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皂?南煦懷疑是自己看錯了, 只覺驚喜來得十分突然。
他這些日子每天幹活,身上汗水就沒消停過,在洗澡的時候總怕洗不幹淨, 恨不得把皮膚給擦掉一層皮才罷休,每當這個時候, 他就特別懷念香皂的存在。
他知道皂的制作方法并不是很難, 但南煦沒讀過書, 有的技能基本上也都是從生活中看到學到, 根本做不出來。
打開皂圖紙的文字介紹後,南煦發現這其中給了好幾種制作方法,用豬油制作皂的方法簡單常見, 可現在并沒有材料可用,倒是其中還提到了無患子皂莢之類的東西, 按照系統的風格, 大約也不會提起南煦弄不到的東西,這就幾乎意味着山裏是有的, 南煦決定趁着手頭沒什麽活兒多出去逛逛。
之前拿到陶罐和蠟燭的圖紙,做出的東西成了南煦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存在,因此,南煦一直在想辦法弄到新圖紙。
然而006這個系統每次不是在卡頓就是在卡頓的路上, 十次問話九次半都不會回答,從來不慣着南煦的好奇心。
這次新圖紙的再次到來, 也讓南煦摸索出了一點點門道,大約是系統裏有個無形的經驗條,升級的時候就有機會解鎖新圖紙, 算是個不錯的收獲, 意味着南煦只要不停使用不停制作, 那麽新的圖紙總會到來。
因為材料問題,南煦不能立刻做肥皂,還有些小小的失望。
不過這種情緒并沒有維持太久,又過去兩天,南煦就收到了系統提醒。
【您已集齊材料,是否升級庭院?】
此時南煦正坐在屋檐下編蒲扇,随着天氣越來越熱,沒有風扇空調的南煦不得不面對現實,好在這木屋住着很是舒适,将堂屋後門打開也算是南北通透,午時太陽正烈那會兒,往堂屋的躺椅上一靠,穿堂風吹得人心曠神怡,夏天似乎就顯得也沒那麽難熬,一把蒲扇足以撐過炎夏。
庭川進院子後把手中的石頭放在石頭堆上,走到南煦身邊,拿了把編好的扇子扇了兩下,風拂起他鬓間的烏發。
“這個不錯。”庭川贊揚道。
南煦毫不客氣接受了庭川的誇贊,畢竟把手的那木棍都是他特地打磨過的,且還編了草繩纏繞在上面方便握住,如何用最小的力氣扇出最大的風,這也是南煦琢磨研究了好些時間的結果。
“怎麽做了這麽許多?”庭川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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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煦的身邊已經放了五六把蒲扇了,他依然沒停歇地在編織着新一個的扇面。
南煦手上動作不停,“我們一人一把,住店的客人來了也要用,要是沒有旁的事,還可以做幾把送給犬族,他們心靈手巧,大抵能從中得到什麽啓發,做出更好看的東西來。”
聞言,庭川便失去興趣一般放下扇子。
南煦眼角餘光看見,偏頭問:“剛不還誇呢,怎麽又不喜歡了?”
