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
梁承安一家人在屏城待到大年初三就先回了京市, 江峤則在家住到了年初八。
回校的前一天,江峤正式把自己和梁承安的事情攤開來和襲茜談,襲茜當時正在書房看今年的分校計劃, 聽到他的話,擡頭看向他。
“我以為我的态度已經很明确了。”她說道,“你應該也是懂我意思的。”
江峤當知道她的态度, 也懂她的意思,之所以一直沒有主動提,是不想在過年這個時間節點和她起争執。
但是問題總是要解決的。
“我懂。”江峤平靜地說道, “但是很抱歉,我不能答應。”
襲茜看了他好一會兒, 突然笑了一下, 放下手中的策劃書:“不能答應?江峤,你是趁着離開之前來跟我表明立場的嗎?”
江峤搖頭:“不是表明立場,我只是想跟您談談。”
“談什麽?”襲茜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談你怎麽好好的突然喜歡上一個男人?還是談你和梁承安幾個月前就開始了?”
江峤沒有反駁她, 警察局的周隊告訴他, 襲茜去找他查看過他和梁承安被偷拍的那些照片。
對此江峤并不意外,襲茜一向習慣掌控自己。
他不說話,襲茜當他是默認了, 眉頭逐漸擰了起來:“江峤,我以為你只是一時興起,你不要跟我說你是認真的, 我說了我不同意這件事。”
在江峤的印象中, 襲茜對他說過, 或者态度上表達過許多的“不同意”。
小時候他在回家途中看到同小區的小孩玩輪滑,就纏着襲茜幫他買, 襲茜不同意,認為那會耽誤他練舞的時間。
當年舞蹈機構被舉報,家長到學校裏來鬧事,他受了驚吓想放棄舞蹈,襲茜不同意。
在同學去夏令營他想跟着去時,襲茜不同意,覺得那不過是浪費時間罷了。
在他想要去京市,想要做魏穎的學生時,襲茜還是不同意,最後僵持了兩個多月,在他拿下某次比賽少年組冠軍襲茜才松了口。
同樣的事情還有許多,他的童年除了舞蹈沒有其他的東西。
在很多事情上,江峤不願意去反抗襲茜,一是自小到大習慣了忍耐和妥協,二是他其實沒有特別想要的東西,舞蹈這條路即使一開始不是他選擇的,但是他也确實曾經因為它獲得過許多快樂和滿足。
小時候想要放棄舞蹈,更多的是因為恐懼的情緒驅使,等他長大了,開始思考更多的東西時,他卻發現即使放棄舞蹈,他也沒有更想要去做的事情,于是在這種茫然的情況下,自然而然地在襲茜的推動下一如既往地往前走。
梁承安的出現是一個意外,對方看似溫和有禮實則強勢有力地破開他拒人千裏的心扉,在他空曠又貧瘠的世界占據一席之地。
江峤知道當初自己招惹梁承安确實是一時興起,但是現在想要跟他在一起的心卻不是。
他很清楚,梁承安和小時候想要學的輪滑、想要去夏令營不一樣,那些都是過往,都是在襲茜的“不同意”下可以輕而易舉放棄的“興起”。
只有梁承安,是即使在襲茜不同意的情況下,依舊堅定想要攜手共進的未來。
不管是蹙起的眉頭,還是冷淡的語氣,都是襲茜發怒的前兆,江峤看過太多太多次,也妥協過太多次,但是這一次他沒有退讓,直視襲茜的眼睛:“我是認真的,不是一時興起,也不是尋找刺激,我喜歡梁承安,所以想和他在一起。”
在舞蹈這個圈子裏,同性戀并不少見,襲茜也遇到過很多,有些人甚至為了突破瓶頸利用性向這一方面去尋求刺激。
梁承安不管是家世還是自身條件都極其優秀,她不否認是個很好的戀愛選擇,但這個選擇不代表江峤可以做。
從得知江峤和梁承安的事情以來,襲茜一直在忍耐,她不是不生氣,只是在當時那種情況下,作為一個母親,她将自己的怒氣置于江峤的安危後面。
後來梁家離開了屏城,其間江峤也乖乖聽話沒有出去找梁承安,她以為這件事已經到此為止了,卻沒有想到江峤說他是認真的。
這一番話,成功激起了襲茜那些壓制的怒意:“喜歡?你才多大,談什麽喜歡?喜歡是這個世界上最不值錢的東西!”
“那什麽東西才是值錢的?名和利嗎?”江峤反問。
襲茜臉色一沉,警告地叫了一聲:“江峤!”
江峤卻不懼,他本來覺得沒有必要在這個問題上多加讨論,因為答案顯而易見,除了火上澆油沒有什麽用,他的本意也并不是想要和襲茜吵架,争吵解決不了什麽問題。
只是有些事情,不真正扯開來永遠沒有辦法解決。
江峤問襲茜:“您為什麽不同意呢?”
“這還需要問嗎?”襲茜被他氣笑了,“梁承安條件再好,他也是個男人!”
