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陷害
柳清菡拿出自己的炭筆,到處找了張白紙,定了定神,細細理清思緒,逐一列下重重疑點,就像是拼殘缺的地圖一般,最後一個字落筆,柳清菡眼神幽深,勾勒出一個大大的微笑。
一大早上的,一聲尖叫響徹雲霄,總之睡的安穩的柳清菡完全被吵醒了,她洗漱完畢,穿戴整齊出門,發現吳家雞飛狗跳的。吳家并不只是依仗出了一個秀才,祖祖輩輩都是做官的,盡管如今沒落了,也比一些秀才舉人多些家底,家中有一兩個使喚的丫頭小厮。
“發生什麽大事了?”柳清菡截住一個丫頭問道。那丫頭腳步匆匆的,停下來的時候差點絆倒,她來不及惱怒,直接慌張告訴柳清菡:“小姐臉上長滿了紅疹子!”說完又跑開了。
柳清菡回了房間思索片刻,不應該啊!難不成小梅還有後手?她疑惑着坐在桌子邊,捏起茶壺手柄,正要倒水喝。
突然大門被大力踹開,狹窄的房間湧入許多個人。一個年輕穿着藏青色袍子的男人率先走進來,柳清菡已經猜到來人了,顯然是吳家的那個秀才。
“打開那個化妝包。”吳子皓指着另一邊凳子上的化妝包。一個小厮毫不客氣拿過,粗魯揭開盒子聞了聞:“确實有夾竹桃的花粉味道。”吳子皓一把拉住化妝包的背繩甩在地上,傾倒一地的胭脂水粉宛如塵土飛揚。
“你還有什麽話說?”吳子皓冷聲道。
“凊菡姑娘,沒想到你居然是這樣的人。”小梅從他身後跑出來,捏着帕子,拭淚不敢置信的樣子:“我原先看你化妝技術好,你百般求我我才答允你來,你竟然別有目的。”
小梅的話幾乎更是增加了柳清菡別有用心的成分,就連引用她的人都這樣說。
“還不都是你這掃把星,招了這麽個人來。”吳夫人惱怒不已,想要給小梅一巴掌,吳子皓看小梅楚楚可憐的樣子,不忍心攔住他娘:“小梅也是無心的。”
吳夫人才把炮火全部集中柳清菡,質問:“你這毒婦,我把你奉為上賓,你竟然謀害我女兒,我可憐的女兒,如今可如何是好?”旁人的鄙夷,憎恨,輕蔑一一掃過柳清菡。
柳清菡輕嘆口氣:“小梅姐,你剛剛那話是說我死皮賴臉求你答允的,你是不是忘記明明是你極力讓我來的。”
吳子皓和吳夫人一同看小梅,小梅拭淚道:“凊菡妹妹,你這樣說,我可寒心了,我看你日子艱難才想要接濟你。卻害了荷香,如今你不知悔改……”說着就梨花帶雨哽咽的說不下去了。
吳子皓好好安慰一番小梅,對柳清菡怒目斜視:“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來人拿繩子來綁了這毒婦。”
“慢着。”柳清菡不慌不忙站起來,衆人不知她要做什麽,柳清菡指着地上的化妝包:“我這化妝包總共加起來二兩銀子,你記好了。”此話更是火上澆油,令旁人都憤怒,更何況吳家一人。
“吳秀才,你是一介讀書人,竟也如此不講道理。”柳清菡冷笑:“你們先聽我說完,要是說完你們還想拉我見官,不用你們拉,我也要去官府擊鼓鳴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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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凊菡姑娘,你這無恥小人,證據确鑿,好有什麽好說的,相公,你可別讓她拖延時間。”小梅怕事情有變,給她相公上眼藥。
吳子皓這點風度還是有的,更何況被旁人抓住,證據俱在,柳清菡竟絲毫不見慌亂,他心裏覺得奇怪,揮了揮手:“你說。”
“首先你說你接濟我?小梅這可是天大的笑話,因為借坐了你家牛車,為了還你這個人情,我可是兩天沒有照顧生意了。不敢說我的攤子如何紅火,它起碼每天能進四五百文的銅錢,可是我來你這兒你也不過是給我一百文的酬謝錢罷了。到底是誰耽誤誰,這是其一。”柳清菡反駁小梅的話。
“第二我剛來柳溪村,與小梅也是素昧平生,與荷香小姐更是無冤無仇的,我吃飽了撐的慌麽?千裏迢迢過來害人就罷了,還讓你們輕易抓住。”在場都不是蠢人,柳清菡說話利落清晰,就連聲嘶竭力的吳夫人都停下來。
“你說謊,我如何知道你有什麽目的,那這化妝包如何解釋?”小梅心下有點慌亂,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表面看是柳清涵在分析,矛頭卻全在指示小梅。
“是啊,那這如何解釋?”吳子皓到底比婦人來得明事理,剛剛那兩點已經把柳清菡的嫌疑摘出去了,反而是小梅形跡可疑。心下這麽想是一回事,另一方面也小梅是他妻子,他也不能不維護,也存留一絲不敢置信。
“這化妝包裏面确實有夾竹桃,可是我一點也沒有用,我用的是荷香小姐的胭脂水粉,這一點荷香小姐可以證明。”柳清菡不疾不徐,絲毫不在意小梅的質詢,勾勒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我在給荷香小姐化妝的時候就發現自己的化妝包有異樣,可是除了我還有一個人動過的東西。小梅姐,你應該知道是誰吧?”
