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第19章

“開門!開門!”

來的人一共五個,清一色綠軍裝,頭上頂着帽子,手臂上戴着紅色的袖章,他們拍着徐家院子的門毫不留情,每一掌下去門都微微晃動。

過了一會兒,門內還是沒有動靜,為首的人示意他們停下,板着臉聲音嚴肅地朝裏面喊:“裏面的同志聽好了,要是再不開門,我們就直接進去了。”

依然沒有動靜。

徐家院子裏沒人應聲,門外的人果然直接破門而入。

屋內,空無一人,東西都收拾歸置好了,一看就是出遠門,短時間不會再回來。

“老大,怎麽辦?”其中一人愣愣看向為首的人,他們接到舉報就匆匆趕來了,沒想到居然晚了一步。

抓不到人就是無功而返,想到那些死對頭随時就等着看自己笑話,為首之人怒不可遏,忍不住給了問話的人一腳。

“老子他娘的也想知道怎麽辦!追!老子倒要看看能跑到哪裏去。”

一行五人又呼啦啦地走了。

張奶奶被他們吓得不敢出去,大門緊閉把自己關在屋裏。

聽見聲音,實在沒忍住拍拍胸口,心想幸好晚秋他們走得快,也不知道怎麽惹上這些人的。

直到隔壁安靜下來,張奶奶才敢湊到圍牆邊,側着耳朵聽了聽,又悄悄來到院門口,打開一條門縫往外看去。

從她的角度,只能看見徐家的院門被打開了,沒有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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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奶奶深呼吸一口氣,壯了壯膽子,這才輕輕打開院門。

等了一會兒,徐家裏面沒有人出來,外邊也沒有走過來,她臉上的表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松了一口氣。

“張奶奶。”突然左邊傳來一道氣聲。

張奶奶直接被吓一跳,扭頭望過去。

何嫂子躲在一個角落裏,滿臉緊張地望着她,用很小的氣聲詢問:“發生什麽事兒了?”

她拍了拍胸口,臉上的表情是驚魂未定,哀怨地瞪對方一眼,“不知道,我正打算去瞧瞧。”

何嫂子見狀咽了下口水,臉上帶着點猶豫,随即瞧瞧呼出一口氣,定了定神說道:“我跟你一起去。”

說完人已經從角落出來,小心翼翼地快步跑向張奶奶。

張奶奶現在見着何嫂子也沒有那麽緊張了,到底年紀大一些,緩過來之後還是很鎮靜的,“我們就去看一眼。”

其實她主要是擔心徐家有什麽值錢的東西沒拿,要是過去見着了,還能幫忙收着點,等他們下次回再送過來。

至少何嫂子,她也沒想明白為什麽跟過來,大概是熱心吧。

張奶奶心想,她就知道雪蘭這孩子是個心善的,萬幸嫁了那樣的男人也沒影響到她。

徐家的院門直接被破壞了,張奶奶看得唉聲嘆氣的,裏邊的物品倒是還好,只是被翻得很亂,就像被土匪進屋了似的。

她也不敢幫忙收拾,擔心那些人殺個回馬槍,到時候看東西變得整齊,非得找出收拾的人撒氣。

張奶奶的擔心不無道理,類似的事件她前兩三年見得多了,也就現在沒有以前那麽亂。

何嫂子進了徐家就到處走,這會兒直接進了主卧。張奶奶進來的時候,她正在打開抽屜,臉上的表情很是坦蕩。

“我看看有沒有漏的東西,要是真的有,就先幫他們收起來。”

張奶奶倒是沒懷疑什麽,點頭說道:“是這個理。”

兩人又轉了轉,并沒有發現什麽。

徐家能帶走的都被宋晚秋收拾帶走了,不能帶走的要是太大太重,要麽不值什麽錢。

徐随舟個子高大,身強體壯,扛着五六個大包,氣兒都不帶喘一下。

宋晚秋只是背着一個小包,牽着平安,擠上火車這小小一段路,她就臉色發白,不停喘着細氣,額上冒出的冷汗把劉海濕得一縷一縷的。

徐随舟生怕她堅持不住,找到他們的床鋪,連背上的東西都來不及放,趕緊接過她背上的包,“先歇一歇。”又指揮平安,“平安,給你媽倒點水。”

平安身上有個軍綠色的軍用水壺,盛滿水的,聞言小心翼翼地擰開,雙手捧着遞給她,“媽,喝水。”

宋晚秋被他小臉上的緊張逗笑了,接過水壺,努力控制呼吸,“我沒事,是你爸太緊張了。”

徐随舟心想不緊張能行?現在可是在火車上,要是她真的出什麽問題,去哪兒找大夫?

