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張麗敏被江峤攥住手, 惱羞成怒地用力想要掙開他:“你放開我!”

江峤也只是為了阻止她們起沖突,并沒有想和女生動手的意思,聞言松開了她的手, 但身形不動,依舊是護着周研研的姿态。

這一場鬧劇,張麗敏那邊只有她一個人單打獨鬥, 其他人都明哲保身地在旁邊靜觀其變,大家都知道口角之争無傷大雅,可一旦動了手, 系裏追究起來肯定會影響自己。

就連許千語對眼前的一幕都無動于衷,江峤的舉動, 讓張麗娜的沖鋒陷陣變得一文不值, 在衆人眼中就像是個笑話。

她感覺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都在暗自笑她,咬咬牙把矛頭指向了江峤:“江峤,你總是躲在別人後面讓人為你出頭算什麽本事?”

這話說得好笑, 江峤挑眉, 語氣平淡地反問:“躲在別人後面的人是我嗎?”

他頓了頓,目光掠張麗敏,落在前方充當看客的始作俑者身上:“許千語同學。”

這是江峤第二次和許千語正面交鋒, 上一次的場景還歷歷在目,在場的人注意力都不約而同落在他們身上。

“我不清楚你在說什麽?”許千語面露無辜,“你如果對我要競争主角的事情有意見, 可以找魏老師, 甚至找系裏的老師反映, 而且魏老師都為了你拒絕了我競選主角的請求,你還有什麽不滿意呢?對女孩子出口傷人算什麽紳士作為?”

她一番話下來, 可謂把倒打一耙發揮得淋漓盡致。

衆人都知道江峤雖然喜歡獨來獨往,卻從未主動與人為難,剛才許千語提出要競選主角的時候,江峤沒有說過一句話,後來張麗敏等人陰陽怪氣諷刺江峤的時候,他也沒有計較。

沒想到現在到了許千語嘴裏,就變成了江峤對她有意見。

這髒水潑得連原本想中立旁觀的同學都聽不下去了,出聲為江峤打抱不平:“江峤沒有說過這種話吧?千語你會不會太草木皆兵了?”

“對啊。”有人出來當和事佬,“不管誰當主角,大家都是同學,以和為貴。”

“就是就是,大家都不要吵了,讓老師知道了肯定影響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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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木皆兵?”許千語反問了一句,“是我草木皆兵還是有些人一家獨大?從去年的芭蕾舞蹈交流賽到今年的校慶彙演,再到現在的春城彙演節目主角,憑什麽都是他一個人拿下名額?”

她說着往前走了幾步,目光直白地掃過剛才說話的人,表情不複剛才的平靜,指着她們厲聲質問道:“以和為貴?你們嘴裏說得好聽,扪心自問你們心裏服氣嗎?你們就沒有跟我一樣不甘心嗎?”

許千語一直不喜歡江橋,從入學看到江峤的第一眼就不喜歡。

她對江峤始終有種既生瑜何生亮的感覺,因為江峤太出色了,他在舞蹈上甚至有種不顧人死活的完美天賦,輕易就能成為衆星拱月的主角,而她只能作為綠葉烘托他的光輝。

但是為了維持自己的人設,她也沒有正面和江峤起過沖突,只是言語煽動張麗敏等人去為難江峤而已,一直到論壇上出現嗑江峤和梁承安CP帖子。

她一直刻意和梁承安保持着适當的社交距離,就是為了避免引起對方的反感,畢竟像梁承安這樣的人有太多趨之若鹜的追求者,她必須與衆不同才能引起他的注意。

但是她沒想到的是,江峤居然和梁承安攀上的關系,還跟着籃球隊去參加了他們的團建活動,當時在朋友圈偶然刷到那張團建的合影時,她的妒火幾乎到達了頂峰。

從小到大,她的優勢就是漂亮的外貌和出衆的舞蹈能力,但是在江峤面前,她引以為傲的兩個優勢卻完全不值得一提,她不能免俗地想,梁承安也是像其他人一樣是被江峤的臉迷惑的。

她心裏那把火,從去年剛認識江峤時就一直在燃燒,校慶彙演是引子、梁承安是引子、春城彙演也是,一直到今天,終于忍無可忍。

在場被她點到的人都沒有說話,不知道是被說中了心裏話,還是不想與她正面起沖突,不管許千語有沒有理,她是京市本地人,家庭條件好,又是學校教授的侄女,得罪她總沒有好處。

許千語見到衆人沉默,心裏暢快極了,冷笑了一聲:“一個個都不吭聲了是吧?”

