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電影

第13章 電影

這個周末怎麽過，方辭沒有設想，他真的很喜歡宅着，偶爾玩個游戲，一天就飛快地過去了，他也曾經問過其他人，有沒有休閑娛樂的時候，答案自然是沒有。

聽兩個助理說，賀馳周末要麽在商務局上，要不就在公司或者家裏加班，對于上司的其它愛好，實在不清楚，昨天他問得突然，袁城想了足有幾個小時，憋出來一句：“看書吧，賀總每天讀報表或者文獻資料，肯定學問很深。”

回答了跟沒說一樣。

方辭想着兩個人過日子，肯定要有不同之處，不然為什麽結婚呢？他一邊煎雞蛋，一邊回憶爸媽在家裏都幹什麽。

父母都是老師，一個在高中教數學，一個在藝術學院教繪畫，平時就是理性和浪漫主義的碰撞，父親在家悶頭研究數字，時間長了，母親會把他拉出去逛街跳舞，寒暑放假，就出去度假，父親旅游的愛好還是母親培養起來的。

這麽想想，他們或許可以培養一下共同愛好？

鍋裏煎蛋兩面金黃，方辭盯着煙氣，覺得這件事很有挑戰性。

“今天吃什麽？”

方辭關了火，報了一堆菜名，連中午的一起說了。

賀馳打開冰箱拿出小盒牛奶倒進杯子裏，被方辭攔住：“不能喝涼的。”

賀馳眼見手裏的東西一股腦被收走，電磁爐上架好了小鍋，方辭皺着眉念叨：“喝涼牛奶容易胃疼，必須要熱開。”

賀馳啞然。

“一天三頓都是冷食，身體真的沒問題嗎？”方辭忍不住問。

從最開始約他吃飯就是這樣，他還以為中午煎三文魚、鳕魚勉強算熱食，後來發現完全不是這麽回事，以賀馳工作的強度，中午飯絕對不可能按時吃，有幾天他吃完飯看見賀馳的外賣還擺在桌子上。

“……”賀馳壓根沒注意過。

他長這麽大，除了自己父親，沒人這麽管過他，一時站在竈臺邊上，竟覺恍然，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幹什麽。方辭忙忙碌碌，嘴裏小聲唠叨着，卻有種讓人安寧的奇異力量。

上班的時候，領導管着部門下屬，到了家裏，身份像反了過來，賀馳覺得這樣的體驗似乎也沒什麽不好。

重新端上桌的牛奶很熱，賀馳摸了摸杯壁，手心渡滿暖意。

貓咪球球去過醫院以後，特許在寬大的桌子上進餐，方辭給它幾塊剔骨肉，兩人一貓的飯便齊全了。

賀馳吃東西的時候很安靜，低頭吞咽斯文得很，連喉結滾動的幅度都格外雅致，方辭忍不住多看了幾眼，然後悄悄拿起手機。

随即賀馳聽到了快門聲，方辭沖他微笑：“球球挺可愛的。”

還有半句，不敢說，他覺得自家上司也很可愛，和球球一黑一白特別般配，活脫脫兩只貓。

收拾好碗筷，方辭問賀馳今天會做什麽，得知賀馳準備健身，方辭這才回憶起家裏還有健身器材，他打定主意要培養共同愛好，接話說要跟着去看看，畢竟自打他搬進來，就沒打開過那間屋子。

賀馳眸色深深，問：“你确定？”

這有什麽好遲疑的，方辭說：“我好奇。”

他跟在賀馳身後像個小尾巴，探頭一瞧，健身器材挺專業，他這個四體不勤的人只認識跑步機，其餘的全都叫不上名字，賀馳一手插兜，給他簡單介紹，就在方辭點頭打算告辭時，被他一句話攔住：“來試試？”

方辭：“看起來很難，我不太會。”

賀馳：“我可以教你。”

