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
第 11 章
宛宛沒有爸爸,她媽也不是平城人,只是年輕時機緣巧合之下來到平城,然後就在平城住下了,再然後才發現已經懷了宛宛。
後來宛宛媽生了宛宛認識了殷爺爺,殷爺爺說過段時間他也有個孫子要過來和他一塊兒住,和宛宛媽說老爺子我年紀大了照顧小孩多有不便,你一個孩子是帶,兩個孩子也是帶,不如幫我一起照顧孩子,順帶做點飯吃,我一樣給你按月開工資,幫你交房租。
宛宛媽剛好需要一份經濟來源,帶孩子對她來說也不是難事,再加上殷爺爺為人和善,也就答應了給他家做護工。這一做,就是十幾年,一眨眼兩個孩子都長這麽大了。
從殷龍亦有記憶以來就已經和宛宛在一塊兒玩了,牙牙學語蹒跚學步時,兒時玩鬧嬉笑作樂時,初入校園學習知識時,到現在兩個人都長成了小姑娘小夥子,他身邊一直都有宛宛。
有時候他也分不清對宛宛的感情,究竟是親情還是友情。
他只是一直以來都習慣了她在身邊。
其實倒也不是一定要分個明白的,殷龍亦覺得,他年紀還小,對于宛宛,盡自己所能去呵護愛惜就好。左右這輩子還長,也許未來他還會遇到更多的人,會經歷更多關于愛的事情,也能真正明白什麽是喜歡。
如果以後宛宛也有了喜歡的人,他會以哥哥的身份祝福她。
但在那之前,任何人別想用任何方式接近宛宛。
對,就是這樣。
沉吟片刻後,殷龍亦想明白了,他對許博智說:“博子,你說得對。”
“我是喜歡洛宛宛的。”
許博智一臉得意:“看吧看吧我說什麽來着……”
“不過我是把她當妹妹的那種喜歡,既然我是哥哥,那我當然得對她好,細心照顧她。”殷龍亦說得理所當然,仿佛沒有任何不妥,“所以你說的那些,不管是有人欺負她我保護她還是把別人給她的情書沖下水道裏,都是出于哥哥對妹妹的一種保護。”
“你能明白吧?”
許博智才不相信,他又不是眼瞎:“得了吧你,這種話說來騙騙你自己就算了。”
“不過洛宛宛确實挺漂亮的,你喜歡她也很正常。”許博智又說,“以前剛上初中那會兒怎麽沒發現她臉蛋長挺好看呢……”
殷龍亦悄無聲息地繞到了他身後,在他毫無察覺時,手指彎曲不輕不重突然就在他後腦勺上彈了一下。
許博智被吓了一跳,反應過來又捂着腦袋喊痛:“我靠!殷龍亦你下黑手!”
扭頭對上殷龍亦哀怨的眼神:“麻煩你以後少說兩句話。”
許博智憋屈,心想我又沒說洛宛宛哪裏不好,我在這誇她漂亮呢,你也要打我。
殷龍亦脫了鞋順手關了燈,躺到床上閉了眼睛:“睡覺了,別吵。”
按照計劃,他們要在這個縣城玩一天,然後再坐高鐵到市區。
不算很發達的地方,就是普通縣城的水準,可供娛樂的旅游景點不是很多,殷龍亦對這裏比較熟悉,提前做好了功課,白天爬山,晚上就去有名的奇西古街。
第二天清早,三個人在旅店吃了早飯,由殷龍亦帶頭,出發去爬尋赤山。
一提起爬山,宛宛就總能想到以前二哥在平城的時候,被她帶着去爬月谷廟,身體超負荷運動差點心髒病發的事情。
其實是一段挺久遠的記憶了,但她卻記得清清楚楚,連自己想起來,每個細節都能一個不落娓娓道來時也覺得無比驚訝。
就好像這個人,其實從來沒有離開過,時時刻刻存在她生活中一樣。
在山腳下買了水和幹糧,宛宛問殷龍亦:“這山應該不是很高吧?”
