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甜潮

第27章 甜潮

方辭強力抑制住自己不要在床上翻騰, 怕把賀馳吵醒。

人生第一次經歷這樣的事,他不知道該怎麽辦。

他以為flag倒下時, 會是盛大的, 震耳欲聾的,是一場甜蜜的海嘯,後來發現,竟然是酸楚的, 說甜也很甜, 更多的是确認之後, 不可思議的酸甜。

賀老師那麽好, 他就知道自己撐不了多久, 明明賀馳沒談過戀愛呀, 妥妥的理工科直男, 卻是個愛心狙擊手。

他埋在枕頭裏唉聲嘆氣, 怎麽辦, 他們協議上都劃定好了界線,他單方面越界不大好吧, 也不清楚會有什麽後果。

就像穩定運行的程序突然出現了bug, 急得工程師團團轉。

他就是那個可憐的工程師。

微信上,沈柳發了一連串“我揍你啊”“錘死你”“幹脆暗鯊了吧”的表情包, 控訴方辭把他吵醒, 第十個表情發完,方辭回:[好吧,你鯊了我吧。(兄弟遞刀)]

沈柳終于洩憤結束, 恢複正常語氣:[說吧, 怎麽了?什麽叫flag倒了?]

方辭删删減減打字:[我好像……喜歡上賀馳了。]

沈柳的回複非常冷漠:[……]

方辭:[?]

沈柳:[為什麽是好像?]

方辭腦袋卡殼了。

沈柳:[(冷笑)你那算“好像”嗎,你不是一直喜歡他?]

方辭被沈柳的話吓了一跳, 他昨天才發現自己有可能對賀馳是一見鐘情,沈柳又是怎麽知道的?

沈柳噼裏啪啦打字:[上次見你倆就覺得不對勁了。]

上次?那就是在甜品店那回,還好還好,沈柳沒有特異功能,要不然得笑話死他,方辭:[怎麽不對勁?]

沈柳:[眉來眼去。]

方辭:他怎麽不記得有這回事?

沈柳:[眉目傳情。]

方辭:[……你在玩成語接龍?]

沈柳:[我的意思是說:你怎麽才發現?]他就說這家夥不正常……

方辭在心裏琢磨,自己是過分遲鈍還是當局者迷,隔着手機屏幕,沈柳繼續吐槽:

[喬老頭以前就說過:發現bug很容易,承認程序有bug才是最難的,你知道你這叫什麽?]

喬老頭是他們計算機系的教授,四十多歲頭發已經薄到肉眼不可見,看起來像六十多歲的,平時最愛找茬,但金句就數他多,方辭依稀對這句名言有印象,沒想到沈柳還會解讀,就問:[什麽?]

沈柳:[自欺欺人。]

方辭:[……]

沈柳老神在在:[一葉障目啊,瓷片,你也有今天。]

方辭:[……我表現的真那麽明顯?]

沈柳:[你掙紮的樣子很好看。]

方辭心裏哀嘆一聲,兩眼都放空了。

還是沈柳一句話救了他:[喜歡自己的結婚對象,有問題嗎?]

方辭:[沒問題……吧?]

沈柳說得對,他們已經結婚了,喜歡自己的另一半,而且是法律上都認可的另一半,一點問題都沒有。

他還掙紮什麽啊。

不過談戀愛這件事,不是單向的,就算他現在直面了自己,也不能枉顧賀馳的意願,他深吸一口氣,頓覺路漫漫其修遠兮。

他發消息謝過沈柳,許諾給他買新裝備,自己重新閉上眼睛,把亂成一團的心緒梳理好。

他喜歡賀馳,或者說很早就喜歡上了。

明确的、清晰的、不假思索的。

他臉上和耳朵有點燙。

賀馳醒來,就見昨天晚上還開心得像雀鳥一樣的人,今天變成了一只小鴕鳥。

整個人魂不守舍,臉頰泛着紅。

他手背摸了一下他的額角,方辭往後挪了兩寸,聽賀馳說:“沒發燒。”