江峤:“在我們這個圈子同性的感情并不少見。”
“那又如何?兩個男人的感情能有多長久?”襲茜不置可否地說,“再說了,社會根本不會認同他們,只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可是感情的長久,并不是以雙方是同性或異性的來衡量的。”江峤冷靜地反駁道,“即使社會認同,也代表不了什麽,現在居高不下的離婚率就是最好的證明,不是嗎?”
襲茜被他的話一噎,手指煩躁地在桌面上敲了敲,皺眉看着他:“你是打定了主意要跟我作對是嗎?拿你的前途來開玩笑?”
“我沒有跟您作對的意思。”江峤否認,不解地問她,“我不明白你為什麽會覺得我和梁承安在一起會影響我的前途,他并沒有阻止跳舞,我也沒有因為他懈怠過。”
襲茜見過太多受感情影響的舞者,這些人有她的同學、對手、學生,這些人中有異性戀,也有同性戀,很多人一開始也信誓旦旦地說不會影響自己,可到了後來情到深處卻管不住自己。
她其實不在意梁承安是男是女,只是江峤不能步那些人的後塵。
對江峤的辯解她并不欲多說,只道:“你現在還小,看什麽都是新鮮的,我跟你說再多你也聽不進去。你只要記得,你是我唯一的兒子,我不會害你,我所為你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就行了。”
說到這裏,她很明顯沒有繼續再談下去的意思,重新拿起桌面的策劃書。
江峤聽到這一句“為了你”,心裏那種長年累月的無力感襲來。
有句老話叫‘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他很願意相信襲茜為他做的事情是出于愛他,這份愛有多少分量暫且不提,但是他不想因為襲茜的愛去辜負梁承安的愛。
也許襲茜說的對,這世界上很多東西都無法長久,感情更是如此,可他不願意連努力都沒有嘗試就去放棄梁承安雙手捧到自己面前的真心。
有些話他埋在心底很久了,一直沒有合适的機會說,眼下想了想,還是決定有話直說:“我們打個賭吧。”
襲茜翻書的手一頓,再次擡頭看向他:“什麽?”
江峤一字一句地說道:“中央芭蕾舞團的首席主演。”
襲茜一愣,江峤繼續說道:“我不想去衡量你口中的‘為了我好’到底是為了我的前途多一點,還是您理想多一點。但是我願意去努力,我們打個賭吧,媽媽。”
在和江橋的對視中,襲茜被他眼中的決心和堅毅鎮住,半晌後才聽到自己問:“賭什麽?”
“賭我在25歲前能不能成為中央芭蕾舞團的首席主演。”
直到江峤離開了書房,襲茜還有些恍神。
一個人靜坐許久,她拉開書桌的抽屜,從裏面取出一本相冊,翻開。
相冊裏是她年輕時拍的照片,那時候的她還沒有受傷,在舞臺上永遠是意氣風發的樣子,不像現在,難度大一點的動作都無法完成。
她撫摸這一張張照片,像是翻過這些年的記憶碎片,翻過最後一張照片,那裏娟秀的字體寫着一行字——“中央芭蕾舞團首席”。
那是年輕的她,曾經寫過的夢想,她所流的一滴汗、每一顆淚,都是為了這個位置。
“啪——”
猛地将相冊合上,襲茜深吸了口氣,竭力壓下眼眶那股即将溢出的酸澀感。
翌日。
襲茜送江峤去機場,出門前她問江峤東西都帶齊了沒有,江峤說帶齊了。
去機場的途中,兩人都沒有說話,也沒有提昨晚那個賭約。
到了機場,江峤去辦了登機手續,對襲茜說:“那我進去了,您注意身體。”
“嗯。”襲茜點頭,“進去吧。”
江峤推着行李往安檢口走,随着人流去排隊,等他到了那邊,回頭卻看到襲茜還站在原地。
他想起昨晚離開書房後,書房的燈久久未熄,襲茜一直沒有出來的情景。
“你好,麻煩往前走一下。”
旁邊有人提醒道,江峤回過神來,連忙道歉:“不好意思。”
他沒有往前走,而是往旁邊讓開,離開安檢隊伍往襲茜那邊走去。
襲茜看他去而複返,以為是有什麽東西忘記帶了:“怎麽了?落了什麽東——”
她的話因為江峤突如其來的擁抱戛然而止。
“那個不只是你的夢想,也是我的。”江峤在她耳邊說道,“您放心,我一定會做到的,你不要擔心。”
溫柔又堅定的擁抱,铿锵又有力的保證,讓襲茜昨晚那股強壓下去的澀意在這一瞬間如潮湧般一般,在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落下淚來。
她在江峤看不到的地方抹了把臉,伸手拍了拍江峤的後背,盡量若無其事地說:“去吧。”
江峤重新排隊檢票,上了機後給襲茜和梁承安各發了信息。
一個半小時後,飛機在京市機場降落,江峤一出機場就看到在外面接機的梁承安。
回校後,江峤繼續投入《春之神》的排練,每天花大量的時間在練舞上,比之前有過之而無不及。
在經過三次彩排後,終于迎來了春城彙演。
作者有話要說:
倒計時倒計時!!
謝謝大家還在追文,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