庭川半倚在門框上,顯得十足懶散,“大家都有,還有什麽可稀罕的,總歸都是随便用。”
南煦啞然,他怎麽以前沒發現,庭川的傲嬌已然到了這個地步,不過相處這麽久,對于怎麽應付庭川南煦早已駕輕就熟,他不緊不慢點點頭表示了解,說:“他們的都是蒲草編的,等會我用竹條給你編一個不同的。”
庭川高冷颔首。
南煦覺得好笑,看向院中堆放的石頭,告訴庭川,“石頭夠了,不用再弄了。”
庭川本還準備天黑前再弄一回石頭的,聽南煦這麽說,就倚靠地更安逸了,他也是松了口氣的樣子,運石頭這活兒對他而言雖然并沒多難,可不去大量動用法力的情況下,一趟又一趟的,真的是無聊透頂,如果不是南煦需要,他一個走到哪恨不得都讓人供着的九尾狐,怎會願意幹這種活。
吃人嘴短,拿人手軟。庭川想,就算是讓別的妖知曉,也不算他沒底線,知恩報恩罷了。
兩人聊了會兒,日暮西斜,庭川見廚房中水桶的水見底了,便提着去溪邊打水,南煦趁着庭川走遠,飛快進系統點擊任務提交。
【庭院升級已完成,當前等級:2級,繁榮度+5。】
一晃眼之間,庭院風貌有了些許改變,原本院中只有一條寬敞的十字路直通院門口,現又橫着增加了一條窄些的石子路,将院子分割成四片區域,左上角區域是草地苗圃之類,右邊枇杷樹生機勃勃,靠近房屋的方向,東邊是石桌和葡萄架,而西邊,石磨的不遠處,多了口水井。
南煦丢下手裏的扇子跑去井邊,半跪在井邊扒着伸頭一看,窄小的井口下,風吹動水面輕輕蕩漾,粼粼光影中倒映出他的臉。
還真是口不錯的活井。
南煦又起身圍着井看了一圈,從商城買了捆麻繩,剛準備打水試試,就想起家中唯一的水桶被庭川拿走了,便坐在井邊等庭川回來。
他百無聊賴地坐在地上,背靠着井口的岩石,望着院門的方向,心裏算着還要再做幾個水桶出來,另外還要做個井蓋,平日裏不打水時就把井口蓋上,省的以後罐兒長大或是雞仔們能飛一點高度的時候會掉下去。
他心裏正琢磨,院外傳來腳步聲,接着就是院門被打開的聲音,庭川提着水桶走了進來,只跨進兩步,就驀然怔住,繼而四處看了看,看到井邊坐在地上的南煦,臉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難盡。
從前都是夜裏大變房屋、庭院也就罷了,現在都已經明目張膽到了這個地步,他不過只出去打了桶水。
南煦見他表情,才意識到自己如今竟然是一點也不防着庭川了,記得上一次升級院子的時候,南煦還偷偷熬夜等到庭川回房間才敢下手,這次都敢大大咧咧坐在院子裏直面對方的驚詫。
想到這一點,南煦沖着庭川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帶着點“你可千萬什麽都別問我”的讨好。
不知是不是接收到了訊息,庭川在原地停了幾秒,繼而如同往常一樣提着水桶徑直去了廚房。
南煦看着他的身影,嘴角微微揚起,随後想起什麽,沖着庭川的背影喊道:“庭川,水桶,記得把水桶幫我拿出來。”
庭川聞言腳步微頓,似乎是嘆了口氣,進廚房後沒多久,又提着空下的水桶走了出來遞給南煦。
南煦把麻繩在水桶上拴好,站在井邊一點點放繩,等水桶碰到水面,他提了一下繩,手上的勁兒使得很巧,水桶被打倒,沒多久手中繩子的變得沉甸甸的。
他又一點點将一桶水從井中拽了上來,迫不及待歪倒了些在手心,捧着嘗了嘗,是與溪水不同的甘甜,且更為清涼,且不知為何,南煦覺得這麽一對比起來,之前好喝的溪水就顯得浮躁了許多。
“好喝。”南煦評價完看向庭川,“你也嘗嘗?”
庭川沒說話,看起來是興趣不大的樣子。
南煦把手中的水潑了,又往手心倒了些,“真的,我不騙你,可別說我這個店主不知道跟你分享,快快快。”
他說完,就把手往庭川面前湊了湊。
庭川盯着伸到自己面前的手,似是猶豫了一剎,然後低頭在南煦手心舔舐了一下。
清爽的井水入口,确實是甘甜的味道,且似有若無還能感覺到靈力的氣息。
遠處鳥鳴聲清脆,院中兩人都沒再說話,庭川靜靜品嘗,南煦卻是後知後覺手抖了一下,手心剩餘的些許水打濕了庭川的前襟。
“不好意思,手抖了。”南煦縮回手,有些尴尬道。
他的目光落在庭川被打濕的衣襟上,手指蜷了蜷,癢意似乎還殘留在手心,庭川的舌尖真的挺軟的。
南煦思緒飛到九霄雲外。
庭川垂首看了眼,不太在意,這點水,一刻鐘也就該幹了,“沒事,确實好喝。”
大約是看到了南煦給庭川喂水,罐兒舔了兩口地上的水珠,然後得了趣似的,又扒拉着南煦的褲腳叫喚。
南煦回神,低頭看見罐兒緊緊盯着他給庭川喂水的手,有些哭笑不得,蹲下身子摸了把狗頭,說:“喝口水而已,你就見不得了,等會,也給你嘗嘗。”
說着南煦又倒了點在水在手上,罐兒就埋頭在南煦的手心舔了起來,南煦的下巴放在膝蓋上,看着罐兒心無旁骛喝得滿足,感覺手心沒什麽特別的觸感,不過是被狗的舌頭舔舐了幾下而已,但怎麽剛剛庭川舔的時候,自己就那麽端不住呢?