方辭抿着唇,用手冰敷退熱,悄悄躲過賀馳的視線。

早上下了場大雪,外面明顯冷了好幾度,方辭戴好帽子手套,卻還是擋不住涼氣,兩個人先後鑽進車裏。

賀馳把暖風調到最大,車內的溫度慢慢上升,很快就和室外變成了兩個季節,地面上還有堆積的冰雪,等紅綠燈的時候,方辭看見一只貓在雪堆挖了個洞,蹲在裏面。

“我以為貓都怕冷呢。”家裏有地暖,球球卻還想要爬上暖氣,還有一次跑到他們屋子裏去了。

“球球被養嬌了。”賀馳說。

方辭說:“等回家帶一兜子雪給球球玩。”

賀馳說:“它可能會被吓到。”

方辭:“真的?試一試也不行嗎?”

賀馳:“以前賀韻給它帶過,它會好奇,但不會碰。”

方辭只好作罷,許是心有觸動,他看了賀馳一眼。

“怎麽了?”賀馳問。

方辭笑着搖了搖頭,繼續往窗外瞧。

大雪覆蓋了道路和樹叢,銀裝素裹,把紛繁的心思都掩蓋住了。

今天路上有點堵,前後左右被車流夾擊,移動速度極為緩慢,不知道能不能趕上規定的打卡時間。他們在路口等了很久,賀馳拉手剎時不經意碰到了方辭的手,發現他還沒暖和過來,依然冷冰冰的。

就問他:“你冷嗎?”

方辭擡起手捂了下臉,感覺到巨大的溫度差別,說:“身上不冷了,就是手有點涼。”他冬天就這樣,平時一直呆在屋子裏沒感覺,今天天氣實在有點極端,才會緩得慢。

賀馳在挪動的車流停下來時,向他伸出手。

方辭呆住:啊,這……

“放上來。”

又來了又來了,甜蜜的潮水湧來了,方辭凝滞了幾秒,把手伸出去,賀馳很自然握在掌心,熱意密密麻麻包裹了他。

“記得買個暖手寶。”

方辭不以為意,就說:“男人買什麽暖手寶啊,都是女孩子用的。”

“而且,”方辭沖他眨了眨眼睛,“這不是有了嗎?”

賀馳神情并沒有任何變化。

紅綠燈時間不長,賀馳只能握一會兒,後面的車明顯着急了,鳴笛催促,賀馳放開了他,把暖風向他這邊撥了下,提醒:“手套。”完全沒有get到他的想法。

方辭:“……”面前這個男人是銅牆鐵壁嗎,怎麽撩不動呀。

他無奈之餘,笑着搓了搓手指頭,聽了他的話,重新戴上手套。

兩個人9點多才到公司,比平時晚了一點,智雲有打卡的習慣,如果遲到需要提交報告,只有銷售部門不用。

賀馳讓方辭先去忙,不用管這些,他去辦公室正好經過袁城的辦公桌,就提了一句,讓他把方辭的記錄消掉。

袁城沒想明白為什麽這件事賀總要親自來告訴他,但他還是處理了,也沒多問,等到打開方辭一個月打卡時間登記表時,卻發現了一件相當詭異的事情。

“商助,快來快來!”他見賀馳走遠,把商渠拽了過來。

“什麽事?”商渠連椅子帶人被拖過去。

袁城指着電腦屏幕說:“你看,方辭的上下班時間是不是跟賀總重疊了?”

商渠一激靈,他身兼方辭私人司機這件事可不興說:“你在玩找不同?”

又止不住好奇:“你怎麽看出來重疊的?”

袁城說:“拜托,我是誰啊,我每天替賀總安排行程,他幾點下班、周末去哪兒,我記得比誰都清楚,你看啊,他這個月有幾天早上推遲了會議,下班的時間也變了,你再看方經理這個時間表,就像今天早上,他們是不是一起進的公司?”

商渠頗有些瞠目結舌,看不出袁城平時大喇喇的,也有細心時候。

當然這不重要,商渠擺正自己的位置,急中生智接話:“你這麽一說,還真是,确實和賀總有相似的部分,但是也不對吧,這幾個月AP部門那麽忙,下班時間比從前晚了不是很正常嗎?日常報告結束才離開,也很正常吧?”

