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田園歡樂多》的拍攝場地在A市隔壁省、一個名叫龍剛港的村莊。
周日天剛蒙蒙亮，沈妤妤就被小邱一個電話打醒，年輕膽怯的聲音在對面小心地問她有沒有起床。
沈妤妤看着窗外灰白的天，深吸了一口氣：“給我二十分鐘洗漱。”
小邱悄然松口氣，“好的妤妤姐，你慢慢來。”
照顧沈妤妤三年，小邱最知道她的性子，這人沒有公主命卻有一身公主病。
聽到沈妤妤說二十分鐘的時候小邱就已經做好了等一小時甚至更久的準備，不過大清早把人叫醒沒被平白罵一頓已經在她的意料之外了。
擡頭看了眼十樓還沒亮燈的房間，小邱又趴在方向盤上補了一覺。
不知睡了多久她被細碎的聲音吵醒，猛地擡頭轉身時卻見沈妤妤正輕手輕腳地往車內放行李箱。
小邱一驚：“妤妤姐？”
沈妤妤這才回頭，未施粉黛的臉蛋上一閃而過的抱歉，“把你吵醒了？”
“…沒有。”
幾點了？不會要誤機吧！
小邱慌亂地去看時間，才六點十五，居然真的只過去二十分鐘，這大小姐什麽時候這麽準時過！
對上小助理驚疑的視線，沈妤妤不明所以，“沒睡好？我記得你訂的機票是九點半，下次不用來這麽早。”
小邱心說還不是怕你賴床墨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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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妤妤不知道她在想什麽，放好行李後從包裏拿出一袋包子遞過去，“你有什麽忌口嗎？給你準備了和我一樣的包子。”
“！！”小邱受寵若驚，都不敢去接，“給我的？”
沈妤妤點頭，又把手往前遞了遞，“快吃完出發吧。”
小邱這才接過來，心中又是驚喜又是感動。
雖然只是兩個包子，可老板給員工帶早餐本就是少數，這老板還是沈妤妤……
小邱擡頭看了眼車後座的女人，突然覺得她是那般美麗不可方物，多年以來的辭職想法也被暫時擱置到了一邊。
包子白滾滾的，皮薄餡多，頂上被揪起一個可愛的尖。肚子“咕嚕”一聲，小邱不再猶豫大咬一口，“好燙！”
帶着熱溫的湯汁争先恐後地從下口處湧出，燙的小邱舌尖一紅，随之而來的是油而不膩的肉汁濃香，鹹淡适口。
小邱吃了二十多年的包子，這絕對是讓人印象最深刻的一口，她呼着熱氣嚼，香菇的嫩滑、肉餡的鮮鹹和筍絲的脆爽融合在一起，愣是讓打工人精神一震。
她忍不住回頭看了眼。
沈妤妤正小口吃着包子，動作慢條斯理，從骨子裏透出來的矜貴優雅。
想了想小邱還是沒問這是哪家早餐鋪子的包子。
因此到後來，她才知道這竟是她的老板親自包的！
……
早上九點剛過，《田園歡樂多》的那幾位嘉賓就收拾好自己站在了直播鏡頭前。
他們怡然自得，心裏卻有一股無形的壓力。
比起能夠剪輯的節目錄制，直播的難度直線上升，因為真實性他們需要時刻注意自己的言行，出現在鏡頭裏的任何一個不好的細節都可能給他們引來一批黑粉。
“大家都準備好了嗎？”場外導演喊了一聲，視線在人群中尋了一圈後他眉頭一緊：“裴總呢？”
沒人接話，過了幾秒才有一道女聲柔聲說：“他昨晚休息得晚，應該還在睡。”
說話這人叫蔣歡歡，是個女演員。她資歷不算高，不過長相清純，演了好幾部知名電影裏的女配，在去年還被頒了最佳女配獎。
裴家在京市算是叫得上名的豪門，裴少渝更是年紀輕輕就當上了天合集團的總裁。
要不是和朋友打賭打輸了他壓根不會放下身段來上綜藝。
導演清楚地知道這點，于是他什麽都沒說，只是場外工作人員看向蔣歡歡的眼神多了幾分莫名的暧昧。
蔣歡歡什麽都沒解釋，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剛才說的話有多令人誤解。
九點二十分直播準時開始
節目組提前預熱過的直播間果然人多，尤其是在嘉賓陸續打招呼的時候，大屏幕上的彈幕都刷瘋了。