南煦想着,擡頭看向庭川,只見庭川盯着他給狗喂水的動作,表情有些奇怪。
像是被打擊?亦或者是,對什麽難以接受。
南煦看了兩眼,有些疑惑問道:“你在想什麽?”
庭川看了看南煦,又看了看罐兒,收斂起臉上外露情緒的表情,清了清嗓子回答說:“沒想什麽。”
說完他又恢複了平日裏冷淡不愛搭理人的樣子,徑自朝着躺椅走去。
南煦不明所以,但也不覺得太奇怪,或許是今天搬石頭回來累着了,畢竟庭川也總是突然沒勁一般去躺着補眠。
夏日裏天黑得早,但南煦肚子唱的空城計提醒了他時間不早,便洗過手後拎着一桶水去了廚房。
罐兒喝完井水後很是活躍,去了院子新多出來的草地上打滾,連撲帶咬地自己玩了一通後,跑到了庭川身邊。
剛還西斜的太陽已經找不到了蹤影,只留下染了半邊天的晚霞,庭川閉着眼睛在躺椅上養神,不遠處是廚房剁菜的聲響,一切都格外安逸。
衣擺突然被什麽拉扯,庭川睜開眼看去,罐兒咬着他的衣擺不知自娛自樂什麽,他坐起身,手精準地捏住了罐兒的後頸将它提了起來。
腿腳亂蹬的罐兒被一只手提在半空,忘了動彈,瞪着圓溜溜的眼睛看向庭川,庭川與它四目相對。
半晌後,庭川低聲說了句:“你倒是很會讨食。”
【主線任務2-3獎勵已發放,獎勵清單:空白傳單,盲盒*2】
正在做飯的南煦一邊拿着鍋鏟翻炒着鍋中的菜,一邊凝神點開空白傳單的介紹。
【當你迷茫的時候,寫下你的願望,空白傳單會出現在每個妖的山頭,善良的旅人會來為你實現夢想。】
南煦:……
不就是宣傳單嘛,系統怎麽還寫上營銷詞了。
南煦心中腹诽,不過對這個獎勵也是十分滿意的,他現在生意實在是蕭條,庭川說,山外的廣告牌高約莫有十幾米,當陌生的妖路過時,會散發出奇異的光彩,南煦猜想應該是人類世界的廣告電子屏之類的,那種彩光能傳播的距離有限,除非有妖從附近路過,不然想要看到還真是不容易。
而現在,空白傳單這個道具卻是彌補了距離問題,傳單上的廣告內容可以自己設計,可惜只有一次使用機會。
【主線任務2-4:多樣的菜單(收獲至少五種種植作物)】
【主線任務2-5:生財有道(開拓至少兩種新業務)】
收到任務獎勵後,南煦一連收到兩條主線任務,闊綽得讓南煦以為自己換了個系統。
不過說起這任務,他種植的蔬菜的确不少,但大多都還未成熟,按照系統的要求,還得将那些收獲的作物做成菜端上桌才算完成。
如果這個任務是出現在一兩個多月後,那提交任務只需一頓飯的時間,可如今實在有些為難,難不成還真要等這麽久?或者,系統一連發布兩條任務的原因就在這?