不過他看着平安那張小臉上的擔憂與不安,倒是沒有将這些話說出口,只是朝她“哼”了一聲,表示自己的不滿。

他們買的是卧鋪票,上下兩個床鋪,宋晚秋和平安在下鋪。

徐随舟把大包小包都整理放好,又從其中一個包裏掏出陶瓷杯,緊接着是兩個鋁飯盒,邊打開邊說道:“你們先吃着,我去裝點熱水。”

宋晚秋确實有點想喝水了,“快去快回。”

徐随舟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車廂連接處。

旁邊床鋪是兩位帶着孩子的大娘和大姐,她們看着三人走進來,徐随舟忙前忙後收拾行李,完了還去打水。

而宋晚秋從進來就坐着,喝水都有孩子遞過去。

大姐臉上的表情很是複雜,耐不住好奇地問道:“妹子,剛才那個是你男人?”

宋晚秋點點頭,笑着說道:“對。”

她膚色玉白,笑得時候眼睛微微往下彎,琥珀色的眸子明亮而有神。

方才說話的大姐猝不及防與她的眼睛對上,愣是呆了幾秒才反應過來,頓時露出不好意思的笑,“你男人對你真好。”

說着她還悄悄多看了宋晚秋兩眼,這麽美的人兒,別說男人了,她這個女人也願意多照顧着點。

宋晚秋朝她笑笑沒有答話。

大姐也不氣餒,換了個話題問道:“你們這是去廣城?”

“不是,我們去樟城。”

“那你們近,不像我們,到了樟城還得坐兩天車才能到。”

對方這麽熱情,宋晚秋也不好直接不回答,只能順着話往下聊,“你們是廣城人?聽着口音不太像。”

“哪是啊,我們是雲城那一帶的人,去廣城轉車。”許是在車上悶太久,大姐說起話來就有點收不住,“在火車待的時間太長,我們大人還好,小孩子遭罪。”

“那确實,小孩子愛玩。”

“對,我家這個可調皮了,不像你家的,看起來就乖巧聽話,讨人喜歡。”大姐的眼神落在平安身上,想到什麽,又不太确定地問道,“是你家孩子吧?”

其實她剛剛有聽見平安喊媽,只是宋晚秋白白嫩嫩的,看起來年紀比較小,平安又是四五歲的模樣,怎麽看都覺得有些違和。

“當然是我家孩子。”宋晚秋摸了下平安的小臉。

又聊了幾句,正好徐随舟裝水回來,宋晚秋順勢跟他說話,大姐見插不進話,悻悻地閉上了嘴巴。

宋晚秋微微蹙着的眉頭,頓時舒展開來。

他見狀疑惑地看向她,以眼神詢問發生什麽事。

宋晚秋示意了一下隔壁床鋪,他皺了下眉,随即露出了然的神情。

鋁飯盒裏裝的餃子,剛從鍋裏出來的,摸上去還有些溫熱,每一個都晶瑩白胖,看着十分喜人。

宋晚秋也下足了餡料,一口下去,汁水四溢,餡料豬肉的鮮香與蔬菜的甜爽結合,仿佛味蕾都得到了淨化,一個餃子不自覺就下肚了。

徐随舟是一口兩個,三下五除二,一個鋁飯盒的餃子就沒了。

她和平安兩人分一個飯盒,吃相都是慢吞吞的,與他截然不同,她們一個餃子要分兩口吃。

徐随舟挑着眉頭吐槽說道:“要是把你們放在戰場上,怕是頓頓都要餓肚子。”

宋晚秋也對他的吃相很不可思議,眼神研究地落在他的嘴巴上,看着也不大,實在不明白怎麽能一次塞得下那麽多東西。

她淡定地收回眼神, “現在又不是在戰場上。”

宋晚秋剛經歷過“劇烈運動”,現在沒有什麽胃口,吃了五個就吃不下去了,倒是平安看着人小小的,吃了足足有十個。

徐随舟一邊收尾,一邊嫌棄地瞥她,“帶回喝點麥乳精,好好睡一覺養養精神。”

火車上氣味不好聞,宋晚秋确實不太舒服,臉色微微發白,看起來有蔫蔫的病态,“不喝了,我先睡一會兒。”

徐随舟剛好吃完最後一個餃子,把鋁飯盒的蓋子蓋上,想了想點頭說道:“那行,晚點有胃口再多吃點。”

他們在這邊吃餃子,隔壁床的三人不停咽口水,用眼神偷偷各種打量,這又是餃子又是麥乳精的,什麽大戶人家啊!

