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溫度與祈禱
溫度與祈禱
夏目貴志看着用爪子捧着果子，獨自一人回來的貓咪老師，疑惑地問：“貓咪老師，怎麽就你自己回來？暮呢？”
貓咪老師一臉氣憤将果子摔在地上，怒氣沖沖地指着夏目說：“你還敢提那只蠢貓？那家夥躲在樹上不下來，怎麽叫都不下來，一定是偷懶不想将果子拿回來。”
暮大概又再逗貓咪老師玩吧，夏目笑着想，低頭為手中的烤魚撒上調料，等下她就回來了。
但是魚烤好以後，暮的身影都沒有出現，夏目終于按耐不住了，忍不住說：“貓咪老師，我去找找暮。”
“恩？找她幹什麽？放心吧，這個森林裏……”沒有能對她造成傷害的妖怪，但是不容貓咪老師把話說完，夏目已經急急地跑開了。
“真是的……”貓咪老師咬着烤魚看着夏目的背影眯起眼睛，那家夥是妖怪，而且還不是普通的小妖怪，他到底在慌張什麽？
“……”暮閉着眼睛讓陽光照在自己身上，夏日的陽光總是炙熱的過分，但是她卻感受不到溫度，只是能感受到那天與澄離別時，滴落在自己身上，沖刷掉了自己身體上所有溫度的雨水。
為了尾巴的事情，她必須去接觸人類，但是又不想和人類過多的接觸。從來不在一地方長時間停留，不會和同一個人類接觸時間超過一天，她總是讓自己不停的四處奔波，這樣，她就沒有時間去回憶澄。
那個與她一起長大，一起來到現世，然後愛上人類而死亡的澄——她的摯友。
貓又是強大的妖怪，無論是在妖怪之裏的地位，還是在現世中的記載，都是毋庸置疑的。
妖力強大的妖怪是無法和人類共存的，因為它認為自己淩駕于人類，不會去屈服人類，更不會想要和比它們弱小的人類共存。
能看到妖怪的人類，不會去與妖怪溝通，因為那是異類，對于異類，人類只會下意識的排斥與驅趕，也許溝通過，但是只要稍微強大一些的妖怪，都不會想去屈服人類，正如人類也不想眼見着妖怪吃掉他們的親人，侵占他們的家園。
除妖師與妖怪的戰争爆發于平安時代，互相厮殺的人類與妖怪，最終觸怒了神靈大人。
貓又，九尾妖狐，八歧大蛇等……這些對人類威脅最大的妖怪分離出去，關入在了別的空間，妖怪之裏是其中之一，那些不想與人類共處的妖怪，也給予了新的家園，浮春之鄉也是其中之一。
【‘貓又既然是被神靈分離出現世的妖怪，這份強大與兇惡已經被神靈所認可，澄，你是強大而高傲的貓又，為什麽會變得這麽狼狽……？’
‘一定是因為我違背的神靈大人旨意，見到了人類，所以才會這樣的狼狽。’
‘我也見到了人類，為什麽只有澄一個付出了代價？’
‘因為暮還沒有接觸過人類，所以……回去吧，回到妖怪之裏，不要再來現世了……’】
記憶的開關被打開，那段不想遺忘卻又不敢回想的記憶，再一次清晰的浮現在腦海，無論過了多久，依然猶豫昨天剛剛發生一樣的嶄新。
澄，我沒有聽你的話，我沒有回到妖怪之裏，依然留在了現實，獨自生活了很久很久，只要和人類保持着正确的距離，一定就沒有問題，我是這樣認為。
“暮……”陽光突然被遮住，少年急促地喘息聲傳入她耳中，一直感覺不到任何溫度的她，感覺到一只冰涼的手握住她的手臂，“你怎麽在這裏，等了你好久都沒有回來，我很擔心。”
“夏目？”抱腿坐在地上的暮擡起頭，雙眼沒有焦距的看着眼前的少年。
大概因為一直在樹林找尋她的原因，他的額頭滿是汗跡，白淨的臉頰上還沾着黑黑的炭灰，這他看起來稍微有些狼狽，他用冰冷的手緊緊握住她的手臂，清澈明亮的眸子專注的凝視着她。