周研研正想開口反駁她,江峤卻擡手制止了她,出聲對許千語說:“沒必要把你對我的怒火撒在其他人身上,這種口舌之争沒有意義。”

許千語皺眉:“這就是你想說的?”

“我的競争對手從來不是你。”江峤看着許千語,語氣不急不緩地說,“即使你我同臺競選,我能贏你一次,也贏你第二次。”

江峤并不是喜歡紛争的性子,尤其許千語是女生,還是同班同學,每天擡頭不見低頭見,鬧翻了對誰都沒有好處,只是許千語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他也不想做軟柿子。

如他所說,此次《春之神》的主角競争他的假想敵根本不是許千語,而是大三的一個學長。

相比許千語的激動,江峤反而平靜得很,但他越是從容不迫的态度越讓許千語恨得牙癢癢——因為江峤根本沒有把她放在眼裏。

若是換了其他人來說這種話,多少會讓人覺得自傲,但江峤卻完全是在闡述一個事實,所有人都知道他有這個實力。

江峤不欲與她多說,九點半還要去大舞蹈室集合,他自顧到一旁去熱身,時間差不多了就收拾一下上了樓。

到了大舞蹈室,江峤發現魏穎和編舞老師還沒有到,裏面有幾個競選主角和次席的學長和學姐。

大家圍在一起聊天,氛圍輕松自在,幾人中為首的是一名容貌俊朗的青年,他看到從外面進來江峤,率先擡手打招呼:“江峤,你來了。”

青年叫沈如真,今年大三,也是清大芭蕾舞系的佼佼者,雖然還是在校生,卻有不少舞團在跟他接觸,想要争取他的加入。

他此次也是《春之神》的主角候選人之一,從他的話來看,像是早就猜到江峤會作為候選人。

“沈師兄。”江峤向對方問了聲好,又逐一對其他的師兄師姐打了招呼,然後安靜地等在一旁。

等候中,他收到了梁承安的微信,對方問他晚上有沒有空,給他帶點東西。

從湘山回來後,江峤全心投入上課中,梁承安的課程也逐漸多了起來,兩人各自忙碌着,但微信上每天都保持聯系。

湘山之行像是一個契機,将兩人的關系拉近了許多。

江峤問他帶什麽東西,梁承安回複【上次特産的回禮。】

【山喬:只是一點特産而已,怎麽還有回禮的?】

【梁承安:江峤小朋友,你是不是對‘一點’有什麽誤解。】

【梁承安:[圖片]】

梁承安發過來的照片是他外婆上次整理特産時拍的,擺在茶幾上的特産光是盒裝的就有十幾盒,旁邊還堆着許多罐裝的幹果。

江峤看着照片,才反應過來好像是有點多。

【山喬:一點心意,不用回禮的。】

【梁承安:[圖片]】

梁承安這次發過來的是紅彤彤的辣椒醬,用幾個精致的小玻璃瓶裝着,有好幾種口味。

【梁承安:真的不用回禮?我外公外婆自己做的,比外面的好吃。】

江峤能屈能伸,立刻改口。

【山喬:回一點也可以的,幫我謝謝你外公外婆。】

【山喬:[小天鵝感謝.jpd]】

另一邊,梁承安看着江峤發來的[小天鵝感謝]動态圖,眉眼微彎,順手将表情保存下來。

坐在他對面的許教授注意到他的表情,伸手将眼鏡拉下來一點,問:“和誰聊天呢?這麽高興。”

“沒誰。”梁承安收起手機,将剛才翻譯好的材料發給他,“我可沒有偷懶。”