第二天上午,南煦起床忙完日常的活計後,就提着籃子去了屋後的菜地,他已經陸續在菜園種了不少蔬菜。
菜地很大,依然有一小半的土地是閑置的,他剪了些小青菜,又摘了七八個青椒,就開始在菜地裏轉來轉去,最後連紅薯藤都沒放過,便再找不出其他現下能入口的植物來。
當天中午,庭川吃到了一道新的菜——炒紅薯藤,熱油将蒜瓣爆出香味,焯水後的紅薯藤下入鍋中翻炒,再放進一小把青椒絲,紅薯藤沾染上熱油炸過蒜香味兒和些許辣意,只需加入适量鹽調味,便再無需其他,裝盤青翠如滴,看着就讓人胃口大開。
四十多天的紅薯藤剛長成,清脆鮮嫩,吃起來格外爽口,成了庭川的新寵。
南煦吃着盤中菜,心思卻不在上面,他正凝神細看腦中系統,任務完成度只顯示了兩道菜:清炒紅薯藤,和小青菜湯。
至于桌上另一盤虎皮青椒,卻是沒被系統收錄進去,回想幾道菜原材料的區別,只有青椒種子不是從系統購買,而是靠着盲盒中的青椒,催芽播種的,難不成,系統對這種情況種下作物還不認賬?
看着還剩三道菜的任務,南煦陷入沉思,幾次錯過庭川的話語。
飯後,南煦躺在躺椅上翻看系統,商城裏的商品并沒有增加,南煦把作物類又仔仔細細翻看了一遍,買了包韭菜的種子,和小青菜差不多,韭菜種下不足一月就能采摘,無論是清炒還是做韭菜盒子,都是不錯的美味。
說起清炒韭菜,南煦眼前一亮,他差點就忘了外挂式的蔬菜——豆芽。
在糧油區買了包綠豆,南煦幹脆連午覺都沒顧上睡,拿了個木盆倒入水,撒下一把綠豆,又去倉庫翻找到紗布蓋上,想必四五天就能吃到新鮮的豆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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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天旅館一直沒來生意,白天天熱時南煦就在院子陰涼處打磨木板,做新的木桶,早晚涼爽時便帶着罐兒在山上找找之前沒注意到的植物,如此過了近一周,旅館又來了客人,這客人還算是個見過面的熟人。
刺猬妖夫妻帶着一個剛成年的少年再次推開旅館的院門,不過是八九天不見,刺猬妖夫妻發現這院中就變了一個模樣,夫妻倆對視了一下,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些許驚愕。
短時間內想要做出這麽大的改變,定是要花費不少靈力的,然而如今的妖界,動用靈力都是格外奢侈的事情,不知這客棧的店主怎麽會想如此做,但一回想到上次在這客棧的見聞與體驗,又覺得不是不能理解,若不是這客棧的特別,他們也不會立刻出山帶着孩子再次前來。
南煦此時正和庭川站在豬圈外面,豬圈裏的兩只豬昨晚不知怎的大打了一架。
話說,前些日子野豬被南煦手起刀落劁了,大概是消毒處理得還不錯,傷口并沒出什麽問題,就是等傷口愈合以後,兩只野豬的性情就變得比剛抓時還要暴烈,哪怕是帶着傷,也不停掙紮亂撞,也差點把豬圈給撞破,好在當初考慮到野豬或許會不老實,就把這豬圈建得格外結實,倆野豬折騰了幾天,沒能成功越獄,接着就開始鬧起了絕食。
當時莊五急急忙忙來告訴南煦野豬絕食的事兒,南煦聞言想了想,問野豬傷口恢複得怎麽樣了,聽說一切都好,他便輕飄飄說了句:不想吃就先不喂了,等過兩天要是還不吃再說吧!