袁城無語,想想也覺得無可厚非:“嗯,你說得也對,唉,我就是随便亂猜,你那麽激動幹什麽?”

商渠放下心,拿A4紙拍了他一下:“快幹活兒。”

袁城不說話了。

他今天另有任務加身,确實要提升效率,商渠在整理會議報告,把發放周年禮物的事情交給他了,雖說他們兩個人分管商務和運營,但是忙起來,不會分得那麽細。

周年禮物是公司發給員工的,代表大家又陪伴公司成長了一歲,一年發一次,發的基本都是自家制造或者合作夥伴制造的産品。

“今年女士的禮物是粉色充電暖手寶,男士的禮物是電競機械鍵盤。”袁城跟賀馳知會了一聲。

賀馳眉頭一動,擡起眼問:“用的哪家公司的,數量是多少?”

以往賀馳不會過問這麽細,袁城愣了愣,剛要報數,賀馳接了個電話,讓他稍等片刻。

電話大約有五分鐘,挂了之後,袁城就說:“一個是咱們合作的智能家居公司的,鍵盤是咱們自己的。”

“按照公司人數,所有的東西再加一倍。”賀馳說。

袁城:“啊?”這個意思不就是每人有份?

“庫存不夠?”

袁城:“夠的,不過暖手寶可能要下午才能到,而且男士也發粉色的暖手寶嗎,是不是不太合适?”他這個大男人覺得好別扭,女士應該也不喜歡黑色鍵盤吧。

賀馳:“男士暖手寶換成黑色的,鍵盤選适合女士使用的尺寸和顏色,今天發下去。”

他又問:“黑色的,會酷一點嗎?”

袁城嘴都張大了:“……啊?”

“還可以吧。”他停頓片刻,囫囵回答,畢竟再冷的天氣,他也就雙手插兜快跑兩步。

賀馳低頭處理工作:“去吧。”

方辭在和組員讨論産品發布會事項,研發全權交給工程師,後面的事情,比如産品營銷和渠道鋪貨,以及粉絲交流會,就是他們要花心思的地方。

方辭打算邀請國內的名人幫忙站臺,科技類的和電競類的都可以,程聞和小祝梳理出一個名單來。

“最上面的三個人得提前約檔期,比較難請,報價最高已經到三百萬級別了,但是宣傳的效果不錯。”

“這個人我認得,是不是電競DEC戰隊的隊長。”方辭看到第三個人,覺得名字有點眼熟。

小祝說:“是啊,他們隊剛拿了亞洲杯冠軍,身價暴漲,據說他們經紀人特別可怕。”

程聞:“長得挺帥的,怪不得粉絲這麽多,嚯,九百多萬了。”

方辭看了這個人好幾眼,問:“咱們預算撐不住吧?”

程聞:“可以向賀總争取一下嗎,畢竟咱們研發的錢已經花了,不能在宣傳上掉鏈子吧?”

方辭說:“不如上中下三檔組合一下吧,不用盯着最上面的量級,不可能都有檔期,協調還要花時間呢。”

程聞:“唉,你怎麽幫賀總省錢呢,這錢可不能這麽省,你看基爾比和諾茨公司的發布會,全球直播,前後砸了得有幾億美元,咱們連千萬都花不到,是不是有點太小家子氣了?”

方辭笑了:“不然你問問賀總,能不能撥幾億下來,拿你未來十年年終獎做賭注,要麽大家一起賺,要麽大家一起完?”

一提年終獎,程聞就慫了,他可不敢這麽賭:“我還不是為了AP好,實在不行,前三個人任選其一吧,反正年輕人都喜歡,能保一個。”

方辭也是這麽想,退而求其次,反正不能把公司的錢都砸出去。

他們的會議開了兩輪,依次确認了發布會主題和拟邀的嘉賓,關于産品的介紹部分,方辭要自己寫稿子,一個小時的講稿,他還沒想好怎麽表達。

正在拟提綱,聽到門口一陣喧嘩,原來是袁城來發周年禮物了,女孩子們對禮物的熱情更高,小祝放下筆起身,自告奮勇幫他們帶回來,到了袁城面前,卻發現她一個人帶不回去。

“好可愛呀。”袁城拉着小推車,先把暖手寶遞給她。

粉撲撲的顏色,還是毛絨絨的,小祝摸了好幾把。

袁城又把鍵盤拿出來,小祝和旁邊幾個姑娘先感慨了一下價格:“我天,賀總這麽大方!”就算是他們公司自己做的機械鍵盤也不便宜。

“每人兩件?”