【樂杞寶貝早早早，人間美好傅樂杞今天還是那麽帥！樂杞大膽飛，小枸杞永相随！】
【好想知道雲韶是怎麽保養的，快四十歲了怎麽一點皺紋都沒長的樣子，美死我了。】
【雲韶可是多年影後，她不美誰美？】
【高可梨和蔣歡歡也不差啊，我家可梨女團出身，不管是顏值還是能力都很高的好不好。】
【高可梨我認了，但是蔣歡歡……她只是後臺硬演了幾部好劇吧。】
【樓上你在放什麽狗屁？？？歡歡的最佳女配獎實至名歸好不好，前幾期的綜藝你沒看嗎？這麽可愛的女孩子怎麽還有人黑她[無語]】
這個圈子裏有粉絲在的地方就少不得一些争貶，不過很快大家的注意力都被轉移到了別處。
【話說我裴總呢？還有楊爸怎麽也不在？】
楊爸是楊冬途，圈內知名導演，他四十不到的年紀，長相是很有辨識度的帥大叔型。
大叔款倒是不至于被叫爸，但他從錄制節目開始就暴露了自己爹系本性，按時按點地做飯催大家吃飯，每天打掃一遍屋子，看到椅子放歪了都要走過去擺正。他能細心地照顧到每一個人，所以大家給了他楊爸這麽個愛稱。
【我賭裴總還在他三百平米的大床上！】
【我對裴總要求不高，能偶爾讓我看一下他的帥臉我就很滿足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楊爸，我剛才看到他的身影在廚房一閃而過。】
【驚！昔日名導淪為廚房奶爸，v我五十看楊爸進化史。】
直播間氣氛火熱，笑了會後總算有人想起了重點。
這個節目還沒出現新面孔，難道說新嘉賓還沒來？
【話說新嘉賓什麽時候到？節目組賣了這麽大的關子，難道是又請到了大咖？】
【不會是陸堇楓吧，他一周前剛剛殺青！】
【也可能是江宛寧呀，昨天宛寧還說想體驗一下慢生活。】
【我有一個大膽的猜測，會不會新嘉賓不止一人？要是陸堇楓和江宛寧一起來那我得磕瘋。】
【我想看周煜，不覺得綜藝還缺了一個歌手嗎？】
……
節目組為了直播能有更好的互動感特地在小平房裏添了一臺電視，此時還留在客廳的幾位嘉賓剛好能看到電視上自己的臉，還有不斷增加的彈幕。
蔣歡歡帶着好奇的表情讀了幾條新彈幕，“嘉賓是誰……這我們還真不知道，節目組一點都沒向我們透露呢，你們希望是誰呀？”
彈幕瞬間刷過幾十個不重樣的名字，然而，沒有一個是沈妤妤。
場外編劇吸了口冷氣，走到總導演身邊小聲問道：“劉導，這沈妤妤一來我們節目的好名聲不就到頭了？”
他幾乎能想到沈妤妤出現在鏡頭中時候的腥風血雨。
總導演看了眼還在上漲的數據，哼笑了一聲：“名聲有個屁用，再不下點猛藥那些下三濫的綜藝都能超過我們《田園》。”
“可是——”
“沒什麽好可是的，《田園》不缺流量咖，我缺的就是沈妤妤能給我帶來的話題和熱度。”
“那要是适得其反呢？”編劇又問。
總導演滿不在意地擺擺手，“反正就簽了三期，不行等合同結束讓她滾就是。怎麽還沒到，你找人打個電話問問到哪了。”
編劇應了聲，又擔憂地看了好幾眼彈幕後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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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場，戴着耳機偷偷看直播的小邱也刷到了彈幕，她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她自認為自己就是個打工人，上面給她安排哪個藝人她就跟哪個，沈妤妤絕對算不上什麽好老板，相反她讓這個剛出社會的年輕大學生明白了什麽叫做職場險惡。
這幾年小邱以旁觀者的身份看慣了沈妤妤被網友辱罵，說得邪惡點她恨不得沈妤妤被罵的受不了退圈，這樣她不用辭職也能換一個更好更有前途的藝人跟。
可現在，可能是那兩個包子的香味還留着，她突然覺得沈妤妤也沒有那麽壞，至少還沒到千夫指的地步。
“妤妤姐。”她忍不住輕喚了身邊閉眼假寐的年輕女人一聲。
沈妤妤懶懶地，“嗯？”
