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俱懷逸興壯思飛(3)

俱懷逸興壯思飛(3)

阿滿見她武藝不俗,手中持械,果然不敢聲張,過了半晌,畫舫外突然有人影晃動,游照儀推了推阿滿,說:“叫。”

對方一懵,讷讷的反問了一句:“什麽?”

游照儀說:“叫啊,你不會?第一次接客?”

阿滿這才反應過來,紅着臉甜膩的叫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外面的人影還在晃動,無奈游照儀只能撐着身子把他壓在身下,阿滿還是第一次做這種事,緊緊閉着眼滿臉通紅的叫。

過了半刻左右,外面的人影總算沒了,阿滿嗓子已經沙啞,正泫然的看着她。

她只直起身子,不為所動。

二人還要共處一室半個時辰,一陣窒息的沉默在房間裏彌漫開,阿滿有些窘迫,輕聲道:“客人,您的郎君真的比奴好看嗎?”

……這是什麽突如其來的問題。

游照儀扭頭看了他一眼,發現他還挺認真的,但她依舊沒理他,沉默的看着畫舫。

令人窒息的半個時辰總算過去了,阿滿便跟着游照儀走了出去,滿臉潮紅,一看便知剛剛做了什麽。

那圓臉女子見他們出來,迎上來笑問:“客官可滿意?”

游照儀裝作一臉餍足的說:“滋味不錯,他多少錢,我要贖他。”

女子一臉驚喜,但又遲疑的問道:“客人不是已經有了家室?若是郎君……”

游照儀立刻打斷她,說道:“說價錢就是了,別管這麽多。”

女子忙道歉,說道:“阿滿可是我們這最為出挑的幾人之一,若您要帶他走……一千兩便夠了。”

游照儀被這個數字震了一下,面上還是不懂聲色,說道:“一千兩不是問題,只是我今日沒帶夠銀票,我那兩個朋友呢?”

女子說道:“您朋友還在房間裏呢。”

游照儀便走到畫舫邊,高聲喊到:“你倆完事兒了沒?”

哪有這樣的……那女子心中腹诽,但毫無辦法,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對方把兩人喊了出來。

那男人似乎還意猶未盡,有些不耐煩的看着她。

游照儀便說:“這我要贖了,你去我家找人拿一千兩銀票。”

周星潭便裝作惱怒道:“你怎麽這麽多事兒,我要是去你家找你那口子說你要贖個人,我皮都得被他剝了!”

宋品之還是笑眯眯的,溫和的說:“不若我走一趟吧?”

游照儀便示意那圓臉女子,她猶豫了片刻,只得到:“您随我來,我送您出去。”

待宋品之徹底出了門後,約莫又等了一會兒,游照儀和周星潭對視了一眼,突然的動起手來,将畫舫邊守衛的幾個侍從撂倒在地後,帶着阿滿從地道裏原路疾奔返回,原本那些侍衛在地道裏還窮追不舍,破開門後到了後院便止住了腳步,生怕引人注意。

周、游二人便領着阿滿去三日說定的地方會合,由宋、周二人将其送往大理寺。

那阿滿還驚魂未定,見要被帶走忙怯生生的看着游照儀,游照儀便說:“不會對你如何,只是問你點事,你知無不言便可。”

阿滿咬着唇點頭,知道自己也無路可選,只得跟他們倆走了。

見事畢,游照儀先朝積石巷的反方向走了一段路,還特意挑了無人的小巷,果然沒有多久,幾個蒙面的黑衣人突然沖了出來,把她團團圍住。

游照儀先問了一句:“你們知道我是誰嗎?”

那黑衣人中的一個不忿道:“管你是誰,壞了我們大人的生意,今天就要你的命!”

游照儀便道:“不知道就好。”言罷立刻沖了上去,一腳将那個說話的男人踹翻在地,奪過他手中長刀,果決的手起刀落,了結了他的性命。

剩下幾人見她動作如此之快又下手狠絕,一時間有點不敢上。

游照儀持刀回頭,周身氣氛肅殺的宛若人間修羅,輕輕道:“只留一個人。”話音剛落,她立刻翻身向前,踩在小巷的牆壁上,一刀解決了來不及回頭的兩人,皆是劃過脖子,一招斃命,剩下四人對視一眼忙要逃跑,可這條小巷又黑又深,剛跑了兩步就不知道被哪裏飛出來的長刀貫穿了身體,那人如鬼魅一樣跟在身後,腳步聲令人不忍卒聽。