袁城迎着幾人的視線點了點頭,贏得一片歡呼。

“你們謝謝賀總吧,別謝我。”他推着車在工位之間游走。

很快,方辭也發現了禮物上的變化,盒子裏黑色的暖手寶,正适合揣進大衣兜裏随身帶着。

旁邊有男士臉皮薄,說要帶回家給老婆,袁城說:“诶,你要是送老婆,我給你換個粉色的?黑色還是賀總給男士們挑的,你不覺得酷嗎?”

方辭垂眼摸了摸上面的絨毛,心裏甜成一團。

嗯,很酷。

啊,好甜。

是哪裏來的神仙愛人啊。方辭心裏仿佛揣了只小兔子,開心地滾來滾去。

他對着暖手寶拍了張照片,發了朋友圈,文案寫的非常簡單:[今日份禮物(小太陽)(可愛笑)],和賀馳結婚的事情不能發,雀鳥胸針太貴重不敢發,暖手寶剛剛好。

下面很多人接二連三的點贊,有知道內情的,比如沈柳,發了嫌棄的表情:[呵忒!忒忒忒!]

還有不了解的,單純羨慕公司福利好。

微信叮咚一聲,方辭看見家裏人給自己留言了。

母上大人:[不錯(點贊)]大概明白方辭曬的原因,這算半個熟悉內情的。

不過方母不只在朋友圈留言,還單獨問了方辭一句“現在和對象相處的怎麽樣”。

方辭回:[挺好的。]

方母:[那就好,什麽時候帶他來家裏吃飯啊。]

方辭:[行,等他有空。]

方母:[他那麽忙啊?]

賀馳确實挺忙的,方辭也掌握不好循序漸進的方案,不過兩個人在一起才一個多月,他想着不用着急。

方母又關心了他們幾句,臨了問方辭:[上次給你們買的東西吃完了嗎?]

糟了,他忘了家裏的東西,母上大人還不知道他們同居這件事,于是他回:[還沒有呢。]

方母似乎只是突然想起來,沒再多說什麽。

方辭怕自己又忘記,就在微信上給賀馳發消息,說下班要先回趟自己的住處。

過了會兒,見賀馳回:[一起。]

方辭發了個小兔子點頭的表情。

這天下班,賀馳先去了地下車庫,方辭收拾好東西才下去,打開車門,發現車裏已經暖和了。

和兜裏的暖手寶一樣溫暖,方辭聽到了粉色泡泡冒出來的聲音。

住腦住腦,他克制住自己飄飛的心思。

還是想想這趟有什麽東西要拿吧。

方辭當時搬家只帶了一部分行李,他可以順便再拿幾件厚點的衣服。

到了家門口,他下車指揮賀馳停車,被小區的鄰居認出來了:“這不是小方嗎?”

方辭叫了聲:“郭伯伯。”

隔壁經常給他送東西的大伯,五十多歲年紀,賀馳下車和他碰了個照面,郭伯為人熱情就問:“這是你朋友?”

方辭點頭,聽他說:“怎麽感覺在哪裏見過?”方辭猜可能是在財經雜志上見過,他還是不要介紹比較好。

這邊的公寓樓人口密集,和賀馳的小區完全不同,賀馳一路上見方辭和各種人打招呼,包括鄰居哥哥、放學回來的小孩子。

快到家門口,賀馳問:“這些人你都認識?”

方辭點頭:“很多CBD區域的員工住在這邊,大家上班離得近,偶爾能碰到,一來二去就熟悉了。”

賀馳問:“那個‘原哥’是做什麽的?”

方辭愣住,回答:“他也是做開發的,軟件開發。”

“叫你‘辭哥哥’的呢?”