莊五等了半晌得到這麽個答案,只覺南煦實在心狠,和那個狐妖相比也不遑多讓。他之前在諸餘山陣裏嘗過饑餓的滋味,實在是印象深刻,再也不想有第二回,現在聽說那兩只被閹過的野豬鬧個小脾氣就不給吃的,心裏戚戚,如同自己兄弟被虐待了一般,十分心疼。
于是,心疼野豬的莊五夜不能宿碾轉反側,爬起來趁着天黑偷偷去給野豬送食,晚上月光黯淡,看不大清路,好不容易摸索着走到了豬圈,剛舉起喂食的盆,卻被餓了一天的野豬一個暴起飛踹,裝着熱騰騰豬食的盆扣在了他的腦袋上,澆了滿身的豬食,摔倒在地。
莊五腰差點折了不說,趴在地上看着辛苦煮的豬食被糟蹋了,又氣又痛又惋惜,在空曠的夜裏嗷嗷叫了半天。
莊四沒見到莊五回來出去尋找,看見的就是莊五變回原型在地上直叫喚,豬圈內的野豬隔着栅欄驚恐看着豬圈外的野豬妖,豬圈外的野豬妖默默流淚,一時之間,莊四只覺自己這個弟弟蠢得讓他不願相認。
莊五腰被野豬踢傷了這兩天喂不了豬,喂豬的事就輪到了莊四的頭上。
因此,聽說兩只豬打架的事兒,南煦來到豬圈邊,是莊四跟他說野豬的後續發展。
“之前餓了兩天後就溫順了許多,肯乖乖吃飯了,也沒再撞豬圈,不過昨晚他倆起了點矛盾,所以打了起來。”莊四一板一眼道。
南煦有點擔心,“不是因為生病才暴躁的吧?”
莊四沉默兩秒,木着臉道:“那倒不是,只他們都到了要發情的時候,被摘了那個後一時半會兒沒能适應過來,豬圈沒有母豬,那大的一頭就想騎小的一頭,小的不肯,所以才打起來了。”
南煦聞言被自己的口水嗆着,有點八卦道:“大的那頭這麽野?”
莊四本以為說起□□這種事,東家怎麽也會覺得忌諱,卻不料是這個反應,表情有些怔愣。
庭川看了眼南煦,他眼睛亮晶晶的,眉頭微微挑起,也不知怎麽會對這種事感到新奇,人族當真是開放。
莊四五大三粗的漢子,與南煦對視幾秒後,表情不自然應了聲,“大的那頭是比較強勢,不過沒占到什麽便宜,體型小些的脾性差且兇猛,把大的那頭咬傷了許多處。”
他來山裏後話一直不多,說話時表情嚴肅且正經,把一張憨厚的臉的作用發揮到極致,難得把話題給掰了回來。
南煦多看了體型小些的野豬一幾眼,唏噓兩聲真厲害,才正經道:“我那還有些消毒水,你等會拿來給大的把打鬥傷口處理一下。”
莊四聞言點了點頭。
南煦看着豬圈裏正在乖乖吃食的兩只豬,經過這些天的圈養,他們都身體肉眼可見得圓潤了一些,以這樣的勢頭長下去,等年前一定能有不少豬肉。
“天熱了多喂幾次水,病了一定要來跟我說。”第一次養豬就把活兒丢了出去,南煦還是有些過意不去的,但他手頭的事情總是不斷,有時看顧不了那麽多,只能多叮囑幾句。
庭川旁邊雞圈裏一直沒說話,他對豬肉沒什麽興趣,要不是南煦拉着,他都懶得來這一趟。
他擺弄着雞圈裏的仿真樹,突然朝着木屋的方向看了眼,說:“來客人了。”
南煦聞言也就要回院子,臨走前又看了看那頭渾身是傷的野豬,小聲嘀咕:“白瞎這麽大個頭了,連只小的豬都騎不住,還好閹得早,不然野豬的臉都得被丢盡了。”
妖的耳力都好,哪怕南煦說得聲音小,但吐字并不含糊,在場的兩個妖都聽得明明白白。
莊四額上的青筋沒忍住跳了幾跳,心裏暗忖東家比那大的野豬還要野上幾分;庭川則是腳步一頓,有些不明白南煦到底哪來那麽多亂七八糟的想法。
回到院中,刺猬妖一家三口正站在院子裏,看見從後門走來的南煦,臉上露出些歡喜 表情。
南煦不知道他們為何見到自己這麽開心,但生意上門,他自然是笑臉相迎。