“我說你偷懶了嗎?問一句也不行?”許教授瞥了他一眼,“你今天就老老實實在我這兒幹活,哪兒也別想去。”

“行。”梁承安不在意地說道,“保證翻譯正完給您。”

許教授滿意地點頭,從椅子上站起來:“昨天經管的老趙給我送了塊大紅袍,吹得天花亂墜的,我去泡點咱們嘗嘗。”

“行啊。”梁承安也不客氣,給江峤發了條信息,約他中午一起吃飯。

江峤給梁承安發了句“好”,退出了微信聊天。

沈如真走了過來,給他遞了瓶水,倚靠在壓腿把杆,略顯八卦地說:“聽說你們班剛才起了沖突?”

他說話時,下巴朝前方的和其他人聊天的許千語擡了擡。

許千語比江峤晚一步進來,一來就發揮她八面玲珑的交際能力,和在場的人打成一片。

“沒有,只是一點口角罷了。”江峤看了一眼,沒什麽興趣地收回視線,也不意外沈如真消息這麽靈通,畢竟芭蕾舞系的圈子就這麽點大。

“許千語也想要競選主角?”沈如真換了個話題,随即又自顧地搖搖頭:“她不太行。”

“……”江峤想起剛才和許千語的交鋒,低聲提醒沈如真,“我建議你小聲一點。”

沈如真心領神會:“我懂。”

魏穎和編舞老師的到來終止了他們的話題。

此次集合主要是為了《春之神》劇目舞的主角和次席的舞蹈教學。

編舞老師先給大家解析了《春之神》的編舞思想和劇情,随後由魏穎和另一位老師上陣演示主角和次席的舞蹈部分。

主角的教學由魏穎負責,她先是演示了一遍,随後再将動作拆分講解。

此次建市850周年彙演的機會有多重要,大家都心知肚明,後天下午就要考核,都拿出了十二萬分的努力來練舞。

江峤仰頭灌了半瓶水,身上的練功服已經被汗水濕透了,他撐着把杆緩了一下氣息,然後去更衣室換衣服。

期間梁承安來了電話,問他下課沒有。

江峤和他約好在食堂門口碰面,挂了電話往外走,剛到門口看到沈如真靠在牆邊,對方看到他出來,提議道:“一起去吃午飯?”

江峤說:“我和朋友約了。”

“看來我晚了一步。”沈如真也不在意,“也在東苑嗎?順路一起走呗。”

東苑是離舞蹈學院最近的食堂,江峤和梁承安正好是約在那裏,于是和沈如真一起下樓。

路上,沈如真問江峤:“等會兒還回教室嗎?”

“回。”江峤點頭:“你呢?”

“當然。”沈如真笑道,“不努力一點怎麽能贏你呢?”

江峤聽出了他話中調侃的意味,想了一下:“要是努力也贏不了呢?”

沈如真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那我就委屈一點,給你跳次席咯。畢竟我還真沒有百分百的把握能在你手上拿下主角的席位。”

江峤停下腳步:“我也是。”

沈如真:“嗯?”

“我也是。”江峤認真地說道,“沒有百分百贏你的把握,你是我很佩服的學長,也是我努力的目标。”

江峤和沈如真雖然只差了一屆,但是江峤當初是跳級保送的,實際年齡比沈如真小了三歲。

兩人曾經合作過一次,沈如真對這個舞蹈天賦極強的學弟說不嫉妒是不可能的,但更多的是佩服,可謂是又愛又恨。

看到江峤這麽認真地解釋,還說以他為目标,眼神誠摯沒有一點點虛僞,他不禁啞然了半晌,心裏觸動萬分,之後又忍不住笑了起來:“怎麽還認真起來了,你小子是要讓我感動死啊?”

說着伸手拍了拍江峤的肩膀:“誰給誰跳次席還不一定呢,萬一是你給我跳呢?”