徐随舟擡頭就看見一個孩子,正巴巴又渴望地看着他們的桌子,他頓了下,從布包裏掏出一個鹹蛋。

“餃子都吃完了,還有幾個鹹蛋,拿着吧。”他遞給那孩子。

那孩子看起來也就比平安大一點點,見狀臉上不由露出驚喜,不過他沒有伸手拿,而是眼含期待地看向抱着自己的女人。

“娘?”

孩子很乖,并不像大姐說的那般調皮,即使很渴望得到也要征詢大人意見。

大姐抱歉地摸了摸他的頭,又笑着望向徐随舟,伸手把鹹蛋推回去,“我們也帶了不少東西,就不要你們的了,你們自己吃。”

孩子聞言頓時滿臉失望,眼睛裏的亮光仿佛都黯淡了。

平安好奇地看他幾眼,抓過那個鹹蛋,邁着小短腿塞到孩子的手中,“哥哥,給你。”

徐随舟和那位大姐都愣住了,一旁的大娘反應快,“小寶,不能拿弟弟的,快還給弟弟。”

小寶臉上頓時露出糾結猶豫又不舍的神情。

平安早就回到徐随舟身旁了,聞言扭了下腦袋,當作沒聽見對方的話。

徐随舟見狀趕緊說道:“給你們就拿着吧,我看孩子挺想吃的,反正就一個鹹蛋,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

話音落下,兩個女人面面相觑。

最後還是那位大姐咬了咬牙說道:“那我們就收下了,同志,真的太謝謝你了。”

小寶知道鹹蛋保住,珍惜而小心地握緊手心,露出羞澀的笑容,“謝謝叔叔。”

經過這件事,兩個床鋪的人關系突然被拉近。

這個年代的人質樸,火車上也沒有什麽能打發時間的娛樂,不像現代可以玩手機看視頻打游戲,能做的只有聊聊八卦說說趣事。

不過大部分時間是對面兩個人說,宋晚秋和徐随舟負責聽。

她們是雲城那一帶的人,說的自然也是那一帶的八卦。

據她們所說,那邊的治安是真的差,別說晚上出門,白天一個人出門都有可能會有危險。

特別是女孩子。

具體怎麽危險,她們又支支吾吾說不出,宋晚秋很是懷疑事情的真實性。

雲城地處邊境,又是山多的地區,亂點是肯定的,但是像她們說的那樣危險,實在是有誇大的嫌疑。

徐随舟到底是部隊出來的,敏銳程度比她強一些,他并沒有完全覺得是假的,還引導她們說了更多關于細節的部分。

宋晚秋漸漸地也開始陷入沉思,可惜樟城到了,他們要下車,沒辦法問得更細。

徐随舟只好把一串號碼寫在紙上給她們,并叮囑有事可以打上邊的電話聯系他。

樟城跟寧城一樣,是一座臨海城市,一下車就能聞到熟悉的鹹海水味,格外親切。

不過樟城是南方,九月底的天仍帶着悶熱,只走一會兒,額上就冒出密密的細汗。

徐随舟胸前背後,左右手各一個大包,絲毫沒有影響他的狀态,腰板挺直大步向前,時不時停下回頭等身後慢吞吞的母子倆人。

“盡快走快一點,要趕不上客船了。”他沒忍住催促。

宋晚秋走得有點喘,背上的包裹也勒得肩膀生疼,聞言很是不耐煩地瞪他一眼,“你要是着急就先走。”

徐随舟頓時一噎,伸腦袋去瞧了瞧她臉上的神色,瞬間閉嘴不敢再說話了。

剛才太着急,加上胸前的大包擋着,他沒有注意看,“你還能行嗎?不行的話把肩上的包給我。”

