世界上已經沒有什麽能傷害到我了！我的心像在大潤發殺了十年的魚一樣冷！上勾拳！下勾拳！左勾拳！右勾拳！回旋踢！扭曲！爬行！發瘋！”

江念風的唯粉一直暗中窺視着直播，這下終于找到機會，全都浮出水面：

——“潛伏這麽久，他終于暴露真面目了。”

——“哥哥恢複理智吧，看清楚席歌是個什麽人，就不會再戀愛腦了。”

——“真懷疑席歌是不是對哥哥下了什麽蠱，嗚嗚嗚我好心疼，騙身騙心騙時間騙感情，他不配啊！”

——“我早就覺得席歌不對勁，節目第一天他們兩個确定路線的時候，就看出他完全不了解哥哥了。”

——“确實，仔細回想起來，有很多地方不對勁，哥哥明顯是被仙人跳了吧。”

網上一片議論紛紛，宿千裏已經是念歌最大的CP站子站姐，蹲點準備截圖美顏上傳，給沒時間看直播的小粉絲轉播，驟然見到這一幕，也完全不能接受。

她又把錄屏翻出來，把這幾分鐘翻來覆去地重新看了好幾遍，終于無力地接受，席歌好像确實是拒絕的意思，不是害羞，更不是什麽欲迎還拒。

只是他難掩心虛，甚至不敢擡頭，高清鏡頭放到最大後，能看到他微微顫抖的指尖，昭示着內心的恐懼。

難道是有什麽難言之隐？

宿千裏想知道，這究竟是為什麽。

江念風同樣想知道為什麽。

他已經基本斷定，席歌的拒絕有他自己的理由，但絕不是不喜歡自己。

那麽原因是什麽，就非常耐人尋味了。

捆綁自己炒作CP？可是顯然，繼續炒作才是明智之舉。

蹭自己的熱度也是同理。

他總覺得，席歌一定是有不得不做的理由。

他反複告訴自己一定要保持理智，要有足夠的耐心，将整件事完全調查清楚，再一擊必殺。

可珍惜之物脫離掌控的憤怒，令他的神經幾乎緊繃到極點，用盡全身力氣才能勉強保持冷靜。

……

那張卡被江念風接過去，席歌覺得，一直懸在頭頂的刀終于落下去了，他心底像是長長松了一口氣，無非就是接受亦或是不接受。

其實他完全可以跟江念風繼續保持暧昧，趁機打探更多消息，在任務結束時直接驟然抽身離去。可他卻突然有些不忍，總歸他只是個反派，與其給他希望，還不如直接拒絕來得輕松直接。

只是出乎他意料的是，江念風表現得過于冷靜了。

江念風像是完全不生氣，也沒有脾氣，甚至還有餘力安撫他的忐忑心情，表現得像個紳士。

本應是能松口氣的，可席歌卻對他理智到幾乎冷漠的态度，暗暗有些心驚。

他真的沒有情緒嗎……

直到綜藝結束，江念風甚至還十分紳士地問他，要不要一起回去。

席歌連忙搖頭，拒絕了他的邀請，推脫說經紀人已經來接他了。

江念風笑笑沒說話，輕輕撫摸了他的臉頰，擡步上車離去，黑色保姆車漸漸消失。

席歌呆在原地，怔愣地伸手摸了摸臉頰被撫過的地方，感覺好像有點發燙。

“嘟嘟——”

一輛保姆車開到席歌身旁，按響鳴笛。

經紀人宋成将車停在席歌眼皮子底下，降下車窗，嘆口氣喊道：“席大少爺，別看了，上車。”

席歌猛地回身，連忙放下手，打開車門走了上去。

他坐在車後座上，身體蜷縮起來，手肘抵在膝蓋上，将頭埋在兩臂之間，垂着頭看向地面，莫名地有些消沉。

“怎麽了我的席大少爺？”席歌每次惹了事，宋成都是用這副拖長了的音調陰陽怪氣：“突然良心發現了？”

他語速飛快，像個連珠炮機關槍，不打頓地說了一長串：“你還知道自己剛才在綜藝上幹了什麽啊，要是不想跟他組CP最開始就別撩撥人家，現在可倒好，網上鋪天蓋地全是罵你的。你現在可千萬別上網了，一切都有我和公司給你解決，剛已經聯系節目組把你那段錄播删除，綜藝正式開播的時候，那段也不會播出……”