許博智一甩脖子,無所謂地說:“管他高不高了,慢慢爬,就當鍛煉身體呗。”
他和殷龍亦都興致滿滿,宛宛卻有點擔心,她體能不是很好,怕到半路實在走不動掃興的時候。
“沒事的洛宛宛,和博子說的一樣,就當鍛煉呗,有我在你怕啥玩意兒。”殷龍亦跟她肚子裏蛔蟲似的,知道她心裏在害怕什麽,站在身後拍了拍她的背,語氣裏有種莫名的老氣橫秋。
宛宛看了他一眼,移開視線不說話了。
他們帶的東西不多,也就一個背包,裝了吃的喝的,三個人換着背,沿着山路修建的階梯一點一點朝上走。
尋赤山算這縣裏挺出名的地兒了,山不高不陡,沿途風景還不錯,越到高處可以将整座城市的風景盡收眼底,除了山路長以外沒別的毛病。每逢大大小小的節日總有很多人喜歡拖家帶口過來爬山放松心情或者鍛煉身體。
起初宛宛還走在隊伍前面,到了中午,太陽漸漸大了,她體力不支,慢慢掉到了最後,到後來輪到她背包的時候都是殷龍亦一聲不吭替她背了,她光是爬個階梯都累得半死。
逐漸熱了起來,她脫了外套,裏面穿一件毛衣,才剛呼吸兩口新鮮空氣,就聽前方殷龍亦高聲喊了起來:“喂喂洛宛宛你幹嘛呢?你這樣一穿一脫容易生病,我可告訴你,你要是回去感冒了我不負責的哈……”
宛宛嘴巴翹得老高:“殷龍亦你少管我。”
許博智橫在他倆中間悄悄憋着笑。
又低頭哼哧哼哧爬山,還沒到半山腰,宛宛就已經覺得腿快斷了。她擡眼看看前面兩個依舊打雞血一樣活力滿滿的人,還有那一望無際看不到山頂的山峰,無奈地搖頭嘆氣,實在沒有力氣了,就原地坐下打算休息一會兒。
腳步聲急促,殷龍亦倒了回來,在她身旁站定:“走不動啦洛宛宛?”
宛宛擡頭,輕輕哼了一聲。前方不遠處的山路上,許博智也停下原地休息了。
“讓你平時別老閑在家裏多出去走走,你這身體素質不行,以後考體育怎麽辦啊你。”
太陽光刺目,宛宛擡手遮在眼睛上:“幫我拿一下水。”
殷龍亦從背包裏找出水瓶遞給她,她咕嚕咕嚕一大口灌了下去,幹癢的喉嚨得到滋潤,總算是舒服了一些。
“快把外套穿上吧你,這麽冷的天氣,你一熱就脫衣服,回去指定要感冒的。”
宛宛聽殷龍亦念叨得頭疼,終于是拗不過他,又默默把衣服套回去了。
她慢慢站起身子拍了一下身上的灰:“行了,走吧。”
眼前卻猝不及防地黑了一瞬,宛宛感覺突然間整個人都像飛了起來,腳底一滑就倒了下去。一陣天旋地轉,意識迷糊,她努力想穩住腳跟卻無濟于事。
這時手腕突然被一股大力拉住,她前面的身影眼疾手快拉住了她極速向下的身體,因為重心不穩兩個人一起重重摔倒在地,電光火石間殷龍亦死死拽住宛宛的手腕不放,另一只手墊到她後腦勺,緊接着一下子撞到地上一塊凸起的石頭。
宛宛後腦着地,痛感卻不明顯,殷龍亦的手幫她在底下墊着。她分明聽見明顯的一聲悶哼,殷龍亦的身體電擊一般痙攣了起來,卻還是把她緊緊護在懷裏。
她的心撲通跳得飛快,不受控制一樣想鑽出胸口,整個人都吓傻了,倒在原地沒了反應。
“哎呀,怎麽這麽不小心摔倒了?”
“快起來快起來,有沒有摔到哪兒?”
宛宛聽見有陌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是路過的行人,先拉起了殷龍亦,又把底下怔怔然的她給拉了起來。
聽到動靜從前面姍姍來遲的許博智一看這光景頓時傻眼:“我去,你倆怎麽搞的?”
宛宛全身發抖,好容易有了點頭緒,慌忙看向臉色發白的殷龍亦,他衣服上全是灰塵,捂着一只手,當中透出血跡,緊咬牙關,痛到臉龐扭曲。
她卻沒被撞到,只是膝蓋擦得有點疼,但事發突然,極度緊張的情況下一點感覺也沒有。
許博智急忙拿起地上的背包找出紙巾給殷龍亦擦手上的血:“你還好吧?怎麽弄成這樣?”
殷龍亦手背撞出個口子,沙石混着血液很快凝固,用礦泉水清洗幹淨,看着傷口不是很大,但他疼得厲害,那地上的石頭看着挺堅硬,懷疑是撞到了骨頭。
宛宛總算找回了些力氣,顫抖着沖過去,捧起殷龍亦的手:“你沒事吧?你還疼不疼?你說話啊殷龍亦你疼不疼……”
她急得不知不覺掉眼淚,從許博智手裏搶過紙,一層一層仔細幫殷龍亦包好,手指抖到抽筋。
“沒事的,宛宛,我沒事,你別哭。”他們隔得近,殷龍亦下意識擡手想替宛宛擦眼淚,卻又動作一頓僵在半空,而後改成輕撫她的後背。
宛宛低聲啜泣,後背發涼。殷龍亦嘆一口氣,把她往懷裏攬了攬,口吻裏是心疼的無奈:“就流了點血而已,又不會死人,你哭什麽?”
