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當衆人安睡

當衆人安睡

顯然,露西亞看中的儲物間已經被動過,伊格內修斯打開它時,沒有出現她想象中撲面而來的塵埃,空氣中連潮濕的味道也沒有。

她看向伊格內修斯的眼神霎時變了,眉眼淩厲起來,緊抿的嘴又暗藏委屈與責備。

伊格內修斯主動解釋:“我提前來過,一個人。”

露西亞瞬間松懈下來,舒了口氣說:“啊……原來是這樣啊。”

但她并不全然信服伊格內修斯,他怎麽會打掃清理屋子。

伊格內修斯說:“這種簡單的工作,用沖擊系魔法就可以輕松解決。”

露西亞的戒備之心還沒有放下,“你怎麽也知道我在想什麽?”

“很好猜。”伊格內修斯卻不說原因,“好了,你說吧,該怎麽利用這地方。”

露西亞掌着蠟燭在這間屋子繞上一圈,在腦海裏描繪圖畫,指着大致位置說:“這裏可以放一張小沙發,嗯……這面牆用來放書或許……不,你都有一座圖書室了。放一張小桌子吧,那邊或許可以打個架子放其他小物件。說起來,你家有那麽小的沙發嗎?”

她比劃着大致的大小。

“在宴會廳。”伊格內修斯立即說。

露西亞手一揮,“那我們去把它搬下來。”

現在,她更能切身體會魔法的便利。伊格內修斯可以利用重力系法陣悄無聲息把沙發擡下來,再加上桌椅茶幾小櫃子也沒問題,他甚至連手也不需要碰到家具,只需維持那紫黑色的法陣,保證它的線條不會斷斷續續閃爍。

伊格內修斯的虛榮心充分被露西亞好奇且崇拜的目光勾起。他很喜歡露西亞這樣看他,只有在這時,她才會像所有女人那樣可親,否則,無論她怎麽想同他拉近距離,都帶着若有若無的驕傲和疏離。

但願她可以自行發覺這點。

伊格內修斯意識到自己的走神,忙停止,集中在法陣本身,按露西亞要求的,控制漂浮的家具魚貫而入,擺放在合适的位置。

露西亞輕輕拍手,臉染上兩團興奮的紅暈,笑着說:“太好了。”

她放任身體重重地跌進柔軟的沙發,伊格內修斯也像她那樣倒進去說:“每晚都要來。”

露西亞毫不留情地說:“不要,你當然可以每晚來,我要睡覺的,周六周日,只要你不讓我加班,我就可以來這。”

她問:“你晚上完全不睡覺是嗎?”

“晚上的時間總是比白天長。”伊格內修斯說,“和你聊天到能消磨時間。”

“但我不會為你改變生物鐘的。”

“明天周六。”

“所以今天可以一起玩。”露西亞又謹慎地說,“如果你不介意今天沒上課的話。”

“今天上過了。”伊格內修斯說。

“什麽時候?”

“出去的時候。”

露西亞眨眨眼,“我以為我們是出去玩的……不過,無論如何,你有所收獲就行。”

伊格內修斯提議:“那麽,接下來的時間,我們可以共同慶祝,為了友誼。”

剛才他特地抱了幾瓶酒下來,然而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只是想借着酒精麻痹露西亞的神經,讓她像兔子一樣敏銳的覺察松懈,以此探索她的內心。

露西亞看他打開玻璃櫃門拿出兩個杯子,不出所料地配合他:“好啊,或許,喝醉了就不覺得夜晚漫長了呢。”

在露西亞的記憶中,她的酒量很好。要是重生之後體質沒變,慢慢喝應該沒什麽大問題——至少,她認為和伊格內修斯比起來,還是她厲害。

伊格內修斯拿着兩支酒問:“威士忌或者白蘭地?”

露西亞思考一會,說道:“威士忌吧,聽說會好喝點。”

“本尼威斯?”

露西亞點點頭。事實上,她對酒并沒有多少研究,別人給她上什麽,她就喝什麽。

“想要加冰塊嗎?”

“不了,已經夠冷了。”露西亞攏攏外衣。她可不想喝着喝着凍死。

單一麥芽的草炭香随着透明瓊漿四溢在空氣中,經蒸餾後的生命再次綻放,焦香将他們帶回秋季的陽光裏。

露西亞舉杯和伊格內修斯碰碰,開心地說:“為了我們的友誼。”

清脆的碰撞聲被狹小的空間加強,如同鈴铛般铿锵又缥缈,在空中急促地回旋後消散。

她試探地喝下一口,刺.激的熱氣從喉嚨直沖鼻腔進入大腦,仿佛失去動力的噴泉又極速落進胃裏。

伊格內修斯好奇問:“口感如何?”

露西亞如實回答:“好香,但明明也不好入口啊……”

伊格內修斯說:“這已經是口感順滑的了。”

露西亞拿起雕花玻璃杯,琥珀色的液體順着她的動作晃蕩,在燭光下顯得通透明亮,她又嘗試喝下一口,這回好多了。她發覺首先感受到的是釀酒原料的芬芳,之後才是酒精的沖動。

伊格內修斯露出尖牙,咧嘴笑:“這是在常年積雪的高山下制作的,存放了快16年。”

露西亞原本只是點點頭,在聽到年份時吃驚地說:“和你差不多大诶,我們就這樣喝掉了?”

伊格內修斯不以為意地說:“有什麽關系嗎?”