宋成還在喋喋不休地囑咐着他。

席歌目光飄忽不定，落在汽車底面昏黃色的地毯上，靜靜地盯着個幾乎不存在的像素點出神。

他大腦嗡嗡作響，宋成的嗓音在耳邊模糊響起，像是隔了一層水，聽不真切。

許久後，他才慢慢地擡起頭，仰靠在座椅後背上，淡淡地說：“不用處理……播吧。”

“你說什麽？！”宋成急得差點要跳起來，要不是他還在開車，估計非得沖上來搖着席歌的衣領，把他腦子裏的水全都晃出來，問問他究竟在想些什麽。

車身一晃，他連忙回神專心開車，嘴上輸出：“我剛才跟你說的，你都沒聽見是吧？”

“我不管你究竟是怎麽想的，這件事不處理好，江念風那邊的粉絲就夠你吃一壺的了。你不如去看看，他們都是怎麽噴你的。”

席歌有些自虐地去打開微博，準備迎接鋪天蓋地的罵聲，可沒想到，當他打開自己的後臺時，發現私信裏多了許多安慰。

他也有粉絲嗎？

“席寶，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會拒絕，但我相信你一定有自己的理由，我永遠理解并支持你的決定。”

席歌回了個“謝謝。”

“寶寶，你還會遇到更好的人，談一段更合适的感情，網上那些話不要看，我們會跟你站在一起的。”

席歌不知道說什麽，同樣回複“謝謝。”

“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麽拒絕江老師，磕的CP突然be了，我們這些CP粉也很難過，可仔細想來，一切都應該以你的開心為主，我會盡力勸姐妹們保持冷靜。”

席歌點開看了眼，是個粉絲十幾萬的站子，皮下@宿千裏。

好像有點印象，席歌翻了翻內容，想起是那個站姐，忍不住笑了一下，随即又撇下唇角。

思前想後，他只回複了句“抱歉。”

席歌突然就不想去看那些謾罵和诋毀了，他好像突然多了許多喜愛，也就更不在意那些惡意。

順着關注列表，他看見江念風還在他唯一一個特別關注裏，鬼使神差地，他點進了江念風的主頁。

還停留在上次宣傳綜藝時的轉發，短視頻自動播放，很快就放到片尾，江念風的臉出現在鏡頭前，微微笑了一下，宛如冰雪消融，說：“席歌，我很想你。”

席歌無聲地說了句“抱歉”，看到評論區全是安慰和心疼，姑且放下心來。看樣子他沒有受到太多影響，整體風評也都在替他說話。

準備退出江念風的主頁時，他随手下拉刷新了一下。

于是一條新的博文恰好從頂端跳了出來。

@江念風V：“請各位不要過多關注，席歌是位很優秀的藝人，我還在追求他，拒絕是他的權力，不過我還沒有放棄，請大家祝福我早日成功吧[臉紅笑]。”

席歌的臉轟地紅了，血液湧到大腦，額頭的血管汩汩跳動，鼓動着生疼，心跳聲也砰砰砰地響在耳畔，那顆心幾乎要從胸膛裏跳出來。

江念風怎麽能……他怎麽能……

随着這段話出現，網絡上大段大段的蓄意诋毀與謾罵也在一條一條地消失，一些職黑直接被抓出來封禁，熱度節節降落，就連評論區都恢複了安靜。

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

可又怎麽可能。

席歌甚至有些震驚地又打開看了一遍，一字一字地，仔仔細細地看過去，最終不得不承認，江念風就是這樣說了。

他難道不生氣嗎？他是聖人嗎？還是愛情使人卑微？

席歌想不明白，不過緊接着，一條微信消息提示音跳出來，打斷了他的疑惑。

發完微博後，江念風很快給席歌發了微信。

他問：【我們還可以再見面嗎？】

有了先前的鋪墊，席歌心中酸軟，本已下定決心，可又手軟了，那個“不”字寫寫删删，停在對話框內，始終沒有發送出去。

對面，江念風同樣坐在車裏，将手機緊緊握在掌心，目不轉睛地盯着對話框頂部，寫寫停停的“對方正在輸入中”。

他壓下狂亂的心跳，靜靜地等了五分鐘，最終對話框上方的輸入中提示消失，而席歌什麽都沒有發。

他知道，他賭對了。席歌果然心軟了。

江念風熄滅手機屏幕，握在掌心，慢慢思索起來。

他像是位是慢慢布下餌料的獵手，極其具有耐心地守在一旁，一步一步地引誘，靜待收網，确保獵物能萬無一失地被他收入網中，再無逃跑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