江峤神色不變:“拭目以待。”

兩人到了東苑食堂那邊,江峤一眼就看到了在階梯等自己的梁承安。

梁承安穿着淺咖色的外套,搭配黑色褲子,整個人挺拔又修長,此時正低着頭在發信息,同時江峤感覺口袋裏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那個不是金融系的梁承安嗎?”沈如真也注意到了梁承安,“說起來我上次還在論壇上看到有人在嗑他和你的CP,挺好玩的。”

江峤拿出手機看信息,梁承安問他到哪裏。

沈如真接着說:“他好像在等人,不知道在等誰,我們要不要去打個招呼?”

江峤在微信上給梁承安回了信息,發送過去後,前方的人就擡頭看了過來,他收起手機,回答沈如真剛才的話:“在等我。”

沈如真:“什麽?”

“師兄,我先過去了。”江峤說完朝梁承安那邊走去。

沈如真愣在原地,看着他們兩人一起進了食堂,冷風一吹,回過神來,吐出了一個字:“靠。”

他們來得晚,食堂裏的人不多,但是江峤和梁承安一起進來還是引起了注意,甚至還有人拿手機偷偷拍了照片。

東苑食堂有三層,一樓是公共食堂,二樓是自選小炒,三樓是會客包廂。

江峤和梁承安去了二樓,兩人點了幾個菜,找了個位置坐下來。

梁承安也知道春城彙演的事情,這會兒聽他說後天下午便要考核,不免意外:“時間這麽緊嗎?”

“其實還好。”江峤說,“三天足夠熟悉了,只是想要跳得好就要費功夫。”

梁承安對芭蕾舞不熟,但對江峤卻是很有信心的,只是擔心他太過辛苦:“那你休息時間夠不夠?”

江峤說道:“夠的,我會平衡好。”

“那就好。”梁承安放下心來,“剛才和你一起過來的是你們班同學嗎?”

“他是大三的師兄,是競争對手。”江峤搖頭說道,惦記着他要給自己的辣椒醬,“辣椒醬是不是有好幾種口味?”

梁承安聽着好笑:“你不是說不收嗎?”

和梁承安相處多了,江峤對他喜歡打趣自己的劣根性已經見怪不怪,還學會了見招拆招:“你外公外婆都做好了,不能辜負老人家的一片心意。”

“有四個口味,放車上了,晚上拿給你。”梁承安說道,辣椒醬昨天才做好,他昨晚特地回去了一趟。

江峤欣然應下:“好啊。”

“你晚上要練到幾點?”梁承安問。

“還不确定,十點吧。”江峤也不想熬大夜,過度消耗精神和體力會影響第二天的狀态,“你不用等我,我明天找你拿也可以。”

“沒事。”梁承安想着自己幫導師翻譯稿子也沒有那麽早結束,便說,“你結束了聯系我,我要是先忙完就過來接你。”

“好。”

吃過飯後,梁承安說要送江峤回去,江峤不明白一個校區有什麽好送的,梁承安卻說:“你就當我想跟你多待一會兒。”

他說這話時,兩人剛下了樓,在拐角處碰到同樣準備回去的沈如真,沈如真一臉撞破兩人“地下戀情”的震驚表情,不知道自己該消失還是該上前打招呼。

反倒是梁承安像個沒事人似的跟他打招呼,于是回去的路上變成了三人行。

中午加時練舞的不止有沈如真和江峤,其他人也是如此,更巧的是大家都在舞蹈學院的大門口打了個照面。

許千語看到梁承安和江峤走在一起,臉色先是變了變,随後又揚起笑容和梁承安打招呼。

梁承安沖她點了點頭,對江峤說:“那你先忙,晚上聯系。”

江峤應下,和沈如真一起進了大樓。

他們走後,原本和許千語在一起的兩個女生激動地抓着對方的手:“我靠,CP正主突然出現在我面前,好激動啊!”

“對啊對啊,近看更加般配!”其中一個說道,“他們看起來關系好像很好啊,為什麽會有人在論壇上說他們不熟啊?”

“好像是因為上次那條‘情詩’的帖子被管理員删了吧。”另一個女生思索了下,說,“聽說是梁師兄叫人删的,可能是他不喜歡被人八卦。”

“但是不熟怎麽可能會親自送江峤回來?他還說晚上聯系。”

“肯定是謠傳!我嗑的CP怎麽可能是假的!”

