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南煦放下喝水的竹筒,尋找聲音的來源,鎖定了客房的門,打開門一看,翅膀沒好還不能飛的小鳥兒已經用喙把門板啄出了一個坑,若再讓它努力一個小時,說不定門板就能多出個洞來。

看到南煦,小鳥兒的情緒十分激烈,似乎在譴責南煦把他關在屋子裏不聞不問。

南煦也有那麽一點點的愧疚,早上看到菜種後,他就有些被興奮沖昏了頭腦,已然忘了這只鳥兒的存在,如果不是他自己弄出動靜,南煦相信他還能再多遺忘一陣子。

“你餓了沒?”南煦問道。

小鳥兒“叽叽喳喳”的聲音驟然停了下來,在發洩情緒和吃東西這兩件事的抉擇上,他毫不猶豫選擇了後者,沖着南煦點點頭。

南煦就把他放在肩膀上,往屋外走去,“昨天放的魚籠,去看看能收到什麽。”

這附近溪邊的魚被南煦連續抓了這麽久,已然有了防備心,現在空手抓是不行了,南煦就往裏面放了兩個魚籠,運氣好的時候能有點收獲。

把魚籠拎起來一看,三條細長的小魚,一共沒幾兩肉,對南煦來說,有收獲就不錯了,可他肩頭的小鳥“叽”了一聲,似乎是挺郁悶。

“你還嫌少了?”南煦有些忍俊不禁,小魚在他眼裏雖然小,但和這只鳥兒的體型比起來,可算不上小。

小鳥兒又應了一聲,南煦笑了笑,沒再說什麽,他熟練地把魚開膛破肚,洗幹淨拎回木屋。

魚煎炸過後,南煦往鍋裏加些水和料酒,蓋上鍋蓋,撤掉竈中的部分木柴,讓小火炖煮着鍋裏的魚湯,帶着小鳥兒和那包菜種去屋後播種。

種小青菜很簡單,只要把菜種均勻的撒在地裏,然後稍微蓋上一層土,就算是完成了,早上地裏露水重,土壤還算潮濕,南煦打算等太陽落山後再來澆一次水。

他忙碌的時候,鳥兒就蹲在他肩頭,爪子抓緊南煦的衣服,安安靜靜看着,很是乖巧,雖然存在感不強,但南煦知道有他陪着自己,做事時和前些天的狀态完全不同。

怪不得那些獨居的人都愛養只寵物陪伴。

南煦以前從不知道孤單的日子會這麽難熬,哪怕他是個孤兒,記事起就沒有家人陪伴,但村裏那些老人的兒女大多不在身邊,他在他們家家戶戶之間幫忙做事,從不缺和他說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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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這裏,每天在這座沉寂又寧靜的山裏獨自穿梭,有時候都會産生一種忘卻了時間的感覺,不知今夕何年,他一邊覺得孤獨,一邊又覺得自己好像已經習慣了這種感覺很多年。

這種陌生的熟悉感很微妙,南煦找不出緣由。

種完菜,南煦回到屋子,廚房鍋裏的魚湯已經炖好了,魚肉軟爛,魚刺用筷子一夾就能整根挑出,奶白的湯汁盛放在竹碗裏,空氣裏都彌漫着鮮香的味道。

南煦在自己這份湯裏放點鹽調味,然後給小鳥兒也盛了一小碗,剛準備端走,肩頭的鳥兒不樂意了,跳下來在鹽的旁邊一直跳,示意南煦給他的那一碗裏也放些。

南煦哭笑不得,鳥兒吃太多鹽對腸胃不好,但他堅持,南煦只得象征性給加了一些,這才作罷。

一人一鳥各占桌子一邊,喝着碗裏的魚湯,南煦最近吃魚太多,煎炒烹炸都做過,已經不再覺得多麽美味了,可對面的那只鳥兒,往碗裏嘬一口,然後仰頭吞咽,看起來格外陶醉。

吃完這頓已經到了中午,南煦肩頭頂着鳥兒,在附近山裏逛了一圈,挖了點荠菜,又拾了些木柴,下午繼續在家做他的木盆。

如此過了兩天,小鳥兒的翅膀恢複了許多,每天就待在南煦身邊,蹭吃蹭喝,倒也沒嫌棄南煦這裏有多窮。

木盆做好的那天,南煦拿着去溪邊實驗能不能用,端着一盆水回來時,發現自家小院門口站着幾個人,四處張望着。

南煦愣了愣,有些不敢置信,竟然還真有人能找到這裏。

聽到他的腳步聲,那幾人回頭,看見南煦和他肩頭的鳥兒時,眼睛明顯一亮。

“我的心肝兒!”幾人中的婦人有些激動地沖南煦的方向邊跑邊叫道。

南煦剛剛見到人的喜悅被這一聲呼喚擊散,什麽歡喜也沒留下,只覺頭皮一陣發麻,雞皮疙瘩瞬間起了一身,他下意識後退了兩步,想說點什麽,嘴張了張,也沒說出一句話來。

這這這…剛見面就叫心肝兒的,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啊?

婦人似乎是沒察覺到南煦的驚恐,步伐越來越快,三兩步就沖到了南煦的面前,“我的寶啊,娘親到處找不到你差點吓死了。”

娘親???

南煦哪裏見過這個陣勢,這何止是見面歪膩,這是要認親的節奏啊!