方辭這次想的時間久了些,才反應過來:“是鄰居的孩子,在附近上小學。”

賀馳點了點頭。

方辭想,問得好細,難道他想了解自己的生活圈?他看起來可不像這麽有閑心的人。

要不然……總不會是吃醋吧?不可能不可能。

“還想知道什麽?”方辭自動歸結于第一種可能性。

賀馳:“房子是你自己買的?”

方辭說:“不是,家裏的,我爸媽不習慣住在這邊,就把房子留給我了。”

他輸入密碼,密碼鎖解開的剎那,方辭卻忽然定住了。

“你等會兒!”他風一般卷進屋子,把賀馳攔在了門外。

他都忘了自己有沒有收拾屋子了!

不過他的屋子再怎麽收拾也不可能和賀馳家裏的風格一樣,他只把表面上的東西塞進了櫃子裏,其實也不是很亂。

賀馳在門外等了五分鐘,方辭重新打開門。

“有拖鞋嗎?”

方辭拿了方父的拖鞋出來,賀馳身高187或者188的樣子,比他高了大半個頭,鞋號自然不一樣。

“好久沒收拾了,”方辭讓他去客廳等一會兒,“你等我一下。”

賀馳并沒有坐下,他環視這間不大的屋子,處處都是方辭生活的痕跡,他曾經猜測過方辭的風格,也許會和他是不同的,但沒想到區別那麽大。

他的生活崇尚極簡,家裏的擺設越少越好,連茶幾都沒買,每間屋子有自己的功能區,黑白灰的統一色調,透着簡潔和科技感,像他對智雲的定義一樣:

讓生活簡單再簡單。

可方辭不一樣,哪怕穿着同樣簡潔的白色衣服,靠在白色沙發上,也顯得格外柔軟,何況他自己的家,不只有白色。

米色沙發鋪着帶着波浪紋的毯子,茶幾下鋪着毛茸茸的黃色地毯,牆上挂着葉脈畫,單獨一角放着小酒櫃,餐桌上垂下雲朵燈,不亂,但讓人覺得心裏滿滿的,尤其冬天從外面進來,第一眼就覺得暖。

屋子裏,方辭窸窣的聲音像只小倉鼠,賀馳倚在卧室門邊,看他要把另一件羽絨服往行李箱塞,就攔住他,說:“不用帶這麽多,再買件新的。”

方辭停下:“這件也是新的。”

賀馳:“你買的?”

方辭眨眼:“我爸給我買的。”

賀馳:“嗯,不是我買的,所以不算。”

特別正經,特別狙心,方辭努力忍住,不讓自己笑出聲,壓着嗓子“哦”了一聲,乖乖把衣服放回去了。

賀馳視線越過他,落在書桌擺着的手辦和相框上,手辦人物賀馳沒見過,相框裏的一家三口,賀馳也是第一次見。

方辭收拾好起身時,注意到賀馳的視線,就拿起來給他介紹:“我爸媽,他們都是老師。”

賀馳看了片刻,說:“你和阿姨長得很像。”

方辭笑了:“是吧,家裏人都這麽說。”

這個稱呼讓賀馳心口動了動。

方辭把行李推到門外,賀馳看着這間卧室重新暗了下去,問他:“不帶手辦和相片嗎?”

“嗯?”方辭回過頭,“可以嗎?”

賀馳直接過去把兩樣東西拿了出來,說:“帶回家吧。”

方辭的心啊,瞬間化掉了。

兩個人回到了車上。

窗外月亮和星星已經挂在了天空上,路燈與他們擦肩而過,車子離開方辭的小區,駛向另一個家,方辭突然有種“回家”的感覺,不知為何,今天這種感覺尤為清晰。

以前說不上來,他們只是住在了一起,現在卻像自己熟悉的家了。

離目的地還有幾公裏,賀馳卻沒按照熟悉的路線走,而是拐了個彎,開到附近的一座大型倉儲超市,這座超市開在高檔樓群中,是會員制的,方辭為了方便,買菜不來這種地方。

“要買東西?”方辭問。

賀馳像是在斟酌用詞,問:“如果把家重新布置一下,你想添什麽東西?”

方辭懵了:“為什麽要重新布置?”