上次來的是夫妻倆,這次多了個看着青澀的少年,南煦就多瞧了兩眼,那少年皮膚發色偏淡,裸露在外的皮膚是冷白色,面上血色不多,見到人時雙唇緊抿着,看起來又是個不太願意與人溝通的妖。
對于一家子都社恐的情況,南煦都開始懷疑這夫妻倆是怎麽認識的了。
這次還是那個中年男人開口,要了樓上兩間客房,定下三天的餐飯。
南煦這旅館一個月難開張幾次,今天算是筆大生意了,他引着人進屋,上次任務獎勵的兩個盲盒,一個開出了一箱毛線,另一個開的則是一塊小黑板和粉筆,毛線南煦暫時用不上,但小黑板正好用來寫菜單,挂在堂屋牆上,标明價格供住店的客人點餐。
說起文字,妖界的文字和人類世界的并不完全相同,南煦之前一直也沒接觸過妖界文字,并不清楚,但有天夜裏他睡不着覺翻看系統,在一個不起眼的地方發現翻譯這種小輔助功能,才意識到妖界的文字定是有它獨特的演變歷史,他輸入了一些字進去,果然翻譯後的字寫法不同。
後來南煦晚上睡不着就去翻譯一些妖界的文字看,熟悉寫法,他深知識字的重要性,曾經在人類世界沒有能力讀書,都想辦法跟着鎮上來支教的年輕老師學了字,現在生活在妖界,肯定也不會漏了這一點。
不知道是不是南煦對這方面本來就很有經驗,亦或者是有學習人類世界的文字作為基礎,總之南煦學得速度很快,一個多月就認識了不少字來,菜單上的文字寫得也是十分工整清晰。
入住當天,刺猬妖一家就依據黑板上的菜單點了幾道菜;紅燒排骨色澤金黃,湯汁香甜誘人,氣味兒彌漫在空氣中,透過窗戶傳到院中,讓聞着的人都忍不住駐足片刻深吸幾口氣,南煦把排骨從鍋裏盛起後用陶罐裝着,又炖了半個多小時後才上桌,被糖色包裹排骨肉質依然勁道,但不過是用筷子輕輕戳一下,骨頭便和肉分離開來,一口咬下,滿嘴的醬香味,使人格外滿足。
庭川這個不愛吃豬肉的,晚上也嘗了幾塊,再看隔壁桌的一家人,三妖吃的都格外香,尤其是那個看起來略顯羸弱的少年,碗邊已放了不少骨頭,吃到後來,那夫妻倆似乎是發現孩子胃口大開,自己都沒顧上吃什麽,都在忙着給孩子夾菜。
南煦覺得那夫妻倆未免太溺愛孩子,但是和自己無關,他也只是多看兩眼,未出聲評價什麽。
庭川順着他的目光看向隔壁桌,目光在那少年身上多停留了幾秒,繼而移開目光,不知在思索什麽。
夜裏,南煦爬上了床,庭川換上睡衣也靠坐在床上,一人一妖經過這麽久的同床共枕,已經習慣了對方的存在,和幾個月前的陌生模樣截然不同。
南煦在想系統任務的事,大概是天氣暖的原因,撒下的韭菜種已經發了芽,豆芽明天也能吃了,這樣就只剩下一個菜,也不知是南瓜藤先長好,還是大白菜先能吃上。
可挑的選項太少,還是得再種一些菜,等秋天收獲的時候才能擴充更多菜品,而且,為了冬天做準備,他也不能把那小半個菜地空置着。
想完這些,南煦剛準備去商城再買些菜種,一偏頭,就看見庭川靠在床頭閉着眼睛,也不知為什麽不直接躺下。
“你在想什麽?”南煦問他。
庭川睜開眼,視線微挪,看了眼南煦,淡淡道:“沒什麽,只突然想到一個以前的朋友。”
南煦有些奇怪,他聽遙臨說過,庭川幾千年都沒怎麽出過東海地界,更沒聽說他和哪一族的妖私交甚好,而且庭川性格偏冷淡,來諸餘山這麽久也從沒有提起過誰,南煦還當他一心養大侄子沒顧上交朋友。
“嗯?多久以前的朋友。”南煦問道。
庭川的話回得有些敷衍,他說:“挺久了。”
南煦見他不想說,也就不多問了,“喔。”
屋子裏陷入安靜,燭火被窗外進來的風吹得搖曳,帶動着牆壁上的影子躍躍起舞。
南煦想到樓上住着的一家人,跟庭川問道:“刺猬妖都是這麽怕生嗎?那他們可怎麽談戀愛啊?”