宛宛說不出話來,殷龍亦手上疼,身上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其他傷,他們兩個人狀況都不太好。
“去醫院看看吧,要是傷口感染就不好了。”現在這個情況,唯一算理智一點的人許博智思考了一下,提議說。
他們是出來玩的,沒帶消毒水,連紗布都沒有,要是真的傷口惡化感染,情況只會越來越糟。
“好。”殷龍亦點頭,忍着不舒服,拉着宛宛,“走了宛宛,不哭了,我們去醫院。……
打聽了縣城裏最近的醫院路程也要半個小時,還是在新區,在老城這邊不好打車。殷龍亦緩過來以後也沒覺得有多大事,于是就在街上找了家小診所先消毒清理。
所幸檢查過後沒有什麽大礙,冬天衣服穿得厚,除了手其他沒地方受傷。診所大夫給殷龍亦的手做了消毒處理,塗了藥膏,紗布包好,囑咐最好一周內不要碰水,等結痂了就能拆紗布了。
宛宛坐在旁邊椅子上,兩手交疊放在膝蓋上,腦子裏還是空白的,畫面混亂播放,最後只剩下殷龍亦朝她沖過來伸手拉住她兩人一起跌倒的場景。
“想什麽呢洛宛宛?”拿了大夫開好的藥膏,殷龍亦沒事人一樣走到她面前敲了敲她的腦袋。
宛宛擡頭看他,眼睛裏還有沒散去的水珠,一根一根的血絲藏在眼白底下。
殷龍亦一愣:“你怎麽……”
話到一半他打住了,又問:“是不是哪裏不舒服,你是不是也摔哪兒了?”
她搖頭,嗓子很幹:“沒有,我沒摔着。”
他晃着那只受傷的手:“跟你說真的沒事你怎麽不信呢?你看這會兒一點都不疼了,你別難過了呗洛宛宛。”
宛宛別過臉,牙根咬得發痛。
原本計劃晚上要光顧少數民族居住的奇西古街,體驗一下民族風情,半路上一下子出了這種事,誰都沒有了心情再出去玩。
草草解決了晚飯,他們回了旅店休息,定好了明早的高鐵票前往殷龍亦的家,雲市。
宛宛情緒低落,晚飯沒吃多少就放下了筷子,一回旅店房間就把自己罩在了被窩裏。
“洛宛宛,你睡了沒?”殷龍亦敲了她的房間門,小聲說,“我知道你沒睡,你開一下門。”
宛宛攥緊被子,沉默兩秒,下床過去打開了房間門。
殷龍亦站在門口,看她仍舊一臉的低沉氣息,開口安慰道:“別不高興了。”
宛宛沒吭聲,轉身,示意他進來。
防盜門在身後合上,殷龍亦漫不經心踢着房間裏的桌子腳,等她先開口。
空氣靜默了很久,宛宛才聽見自己依舊抖得不行的聲線:“你吓死我了,殷龍亦。”
他低聲應:“嗯,我知道。”
“你不應該來拉我的,本來就是我自己不小心。”
這回殷龍亦沉重嘆口氣:“這是應該的,宛宛。”
不等宛宛再說話,他接着看似随意地輕笑一聲:“你可是我妹妹啊,我得保護你。”
她雙手捂住臉,愧疚至極:“對不起。”
殷龍亦從小嬌生慣養,殷爺爺把他當成命根子一樣愛護。雖然嘴上沒說,但他們都心知肚明,很多時候就算殷龍亦再調皮搗蛋殷爺爺要教訓他也只是做做樣子,從沒讓他真正疼過什麽,平時照顧得那麽仔細的人,差一頓飯不吃都要懷疑他生病了,什麽時候為了別人受過這種傷。
“好了洛宛宛,我說沒事就真的沒事,你想這麽多幹嘛呢?”
“你要是真覺得有什麽,”殷龍亦語氣頓了頓,“那你能不能叫我聲哥?就當我保護你的獎勵了,行不行?”
宛宛回頭,殷龍亦滿臉希冀,沒在逗她,他是真的很希望她能叫他一句哥哥。
她心口泛酸,喉嚨卡了一下:“哥……哥哥。”
殷龍亦心滿意足,輕快地笑了起來:“诶,宛宛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