賀馳似乎沒想好該怎麽回,就說:“家是我們兩個人的,你可以按照你的想法來。”

方辭不知道賀馳為什麽會想到這個,還要帶他來這裏,從早上,或者從昨天晚上開始,他的心就一直是飄着的,陷入不可思議,甚至有些茫然的旋渦裏。

賀馳卻像一棵樹,在地面上默默生長,悄悄接住了他,用有力的回護将他環住。

結婚協議可以随時補充條款,家裏按照你想要的樣子布置……

明明沒有做任何驚天動地的事,卻在方辭心裏轟然作響。

他覺得自己很沒出息,聽到這句話,鼻子竟然有點發酸。

什麽嘛,賀老師真的沒談過戀愛嗎?

“走吧。”賀馳替他把圍巾和帽子拿好,方辭“嗯”了聲,跟着他下車了。

兩人并肩往前走,在夜色裏,方辭擡頭看向身邊的男人。

“怎麽了?”賀馳察覺到他的目光,問道。

方辭笑着搖了搖頭。

賀馳已經不記得上次逛超市是什麽時候了,從記事起,好像就沒有和家裏人來過,他看着方辭熟練的拿了推車,找導購問了路線,一路向三樓走去。

“快來。”方辭招呼他。

“幫我推一下。”又順手把推車塞給他。

賀馳已經脫掉了長羽絨服,裏面還穿着長款呢子大衣,哪怕在這樣的環境背景下,都像走T臺一樣有範,小推車都成時尚單品了,不覺得突兀,還有點特別。

酷酷的,沒什麽表情,卻緊跟在他後面,方辭拿不到的就由他出馬,長臂一伸就拿到了,倉儲貨架又多又高,兩人配合默契,很快堆滿了半輛推車。

賀馳發現方辭已經熟悉了路線和位置,還在手機備忘錄列了清單,有的商品需要折返回去,也找得很準。

“客廳放張地毯吧,你覺得什麽顏色比較好?”方辭不打算買大的家具,茶幾桌椅在網上訂就行,他可以先挑一些能帶走的。

賀馳說:“黃色的。”

“沙發墊呢?冬天用毛線織的,等夏天再換薄的。”

賀馳說:“米色就挺好。”

方辭點頭,一邊翻清單,一邊找貨架。

他們買了軟裝的毯子墊子,又去了趟食品生鮮區,這家超市的食品區占地面積相當大,足有普通超市的兩三倍,方辭原本沒想要買食材,結果沒忍住。

他先去了鳕魚區,買了賀馳愛吃的材料,正打包,回頭卻沒見到賀馳的人影,他也不急,拎着袋子轉了轉,在賣蝦的地方找到了人。

賀馳在打電話,面前放着一兜子小龍蝦蝦尾,他給電話那頭回了個“稍等”,把桌子上的袋子都放進推車。

方辭怕他忙,自覺接過車子,賀馳卻搖了搖頭,沒有讓開,單手推着往前走。

方辭覺得這一刻的賀馳特別有魅力。

他見過指點江山的他,也見過辦公室裏嚴肅認真的他,現在見到的是最平常的一面,卻最打動他。

心潮湧動,激得他說不出話來,一直到後面結賬,他都沒再出聲。

賀馳平時就忙,和他們這些員工忙碌的內容不一樣,每天不是在開會就是在打電話處理各種問題,這麽一會兒也沒閑着,已經有三個電話打進來了,但他面上沒有任何煩躁之意,手上也沒耽誤。

好不容易挂了電話,他察覺到方辭異樣的沉默,回頭對他說了聲“抱歉”。

方辭笑起來,說:“你忙你的,公司業務越多,說明前景好呀,我們工資就有着落了。”

賀馳眼睛裏有淺淺的笑意。

方辭見他已經在結賬,從車裏往外拿東西,他猶豫要不要自己來結,又覺得顯得過于生分,最終作罷,他可以用幾頓飯來“投桃報李”。

随着賀馳的動作,他好像才注意到這些毯子的顏色。

剛被壓下去的潮水,又從角落裏翻湧上來了。

“先生,需要加購嗎?”店員禮貌詢問。

賀馳就轉頭問方辭的意思,他們的視線觸碰到了一起,一剎那的靜默,方辭舔了舔發幹的唇角,垂下眼睛。

“不用。”賀馳跟店員說。

“好的。”

他們離開了結款處,賀馳忽然停了下來,方辭聽到他說:

“回家再親,這裏人多。”

“!”

