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俱懷逸興壯思飛(2)

俱懷逸興壯思飛(2)

驚蟄過後,天終于暖了起來,雨水也漸漸變多。

投軍之人都是由領隊先篩查一輪,再由各軍的正副統領再行抉擇,最後将名單交予游照儀過目便可,不需要她一個個盯着。

大約行進了兩天,名單就交到了游照儀手上,她并沒有細看,畢竟兵不兵的,練練才知道能不能行。

第二日正是休沐,也是讓剛選上的兵卒們可以回家告個別或是慶賀一番,游照儀正留在家中陪宣峋與看書,結果聽聞周星潭上門,說要見她。

旁邊宣峋與聽聞直接變了臉色,立刻從游照儀懷中爬出來,冷聲質問:“怎麽回事,說罷。”

游照儀也不明所以,只得道:“不然你和我一起去?”

宣峋與立刻整裝,說:“自然是要一起去的,難不成讓你們二人獨自共處一室,也不知道你會不會立刻棄我而去……唔!”話沒說完被游照儀用力的親了一口,他惱羞道:“不許親我!快走!”

很顯然宣峋與的擔憂是多餘的,因為周星潭并不是一個人來的,還帶了一個女子一起前來。

對方見二人出現,先對宣峋與見了個禮,便與游照儀道:“京中出了個案子,大理寺想讓我等協助一起查,”又指了指邊上那名女子道:“大理寺少丞,宋品之大人。”

二人一起見了個禮,游照儀便問:“什麽案子,點到我去了?”

周星潭臉色難辨,道:“也不是,就是這個案子或許需要男女協同,讓宋大人和你說吧。”

宋品之聞言,遞給她一份卷軸,說道:“其實也簡單,從今年伊始,京中風塵之地突然多了很多人,都沒有文書籍貫,需要我等查查這些人是從哪來的,有沒有被拐騙脅迫。”

游照儀邊看卷軸邊道:“怎麽發現的?”

宋品之輕咳一聲,有一絲赧然道:“先是有幾個大人去酒樓……喝酒,見臺上舞姬跳的好便多給了幾錢賞銀,舞姬前去侍奉之時帶了一些陌生女子,有人約莫是常客,見其眼生便随口問了一句從哪來的,結果有個女子突然戰栗的伏在地上哭,讓其救她。”

“中衢風塵之事雖說管的不嚴格,但逼良為娼、拐帶人口都是極刑之罪,所以幾位大人也沒了喝酒的心思,忙找了酒樓老板問這人是從那裏來的,結果衆人拉扯間,一時沒看住,那位女子就被帶走,再見到之時,對方已然改口。”

游照儀問:“沒看看身上有沒有傷痕嗎?”

宋品之說:“看了,沒什麽傷,再問那女子她便只說自己剛剛是亂說的,調情的,并不是真的要救,但幾位大人越想越不對勁,偷偷拜托大理寺的同僚暗中查探,有幾個也去了,确實有很多口音不是上京的男女,也問不出從哪來的。”

游照儀還是有點狐疑,問:“這事不應該是大理寺管,怎麽還找到我頭上了?”

宋品之說:“大理寺只有兩個女官,還有一個抽不開身,我們查了幾天,覺得其中不對勁的太多,怕其背後有更多難言之事,還需尋個武官幫幫忙,就尋到了京畿衛,周大人舉薦的你。”

游照儀看了一眼心虛的周星潭,道:“既然宋大人這麽說,我協您一起查探便可。”

宋品之點了點頭,笑着說:“畢竟查這種事還是要年輕官員才好查,尤其是周大人和游大人這等風姿綽約的。”

游照儀默然點頭,将二人送至門口後,宋品之便道:“那晚間時刻戌時,我在流雲聲門口等二位。”

送走了二人,游照儀複又低頭看了看卷軸,正想着卻見宣峋與一個人坐在堂中暗自思忖,于是她便問:“怎麽了?這就看出什麽端倪了?”

宣峋與搖搖頭,但還是遲疑的說:“你若是尋到機會,可以問問是不是洛邑來的。”

游照儀腦子轉了好一圈,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說:“不會罷?那可是今上曾經的封地啊。”

宣峋與道:“我也只是有此猜測……希望最好不是。”

事關重大,一時間二人都陷入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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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送游照儀出門的時候二人都還在想這個事情,等到快要從廣邑王府門口出去,宣峋與才像是又想起了什麽似的,一把抓住即将要走的游照儀說:“你去那等地方,可不許多看,不論男女!”