柳清菡說的十分清晰有條理,便是吳夫人,丫鬟小厮也能完全明白。就是連吳子皓一介讀書人也十分震驚,她不過是一個鄉下丫頭罷了,說話井井有條,竟讓人挑不出刺來。
小梅結結巴巴,顫顫巍巍竟然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娘,哥,不是凊菡姐姐。”吳荷香慌忙跑進來,她剛剛在看大夫哪裏知道小梅慫恿吳夫人和吳子皓過來堵截柳清菡,一聽這消息立馬跑過來。
“我的兒,你怎麽就下床跑過來了。”
“你們都要冤枉凊菡姐姐,我難能坐視不理,昨個兒,我房裏的花花草草上都是夾竹桃粉,還是凊菡姐姐聞出來,救了我一命。”吳荷香急促為柳清菡辯駁,還以為她娘不信,轉向她哥,正要求他,他哥卻閉了眼,揮揮手。
小梅卻撲通一聲跪下來,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吳夫人對吳子皓說了一句:“你知道如何辦了,不要再糊塗了。”吳子皓甩開小梅抱住他腿的手說了句:“孩兒知道。”
事後小梅如何,柳清菡不清楚她也不在乎。吳夫人和吳子皓對于冤枉柳清菡十分愧疚,連連道歉,心下一直想要彌補她。
最為高興慶幸的是,吳荷香不過是因為吸了些在她房間的裏的花草撒了夾竹桃的粉,沒有直接接觸,臉上的疹子不嚴重不過一會兒就消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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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吳家住了兩日,第三日吳家派了牛車送柳清菡回家,大概是誤會柳清菡的事情,心懷愧疚,因此他們給她酬謝錢翻了一倍,總之柳清菡實在是不喜摻和到人家家事裏,以後也懶得接這樣的活計。
她中午到家,家裏空無一人,略想想估計衛骁翊又到山上打獵去了,在桌子上果然看到一張紙條,衛骁翊寫的字柳清菡還是看不大懂,有時候她都懷疑她兩不是一個國家的人,要不然文字怎麽完全不一樣。不過她也猜到了,紙條要交代的意思。沒想到一拿起,底下居然還有一張粗淺的畫,一片深林,一條路,一個簡單的人背着弓弩。
柳清菡就知道了他這是怕她看不懂所以又畫了張畫來,不禁會心一笑。
随意弄了點吃食才罷,她圍了一個圍裙,也是她自己研制出來的小物件,是做飯的時候怕衣服弄髒了。終于把她記挂好幾天的初具雛形的顏料拿出來,她一直對她粗陋的顏色單一的畫報耿耿于懷,如今雖然只有兩個顏色,藍色和黃色。但是按照不同比例調配,花青和藤黃可以調制出好幾種不同程度的綠色,例如蒼綠,墨綠,正綠,黃綠。
她暫時沒有能力和工具把控比例成分,也只能按感覺來調配。最讓她遺憾的是,這幾天忙于給人家化妝,沒空上山研制胭脂紅色。本來朱砂紅她有考慮過,直接從店家買多好,但是太貴了。而且買一點又不夠。
傍晚衛骁翊提着幾只小獵物回家,心裏一直想要不要去吳家接凊菡,這丫頭這麽多天不着家的,心裏也有些擔心她。但是他立馬又推翻了自己的這些想法,太婆婆媽媽的了。
可是每每獨自吃着自己做的黑暗料理就格外想念柳清菡做的美味佳肴,就是她有時候淘氣,生他的氣,在他白飯底下埋辣椒,姜蔥一些列的惡作劇行為他都有一種想念的沖動。
一個人獨寝,摸着另一邊空蕩蕩的冰涼床榻,就格外煎熬。想起她窩在他懷裏睡覺一團的香甜模樣,甚至有時候她睡相不是很好手腳跟章魚似的纏着他睡覺,都比一個人的冷清來得鮮活朝氣。
有時候他也會害怕這樣想念她的自己,一個人活了多少年,與多少好兄弟聚少離多的,也沒見的他有多麽難捱,他想他大概種了她的毒吧,要不然一直尚武厭惡作詩作畫的自己,怎麽半夜莫名其妙想要畫下柳清菡的模樣,好以解相思之情。