方辭臉燙得可以蒸蝦,一路都沒跟賀馳說話。

什麽呀,他沒說要親啊,他才沒有!方辭看着窗外在心裏念叨。

打開家門,球球跑上來圍着袋子亂嗅,軟軟的貓爪子扒拉袋子,左看看右看看,方辭把它拎起來,面帶歉意地說:“抱歉,沒給你買。”

球球似乎聽懂了,在方辭手裏撲騰起來,貓臉上盡是不快。

方辭“噗嗤”笑出來,從袋子裏拿出一袋子小魚幹:“噔噔噔!看這是什麽!是哪只貓先生的零食啊?”

球球叫聲都變了,變成了撒嬌的夾子音。

方辭笑得不行,在它飯碗裏放了兩根,才去折騰其它的東西。

毯子幹洗了一下花不了多長時間,因為材質太好,摸起來柔軟光滑,他拿出來說幹就幹的架勢,趕快把客廳收拾出來了,又上網定了茶幾和新燈具。

多了點亮色,客廳終于不像會議室了,方辭倒在沙發上。

他還買了一個可拆的日歷小擺件,既然可拆卸,自然要自己組裝,他又直起身來,翻看說明書。

“困不困?”賀馳遞給他一杯水。

方辭盯着說明書:“不困,我想把這些都歸置好,明天我可能就不想動了。”

他大學組裝過電腦還拆過手機,小擺件什麽的都是小意思,賀馳就在旁邊看他拆裝。

“好看嗎?”方辭拿給他看。

賀馳點了點頭,卻只瞄了一眼,就滑到了方辭沾着水珠的嘴唇上。

方辭把日期校正準确,後面就可以自動顯示數字了,他滿意的把日歷放在了小桌上。

“好啦,睡覺。”方辭準備起身。

賀馳倏地把他拉住了。

“是不是還有事情沒做?”

方辭環顧四周,食物已經收進冰箱了,毯子也鋪了,澡也沖過了,他竟然懵了一瞬:“什麽事?”

賀馳就盯着他的眼睛看了會兒。

非常奇異,方辭轉瞬就明白了,天啊,真是不讓他活,一本正經的誘攻,這誰扛得住啊。

他又抿了抿唇。

賀馳問他:“要嗎?”

要親嗎?

方辭手腳都要蜷縮起來了,突然就慫了,明明之前他還挺大膽的,他輕推了他一下:“去睡覺。”

反被握住了手腕,賀馳眼眸顏色深深:“剛才不是想要?”

為什麽他們要讨論這個問題?!方辭像個被戳穿又被火燎到的小紙人,渾身上下都熟透了,他又不想表現得太過,就學着賀馳的樣子,一只手插進褲兜,努力忍住:“也不是很想的。”

“都行。”

賀馳挑眉:“都行?”

屋子裏靜的能聽見心跳的聲音,方辭覺得自己要窒息了。

“擡頭。”賀馳給了他一個指令。

方辭再次與眼前人對視,一秒、兩秒……緊接着就被薄荷的味道包圍了,鋪天蓋地将他罩住。

他腿一軟就要往下倒,被賀馳撐着,滾落到沙發上,身下墊着剛買的墊子,他陷在絨毛裏,也陷在賀馳的唇齒裏。

賀馳一次比一次有技巧,也不知怎麽進化的,難道他像系統一樣會自動更新?

方辭被這個設定逗笑,也被賀馳的動作勾引的大膽了些,他咬了咬賀馳的唇瓣。

賀馳卻在這個動作之後定住了,有片刻的凝滞,方辭認得,這是他思考時的狀态,賀馳看着他的眼睛,一只手将他細碎的劉海捋了上去,像要看清他整張臉,問:“婚內X行為,能接受嗎?”

已經來不及害羞了,方辭嘴動的比腦子還要快,他聽到自己說:

“能的。”

賀馳将他抱了起來。

球球跳到沙發上,轉着大大的眼珠,好奇地瞧着他們。

賀馳說:“我們換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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