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平常她平和安靜,這雙眼睛幹淨清亮,偶爾帶着笑意,不是今天這個樣子。

周池瞥着她,喉嚨滾了滾,嘴賤地回了句:“疼死了……”

然後就看到江随把頭低下去了,淚珠子“啪嗒”落到他腳邊。

她沒有再講什麽,哭得安安靜靜。

周池心裏有一種怪異的感覺。他皺了眉,單手握住她一邊肩膀:“我揍過他了,折了他的手,你沒有高興一點?”

江随默不作聲,擡起頭,烏黑的眼睛濕漉漉。

可憐透了。

周池擡手将她的腦袋摁到肩窩:“不準哭了。我都罩着你了,是不是?”

她點了頭,腦袋抵着他的胸口,聲音哽咽:“我知道你疼死了。”

“騙你的也信?”他嗤笑,“疼死的是那混蛋,他算個鳥。”

……

周蔓急匆匆結束了會議,天黑才趕回老宅。

知知正和幾個小男孩在屋後巷道裏拍球,推推搡搡玩得熱鬧,一眼瞥見周蔓從巷口走過來,立刻确定了心裏的猜測:小舅舅一定闖了大禍。

難怪剛剛回來時一臉傷,把陶姨都吓壞了,肯定又跟人動手了。

知知球也不拍了,跟過去:“媽,我想死你了!”

周蔓沒工夫理他:“沒你的事兒。”

她直接進屋上樓,叫周池到書房談話。

知知躲在樓梯上瞄了一眼,興奮地跑江随屋裏通風報信,有點“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勁頭:“鐵定要挨訓了,而且肯定還要被禁零花錢,這回我媽算給咱倆報仇了,這就叫報應!他這個人就知道欺負弱小,太壞了……”

“知知,”江随皺眉打斷他,“他沒你想的那麽壞。”

“你沒毛病吧,你忘了他那天還找碴欺負你了?”知知摸不着頭腦,仔細一看才發現她臉色很差。

“姐,你沒事兒吧,怎麽怪怪的,”他疑惑,“眼睛有點腫哦?你哭過啦?發生什麽事了?”

江随并不想告訴他,心不在焉地捏着小青蛙的肚皮。

知知湊過來,着急地說:“怎麽回事嘛,你告訴我啊,多個人多個腦子啊,我幫你想辦法!”

“沒事了,周池已經幫過我了。”江随放下小青蛙,輕聲說,“知知,你小舅舅不是壞人,他心裏是很好的。”

知知:“……”

怎麽一天就倒戈了?

直到吃晚飯,周蔓才下樓。過了好一會,周池也下來了。

江随幫陶姨端菜,偷偷看了一眼,他神色如常,沒什麽變化,只是右邊臉頰青腫得更厲害了。

吃飯時,他一直沒講話,吃完一碗飯沒喝湯就上樓了。

陶姨勸周蔓:“你那脾氣一上來也暴的喲,看那孩子被你訓的。”

“我可沒訓他啊。”周蔓夾了兩塊豆腐,“頂多就是嚴肅交流了一下,這小子跟我爸年輕時候一個德行,犟得很,問半天了,死活不給我交代為什麽打架,也是服了。”

陶姨嘆了口氣,“都是大小夥子了,哪能什麽都講給你?也是可憐的,沒爹沒娘的,就你這麽一個阿姊。”

“是啊,所以我愁着呢,再不管管真要長歪了。這倆臭小子要是有阿随一半乖,我不知道多省心。”

被點到名的江随頓了一下。

知知則不太服氣:“我還不乖啊,您禁我零花錢都禁多久了,我也沒幹什麽。”

“你還想幹什麽?”周蔓笑道,“敢情你還想造反?”

“我哪敢。”知知嘟囔着。

吃完飯,江随在樓下陪周蔓聊了一會,上樓洗了澡。

今天作業不少,各科都開始期末複習,發了好多試卷。她寫了兩張,總是走神,打開電腦進了二中的貼吧。

那個惡心的帖子确實沒有看到了,但下午又有新樓蓋了起來,讨論的是中午打架的事。江随看了一下,樓裏說什麽的都有,不過沒什麽人提到她。

看來知道內情的人并不多,大概只有張煥明他們幾個。

江随知道,打架的原因周池沒有告訴別人,在周蔓面前他也沒有說。

她關了貼吧,登陸QQ,看到周池在線。

想了想,敲了幾個字過去:“沒睡嗎?”

等了一會沒有回複,她關了對話框,猜他可能只是沒關電腦,正準備退出,右下角他的小頭像跳了起來。

江随點開,看到他的消息。

“等會睡,怎麽?”