游照儀似乎早就預料到了,點頭應好。

到了流雲聲門口,宋、周二人已經在那等她了,三人會合後宋品之便道:“剛得的消息,流雲聲內或許也有暗門生意。”

游照儀心中暗忖,周星潭便問:“那今日我們是進流雲聲還是去之前那幾位大人去的地方?”

宋品之聞言看向她,游照儀便說:“進流雲聲吧,之前那幾個酒樓或許已經草木皆兵,再問也問不出來什麽。”

二人點頭,一起走進流雲聲。

幾人在大堂尋了位置坐下來,高臺之上正有舞姬正在跳舞,婀娜多姿,極盡妖嬈。

過了好一會兒,周星潭才招了個侍從,輕聲道:“那個舞姬跳得不錯,過會兒給我送來。”

聞言那個侍從大驚,賠笑着說:“客官瞧您說什麽呢?我們這邊的舞姬都是賣藝不賣身的。”

游照儀在一邊适時插話:“那總有賣…的吧,我可聽好幾個友人說起過了。”

那侍從還是搖頭,說:“客官您的友人怕是記錯了,咱們流雲聲真是個正經地方。”

游照儀冷了臉色,說:“我那友人說得會不會錯,由我自己決斷,你要不好好睜眼看看我們是誰?”

那侍從擦了擦汗,見幾人衣着豪奢,怕都是些達官顯貴,可依舊苦着臉說:“客官,沒有的東西我也不能給您變出來是不是,您看就別難為小的了。”

宋品之聞言,笑着将那侍從招到身邊,說:“你別怕,她在家被夫郎管教多了,脾氣有點大,”她還是一臉笑容,偷偷掏出一張銀票包着一塊銀兩遞給那侍從,說道:“這銀票算我們的叩門禮,銀兩就當是打賞小哥你的,我們聽那友人說的天花亂墜的,着實想見識一下。”

聞言,那侍從臉色終于難辨起來,謹慎的看了幾人一眼。

游照儀還是面無表情,盡力扮演者一個被夫郎管教不得不出來尋花問柳的妻君,周星潭也盡量一臉期待的看着他。

見宋品之和善的笑臉,侍從終于把錢收到了懷裏,低聲說:“半刻後,你們往後院來便可,我在那等各位客官。”

見衆人點頭,他便裝作如常的離開了。

過了半刻,幾人便依言前往後院,乍一看,都是些灑掃、洗涮的地方,沒什麽端倪。剛剛那個侍從小心的走上前來,說:“我與主家說過了,本來我們只接熟客引薦的,但看各位客官財大氣粗,說不定本就認識呢,”阿谀谄媚話畢,他總算帶路道:“您這邊請。”

幾人便跟上去。對方熟稔的走到後院一扇不起眼的小門前,敲了兩聲門,又敲了三聲,門便應聲打開,裏面一個圓臉女孩探出頭來,小心的看了他們一眼,站在一邊請她們進去。

三人拾步向前,裏面赫然有一個暗道通往地下。

正不知該不該向前,那個圓臉女孩看出了三人的猶豫,笑道:“各位放心罷,我們多少也得掩人耳目一些,很快便到了,您請。”

游照儀看了她一眼,率先拾階而下。

約莫走了半刻鐘,樓梯變成了暗道,被兩邊的蠟燭照亮,又走了一刻鐘,周星潭裝作不耐煩的詢問路程,那侍女忙到:“馬上就到,客官別着急。”正說着,便聽見前方隐隐有吵鬧聲,圓臉侍女帶着衆人拐了個彎,看到了盡頭一扇小門,兩個侍從把守在兩邊。

幾人走上前去,那侍女和二位說道:“這三位都是貴客,剛剛都安排了人了罷?”

見二人點頭,侍女便打開了門。

一片喧嚣聲立刻湧了進來,幾人一看,門外竟是一條河!