“我想應該等到生日或值得紀念的日子的。”

“今天就是。”伊格內修斯又和她碰碰杯,清脆的聲音急促消散。

“不,應該更重要的。”

伊格內修斯眼尖地抓住她的耍賴行徑,“你才喝了一點。”

露西亞只好又喝了一大口作為自罰,把杯子拿給他看,“夠了嗎?比你的都少了。”

伊格內修斯滿意地點頭,同樣喝到與她齊平的程度。

但露西亞卻覺得,這樣喝掉未免可惜,“16年……留着過生日喝多好啊。”

“過生日還有其他酒。生日又不重要。”

“小孩子不都喜歡過生日嗎?”

“我不是小孩子。我不明白為什麽有人會慶祝老去。”

“你才15歲,該焦慮這問題的是我才對吧?”

“你一直和小孩一樣,我都忘了該叫你姐姐了。”伊格內修斯無意間說。

露西亞欣喜地看他:“那,叫聲姐姐?”

“做夢。”剛才他還一副微醺的樣子,現在又兇起來。

“不叫不叫就是了嘛……”露西亞撇撇嘴。

她現在還沒感到有任何不适,除了眼睛所描繪的線條更硬朗,色彩更清晰,細節更多。

酒過三巡,又添一杯,伊格內修斯的話也多了起來,他很想努力裝作自己清醒,但看露西亞時,已經有些眩暈。

她的眼睛如此明亮,像兩顆星星射穿朦胧灰霧,直擊內心,驚起的波瀾從心髒躍動到全身。

他責怪露西亞:“你怎麽還這麽清醒?”

“哼哼,我的酒量可是很好的,之前賺外快把一桌人都喝倒了。”

“你還幹過這個?他們給你多少錢?”

露西亞說:“我之前在餐廳工作,有客人說,只要我陪他們喝酒,就給我一個銀貝……”

“就這樣輕易?”

“不賺白不賺。”露西亞凝視他困惑的眼睛,“我不在乎你怎麽評價我的名聲,那時我需要生活。”

伊格內修斯卻說:“你能完整地活到現在真是個奇跡。要是我早些讓你來島上就好了……陪一群人才一個銀貝。我可以給你一個金螺,每次。”

“這倒不用。”露西亞笑着說,“你給的已經夠多了,錢嘛,就是要恰到好處,不多不少。”

“你為什麽這麽想?”

“錢少了會只想着解決物質問題忘記精神享受,錢多了就會鋪張浪費。”

“你覺得我在鋪張浪費?”

“不,只是對于普通人來說而已。”

伊格內修斯眯起眼睛詢問:“普通人的房子是不是也很小?”

“嗯,有時要好幾個人擠在一起呢。”

“想必很溫暖。不用壁爐也不會冷。”

“你冷了嗎?”露西亞關心地問。

“不冷。”伊格內修斯猶豫着抿下一口酒,借着沖勁說,“我想以後住在小房子裏,就我們兩個。”

露西亞羞紅了臉,她迅速告訴自己,這只是小孩子對未來的幻想,并不是真要和她住在一起,換個人也一樣。

“不行,你不會做飯。”露西亞立即說,“你還不會打掃,不會洗衣服。”

伊格內修斯看着她的眼睛,“我沒開玩笑,我可以學做飯,打掃可以用魔法,我也不會把衣服搓爛。”

露西亞被他認真的模樣逗笑,忍不住摸摸他的頭說:“小少爺,你終于也天真了一回。”

現在是時候認識他了,露西亞說:“我還是想問,你為什麽晚上不睡覺呢?”

“太安靜了,找事做就不會安靜。”

“那就把窗戶上釘的木板拆掉好了。”

“那就太吵了。你為什麽總盯着那木板不放?”伊格內修斯嚷嚷起來。

“因為陽光對人有益啊。你看起來陰沉沉的,一定是因為沒有曬夠太陽。”

“我不會為你改變,想都別想,只有你遷就我的份。”

“這倒沒錯,我一直在遷就你。”

“……用一種傲慢的姿态,像施舍一樣。”他冷笑一聲,略帶些自暴自棄。

“我沒有這意思,你不要亂想。”

“……那我再信你一次。”

“我有讓你失望過嗎?”

“很多次。”

“記混了吧……”

“……沒有,就是你。”

“我覺得該睡覺了。”

露西亞喝掉最後一口酒,對他說:“好了,小少爺,我們上樓。”

伊格內修斯不滿地說:“你都不願意叫我名字,語氣也不尊敬。”

露西亞無奈地搖頭,“你自己說不可以叫你名字的。”

“那我現在命令你用名字稱呼我。”

露西亞輕輕笑着說:“伊格內修斯?伊格內修斯,明天酒醒不可以反悔啊。”

“好聽。你的聲音真好聽。”他竟然傻笑起來,也不停叫她的名字。

“謝謝。”露西亞拿過桌上他剩下的酒一飲而盡,伸出手,讓伊格內修斯抓着起來。

“哎呀呀,你好重。不要在路上睡着好嗎,我可抱不動你。”

伊格內修斯靠着她站起來,像八爪魚一樣黏着她,“那我們今晚睡一起。”

“你年紀輕輕,腦子裏在想什麽?”露西亞嘴上嫌棄,還是帶着他上樓。

“我已經學過了,我想要你成為我的嗯……什麽來着,愛人。”他在外袍下面隔着輕薄的睡裙抱住她纖細的腰。

露西亞感到胃裏的酒精開始沸騰蒸發,進入她的骨頭,讓骨頭裏咕嚕嚕地爆出泡泡,順着脊柱一直往上爬。

“你還沒有學會愛呢!不可以說這些。”露西亞被他滾燙的身體吓到幾乎要哭出來,“不可以愛,那不是愛,你千萬不要現在愛。你都沒有學會尊重我呢!我會恨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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