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大婚之日
大婚之日
傍晚,君卿殿內,顧時殷坐在桌案前閱奏折,承允在他旁邊,靜靜候着。
殿內的燭光微暗,悄靜無聲,如窗外的月色一般沉寂。
奏折看久了,眼睛澀澀的疼,顧時殷揉了揉眼尾,目光暼向窗外,黑夜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在流動,某些心思隐藏在樹梢上,不易發現,也無人察覺。
顧時殷一手支着頭,閉上了眼。
――
整個京城皆是張燈結彩,滿城鮮紅,一片熱鬧,甚至皇宮都裝飾上了紅綢,早朝期間,各路大臣皆是面露喜色,對着龍椅下方站立的男人拱手笑道:“恭賀首輔大人。”
有一人道喜開了頭,其餘的大臣便紛紛上前,拱手祝賀,面上的笑容孰真孰假讓人分不真切。
下朝後,君卿殿內。
顧時殷站在窗前,目光看向遠方,冷淡的眸中毫無感情波動。
“承允,将備好的賀禮送往首輔府。”顧時殷突然輕聲道。
“是,陛下可有什麽話需要奴才帶到?”承允知他不會去往首輔府,沉默了一會兒問道。
珠簾突然被風吹起,發出一陣叮鈴的聲音,顧時殷垂眸,長長的睫毛投下了一片淺淺的陰影。
帶話嗎?新婚之日,理應是要祝福的。
祝你喜結良緣?
祝你與你的夫人琴瑟和鳴,相敬如賓?
顧時殷抿着唇,他原以為自己可以輕易說出來,甚至是可以笑着說一句恭喜,但是他發現他說不出口,不想說也不願說,好像真的說出口,那個人就再也不屬于他了。
“朕……無話可說。”顧時殷道。
禮炮響,吉時到。
首輔府大門口一片熱鬧,有圍觀的百姓,有前來震場的官兵,在禮炮的煙霧缭繞中,一頂紅轎若隐若現,擡轎之人,騎馬之人皆身穿紅色服裝,隊伍聲勢浩大,十裏紅妝不過如此。
人群中突然傳來拍手叫好聲,還夾雜着一些話語。
“左丞相的千金與首輔大人乃絕配啊,郎才女貌,羨飒旁人。”
“是啊,聽聞首輔大人對成親之事十分上心,十裏紅妝,價值連城的聘禮,哪一樣不是大手筆。”
“可見首輔大人十分喜愛這位姑娘。”
“……”
人群中一處角落,一名男子靜靜的站着,他一身簡便的服飾,周圍百姓的話語不斷進入他的耳朵,入眼的是一片紅色。
他縮在長袍中的手指不自覺蜷縮,嘴唇更是抿成一條直線,他以前從未覺得紅色刺眼,可現在,卻刺得他眼睛生疼。
男子的目光緊盯着紅轎,在媒婆喊出新娘出轎後,紅轎裏走出一個身穿喜袍的女子,與此同時,首輔府內走出一個男人。
在白楚出來的那一刻,男子瞬間不見了蹤影。
白楚的目光不着痕跡的看向人群中的一處角落,眸光暗了暗,身後的風旋上前一步低聲道:“他走了。”
“嗯。”
又是夜晚,明月依舊皎潔,顧時殷站在首輔府內的花園裏,首輔府張燈結彩,處處可見紅綢,花園內傳來昆蟲細小的叫聲,還有不遠處殿堂內的喧嚣,樂師的琴聲,各種聲音混雜,顯得熱鬧。
顧時殷垂下眼簾,樹影殘缺,影上枝頭,今晚月色很美,只是,風不溫柔。
“皇上怎麽來了臣的府上,卻待在後院花園,而不去殿堂坐坐?”
身後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緊接着熟悉的嗓音響起。
顧時殷的身體微僵,他轉身,和白楚的目光對上。
白楚一身大紅喜袍,平日裏顯得多情陰冷的桃花眼內多了幾分笑意,他的手裏還提着一壺酒,如墨般的黑發依舊散着,慵懶且桀骜。
“朕……只是想來看看。”顧時殷抿了抿唇,他的嗓子幹得像被灼燒過,聲音哽在咽喉底,短短一句話說得十分困難。
“你的嗓子怎麽了?”白楚皺了皺眉,問道,邊說着他向前走了幾步。
顧時殷後退了一步,道:“沒事。”
停頓了一會兒,他接着開口:“朕忘記和你說了……恭喜。”
除了恭喜他再也說不出下一句話。
白楚低笑了一聲:“謝皇上。”
氣氛突然沉默了,不知道過了多久,顧時殷低垂着眉眼輕聲問:“你可歡喜?與她成親,你可歡喜?”