兩人邊走邊讨論,完全沒注意到後面的許千語臉色扭曲,看起來恨不得上去堵住她們的嘴,她慢慢放慢了腳步,拉開了和她們的距離。

到了電梯前,其中一個女生終于發現許千語沒有跟上,回頭叫她:“千語,你不上去嗎?”

“你們先上去吧,我有事打個電話。”許千語朝她們揚了揚手,往另一邊走。

到了無人的地方,她深吸了口氣,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舞蹈學院離經濟學院有些遠,一個在東區一個在西區,梁承安回去的路上花了點時間。

許教授回去午休了,辦公室只有梁承安一個人,許教授走前讓他也回去休息,剩下的活下午再做。

還剩下一篇國外的文獻需要翻譯,文中用了大量的專業名詞,需要費點功夫,梁承安想着早點忙完去等江峤。

許教授從家裏過來,一進門看到他就知道他肯定沒有回去:“不是讓你回去休息嗎?”

“不礙事。”梁承安從電腦前擡頭,“就是有些口渴。”

許教授嫌棄地說道:“你小子,還挺會使喚人,一點也不懂尊老愛幼。”

話雖這麽說,卻也走過去燒水準備泡茶。

等茶過程中,許教授的手機響了,他接了起:“今晚啊?行,那我問問他。”

說着轉頭看向梁承安:“承安,你師母今天出差回來,在故人居定了位置,讓我叫上你一起吃個飯。”

“今晚?”梁承安看了眼腕表,“可能來不及,還沒有翻譯完。”

“明天再翻譯也行……”許教授話還沒有說完,電話那頭說了兩句,他起身把手機遞給梁承安,“你師母跟你說。”

梁承安接過電話,叫了一聲:“師母。”

電話那頭傳來許教授愛人的聲音,對方作為長輩,又是自己導師的愛人,盛情邀請下,梁承安也不好拒絕太過,只能說:“我晚上九點鐘要去接人,時間上可能比較趕。”

“放心,不耽誤你太長時間,就是吃個飯就結束。”

梁承安算了算時間,六點半的飯局,八點結束,從故人居到學校半個小時車程,他有足夠的時間趕上接江峤,于是應了下來。

挂了電話之後,他給江峤發了信息,告訴他自己要和導師吃飯,九點回來接他。

江峤沒有回信息,梁承安猜他正忙着練舞沒有時間看手機,也不再打擾他,繼續投入文獻翻譯中。

江峤确實在練舞,他将自己沉浸在舞蹈的意境裏,體會《春之神》的舞蹈的思想重心。

“春生”——是一切生命的齊奏。

大地回春,萬物蘇醒,這樣的舞蹈表達的情感是熱烈的、喜悅的、歡快的、柔和的。

江峤不知道自己從頭來了多少遍,總覺得差了一點。

他不停地練、不停地練,直到轉到腳尖發軟,腰肌發酸才慢慢停了下來。

整個教室只剩下他一個人,外面的天際已經逐漸昏暗。

等拉伸夠了,江峤從地上站起來,頭有一瞬間的眩暈,他扶着把杆站好。

強度還是太大了。江峤心裏想道,離考核還有差不多兩天的時間,今天的熟練度比他預想中的好,思索了一番,他決定今晚不加訓了。

不加訓就可以早一點去找梁承安,可以早一點拿到辣椒醬。

想到這裏,江峤感覺身上的酸軟都少了一半,好心情指數直線上升。

至于梁承安怎麽會知道自己喜歡吃辣,他只當是上次一起吃面多吃了兩勺辣椒被對方看到的緣故。

打定主意後,江峤關了教室的燈去更衣室換衣服。

更衣室在走廊盡頭,此時整層樓的人的幾乎走完了,安安靜靜的。

男女更衣室挨着,江峤回到更衣室時,隔壁女更衣室傳來模糊的說話聲,不知道還有誰沒有離開。

他從儲物櫃裏拿出手機,打算告訴梁承安自己今晚不加訓了,打開微信卻先看到了梁承安說晚上要和導師吃飯的的信息。

梁承安說九點前回學校接他,江峤看着信息發了會兒呆,才慢慢打字回複對方。

【山喬:不用接,我今晚不加訓了。】

信息剛發過去,梁承安那邊的電話就打了過來,江峤接起來,聽到他問:“現在要回去了嗎?”