方辭頓時明白進屋前賀馳為什麽會露出那種神情了，他是認真的！

于是方辭半推半就地躺在專業機械設備上，活像一條鹹魚，手臂上方懸着15公斤的重物，勉強能推起來一點，賀馳已經輕松做完好幾個引體，他這邊沒有任何進展。

賀馳給他減輕負擔，手臂橫在他面前，運動後肌肉線條尤其漂亮，方辭眼睛直飄。賀馳一直要求比較嚴格，連健身也沒放過他，聲線平和清冷：“腹部繃住。”

方辭乖巧憋氣，臉都憋紅了，賀馳手指放在他肚子上指揮：“呼吸。”

方辭卻噗嗤笑出來，賀馳擡眼，方辭小聲嘀咕：“好癢。”

“癢？”

賀馳手指沒用力，方辭就是覺得癢，身體團成一團，趕緊從器械下面鑽出來，差點滾下去，賀馳伸手扶他，方辭愣是沒沾到他胳臂，徑直撞進他懷裏。

“抱歉。”轉瞬又彈開。

賀馳懷裏的溫度大概只停留了0.2秒。

方辭臉熱了。

他很怕癢，身上好多觸點，小時候和朋友在一塊打鬧，稍微觸摸腿或者肚子，都會汗毛直立，渾身發顫。不是男子漢該有的特點，他簡直引以為恥。

“這些好複雜，我還是去跑步吧。”方辭十米沖刺跳上跑步機，以免氣氛過于尴尬。

賀馳瞧着他兔子似的蹦來蹦去，心裏好笑，就随他去了。

方辭跑得心跳加速，緩過勁來又莫名升起挫敗感。

說到底兩人還不太熟悉，就算在一張床上睡，中間好像還隔着透明的一層玻璃，他和賀馳相處，時常像透過展覽櫃看精美的工藝品。

他們除了那天晚上稀裏糊塗睡過一覺，沒有拉過手，沒有擁抱過，現在連健身這個愛好也要劃掉了。

這樣的情緒延續到了晚上，下午賀馳臨時開會，方辭一個人靠在沙發上無所事事，幹什麽都提不起興趣，連沈柳叫他上線打游戲，他都拒絕了。

賀馳結束短暫的工作，回到客廳，看見方辭正劃着手機，不像在做事，倒像在發呆。

“在做什麽？”

方辭吓了一跳，手機差點跌在臉上。

“随便看看。”

又問：“您還要忙嗎？”

賀馳回：“今天的事情都處理完了。”

方辭略遲疑片刻，嘗試着邁出一步：“您平時如果不加班，晚上都會做什麽？”

賀馳思索，答：“看行業報告。”

方辭：“……”竟然和袁城猜得八九不離十，可真是職場楷模！他甚至有種打擾到高嶺之花修煉的感覺，果然婚姻對于成功者來說相當無用吧？

方辭自信心被打擊到，卻聽賀馳問：“你想看電影嗎？”

方辭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老板說什麽，看電影？

“一起嗎？”賀馳很有耐心地又問了一遍。

方辭心頭瞬間雀躍，趕快點頭，生怕錯過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了：“要去電影院嗎？”

賀馳說：“家裏有投影。”

方辭立刻起身：“我去拿零食！”前幾天賀馳買的零食派上了用處。

客廳沒有茶幾，他就拖了個小圓桌放在邊上，把零食放上去，最近上映的電影都可以付費看，投影屏幕很大，夜幕下屋內一點燈光不留，跟電影院差不多。

賀馳把電影選擇權交給他。

這部聽說票房不錯，方辭挑了個懸疑推理片，他猜測賀馳應該不喜歡喜劇或者愛情一類的片子。

兩人并排坐在沙發上等片頭過去，賀馳抱臂在側，和以往工作日一樣穿着齊整，表情淡然，反觀方辭盤腿坐着，一手拿着零食，一手摸着貓球，十分“不雅致”。

方辭把零食袋子遞到賀馳眼皮子底下，賀馳搖了搖頭，說自己沒有吃零食的習慣。

方辭也不強求，自己抱着薯片餅幹吃個痛快。

電影過去三分之一，到了一個小高潮，方辭輕呼了聲：“我還以為是這個女的殺了人，沒想到她就是個NPC，會不會是醫生做的？”