小邱有些局促地別了下手指，“沒、也沒什麽，就是想提醒一下你，從這期開始《田園》都以直播的方式播出了，妤妤姐你要注意一些在鏡頭前的言行。還、還有網上的那些話你別往心裏去。”
沈妤妤側過頭，半眯着眼看到自家助理有些紅的臉，“我知道了，謝謝。”雖然她現在只是把參加錄制當做一個掙錢的渠道，也根本沒打算去看網上對她的評價。
她模樣姣好，陽光透過候機廳的玻璃折射在她白皙幹淨的臉上，柔和了精致的五官和清疏的氣質。
小邱抓着行李箱把手，心髒沒由來得加速跳動。以前她怎麽沒發現老板好看成這樣！
下一秒她又覺得可惜，要是沒有亂炒cp、耍大牌這樣的爛事，以沈妤妤的條件想要在圈子裏闖出一片天地來是很容易的事。
悄悄在《田園》直播間刷了兩遍沈妤妤的名字後，小邱才收回手機。
……
A市到龍剛港雖然只跨過了一個省，路上卻花了好幾個小時，不知道翻了多少山轉了多少彎，沈妤妤總算看到了司機口中說的那座長得有點像祥龍的高山。
《田園》的嘉賓們下午頂着大太陽幫村民收了一波玉米，這個時候正滿頭大汗地回到小平房。
前腳剛踏進門檻，後腳導演的聲音就響起來。
“我們的嘉賓已經到村口了，誰願意去迎接一下我們的新成員？”
他話音落下，趨于平靜的直播間再次如水入熱油沸騰起來，而老成員卻是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
接新成員不是件過分的事，問題就是他們現在根本沒有多餘的力氣，從這裏到村口還需要走十多分鐘的時間。
雲韶、楊冬途以及裴少渝是不可能去的，剩下三個年紀小出道時間短的晚輩。
三人對視了一眼，傅樂杞剛準備說話，就見蔣歡歡率先舉起了手，“我去吧劉導。”
說完她走到井邊洗幹淨手，又往臉上灑了幾滴冰涼的水後才出發。
蔣歡歡有自己的想法，新嘉賓現在備受關注，她要是去接人鏡頭肯定不會少；其次她對嘉賓的身份和地位也很好奇，在這檔綜藝裏她的粉絲量是最少的，如果新嘉賓是大咖她又第一個見到他（她），說不定今天就會成為她演藝生涯中的重大轉機。
與鏡頭和話題相比，身體上的疲憊算得了什麽？
這麽想着蔣歡歡的腳步踏得更歡了一些。
如她所料，她走在水泥路上的鏡頭被調為了主鏡頭，電視右上角一個小小的畫面框裏是其他嘉賓坐在小平房裏一起看她鏡頭的場景，彈幕上難得出現了大片她的名字。
擡手擋了下刺眼的陽光，蔣歡歡苦中作樂道：“前幾期沒覺得這條路這麽長，攝像大哥我們再走快一點吧，別讓人等久了。”
過了個轉彎口，其中一名攝像大哥指了指前面拐角，小聲提醒道：“人在那裏。”
低着頭的蔣歡歡聞言精神一震，立馬擡頭看去。
一百米開外的香樟樹下只站着兩個人，矮一些的拿着行李箱的很明顯是助理，高挑的那個正側頭和助理說話，看不清臉。
嘉賓的身材和氣質是真的優秀，可不知怎麽的，蔣歡歡心裏劃過不好的預感，她能說得出名字的前輩和頂流中好像沒有能和這個嘉賓相匹配的。
香樟樹下的助理踮腳和新嘉賓說了些什麽，新嘉賓站直身子轉過頭來。
而隔着一段距離看到那張有些熟悉的臉時，蔣歡歡的淺笑僵在了臉上。
這不是……沈妤妤？！
他媽的這是那個沒作品沒實力、上熱搜全靠炒作和黑粉的沈妤妤？！
她想破腦袋都不會想到這次來的嘉賓會是沈妤妤！
頭頂被太陽照得滾燙，蔣歡歡卻覺得更燙的是她的心，氣急攻心火冒三丈大概就是她現在的感覺了。
沈妤妤眯着眼睛看了蔣歡歡兩秒，輕聲問：“她怎麽這個表情，是看到我太高興了？”
“……”小邱虎軀一震，差點蹦起來捂她嘴。
“妤妤姐，在鏡頭面前可別說這話，我們快過去吧。”
沈妤妤哦了聲，擡腿走下被香樟樹根頂起來的小土坡。
鏡頭前，沈妤妤那張好看的臉随着她的靠近愈發清楚。
然而沒有一個人願意欣賞這份美。
小平房的衆嘉賓：“……”
直播間的觀衆：“……”
曬了十多分鐘的蔣歡歡：“……”
蔣歡歡恨不得奪過攝像機打在沈妤妤那張平靜的臉上，就這麽一個三流藝人也配她千裏迢迢走過來接？！
小邱拖着行李走在沈妤妤身後。
這份暴風雨前的寧靜讓她感到無比不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