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是啊。”周應知嘀咕:這麽驚訝幹嘛,難道你沒早過?

他可老早就看過她屋裏的素描本了。

江随的素描本風光無限,她只畫人像,但凡上過校草榜的男生,沒有一個逃過她的辣手。那本子有個奇葩的标題——《二中佳麗一鍋炖》。

那些佳麗,就沒一個被她下手過?

即使周應知只是個十三歲的小男孩也早看明白了,江随沒那麽乖,她腦子裏複雜着呢,早戀這種事未必不會做。

不過女生都很作,談戀愛總是分分合合,分手了也說不定。

“反正你信我就對了,他不是啥省油燈,聽我媽說插到你們班了?可真神奇,我姐和我小舅舅成了同學。”

是挺神奇的。

江随也這麽想。她從來沒有舅舅,現在突然就冒出來一個。

“他多大?”

“多大?”周應知撓撓頭,“肯定得比你大,十七吧。”

回到家,周應知就喊餓,陶姨一邊擺碗碟一邊催促他們兩個去洗手,忽然想起來樓上還有一小孩,新來的。

“知知诶,洗好手喊你小舅吃飯!”

周應知很不情願:“您說說,他又不是我二大爺,我還得上樓請他呀?”

“啊呀,不好這樣不講禮貌的呀!”陶姨叫道,“舅舅嘛,差了輩的!”說完又進廚房收拾去了。

江随正在盛飯,周應知一屁股坐到餐桌前。

江随問:“你不去?”

“不去!”周應知捏起筷子夾個大雞腿,“他又不是三歲,餓了還不知道下來吃麽。”

江随皺眉:“知知,他今天第一次來。”

“可不是麽,這才第一天就割走了我的閣樓,我也夠喪權辱國的了,還不允許我生個氣啊?”周應知啃着雞腿,“要喊你去喊。”

“……”

老房子一共三層,一樓二樓正常層高,三樓稍矮一點兒,和閣樓差不多,有一個套間和一個大露臺,以前一直閑置,周應知有時會領一幫小男孩上去鬧騰,現在成了小舅舅的地盤。

江随走到門口敲了兩下,屋裏沒動靜,門卻開了一條縫,燈光漏出來。

他沒關上門。

江随猶豫了一下,又繼續敲,力度大了。門內終于有了聲音,沙啞又慵懶:“誰?”

在睡覺?

“是我。”想到他未必清楚她是誰,又說:“我是江随,你……”

話沒說完,門就開了,男生瘦高的身體杵到門口,他沒穿鞋,赤着腳踩在地板上。

江随沒猜錯,他果然是在睡覺,頭發很亂,身上的棉T恤睡得皺巴巴,下邊卷了起來,一截精窄的腰要露不露。

江随沒講完的話就斷了。

周池好像還沒怎麽清醒,擡手揉了把臉,眯着眼睛看向她。

“嗯……怎麽呢?”他嗓子睡澀了,啞得很,邊問邊撓了下脖子。

太懶了。

江随想不到別的詞,就覺得他現在這模樣都不像白天那麽冷淡了,整個人都太懶了,就像那種古裝戲裏什麽事都不幹的閑散王爺,一身軟骨頭,給張榻他能給你躺出七十二種懶散的睡姿,什麽前朝争鬥、後宮心計都沒有他的戲份,江山美人和他沒有半毛錢關系……

也不對,或許和美人還是有點關系的,知知說他有為女人打架。

江随走神走得貫古融今。

她站在門外,地面本來就比屋裏矮一截,她一米六三的身板在他面前襯得好小一只。周池高高在上地掃了她兩眼,目光還是迷糊的,聽見她說:“陶姨做好飯了,你下樓吃吧。”

就是小女孩兒的聲音,帶着生疏的禮貌,軟得很。

周池本來就困,聽了更要睡,倚着門框低啞地問:“沒別的事兒?”

“嗯?”江随看着他那懶到不行的單眼皮,沒聽懂。

“我忘了說,”周池眉頭緊緊地皺了皺,又舒展開,勉強清醒,“以後不用弄我的飯,我什麽時候餓了自己弄就行。”

……自己弄?