河上畫舫遍布,燈火通明,花燈盞盞,熱鬧非凡。

三人強忍住對視的沖動,跟那侍女走到一座畫舫上,畫舫布置的雅致,熏香陣陣,中間跪着的那名女子分明就是剛剛周星潭誇贊的舞姬。

舞姬身後還跪着兩名男子,皆是衣衫輕薄,欲掉不掉的樣子。

周星潭裝作滿意,道:“你們倒是有眼力見。”言罷立刻拿了塊銀兩遞給拿侍女,說道:“你走罷,我們自己進去便好。”

那侍女接了賞銀,笑着退下了。

舞姬見狀,立刻走上前來攀住周星潭的胳膊,嬌聲道:“我聽他們說您誇我跳舞跳得好,不知您是否還想再看看?”

周星潭尋了個位置坐下來,說:“那便跳吧。”

舞姬應聲,示意那兩名男子退開,立刻在中間跳起了舞,只是現而今那舞比之大堂中的沖擊力大太多,蓋因那女子只穿了一件輕紗,旋轉起舞間全身風光若隐若現。

周星潭只得克制自己的目光始終凝在對方臉上。

見游、宋二人也已落座,那兩名男子便一人一個跪在兩人身旁,擡起頭給她們斟酒。

游照儀便扭頭看了一眼,頓時愣了。

那男子眸色竟是透綠色,眉目輪廓也比中衢人深了不少,她便裝作好奇的問:“你是哪來的?和我們中衢人長得不一樣啊。”

那男子見游照儀容貌不俗,氣宇軒昂,有些意動,聲音也軟了好幾分:“奴原是南羌人。”

只這一句,便住嘴了,并不說自己具體來自哪裏。

南羌滅國起碼近二十年了,游照儀不是沒遇見過南羌人,現而今他們大多只會說自己來自容州,或是來自蜓州,很少有人說自己原是南羌人。

游照儀便裝作不耐煩的說:“問你是哪來的,容州還是蜓州。”

男子吓了一跳,聲音更軟,道:“原是容州的。”

是就是,還原是。

問到這裏游照儀便收手了,那男子見狀立刻給她斟酒,嬌笑道:“聽聞大人家中郎君管教太多,您有些厭煩?”

游照儀:“……”這些人傳消息是真快。

無奈,她也只得道:“是又怎樣?”

男子笑着靠上來,身上的衣服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抖落了許多,說道:“那大人說不準很久沒嘗過滋味了……不若今晚我們便……”他作勢要去抓游照儀的手,誰料對方退了一退,道:“我當朋友說的如何天花亂墜,原來也不過爾爾,就你這模樣,還不如我家郎君呢。”

對方聞言滞然,說道:“奴已然是出挑之人了……”

游照儀便問:“你叫什麽?”

對方答:“奴名阿滿。”

游照儀說:“阿滿是吧,官話說的倒是好。”她說着沒有意義廢話拖延時間,不動聲色的暗示了一下周、宋二人。

周星潭立馬到:“這還有沒有別的房間?”

那舞姬以為他意動,便停了舞,湊上前來說道:“自然是有,您随我來二樓便是。”

周星潭便跟那女子去了二樓,宋品之也是同樣說法,那名男子便将她也帶走了。

很快這間房中只剩下游照儀和阿滿二人。

阿滿見餘衆已然離開,動作便更加大膽了起來,扯掉自己的外裳,只餘一層空蕩蕩的薄紗。

游照儀任由他纏上自己的手臂,等他毫無防備之時立刻捂住他的嘴,一把将其按在地上,将不知從哪裏抽出來的匕首抵在了他頸間。

阿滿反應過來,立刻掙紮,游照儀制住他,輕聲道:“我問,你答,點頭就好,我不會殺你,還會給你錢。”

很快,阿滿便點了點頭,游照儀便問:“你是南羌人?”

阿滿慢慢的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游照儀蹙眉,便又問:“你父母有人是南羌人。”

對方點了點頭。

她又問:“你不是從容、蜓二州來的。”

對方點頭。

“是廣邑嗎?”

搖頭。

“雍州?”

搖頭。

“洛邑?”

對方雙目含淚,終于點了點頭。

“自願來的?”

搖頭。

“被騙來的?”

搖頭。

“抓來的?”

還是搖頭。

游照儀思忖了片刻,問:“自願來的?被送來的?”

聞言,對方眼裏都是崩潰,還是點了點頭。

“送你來的人是流雲聲的人嗎?”

搖頭。

游照儀有數了,說:“你不要聲張,一個時辰之後我們一起出去,我說你伺候的好,要贖你,你就跟我走,不會被人發現的。”

見對方點點頭,她緩緩松開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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