很快游照儀便殺至最後一個人,那人已經快跑到巷口,正驚喜自己逃脫魔掌,便見游照儀突然從牆上翻身下來,站至他的面前。

他頓時抖若篩糠,嘴裏求饒道:“不要殺我!不要殺我!”見游照儀揚刀朝他而來,立刻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游照儀:“……”她真的只是想打暈他。

好在結果都是一樣,游照儀把他提起來,尋了條隐蔽的路,追上了宋、周二人。

周星潭便将這個人也提上,游照儀說:“不是打暈的,吓暈的,說不準等會就行了,你記得再補一刀。”

周星潭點頭,說道:“你什麽時候這麽吓人了?”

游照儀不接這話,只對宋品之那幾個殺掉的人在何處,最後道:“接下去就是你們大理寺的事了,走了。”

二人看着她轉身就走的背影,對視了一眼,宋品之便道:“這位游大人,深藏不露啊。”

周星潭不明所以道:“什麽?武功嗎?”

宋品之但笑不語,只招呼周星潭快把人往大理寺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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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稀,春風送暖。

游照儀站在廣邑王府門口緩了好一會兒,才從剛剛殺人的戰栗中平複,努力的讓自己把逸散的戾氣壓在心底,擡步走了進去。

宣峋與正在等她。

她掐住自己的手心,努力使自己眼神平和下來。

好在宣峋與沒發現什麽不對勁,見她回來便自然的依過來,問:“事辦完了?”

游照儀點頭,說:“一個侍子,一個殺手,都交給大理寺了。”

宣峋與問:“那侍子從哪裏來的?”

游照儀說:“你猜得沒錯,正是洛邑。”

聞言,宣峋與的臉色也凝重了起來,坐在一邊暗自思忖,游照儀見他不再關注自己,忙松了一口氣,努力使自己從剛剛如進深淵的情緒中出來。

她可能真的閑太久了,每天訓練、練武的那幾年每天累得沒什麽心思去想亂七八糟的,如今,在上京的溫柔鄉過了太久,她都快忘了殺人是什麽感覺了。

上京游人如織的街道和叱蠻的千軍萬馬奔湧的畫面重疊起來,似乎要将她徹底網在過去,掙脫不出……不行啊,要克制,要忍住,就像這麽多年來每天做的一樣……

宣峋與的聲音從一片朦胧中傳來:“怎麽了?受傷了嗎?”

游照儀如當頭棒喝,立刻清醒了過來,往事一幕幕像突然破碎的鏡子砸開,她下意識的露出一個平靜的笑:“沒事。”

宣峋與還是覺得她有點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是哪不對勁,只好道:“你沾血了,要沐浴嗎?”

游照儀點點頭,轉身往浴房走去。

宣峋與還想等她回來再問問到底怎麽了,可再待她進來已經神色如常,還笑着過來親他,他正想推拒,卻被一只手摸到了要緊之處,一下軟了身子亂了神智,任由她蠶食。

她也沒多過分,就照着二人平常的樣,見他開始勉力求饒,便加快速度雲收雨歇,又叫水,為他弄幹淨身子,二人窩進被子裏……

宣峋與混沌的腦子已經支撐不了自己多想,只能依着她沉沉睡去。

游照儀看着床頂帷帳,一夜無眠。

……

第二日醒來,游照儀已然恢複如常,準時出去晨練,回來叫醒他,提醒他吃早飯,便自己去上值了。

接下來的日子依舊很正常,她下值來接他,二人在馬車中親昵,回府,說一說今日見聞或是之前那個案子的進展,可是宣峋與還是覺得有一絲不對勁。

可是他還來不起細細思索這份不對勁,上京與譚州接壤的一個州縣突發洪災,游照儀夜裏接到旨意帶領四軍統領八百人協京畿衛前去赈災。

天不亮,衆人便又整裝待發,這種事情游照儀經歷過很多次,這種熟悉感反而讓她有一絲無以言表的安心。

宣峋與這回倒是沒哭,擔憂的親了親她,只說不要受傷,順利回來便好。

游照儀照舊答應,和周星潭一起領兵前往。

突發洪災的縣叫做須山縣,正是中衢國內最大江河雀潭江所流經的,這段時間正是雨水多的季節,須山縣內流經的雀潭江正常漲水,原本誰也沒在意,誰知水壩竟在一個暴雨夜裏決堤了。