江随愣了下。

“下去幫我說一聲。”他話一丢又進屋了。

那天晚上,江随也不知道周池是什麽時候下去吃飯的,反正第二天清早陶姨告訴她冰箱裏的剩飯沒了,還少了兩個雞蛋。

很顯然,看上去沒什麽自理能力的小舅舅是會做蛋炒飯的。

也許是因為周蔓交代過要幫忙兜着點,即使知知說了不少壞話,江随也覺得應該對周池照顧一些,畢竟他是新來的,可人家好像并不需要。

他似乎天生有種吸引力,明明冷淡得很,可不到一周就差不多成為後排小圈子的中心,日子過得游刃有餘,打籃球都有人給他占場地了,也有別班女生慕名來圍觀這個轉學生。

“神奇啊,最近沒看到趙栩兒上廁所了。”林琳咬着酸奶吸管,“她這回是出師未捷嗎?”

“不知道啊。”江随撐着腦袋望着門口,眼睛都快失焦,幾個身影從門外晃進來。

領頭的就是周池,他今天穿黑色衛衣,後肩那塊兒漏了線,做早操時江随和他擦肩走過。她當時提醒他,他點了個頭,話都沒說。

其實他來一周了,他們講的話不超過五句,在家裏也很少碰面,周池起得晚,每天踏着鈴聲進教室,一回家就上了閣樓,晚飯都是自己解決,大多時候是在外面吃,偶爾深夜下廚,陶姨只能通過冰箱裏少了什麽菜來判斷他昨晚又弄了什麽吃。

閣樓有獨立的衛生間,他洗漱全在屋裏解決,連衣服都是自己洗好晾好,明明在一個屋檐下,他硬生生過成租客。

江随聽陶姨唠叨幾回“這孩子怎麽這樣”,她私下問知知,可知知只會滿嘴跑火車,多年不見,他對自家小舅舅的行事作風也摸不着頭腦,拍大腿拍出一個結論:“初來乍到,八成是裝的,他啊,比我還少爺!”

即使江随一點兒都不了解周池,也認為知知純屬胡扯。

他那樣的人,不樂意裝。

天天都是那張淡得沒表情的臉,也沒見他裝一回熱情洋溢。

江随收回思緒,看到周池拿着一瓶可樂走回座位,旁邊的張煥明和幾個男生嘻嘻哈哈地玩鬧,他擰開可樂仰頭喝了一口,下颚的線條硬朗清晰。

“那天聽說他們一群男的去唱K了,有幾個女的也去了,趙栩兒也在,你說周池會喜歡這類型的嗎?”林琳湊過來,很八卦地問。

“也許會。”

林琳說:“我就不懂那些男生怎麽那麽膚淺,就喜歡圍着那種妖裏妖氣的女的,就說阿随你吧,我覺得你比趙栩兒漂亮多了。”

江随無奈地笑:“怎麽扯到我身上?”

“本來就是啊,我就是看不慣她,整天搞得自己好像是天下第一美似的,表面上平易近人,其實挺惡心的,還專幹搶人男朋友的事,上回還在背後貶你,什麽人品啊。”

前座的許小音買了熱豆漿回來,一屁股坐過來:“幹嘛,聊八卦不帶我啊。”

“是你自己跑了好嘛。”林琳壓低聲音,“在說那誰誰,你懂的。”

許小音哦了聲,有點小興奮地說:“跟你們說個新消息,下周趙不是過生日嗎,她要請全班同學去KTV。”

“全班?她要幹嘛?”

“她不就是這樣,弄得人緣很好的樣子,再說人家有錢啊,要訂三個大包!到時候她問到咱們頭上,咱們去不去?”

“幹嘛不去,去看戲啊,看趙美人勾引新同學!”

江随:“……”

本以為這一周就要平靜地過去,可周五中午卻出了事。

江随吃完午飯回來,教室裏亂糟糟,一群同學叽叽喳喳,說班上男生跟六班的打了。

“就在樓下打的!六班那胖子多嚣張,直接一瓶汽水就砸過來了,不過咱班男生也不賴,李升志都把那人打趴下了!”

“……你是沒看見,周池才彪吶!要不是他過去,張煥明那小子恐怕鼻梁都要斷了。”

“現在啊,全在辦公室呢……”

七嘴八舌。具體是怎麽發生的,誰也沒說清楚,好像跟搶籃球場地有關。

下午第二節 課,幾個男生陸續回教室,個個臉上都挂彩,垂頭喪氣。張煥明最後一個進來,臉上一大塊青紫。

數學老師在上頭講試卷,林琳瞥了瞥江随,總覺得哪裏不對:“阿随,你老往後看什麽?”

江随搖搖頭,低頭寫公式。

放學後,值日生開始掃地,張煥明幫周池收了書包,和李升志一起下樓,走到大廳,身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張煥明。”

江随快步走過來,臉被風吹得微紅。

張煥明驚訝地看着她,心潮有點小澎湃,澎湃了兩秒,聽見她小聲問:“為什麽周池沒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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