賀馳：“不會。”

“為什麽？”方辭好奇。

賀馳冷靜分析：“如果是他殺的，會下意識撒謊，但這個人在驚慌之下沒有遮掩過自己的動機，肯定是廚師殺的。”

劇透還不算，順便連殺人邏輯也梳理了一遍，方辭将零食咬得咔咔作響：世界上愛劇透的人，都不是好人！方辭不由哀嘆一聲，頓覺嘴裏的薯片都不好吃了。

“如果不是呢？”他兀自掙紮。

賀馳皺眉：“肯定是。”

方辭：“……”

結尾不出所料，被賀馳直接命中，連作案邏輯也猜了個八九不離十，這波屬于劇透到了大氣層，堪比方辭自己讀一遍劇本，再看兩遍影評。

等片尾曲響起，方辭心頭怨氣徘徊不散。

屏幕退回到了主界面，賀馳問他要不要休息，不加班的日子他的作息很規律，方辭住過來以後幾乎和他同步，今天少見的拒絕了。

賀馳沒有強求，方辭盯着他離開的背影，心裏總有口氣不上不下，于是帶着憤慨又擺爛的心态，點開了一部動畫片自己看。

然而只過了大約半個小時，換好睡衣的賀馳又出現在了客廳，方辭一愣：“吵到你了？”

賀馳：“不吵。”

他掃了眼屏幕上追趕的貓和老鼠，忽然開口：“你心情不好？”

方辭下意識搖頭，否認了這個觀點。

賀馳卻好像認定了某種猜測，說：“心情不好的原因是什麽？”

方辭從來沒有聽人這麽分析過問題，第一個反應仍然是否定：“我沒有。”

賀馳走過來，身影籠罩着他，拿來遙控器将動畫片暫停，方辭抱着球球擡頭看着他的眼睛，賀馳的頭發還沒來得及吹幹，發絲濕漉漉墜在額前，看上去又嚴肅又柔和。

方辭猛地往後挪了半寸，賀馳突然伸手碰了碰他的發頂：“方辭，在家裏，我不是你的上司。”

他第一次這樣鄭重地叫他的名字，方辭錯愕之下，心髒不可扼制的跳動起來，想說點什麽，卻一時吐露不出半個字。

是了，他剛才否認的時候，确實将他放在下屬位置，就好像領導問“你今天是不是因為情緒問題導致工作失誤”，下屬肯定要反駁“不是”來掩蓋問題。

“啊……抱歉。”方辭脫口而出。

賀馳卻說：“是我的問題。”

方辭手指摳了摳衣角，他其實不太善于處理感情問題，要不然也不會一直單身，賀馳突然點破中間那層壁壘，讓他措手不及。

“我不習慣家庭生活，對一些問題的處理方式沒有預案，如果我哪裏做得不對，你要直接告訴我，否則我可能會一直錯下去。”

方辭呆住，這個問題那麽嚴重嗎？不過眼前男人神情太過認真，讓他不得不正視他說的話。

“剛才為什麽不高興？”

見話題又轉回去了，方辭抿唇，這回老老實實答：“我……不太喜歡被劇透。”

“所以不是因為不喜歡和我一起看電影？”

方辭再度愣住，這次是實打實的否定了：“不是的，我喜歡和您呆在一起。”

賀馳劃重點：“不要用敬語。”

他頓了頓，說：“再來一遍。”

方辭乖乖重複：“我喜歡和你呆在一起。”

賀馳終于滿意了。

方辭忽然意識到自己在說什麽，渾身熱氣直冒，從脖子一直升到腦袋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