宋晚秋擡眼瞥了一眼他現在的造型,很是嫌棄地移開目光,牽着平安越過他往前走。

緊趕慢趕,還是趕上了最近一個船班。

從樟城碼頭出發到白鴿島,需要坐四十分鐘船。

平安第一次坐船,很是不适應船上的搖晃,沒一會兒就堅持不住,胃裏的東西都瞬間空了,連水都被吐出來。

小家夥臉色白得驚人,整個人都軟綿綿地窩在徐随舟懷裏,宋晚秋看得心疼不已。

漫長的等待,四十分鐘終于過去了,宋晚秋踏上了白鴿島的土地。

她仰頭看向天空,微微眯了眯眼睛,一群白色的鴿子騰空飛起,從碧藍色的天空劃過。

“徐團長。”突然一道聲音傳來。

宋晚秋順着望過去,是一名大概十八九歲的小戰士,臉上帶着憨憨的笑,不過身板挺得很直。

徐随舟邊把身上的包遞給他一部分,邊朝他介紹,“這是我的愛人,宋晚秋同志。”說着又望向宋晚秋,“我的勤務員,王向輝同志。”

王向輝立馬聲音響亮地喊了一聲“嫂子好”,同時說道:“嫂子,你跟徐團長一樣叫我小王就可以。”

宋晚秋也招呼平安喊人,原本應該喊叔叔的,平安許是見他年紀小,喊成了哥哥。

王向輝雖然對平安很好奇,不過他也知道什麽事情該問,什麽事情不該問,臉上笑着說道:“沒事沒事,喊什麽都成,我不介意。”

宋晚秋也不介意,心想等孩子大點就好,徐随舟更不會介意。

三人又坐上吉普車,王向輝在前面開車,徐随舟抱着睡着了的平安,宋晚秋也靠着他的肩膀閉上了眼睛。

從碼頭到家屬院開車要走半個多小時。

吉普車停靠在一個小院前,白鴿島是個海島,四周都是海水,空氣濕度非常大,所以島上的房子至少兩層,一樓沒辦法住人。

軍屬區的房子都獨棟小院,一些是并排的,有些又不是,不過也給人一種錯落有致的感覺。

徐家的院子跟隔壁以及周邊的一樣,至少在外觀上是長得一樣的,院門外邊還有一道籬笆門。

“進來吧。”徐家打開院門,率先走了進去。

宋晚秋跟在他身後,王向輝抱着平安走在最後邊。

入眼的院子,宋晚秋沉默了。

看一眼,沉默。

再看一眼,依然沉默。

她沒瞧錯的話,剛才匆匆一瞥,隔壁家的院子一片翠綠,院子裏種着鮮嫩的蔬菜。

而徐家的院子呢?

一片荒涼,哪哪都是野草,枯草枯葉樹枝落了一地,仿佛許久不曾住過人。

徐随舟尴尬地摸摸鼻子,“我在寧城待的時間太長了,很久沒有回來過。”

宋晚秋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就算他在寧城半年,院子裏也不可能如此。

徐随舟在她的眼神中慢慢移開目光,不敢再對上她的視線,其實就是他平時都是湊合着住,反正孤家寡人,又用不着院子,哪還會特意地打掃。

躺的床幹淨就行。

事實上就連躺的床也不幹淨,離開的時間太長,積灰了。

徐随舟一臉郁悶:“我也沒離開多久,怎麽就髒了呢?”

王向輝已經拿着清潔工具在打掃了,神情很是懊惱,“都怪我,我應該提前過來打掃好的。”

“不怪你,我也沒想起這茬。”

他說着也拿過一個掃把。

王向輝有些驚訝地望過去,他還從來沒見過徐團長做家務呢!

不過轉念一想,許是特殊情況,畢竟徐團長加入打掃進度也會快一些。

大家都累了。

兩人說話間,吭哧吭哧地做起大掃除,宋晚秋則在廚房裏熬粥,食材是從寧城帶過來的。

打掃完已經接近天黑,徐随舟讓王向輝先回去,他則去廚房把洗澡的水燒上。

三人簡單地吃過晚飯,又沖了個澡,擠一張床上湊合着睡了。

連坐三天火車,宋晚秋到底有些吃不消,第二天毫不意外又起晚了。

而徐随舟此時已經在孫師長辦公室,桌上放着的電話,剛挂了從寧城打來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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