“嗯。”江峤說,“有點累,明天再練。”

梁承安:“那你先回去,我結束了就過來找你。你今晚吃什麽?”

江峤想了一下:“想去吃面,你上次帶我去那裏。”

梁承安問他還不記得路,江峤說記得。

練舞汗濕的衣服有些冷,兩人又聊了幾句,江峤便挂了電話。

将濕透的練功服換下來,江峤把手機和水杯塞進包裏,穿好外套離開,一開門就和隔壁女更衣室出來的人打了個照面。

冤家路窄,隔壁沒有離開的人居然是許千語和張麗敏。

許千語明顯是特地打扮過的,頭發梳成公主頭,化着精致的妝容,穿着短款的白色呢子大衣和及踝短靴。

張麗敏見到他,臉色一拉:“我還以為是誰呢。”

江峤不想與她們再有什麽沖突,率先往前走,腳步邁大了一些,打算拉開距離,然而對方并沒有偃旗息鼓的意思,走在後面聊着天,嗓門特意放大故意讓他聽見。

“千語,你今天打扮這麽漂亮,梁師兄見到了肯定會眼前一亮。”張麗敏陰陽怪氣的聲音傳來。

“王子肯定是要配公主的,有些人以為參加了一次籃球隊的團建,就攀上梁師兄了,簡直是笑話。”

許千語嗔怪地說道:“只是一起吃晚飯而已,你別瞎說啦。”

張麗敏卻更來勁:“我哪裏瞎說了?上次為了慶祝我們校慶彙演節目成功,梁師兄特地請我們節目的全部人去湘味樓吃飯,還不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梁師兄人好罷了。”

“你們今天去哪吃啊?肯定也是好地方吧?”

“在故人居。”

電梯到了,江峤沒有停了下來,而是錯身走過,從另一邊的樓梯下樓,将兩人的聲音抛在後面。

他沒有去問張麗敏口中的“梁承安”是誰,籃球隊的梁師兄,除了梁承安,他想不出還有誰能讓許千語這麽盛裝打扮。

出了教學樓,江峤在東校門打了出租車,坐進車裏時,他心想,雖然消息有些添堵,但是面還是要吃的。

*

梁承安本以為就是和導師、師母一起吃個晚飯,到了地方才發現還有許千語。

許千語是許教授的侄女,一起吃飯也不奇怪,但梁承安總覺得不太對勁。

直到閑聊過後,蘇女士突然有意無意提起了建市850周年的“春城彙演”一事,他突然意識到了是哪裏不對勁——芭蕾舞系要參加春城彙演,目前節目正在選角,許千語正是芭蕾舞系的學生。

而他們家的關系,正是疏通學校和市裏負責彙演部門的關鍵。

“承安。”蘇女士笑眯眯地問,“你和千語也認識一段時間了,關系處得還行吧?我們千語性格好,很多人都誇她聰明又懂事。”

坐在她旁邊許千語面露羞色:“您說什麽呢,我和梁師兄……”

“我和許千語同學不太熟。”梁承安突然接過她的話,輕描淡寫地說,“只是幾面之緣而已。”

在場的人都沒料到他說話這麽直白,許千語神色一僵,許教授和蘇女士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疑惑——這怎麽好像跟他們聽到的不太一樣。

許千語連忙補救圓場:“我倒是挺想和梁師兄打好關系的,但是師兄太忙了,今天都還在幫伯伯幹活,我哪有什麽機會。”

許教授一聽樂了:“這倒是我的不對了。”

“就是你的問題。”蘇女士哼了一聲,“耽誤了他們年輕人的交際時間。”

許千語偷偷打量了梁承安一眼,發現他微倚着靠背,對他們的話不置一詞,臉上雖然保持着禮貌得體的笑容,但是看不出來有絲毫高興。

注意到她的視線,梁承安眼皮微擡看了過來,四目相對間,許千語被他眼底的冷意驚得心口一悸,仿佛自己的謀劃被他一眼看穿了,下意識躲避他的視線。

她心慌意亂地想,自己這步棋是不是走錯了?