“暮，發生什麽事情了？”他聲音低柔，暮緩緩起擡起了自己的手覆上他的手，用略顯沙啞的低沉聲音說：“夏目，你的手好涼。”
“你在說什麽呢……”他突然笑了，如同春風般柔軟的笑容透着一絲無奈，他用手指撥了撥她額前的劉海，從褲子口袋裏拿出手帕，用手帕抹掉她額頭滑落而下的汗滴，“是你被陽光曬太久了，身體太燙了，所以才會覺得我的手很涼。”
“我有體溫嗎？”她的身體應該是沒有溫度的，因為她的體溫已經被冰冷的雨水全部沖刷掉了。
“竟說一些奇怪的話，你當然有體溫，而且被太陽光照的很燙，”夏目用力将坐在地上的暮拽了起來，看着被她太陽曬得通紅的臉頰，無奈嘆氣，“你再曬下去，估計就要中暑了。”
“夏目——”
“怎麽……”話突然卡在喉嚨裏，因為他的身體已經被她用手臂環住，她将頭埋入他的胸膛，夏目臉頰瞬間燒紅，她身體滾燙的溫度透過薄薄的白襯衫侵蝕着他的正常體溫，他的身體開始發燙，心跳快得讓他有些難以喘息，他聲音有些顫抖地說，“暮，你的體溫很燙……我們這樣……很熱……”
暮沒有回應，只是閉着眼睛抱着夏目，夏目的體溫很涼，不，夏目的體溫很正常，是自己體溫太燙了。
一直在現世流浪，為了尾巴而奔波的她，最終還是驚訝于少年身上散發出的光彩而停下腳步，留在了他的身邊，她想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覺得這個普通的少年有奇特的光彩。
經過她的觀察，他果然是一個非常奇特的人，這個總是被妖怪纏身，不經意就惹上麻煩的人類，因為能夠看到妖怪的似乎有着并不愉快的童年。
但是他沒有厭惡與憎惡妖怪，如果是他力所能及的事情，他會認真的幫助向他提出請求的妖怪，會為了妖怪的消逝而悲傷。
無論經歷了多麽悲傷的事情，會因為小小的幸福而露出非常溫暖而幹淨的笑容。
暮感受着她抱住的少年散發出的體溫，漸漸地除了他體溫，她感受到另一種溫度，那是她自己的溫度。
“暮，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許久沒有得到暮的回應，夏目有些慌張了，“是不是中暑了？”
“你真啰嗦！”暮擡頭與夏目對視，那雙淺金色的眼睛終于找回了焦距，她用手狠狠敲了一下夏目的後背，勾唇一笑，轉身向前走去，“回去了，吾還要吃烤魚呢。”
“恩……”夏目愣愣地點頭，雖然不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不過，她能夠恢複平常的樣子真是太好了，“其實剛剛已經烤好了，但是估計已經被小狐貍和貓咪老師吃光了吧。”
“什麽？”暮激動地大喊，“你怎麽不早說，那頭白豬絕對不會給吾留的！”
“……”夏目無奈一笑，是你完全沒有給我說的機會吧。
“快走啦，還磨蹭什麽？”暮哼聲，“如果都白豬吃光了，你再給吾烤吧。”
“恩。”夏目應聲，笑着追上暮的步伐，暮突然停下腳步看向他，被她直勾勾的注視着，夏目有些不自在的問：“怎麽了？”
“你可真笨，臉頰都沾上炭灰了。”暮擡起手臂，手慢慢靠近夏目的臉頰，夏目呆愣地站着原地，她微微揚起嘴角，用手指為他擦掉了臉頰的炭灰。
“抱歉……”夏目貴志慌張地垂下頭，不想讓暮看見自己泛紅的臉頰。