鋪天蓋地的洪水淹沒了村子和鄉鎮,當地人手不夠,忙向上京求援,皇帝接到急報,便将二人派了出去。

二人帶隊急急奔走,在當天傍晚到了地方,暴雨依舊如注,水裏只能看見一半屋頂,飄着鍋碗瓢盆等物。

堤壩還沒止住水,二人來不及歇口氣,便迅速安排事宜,游照儀等人協助當地的官府為決堤的水壩搬石阻擋洪水,周星潭則援救村民帶領衆人開辟高地。

兵衆領命,蜂擁而去,游照儀便淌入水中,幫府衙一起抗沙袋或是搬石頭。

到了天快亮的時候,暴雨終于停了。

極其混亂的一夜過去,洪水終于暫時塞住,游照儀艱難的直起腰來,眼前從一成不變的石頭變成了堤壩下的滔滔江水。

太陽從江水那邊緩緩升起,一水的波光粼粼,絲毫不知它一夜之間帶走了多少性命。

赈災赈災,自然大頭在災後。

将帶來的糧食煮粥分發,幫助重建房屋,還要對決堤的大壩進行修補加固。

一直到第七天,游照儀才稍微緩了一口氣,和楚創等人累倒在一起,伸手接過周星潭遞過來的一碗稠粥大口的喝。

她餓了幾天肚子,餓的她快失去理智。

到了第十五天左右,粥便不再免費發放,需要緩過勁來的村們與兵衆一塊重修房屋堤壩,才能換取糧食。

可是村民們很多失去親人,幹活都是有氣無力的,他們也并不說什麽,幹得多幹得少都照常發粥。

一日楚創回來,面色也是一臉不忍,和游照儀說:“村口那幾戶離堤壩最近,好多全家都沒了,房子建起來也沒人住,還有些只剩個孩子,或者剩個大人,不知道怎麽活。”

游照儀也不知道,求生本來就是很難的,她一向深有體會。

當天下午游照儀便和楚創等人前往村口一起幫忙,那幾個幹活的大人都是沉默寡言,小孩也是一臉茫然的坐在角落裏,并不說話。

一片龐大而寧靜的窒息。

直到一個阿婆走過來,給她們一人遞了一碗水,說道:“幾位将軍喝口水吧,辛苦了。”

幾人便依言喝水,阿婆見她們喝完,又顫顫巍巍的收回碗,走了。

她們便又繼續幹活,沒有人說話。

旁邊一對母子正呆呆的看着她們幹活,半晌,那女子才推了推自己十三四歲的兒子,說:“你也去幫幫忙吧。”

那個少年就走上前來,給游照儀搬木板。對方看着人小,力氣卻很大,默不作聲的一起連搬了好幾塊,累了就自己歇歇,緩過來了就繼續幫她們,直到太陽快要落山,游照儀才和楚創幾人回到營帳。

又過了幾天,衆人前往收集、登記名冊,以發放赈災錢糧,這事兒是楚創她們出去辦的,周星潭、游照儀幾人便留在營帳內等他們排隊來領。

很快,一些村民陸陸續續的就來了,都是一臉空茫,她們怎麽說就怎麽做。

周星潭一邊喊名字,游照儀便把東西遞給她們。

“高同盛,錢一貫,糧食一袋。”遞過去。

“許富貴,錢兩貫,糧食一袋。”遞過去。

“江萍,錢一貫,糧食一袋。”遞過去。

……

她幾乎麻木,像個提線木偶聽命行事。

“游盼來,錢兩貫,糧食一袋。”遞過去……像是什麽東西突然被點破,一道巨大的閃電朝她整個人打了下來,讓她腦子轟隆一響。

可她還是克制的,慢慢的擡頭看了一眼。

就是上次幫她搬木頭的少年。

他叫……游、盼、來。

對方和她對視了一眼,伸手接過。

那一瞬間交予的動作變得極其漫長,游照儀甚至還抽空去看了一眼等在隊伍旁邊的那個女人。

呼吸聲和心跳聲變得很重,指尖發麻。

周星潭還在念名字,她也繼續麻木的遞出去。

沒有人知道她心中剛剛經歷了如何翻天覆地的一場震顫,将她震的神魂都在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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