只是不管錯不錯,已經沒有讓她反悔的機會了。因為蘇女士在和許教授調侃完之後,就提起了“春城彙演”節目的事情。

“承安啊,雖然這件事由我來開口不太合适。”蘇女士言辭委婉地說道,“但是千語在舞蹈上是有很高的天賦的,只是在運氣上差了一點,你如果願意推她一把,她以後的路會走得更遠。”

路已經鋪到這裏了,許千語咬牙往前走:“梁師兄,請你幫幫我,我真的不比其他人差。”

梁承安還未說話,旁邊的許教授先愣住了:“這是在說什麽?”

顯然這一次飯局的真正目的,連許教授都不清楚。

梁承安想起為了這次考核,連午休時間都犧牲來練舞的江峤,突然覺得諷刺——有的小朋友為了做到最好,沒日沒夜地練習,有的人卻背地裏想靠關系走捷徑。

他來赴這個局,給的是許教授的面子,如果提前知道這頓飯的目的,他根本不會浪費時間過來,眼下連許教授都不知情,想必是防他老人家知道了不答應。

将手中的茶杯放到桌面上,梁承安說道:“師母,不好意思,我跟舞蹈系的老師不熟,這件事情我插不了手。”

“這不要緊。”蘇女士說道,“要不這樣,找個我約你父母一起吃個飯,我記得她和宣傳部的何部長……”

何部長,何燕青。此次春城彙演就是市委宣傳部主要負責,除了內定的政府部門節目之外,其他的名額也是由宣傳部定下的。

“師母。”梁承安加重了語氣,“芭蕾舞系采取考核制就是為了公平,我今天要是答應了您,那麽對所有參加考核的人都不公平,況且……”

他的目光掠過臉色發白的許千語:“人貴在有自知之明,事貴在适可而止。”

這話無疑是當面打了許千語一個耳光,暗指她要是真的有天賦,怎麽可能今天會出現在這裏。

許千語幾乎羞憤欲死,卻又不敢對他的話有所反駁。

蘇女士沒想到他話說這麽重,眉頭微蹙:“承安,你這話說得有點過分了……”

“夠了!好好的一頓飯,能不能不要說這些糟心的?”許教授沉着臉低斥了一句,他看着梁承安說,“承安,這事兒是我們做得不對,你別放在心上。”

梁承安注意到自己導師羞愧的神色,也不再多說重話,臉色稍霁:“老師,您這話說嚴重了,師母只是一時關心則亂。”

話雖如此,只是這飯确實是吃不下去了,他從座位起身,對許教授和蘇女士說:“我還有事,就不陪你們二老了,下次再聚。”

言語間連看也沒看許千語一眼。

許教授也沒臉再留他,點點頭就讓他走了。

包廂的門關上前,梁承安聽到後面傳來許教授和蘇女士的争執聲,不過這一切都跟他沒有關系了。

到了外面,他給江峤打了電話,問他在哪裏。

江峤此時正在家裏的地毯上劈叉拉伸,按了擴音放在一旁:“在家裏,你吃完飯了?”

“嗯。”梁承安往停車的方向走,“我過去找你?”

“好。”

挂了電話,江峤起身去換衣服,等時間差不多了,就提前到小區門口去等梁承安。

梁承安到了小區門口,看到江峤穿着白色羽絨服站在路邊,夜晚溫度比白天更低,他雙手揣在兜裏,臉幾乎和衣服一樣白。

看到他的車,江峤大步走過來,梁承安解開安全帶下車:“怎麽下來這麽快,不冷嗎?”

“還好,穿得多。”江峤說道,往他車裏瞄了兩眼,“辣椒醬呢?”

