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學走路
第39章 學走路
靈力将玩偶塞進陳鄰手中。
她舉着玩偶看了一會兒,心裏覺得稀奇:我之前就是寄身在這麽小的布偶上面嗎?
沒有了靈魂加持,玩偶那張被縫得歪歪扭扭的臉怎麽看怎麽醜。每看一眼陳鄰就要懷疑當初徐存湛到底是抱着什麽樣的心态,買下這個玩偶的。
……話說回來,徐存湛一個大男人,為什麽要買這種小玩偶?
陳鄰感覺自己好像發現了華點,眼角餘光一瞥徐存湛。徐存湛看起來似乎不大高興,只是站在她旁邊,但是也不看她,單手扶着她的手臂。
于是陳鄰收回視線,也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低頭将玩偶綁到自己腰間。
大狐貍見她拿回玩偶,臉上不禁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但陳鄰很難在這張毛茸茸的狐貍臉上看出什麽‘情緒複雜’,自然也就沒有發現大狐貍那一瞬間的異常。
它若無其事的開口:“接下來幾天陳姑娘只要堅持走動,靈魂自然而然就會逐漸熟悉這具身體。靈偶畢竟不比普通布偶,內部精細的零件極多,幾乎與凡人身體無異,想要順應心意自在操縱,自然也需要更多的時間。”
“恰好兩日後有蘇要舉辦一場婚禮,二位若是感興趣,也可以來喝喜酒。”
徐存湛嗤笑:“誰要去看狐貍成親。”
陳鄰:“能吃席嗎?”
兩人聲音幾乎同時響起,給出的答案卻南轅北轍。徐存湛垂眼瞥陳鄰,陳鄰正好也在看他,兩人視線對上,陳鄰眨了眨眼,補充:“好不容易換了一具能吃飯的身體,當然要先吃點東西啊!”
徐存湛沉默片刻,移開視線:“随你。”
大狐貍目光隐晦在二人之間打轉,若有所思。很快它又恢複笑眯眯的表情:“是一個孩子與凡人的婚禮,只是那孩子舍不得家,非要在有蘇成婚,但屆時也會有凡人前來參加,宴席亦按照凡間婚宴的規格來布置。”
“等大婚開始的時候,會有狐貍去給你們送請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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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刻意說了‘你們’,着重觀察徐存湛的反應。但徐存湛毫無反應,也沒出聲反駁,默認了自己會和陳鄰一起出席。
他只是等大狐貍說完了,才擡眼略有不耐:“還有別的事嗎?”
大狐貍:“……沒別的事情了。”
徐存湛扶着陳鄰胳膊的手往下,圈着她的大腿将她扛到肩膀上;陳鄰驚叫一聲睜大眼睛,撲騰着想抱住什麽東西維持平衡,但偏偏兩手不聽使喚,腦子裏想着往左它們偏要往右,什麽都沒有抱住不說,還啪啪幾下拍到了徐存湛腦袋上。
陳鄰心虛的縮着肩膀垂下胳膊,趴在徐存湛身上裝死。
她看不見徐存湛的臉,只聽見他聲音,咬牙切齒的:“陳姑娘,胳膊不會用的話可以不用!”
陳鄰小聲辯解:“因為你突然把我扛起來,我吓到了……”
徐存湛:“所以你能自己走路嗎?”
陳鄰:“……不能,對不起。”
在有蘇範圍內,徐存湛也沒有禦劍,仍舊是用輕功,像沒有重量的紙片人那般踩着桃花樹尖尖借力,輕快的在高空中起伏穿行。
陳鄰還是玩偶的時候就老是被徐存湛拎着飛來飛去,如今雖然變回了人,卻也對這個姿勢接受良好。
徐存湛很快便落地,将陳鄰放下。
他們又回到了之前那個有湖的地方。
陳鄰對這裏挺有印象的,一是因為她很少看見水質這麽清澈的湖,站在湖邊可以直接看見湖底,二是這方湖泊裏有很多青藍色的小魚。
是那種飽和度很高的青藍色,陳鄰對顏色比較敏感,第一眼就記住了那些魚奇怪的顏色。
徐存湛把她放到一棵樹旁邊,自己退開好幾步:“行了,你就在這裏練習走路吧。”
陳鄰扶着樹站穩,問:“我們今天晚上不會要在這過夜吧?”
徐存湛:“……”
他沉默不回,陳鄰一愣,玩笑似的心态霎時收起,睜大眼睛看着徐存湛:“真要睡這裏啊?”
徐存湛偏過臉看她,慢吞吞開口:“我不睡覺。”
陳鄰:“……”
差點忘了,這人是鐵打的。
徐存湛:“你要是睡不着,我還有昏睡符。”
陳鄰皺巴着臉,嘟哝:“算了,等我睡不着的時候再說吧……”
她老老實實扶着那棵樹開始練習走路,從一棵樹走向另外一棵樹。徐存湛就站在陳鄰旁邊,每每陳鄰快站不穩了,他就迅速伸出手在陳鄰胳膊上扶一把。
以陳鄰現在的四肢協調性,走一兩步徐存湛就需要擡兩次手。
後面他大概也覺得這樣很麻煩,幹脆不撒手了,掌心一直扣着陳鄰手腕。
他手心很熱,并不柔軟,覆了一層老繭,握住陳鄰手腕時,即使隔着一層外袍,也磨得陳鄰手腕有些疼。
但她滿心都是早點學會走路,這點痛也毫不介意,更沒有開口提,七扭八拐搖搖晃晃的走路——徐存湛遷就着陳鄰的速度,走得極慢。
正因為走得慢,于是便有了空暇去思考其他的事情。
他垂眼原本在想事情,視線飄忽,瞥到陳鄰被自己攥着的那截手腕:他一手握住,手指收緊時居然還有餘地,陳鄰的一截手腕似乎連他掌心都填不滿。
靈偶是按照陳鄰原本的身體制造,應當與她原身一模一樣。
她原本手腕就有這麽細嗎?