庭川像是有些意外南煦的問話,幾秒後回答說:“嗯,刺猬妖一族都是這樣,今天店裏來的,大約是西山白氏。”
南煦奇怪:“你認識?”
庭川搖頭,“不認識,不過刺猬妖裏以西山為尊。”
“為什麽?都是刺猬妖,還要分出個高低來?”南煦說完,又想起遙臨說鳥族也是以白鳳一族為尊,覺得自己這想法太離經叛道了些。
庭川反應不大,但是看向南煦的那個眼神裏,卻是帶了點深意,“一族若是沒有個能決斷的存在,那這一族大約也長久不了了。”
南煦恍然,妖界遠沒有那麽太平,如果一族裏的各妖們誰也不服誰,那這一盤散沙,估計要不了多大挫折就能散了。
“不過刺猬妖一族尊白氏倒是有別的原因,正統的西山白氏血統擅回春之術。”庭川解釋道。
竟然是會醫術?!
南煦沒想到妖界裏還有以血脈相傳的大夫,果然每個世界都有自己的平衡之道。
“有這本事,難怪地位崇高些。”南煦感嘆道,随即又想起來什麽,問道,“可我看那對夫妻的孩子精神氣看起來并不是很好,難道是刺猬妖一族年少時本就是那樣子?”
庭川搖頭,“那倒不是,醫治旁的妖會損耗他們大量靈氣,三千多年前,我曾見上代西山白氏家主替虎族首領療傷,之後近三十年未下西山。”
南煦聽聞後愕然,在那個靈氣十分充裕的年代,醫治一個重傷者後都要修複三十年,那現在,西山白氏的回春之術豈不是要形同虛設了。
似乎是看出了南煦的想法,庭川接着道:“兩千多年前,上代西山白氏家主靈力耗竭沒撐多久便靈隕,家主位置傳給了他侄子,之後他們一族就幾乎銷聲匿跡了。”
南煦覺得可惜,有種能醫百病的聖手因醫療設備不全,而被限制發揮所能的感覺。
“他沒有孩子?”南煦問。
妖界對傳承看得很重要,尤其是像白氏這樣的血脈。
庭川頓了頓,“他尚年輕,未娶妻。”
南煦莫名聽出來庭川語氣中的悵然,這是他從沒有在庭川話語裏聽到過的,不禁扭頭看去。
明明滅滅的燭光中,庭川的後腦靠在床頭,側臉俊美妖異,他的瞳孔幽深,平穩無波,仿佛剛剛南煦只是錯覺了一瞬。
“真可惜。”南煦說。
庭川沒發表意見,繼續說:“現任白氏家主有兩個孩子,大兒子天資平平,小兒子卻是和那位一樣天賦異禀,每當有妖看見他,就會想起英年早逝的上任白氏家主;後聽聞現任白氏家主要将小兒子記入上任家主一脈,等千年後承襲下一任家主的位置。”
“小兒子就是樓上那個少年?”南煦問。
庭川微微颔首,“是,不過,儀式還未舉行就出了意外變故,那個孩子崇尚那位故去的家主,決定效仿其在外游歷修煉,巧合之下,在南海遇見瀕臨靈隕的青龍靜淵,為青龍醫治後,他身體就日複一日變差,白氏夫妻二人在外奔波尋找良藥良醫,一直未果。”
怪不得庭川會說樓上的那對夫妻是西山白氏,南煦聽完後只覺他們一族在當前環境下行醫,簡直就是舍己為人,也難怪近千年沒有出手過,只是,青龍?是他想象中的那種龍嗎?