“自是歡喜。”
白楚走後,顧時殷還沒有回過神來,遠處的琴聲突然中斷,斷的卻不止是琴聲。
光熙六年十月初五。
是我心上人的大婚之日。
人人皆歡喜,處處皆紅綢。
……
顧時殷睜開眼,一時晃了神,旁邊的蠟燭還在閃着微光,殿內安靜的氛圍讓他一時之間分不清現實。
那不是夢,是前世白楚大婚時的場面,顧時殷突然覺得胸口一陣悶痛,痛得他有點喘不上氣。
靠,人家結婚時你不痛,等到現在才知道痛,有毛病吧?反射弧也忒長。
顧時殷咬了咬牙,白楚那個狗東西,一邊和他暧昧不清,另一邊又娶了百裏兮。
渣男!!
“皇上?”承允見他的臉色一變再變,忍不住出聲。
顧時殷偏頭看了他一眼,按照前世的記憶,承允也是白楚身邊的人,是白楚派來監視他的,這麽一想,他頓時就煩了。
他先指了指門口,又指了指承允,示意,滾!
承允愣了一下,不确定的開口:“皇上想讓奴才把門關上?”
關你妹!把你腦袋上的閘門也關上吧。
不能說話,不能崩人設的悲劇就是,縱使顧時殷心裏再怎麽生氣,他面上也不能表露半分。
顧時殷深吸了一口氣,罷了罷了,不能遷怒,承允沒什麽錯。
見顧時殷又不說話了,承允只能作罷,退到一旁站好。
殿內又一次沉默,顧時殷拿起還未看完的奏折,打算繼續批閱。
腦海裏突然響起九一的聲音。
【檢測到有危險逼近,宿主小心。】
什……麽?顧時殷愣了,話還沒問出口,窗外突然刮起一陣風,殿內的燭光猛然熄滅,君卿殿陷入了一片黑暗,窗外燈籠的光照入,顧時殷不至于什麽都看不見,卻什麽都看不清,只能看到有模糊的身影翻窗戶進入了殿內。
顧時殷快速冷靜了下來,一道寒光被光反射到顧時殷眼裏,顧時殷眸光凝了凝,劍?還是刀?
突如其來的黑暗,婢女們吓得失聲尖叫,顧時殷皺了皺眉,喊得越大聲,死得越慘。
承允上前護住顧時殷,低聲說:“皇上小心。”
顧時殷沒忍住挑了挑眉,承允居然不慌?難不成一個太監還會武功?
殿內突然傳來刀刃刺入身體的聲音,緊接着有人倒地,承允猛地上前,和那些進入殿內的黑衣人打鬥了起來。
黑衣人在黑暗裏不易被發現,顧時殷察覺到身後有人在向自己逼近,他啧了一聲,猛地站起來一個回旋踢踢到了那人的下巴。
刺客踉跄了兩步發出一聲悶哼,顧時殷趁他還沒反擊,又連踢了幾腳,然後一把奪過刺客手中的劍,一劍封喉,這些完全都是顧時殷本能的動作。
可能是割得太深,割着大動脈了,血一下噴出來,濺了顧時殷一身,濃重的血腥味讓顧時殷感到很惡心,還有不少血弄在了他臉上,他嫌棄的抹了一把,把劍扔在地上,發出“當啷”一聲。
承允聽見聲響,趕緊解決了眼前的幾個人,然後快速趕到顧時殷身邊,聞見濃重的血腥味,他的臉色突變,聲音都變了調:“陛下,陛下你沒事吧?”
顧時殷一聽就知道承允誤會了,承允可能以為他傷着了,但是他不能說話,也只能讓他誤會。
書房的門口突然湧入一大批侍衛,蠟燭被重新點燃,殿內亮了起來,承允一看顧時殷滿身的血還有微皺的眉,吓得差點跪在地上。
“快宣太醫!快!”承允對進來的侍衛大聲喊道。
宣屁啊!突如其來的光亮刺眼,顧時殷忍不住皺了皺眉,聽見承允的話,他在心裏嘆了口氣。
蠢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