“不應該是道歉吧，”暮的臉頰湊近夏目，夏目驚慌地連退好幾步，暮伸手握住他的手腕，低笑，“你躲什麽，吾只是告訴你這個時候，應該說‘謝謝’才對。”
夏目慌亂點頭，剛剛準備開口說謝謝，手卻她緊緊攥住，聽見她平緩而溫軟的聲音：“謝謝，夏目。”
“……？”夏目纖長的睫毛輕輕顫了一下，擡眸看向暮，她在向他道謝嗎？為什麽要向他道謝呢？
“走了！”暮已經背過身體，拽住夏目向貓咪老師和小狐貍所在的河邊走去。
“恩。”夏目應聲，沉默不語地跟在暮的身後，看着被暮牽着的左手，夏目擡起右手摸了摸臉頰，小聲說，“暮，剛才謝謝你。”
暮沒有回應，只是嘴角揚起一個淺淺的弧度，真是一個笨蛋，要說謝謝是她才會。
謝謝你找來我，
謝謝你讓我的體溫恢複了正常，
謝謝你告訴那場雨早已結束……
澄，我現在的狀況有些糟糕，理智告訴我現在應該離開，因為現在與人類的距離已經超過了警戒線，這麽下去很危險。
你的理智當初有沒有這樣告訴過你？一定知道告訴過你吧，然後你選擇了留在那個人類身邊。
人類真是危險，這個少年對于她來說更是危險的存在，明明這樣想着，但是，卻不想離開。
澄，只有一件事情我可以确定，
那就是，我絕對不會重複你的愚蠢與悲劇。
暮與夏目回到河邊時候，烤魚果然已經被貓咪老師吃光了，小狐貍眼汪汪地撲向暮，“對不起，暮，烤魚我一條都沒有留住……”
“你這頭白豬，竟然敢把吾的烤魚全部都吃光了！”暮咬牙切齒地撲過去掐住貓咪老師的脖子，“怎麽沒把你撐死！”
貓咪老師不屑地冷笑，“別小看我，就算再來幾十條烤魚，我也不會撐死！”
“那就只能這樣了，”暮露出陰森地笑容，“吾來掐死你！”
貓咪老師憤然地揮着爪子，“什麽，你這家夥又開始猖狂了！”
暮和貓咪老師在吵架，小狐貍在努力的捕魚，夏目在認真的烤魚，時間在熱鬧而溫馨的氣氛中緩緩流逝。
小狐貍淚眼汪汪的扯着夏目的衣角，它舍不得夏目離開，但是夏目能來見它，它已經很開心了，“夏目……”
夏目溫柔地撫摸着小狐貍的腦袋說，“我以後還會來的。”
“恩！”小狐貍忍住眼淚，轉身跑去岩壁的方向，它可以在那裏看着夏目和暮坐着火車離開。
果然很快它就看見了夏目和暮的身影出現在車站裏，明知道不能得到任何回應，它還是沖着車站的方向用力的揮手，但是，暮卻突然轉過身影，距離太遠了，它雖然看不清楚暮的表情，但是它看到了，她回應一般正對着自己方向揮手。
看着暮揮動的手，小狐貍強忍的眼淚落了下來，對了，暮是知道的，它一直這裏看着車站，等着夏目的出現。
“暮，你在幹什麽？”夏目順着暮揮手的方向看去，暮輕輕一笑，“小狐貍估計正在那裏看你呢，它總是坐在一個高高岩壁上，看着車站的方向，你再和它告別一次。”
“這樣麽……”夏目怔住，随即微微一笑，對着岩壁方向揮了揮說，“謝謝，小狐貍。”
“白豬，你也出來和它揮個手。”暮拍了拍裝着貓咪老師的背包說。
看着正在向它揮手的夏目還有扯着貓咪老師一起揮手的暮，小狐貍想起夏目曾對它說：‘讓我們裝作不知道真正的願望，偷偷的再留她一段時間吧。’它終于忍不住伏在岩壁上大哭了起來。
神明大人，如果你真的會去傾聽別人的願望，那麽你可不可傾聽一下我的願望。
我不奢求你去實現它，只要傾聽一下就好了，
請不要為難夏目和暮，他們都是非常溫柔，非常好的人，
這樣的人難道不應該獲得幸福嗎？請你讓他們獲得幸福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