但是他頭腦一一閃過一幀又一幀的柳清菡的美好模樣,落筆成畫,他稍微吓了一跳,似乎不大像。撕了一張有一張,也拯救不了自己拙爛的畫技。
看見門開鎖了,衛骁翊淩冽的眉眼揚起,一步跨做兩步過去,敲門。直到視線出現一張笑靥如花的朝思暮想的容顏來。
“凊菡。”即使衛骁翊表情一成不變的冷峻,柳清菡也稍微感受到他投在她身上灼熱的一瞥。
“你怎麽才回?現在已經傍晚了,你都不會看天色的麽?”柳清菡數落他,想要接過他手中的獵物。
衛骁翊擋住她的手:“我來,重。”兩人一進門,衛骁翊腳一勾,門栓拴上,柳清菡走在前頭,驀然被衛骁翊從後頭抱了一下。
“難不成想我了?”柳清菡不正經調戲,一般衛骁翊一直是沉默代替,這次他把頭悶悶埋在柳清菡細嫩的脖頸處吸了口氣,道了句:“想。”話語輕輕沉沉的,柳清菡卻感覺到他的鄭重。
不由一愣,一邊用手拿開他粗粝的大掌說道:“我身上都是顏料,要是給獵物上色你看怎麽吃啊?”衛骁翊心不甘情不願的放手,掩飾眸子裏的失落。
不想柳清菡竟,突然轉過身,踮起腳,倏忽挑起他下巴,在他淡粉色的薄唇親了一口,親吻如蜻蜓點水一般輕微,衛骁翊卻感覺自己的心跳砰砰直跳。
他正要緊扣她腰身,俯身親她,不料柳清菡跟只滑不溜湫的魚逃走了,他傻楞在原地三秒,才回過神這小混蛋又跑了。下次一定要跟她說,只能他親她,要不然他一家之主的顏面何存?不過這樣只是心裏想想,真要說出來,衛骁翊竟隐隐有些不願,好吧,她再壞,這也是……另一種福利。
他把獵物放入廚房,出來看見柳清菡又在畫什麽。還以為她在用炭筆畫畫,走進才知不是,眼裏滿是震撼。
他不是不知道柳清菡的栩栩如生的畫技,添上顏料對于她來說更是如虎添翼。他看出來這是改良版的畫報,實在是太好看了,就是那些所謂的在店裏販賣的名畫也比不上。
但是顯然不僅如此,柳清菡指着陽光底下曬着的紙張:“應該幹了,你幫我收一下。”衛骁翊才回頭看到院角落一處十多張鋪散的在陽光下曬的紙張。
雖然衛骁翊看不出來這些是做什麽用的,但是張張畫紙令他這個大老粗也感覺了,自己媳婦畫畫實在是太厲害了,比之丹青國手也是不遑承讓的。要是他對頭那些自命不凡的大文人大才子看了也要慚愧的很。
柳清菡一點不知衛骁翊心中的波濤洶湧,震撼驚訝。
“你猜猜這是做什麽的?猜中了的話我做飯,沒猜中你做飯。”柳清菡調皮說道。
衛骁翊想了半天,上面只有畫不過他注意到這些畫有點淺淡,不大符合柳清菡之前作畫濃烈的作風。
“應該還要添寫文字?”衛骁翊不确定道,他猜不出來。
柳清菡一聽這話,眼睛都亮起來:“沒想到,我家相公還挺聰明,不過你還沒說出做什麽呢?”她勾勾手讓他過來,衛骁翊總覺得這樣的動作不是對狗做的,捏了捏她的臉蛋,是真捏,疼的柳清菡眼睛眉毛皺一塊,佯裝惱怒要咬人。
衛骁翊卻不躲不閃,用粗粝的大拇指磨着她的小虎牙,眼神灼熱,只是音色沉沉嚴肅臉色:“凊菡,我是你相公,不得無禮。”
柳清菡也怕惹惱人家,不好哄,只好笑笑道:“我錯了。”她軟軟一笑就讓衛骁翊訓斥夫綱的話語噎在心裏,竟舍不得對她用重一點的語氣說話。
要知道他帶兵打仗的,軍令如山,不茍言笑,積威甚嚴一直融入他的骨髓,也沒有人敢挑釁,只有這只小狼崽敢在他生氣惱怒的時候撩撥他。其他人早就吓得腿軟了。他也在思考是不是對柳清菡太放縱了,這樣不好,性子太野以後就不好收拾了。
“你沒猜出來吧?”柳清菡也不顧衛骁翊的思忖:“這是菜單,又有畫又有字,對了字要你來添上。”
“何為菜單?”衛骁翊疑惑。
“就是人吃飯翻個小冊子一樣,我們不必說什麽,讓他們自己點菜,豈不是皆大歡喜?”
衛骁翊不是蠢人,聽柳清菡這麽說大概意思也就明白了,一時為她的精巧玲珑心思所獲,竟忘了要收拾她時常逗弄夫君的不敬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