南煦不知道自己的爹媽是誰,曾經也不是沒設想過爹媽會不會回來找他,想過許許多多可能的情形,唯獨沒有這種上來就直呼心肝寶貝的,未免也太直白了些。

他還在怔愣,就感覺自己肩頭的小鳥兒撲騰着要掉下來,南煦剛下意識地伸手去接,就有一只手搶在他前面接住了肩頭落下的鳥兒。

“叽叽喳喳!”鳥兒叫個不停,搖頭揮翅的,似乎在敘說着什麽。

婦人捧着小鳥兒聽着,表情一會驚恐一會慶幸,豐富多彩,“哦,這樣,真是驚險啊,娘親的心肝寶貝受苦了...”

南煦:...

喔,這只鳥兒是你的心肝寶貝啊...

南煦竟然默默松了口氣,往後站了幾步,他看着那一人一鳥你來我往地交流着,毫無障礙,有些詫異。

雖說很多人養寵物都會當成自己親兒子親閨女看待,可能和動物溝通的本事,卻不是誰都有的,也不知道這婦人是真聽懂了,還是只在安撫小鳥兒而已。

正在這時,幾人中其餘兩位男子也走了過來,一個中年人的模樣,另一個是個和南煦看起來差不多大的青年,兩人靠近後,先是打量了幾眼婦人手中的小鳥兒,才來到南煦面前。

他沖着南煦行了個作揖禮,說話有些文绉绉的,“多謝公子救了我們的孩子,大恩大德無以回報,公子有什麽需要盡管說,我們必将全力以赴為公子取來。”

“孩子?”南煦扯了扯嘴角,腦子被他們這三兩句話給攪成了漿糊,“你們家還挺幽默,只是舉手之勞而已。”

中年男人聽聞後只覺南煦這人非常善良,十分感動:“鳥族的孩子大多都很乖巧,只有我們家的孩子從小被寵溺過了頭,實在頑劣,聽說諸餘山高不可攀無妖能越過,偏生不信,這回就背着我和他娘來了這,還好遇到公子,不然我和他娘真的要...”

南煦:“妖?鳥族...?”

他仔細打量面前的男人,薄嘴唇,鷹鈎鼻,眼睛銳利而有神,似乎反應過來什麽,他又看向女人手中的鳥,想到那只鳥崽的聰明伶俐,瞳孔逐漸擴大,略帶驚恐。

“那是,你們的孩子?”南煦有些不太确定地喃喃問,“親生的?”

“當然是親生的。”聽到他這個問題,中年男人皺了皺眉,随即盯着南煦的眼神逐漸疑惑:“公子好像是……是人族?”

南煦緩慢、遲鈍地點了點頭。

原來系統壓根不是想把他丢進深山裏磨練,這是從根本上給他換了個世界生活啊!

他每天在深山裏徘徊,沒有遇到過能和他溝通的物種,好不容易遇到一只通人性的鳥,卻被告知那鳥不是普通的寵物,而是這個世界存在的一大種族。

青年男人聞言也目光灼灼看向南煦,兩人都覺得對方是個神奇罕見的物種。

中年男人說:“妖界近千年都沒有人族生存,傳聞人族幾千年前都去了另一界中,諸餘山高聳巍峨,妖族無一能飛越,大多到這山腳就繞路而行,沒想到這山上還有人族在安然生活。”

“我也不知道怎麽到的這裏,至今也還沒去諸餘山外看一眼。”南煦苦笑了一下,他哪裏是安然生活,他這是在系統的救濟下艱苦奮鬥,“能跟我講講外面的世道嗎?”

中年男人還是第一次見人族,聽到南煦的話,欣然至極。

站在門外說話總歸不是待客之道,南煦于是就請他們一行人進了屋,也幸好南煦之前砍樹的時候多留了幾個樹樁子,不然現在他們連坐的地方都沒有。

哪怕是這樣,也顯得南煦這個小院特別寒酸,不過鳥族的這幾個人似乎都沒有覺得自己被怠慢,他們有些新奇地打量屋內的環境,對牆壁上挂着的那幅花鳥畫特別喜歡。

南煦從竹筒裏把之前采摘的竹葉芯茶拿出來,招待了鳥族的這幾人,他們就坐在堂屋內,聊起了諸餘山外面的世界。

從他們的口中,南煦才知道想要走出這座山多艱難,哪怕是他們鳥族,也飛了三四天才到這裏,諸餘山在他們的眼中不僅主峰海拔高,而且再往外層巒疊嶂。

因此,當他們知曉自己的孩子竟然試圖獨自挑戰飛越諸餘山,吓得魂都快散了。

南煦看着在婦人手心裏來回蹦跶無憂無慮的小鳥兒,也有點慶幸他是精疲力竭後掉在自己的院子裏,不然掉在荒郊野嶺,能不能活下去還真說不準。

“寧雎是還不能化形嗎?”南煦問道。

中年男人名叫寧堅,他有兩個孩子,一個是坐在旁邊不太說話的青年,叫寧遂,另一個就是被南煦救的小鳥兒寧雎,寧堅說妖界千年前靈氣開始變得稀薄,越來越多的種族無法誕下幼崽,哪怕有些種族哪怕好不容易有了孩子,那些幼崽卻因靈氣不足,無法化形。

寧堅聽聞南煦的問話後搖搖頭,看向寧雎的目光有些柔和,他笑道:“我們鳥族生活在距離諸餘山不遠的太峰山脈,那裏靈氣比別處濃郁許多,小雎八十多年的時候就已經能化形了,現在各族裏,像小雎這種一百來年就能幻化自如的妖并不多。”

他的語氣裏很是自豪。

南煦聞言嘴角抽了抽,他以為的小孩子,竟然已經一百多歲了,這實在是個很新奇的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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