南煦疑惑,也就問了出來。
庭川眼神暗了暗,“是,如今世間最後一個青龍妖,不過他現在情況非常不好,縱使那少年天賦再好,可終究修為能力有限,只是拖着沒讓青龍的壽數盡,或許不知什麽時候就會傳出他靈隕的消息。”
南煦睜大眼睛,原來真的有龍,他十分好奇傳說中的龍究竟該是什麽風采,可庭川說他如今危在旦夕,又覺惋惜。
一人一妖閑話許久,南煦對妖界所知還是太少,他來到這個世界就沒出過山,只覺得外面的一切陌生又新奇。
半支蠟燭燃盡,南煦困意上頭,也沒顧上再買菜種,半夢半醒間想着樓上的那個弱不禁風的少年,想來當初他年少也心懷蒼生,才會不顧後果用盡畢生本事去救青龍,是個不錯的好妖,明天早上早點起給他煮杯鮮羊奶補補身體吧!
夜裏做了個夢,南煦夢見自己穿過野花盛開的山林,走到碧波蕩漾的湖水邊,身邊有幾人同行,他們談笑風生,身後有個身穿白衣的少年郎聽着交談嘴角含笑,默默不說話。
清早醒來以後,南煦有些悵然若失的感覺,他來這個山裏幾個月都沒做過一個夢,突然夢到這麽個玩山游水的場景,明明該感到輕松,可不知道為什麽又有些遺憾。
曾經在人類世界裏,休息日他還會去附近景區逛逛,看來到山裏久了,真把他憋出毛病了。
起床後擠完羊奶,南煦又去舀了兩碗面粉開始擀面,庭川在打掃院子,雞仔們就跟在他的腳後,時不時有兩只大膽些的小雞仔扇着翅膀飛起來,想要跳上庭川鞋面,又會在落地前被他用掃帚不着痕跡地掃開。
南煦一邊揉着面團一邊看着院中景象,每天都會上演的畫面,南煦百看不厭,他就喜歡看庭川被一群雞仔們纏鬧的樣子。
太陽在對面山頭露出半個腦袋,南煦的手擀面也下鍋了,二樓的客人起床下了樓,南煦昨晚和庭川聊了那麽半晌,對那一家三口也有了一些了解,此時再聽夫妻倆關心孩子昨晚的睡眠雲雲,便覺可憐天下父母心。
兩百年不斷奔波四處尋醫問藥,那沉重的愛意又哪裏是只言片語能說得清的。
舀一小勺豬油,加入生抽、鹽和雞精,再将煮面的清湯澆在碗中,撒上蔥花,湯底的鮮香便撲面而來。面條勁道爽滑,再添上幾筷子青菜,湯鮮味美的清湯面便能上桌。
院中一人面前一碗清湯面,兩張桌上都擺着鹹菜醬菜下蛋,早晨的院中沒有太多談話聲,只筷子偶爾碰到碗沿發出清脆聲響。
面香入味,很有嚼勁,南煦自己種植的小青菜一如既往青翠可口,可惜沒有雞蛋,不然再放入一個煎蛋亦或者是荷包蛋,更是享受。
南煦吃着碗裏的面,目光落在院中的小雞仔們身上,快快長大啊,雞蛋的重任就交給你們了啊!
早飯過後,南煦把煮好的羊奶端給院中坐着的少年,輕聲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對方詫異了一瞬,起身接過後小聲道謝。
“栀星。”他小聲說。
只一句話的功夫,他的耳根已經紅透了。
南煦看得好玩,有心想多逗他兩下,就察覺有一道目光注視着自己,太明顯,根本容不得他忽略。
順着視線投來的方向看去,庭川坐在枇杷樹下,手裏把玩着兩顆黃澄澄的枇杷,一雙桃花眼幽幽看着這個方向,視線相撞,庭川開口問:“我的呢?”
南煦早有準備,把加了茉莉花煮的奶給庭川倒上。
庭川接過杯子,滿意了,将手裏枇杷遞給南煦,“喏,投桃報李。”
南煦一轉身,又拿着枇杷哄羞澀的小朋友,“來,栀星,吃枇杷。”
庭川:……
作者有話說:
庭川:幽怨.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