梁承安看他饞貓似的樣子,笑着從後排的車座拿出紙袋裝着的辣椒醬,提醒他:“有兩罐比較辣,外婆寫了備注。”

江峤抱着紙袋,從裏面取出一罐來看,果然看到上面貼着防水标簽,用黑色的鋼筆寫着“特辣”兩個字,筆觸蒼勁有力,很潇灑。

“你外婆的字很好看。”江峤誇道。

“确實。”梁承安說道,“她老人家年輕的時候還有個書法家的夢想。”

江峤問:“後面呢?”

“後面沒當成。”梁承安遺憾地說道,“于是她找了個書法家的丈夫,就是我外公”

江峤:“……好像也完成了夢想?”

梁承安攤手:“誰說不是呢?”

兩人相視而笑,笑過後,江峤想起今天離開教室時聽到的對話,遲疑了一下,還是問他:“你今晚是和你們系的老師吃飯嗎?”

今晚糟心的事情梁承安并不打算告訴江峤,馬上就要考核了,他不想江峤因此分心。于是略去了許千語的部分:“嗯,師母今天出差回來,一起吃了個飯。”

“喔。”江峤眼皮微垂,“在哪吃?味道怎麽樣?”

梁承安說道:“一家叫‘故人居’粵菜,你想吃我們下次去。”

江峤抿了抿唇,忽略心底那抹不舒服的情緒:“再說吧。明天要早起訓練,我先回去了,謝謝你的辣椒醬。”

梁承安知道他這幾天忙,也不耽誤他太多時間:“好,早點休息。”

回到家裏,江峤把辣椒醬放到冰箱裏保鮮,東西拿到了,但心裏總不太得勁。

他不清楚自己剛才問梁承安是想要驗證什麽,說到底兩人現在也不過是朋友關系,對方沒有義務要向他交代跟誰一起吃飯。

只是一想到梁承安一起吃飯的人是許千語,他心裏多少還是感到不高興的。

他不是愛計較的人,但是許千語一直以來都在針對他,如果梁承安真的和她交好,那麽他無法做到心無障礙地繼續和梁承安相處。

江峤将自己整個人撲倒沙發上,越想越覺得頭疼,明明從湘山回來後感覺兩個人距離拉近了許多,為什麽會出現這樣的發展。

他忽然覺得還是以前獨來獨往的日子好,什麽都不用考慮。

胡思亂想了半天,思緒又回到了《春之神》的舞蹈裏,不自覺在腦中複盤今天的練習,複盤一遍不過瘾,他幹脆又去了練功房。

對他來說,拿到《春之神》的主角才是當前最重要的事情。

第二天,江峤一進教室就感覺氛圍不太一樣,大家三兩坐堆在竊竊私語讨論着什麽。

周研研看到他進來,小跑着過來,拉着他說:“江峤,我跟你說個事。”

江峤:“什麽事?”

“許千語要競選主角候選人了,剛剛得到的消息。”周研研說道。

江峤有些意外:“為什麽?”

“不太清楚。”周研研撇了撇嘴,“肯定是走了什麽關系吧?昨天魏老師都拒絕她了,今天突然說要調整。”

許千語競選主角對江峤來說并沒有什麽威脅,他也不放在心上:“我先去換衣服。”

周研研:“去吧去吧,我只是告訴你,讓你有個心理準備。”

“謝謝,我知道了。”

江峤拿着包去更衣室換衣服,剛到門口就聽到隔壁的女更衣室傳來聲音:“千語你太厲害了吧?一下子就拿到了主角競選的名額,是不是梁師兄幫你的?”

江峤腳步一頓,緊接着就聽到許千語微怒的聲音:“別說了,你煩不煩!生怕別人聽不到你聲音嗎?!”

“砰——”的一聲,女更衣室的門從裏面被甩上。

江峤站在原地,突然有些心煩。

作者有話要說:

梁承安:入v第一天莫名背了口鍋。

*

入v大吉,謝謝訂閱的小天使們,本章留言送小紅包。

上一章內容稍微有小改動,魏老師拒絕了許千語競選主角的請求,大家可以回去再看一下。本想一口氣寫到文案內容的,臨時要加班寫報告,下一章再給承哥加把勁叭。

入v這幾天都是0點更新,明天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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