徐存湛不自覺将手指合得更攏,感覺到了那層單薄皮膚下起伏的脈搏。那脈搏聲竟讓他感到幾分親近,徐存湛心知這是因為自己為這具身體種過靈的緣故。
陳鄰沒走穩,又跌了一下。徐存湛反應很快,迅速抓緊她手腕,将她扶住,她身體晃了晃,肩膀撞到徐存湛胳膊,皺巴着臉,眉頭緊皺,低頭時淺藍色的頭發跟着脖頸兩側滑下去,露出雪白的後脖頸。
單薄的一層皮肉底下,脊椎線凸起一團小巧的,花苞似的骨節。
但很快,她便找到了平衡的竅門,雖然仍舊走得慢,但至少不摔跤了。
徐存湛陪她來來回回的走,難得耐心,也沒撒手。
只是看陳鄰越走越好,似乎要不了多久就會掌握這具身體——他忽然開口:“我找到酆都位置的一些線索了。”
陳鄰迅速擡起頭:“真的?”
她說話時不自覺停下腳步,那雙眼亮晶晶的望着徐存湛。
夜色漸濃,月光也落她眼瞳裏,漾開一層粼粼的碎光。
徐存湛垂着眼,若無其事回答:“嗯,是從狐貍那邊得到的消息,南诏國女王可能知道酆都的位置。她說她和南诏女王是舊相識,之前曾經聽對方提起過酆都的事情。”
“不過具體的情況她也不清楚,想要知道詳情的話,就得我們兩自己去一趟南诏。”
陳鄰疑惑:“不能拜托狐貍寫信問一下女王嗎?”
徐存湛言簡意赅:“她們有舊情,但已經許多年不來往。”
陳鄰:“……”
懂了,前任。
陳鄰不再追問,想把自己手腕從徐存湛手心抽出來。
抽了第一下,沒能抽出來,陳鄰詫異低頭——不等她看清楚徐存湛的手,徐存湛便已經主動松開。
徐存湛:“你先适應這具身體,等你适應好了,我們再出發去南诏。”
陳鄰眨了眨眼:“啊……好的。”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徐存湛剛剛好像在轉移話題。
晚上徐存湛不睡覺,但陳鄰還是要睡覺的。身體從布偶換成這具靈偶之後,五感似乎也變強了很多,她練習走路這麽久,感覺到了疲憊,和徐存湛說了休息之後便就地躺下。
以前在現代,陳鄰也有野外露營的經驗。但那時候好歹還有帳篷,像眼下這般完全幕天席地的野外過夜,還真是頭一次。
她曲起胳膊墊在腦袋底下,身邊不過三步距離,便是閉目打坐的徐存湛,頭頂則是漂亮的星空。
陳鄰嘆了口氣:“我還是第一次在野外躺着能看見這麽多星星呢。”
徐存湛:“我還有昏睡符,你要嗎?”
陳鄰:“這讓我想到了我老家的一個笑話——”
徐存湛:“要昏睡符嗎?”
陳鄰:“有一天福爾摩斯和華生一起在外露營過夜,半夜華生睡得迷迷糊糊的被福爾摩斯搖醒,他問福爾摩斯為什麽要叫醒自己。”
“福爾摩斯說華生你擡頭看,能看見什麽?華生擡頭往天上看,說我看見了美麗的星空。”
“福爾摩斯說:‘華生,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麽嗎?’”
“華生回答福爾摩斯:‘呃……今晚是個晴天?’”
“福爾摩斯搖頭:‘蠢貨,我的意思是,我們的帳篷被人偷走了。’”
說着說着,陳鄰被自己的冷笑話逗笑,最後一句話完全是用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聲音勉勉強強擠出來的。
徐存湛被她吵得不行,嘆了口氣,睜開眼側目看她:她笑起來時臉也皺成一團,杏仁眼彎成月牙狀,嘴巴微微張開,淡紅色舌頭或卷或直,隐約可見一點醒目的銀。
他從搭包裏抽出一張昏睡符,拍到陳鄰額頭上。
速度極快,由不得陳鄰拒絕——于是世界恢複平靜,只剩下微風拂過湖面的柔澤水聲環繞四周。被貼了昏睡符的少女迅速陷入沉睡,呼吸均勻,嘴巴也好好閉上了,他不必再被那道狹小肉紅的縫隙間閃爍的銀光擾亂心緒。
徐存湛轉頭,閉眼,思緒沉入靈臺,照舊修行。
不過半柱香的時間,徐存湛複又睜開眼睛,臉上露出困惑神色。
他盯着前面波光粼粼的湖面,沉思,忽然翻手從袖子裏拿出一個錦囊,将錦囊束口打開,垂眼望去:裏面躺着一把情種,約莫米粒大小,淺褐色,看起來與普通種子什麽區別。
徐存湛盯着這袋情種看了良久,忽的皺眉,複又将錦囊束口系緊,重新把錦囊塞回袖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