江随的手指在鍵盤上停了一會,低頭從抽屜裏翻出一張銀行卡,起身出門。

過了兩分鐘,沒見到回複,周池發了一個問號。

這時候,房門被敲響了。

“周池,是我。”江随的聲音。

他有點奇怪,起身過去開門。

江随站在門外,剛洗過的頭發格外柔順,身上穿着一件法蘭絨的連帽睡衣,奶白色,寬寬大大,整個人在裏頭瘦瘦的,有點兒像小孩。

周池正要開口問她怎麽上來了,就看她從兜裏摸出個東西。

江随把那張儲蓄卡塞到他手裏,低聲說:“密碼是我的生日,920616。”

“……”

周池頭一次被她弄懵了。

“知知說,周阿姨禁零花錢都要禁三個月的,我不知道這些夠不夠你用三個月。”她兩條月牙眉明顯蹙着。

周池怔了怔,低頭又看了看手裏的藍色銀聯卡,搞明白了。

他嘴角擡起,笑出一聲,捏着銀行卡晃了晃:“有多少錢啊。”

“六千多好像。”具體有多少,江随也記不清,這張卡不怎麽用,她往裏頭存錢存好久了,只記得大概有這個數。

“不少啊,你還挺有錢。”周池淡淡地說,“給了我,你花什麽?”

“我還有的。”江随說,“你先撐撐看吧,不夠我再想想辦法。”

“你想什麽辦法?”周池靠着門框,漆黑的眼睛觑着她,“那小鬼說什麽你都信?傻不傻?”

江随一愣。

“我零花錢不歸你周阿姨管,懂麽?”他将卡塞回她手裏,“拿好。”

江随皺眉,“所以知知胡說的?”

“不然呢。”他低眸淡笑了下,有點嘲諷,“這麽傻,還考清華北大?”

江随無言以對。

他眉眼彎着,好像很有興致,繼續嘲:“你還挺懂孝敬長輩,行,哪天我真要餓死了,一定等你來救。”

“……”

江随很尴尬,打算下去打知知。

“你早點睡吧,別壓着頭,小心弄出血了……我走了。”

她一轉身,卻走不了。

周池拉住了她睡衣的帽子,“明早等我一道。”

“……嗯。”

第二天早上,江随履行諾言等周池一道上學,誰知道他依然睡到起不來,江随在外面拍門才把他叫醒,然後等他穿衣洗漱,等着等着……

兩個人就一道遲到了,和之前一樣,早讀課在走廊度過。

這次的風波經過一個周末,差不多平靜了,又過了幾天,陸續有新的八卦湧現,大家都不再讨論這事,但周池頭上的傷依然沒好,仍然需要換藥換紗布。

江随偶爾陪他去醫務室,其實醫務老師最開始就建議最好縫個針,周池不樂意,純粹讓它自己長。拆紗布時,江随看到過那個傷口,很吓人。

可周池似乎并不當回事,每天照常和人打球。

他有時候會叫江随等,打完球給她打電話,她從教室下來,一道回去。

正在籌謀表白大計的宋旭飛有意無意和周池套近乎,一幫男生都發覺了,每次都順水推舟幫忙,飯桌上會附和着調侃,說什麽“遲早是一家人”這種內涵明顯的話,見周池沒什麽反應,大家都以為他也默認。

只有張煥明比較機靈,隐約覺得周池的态度很迷。

這天打完球,往回走,張煥明試探問了句:“老實說,你覺得宋旭飛咋樣啊?其實他人挺實在的。”

“不了解。”周池邊走邊仰頭喝水,“實在就是優點?”

“也算優點吧。”張煥明瞥了瞥他的臉色,“說真的,你跟江随是親戚,你是不是不想她早戀啊?我看那些家長就喜歡操心這些,你該不會也搞成了這種老媽子習慣吧?”

“是又怎麽樣,”周池面無表情,腳步很快,“她才多大啊,十六歲都沒到,小屁孩一個,她早戀個屁。”

張煥明也想起來,江随年齡貌似是班上最小的。

可早戀就是要小啊,不然怎麽叫早呢,等十八歲一過,連早戀的資格都沒了。

張煥明發覺自己被周池繞進去了,“什麽鬼啊,這像你說的話嗎,說得跟你是個沒早戀過的乖學生似的。”

周池沒理他。

張煥明跟上去,“哎,反正宋旭飛也暗戀蠻久了,他對江随挺真心的,我還挺希望他能追到,也給我們後排男生長長臉呗,不曉得他準備得怎麽樣了,明天就要表白了……”

前面的人突然停步,張煥明差點撞上去,“你幹嘛?”

“你剛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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