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沈妤妤泡着的雞肉裏加了些鹽,很快白雞中的血水被泡出,雞腥味也随着那鍋水一起被沖走。去過血水的雞再加蔥姜蒜和些許料酒焯水後,就徹底變成肥而不油、香而不膩的熟雞。
不過這才是開始,再原汁原味的菜也不能僅是過水。
節目組的嘉賓大多是要保持身材的藝人,這點倒是和宮裏娘娘們有點像。
對不同人采用不同做法也是她師父交給她的一點,所以在下水煲之前,沈妤妤先把雞肉煸炒了一遍。
這種做法能祛除雞肉裏的一部分油,當然這也會流失掉部分鮮味,不過對沈妤妤這種能夠精準把握好各種度的禦膳大師來說,這都不是什麽事。
炒雞肉的葷香很快傳遍整個院子,楊冬途都忍不住尋香而來,在看到竟是沈妤妤站在竈臺前的時候,他微微一愣,“妤妤啊,這肉是哪來的?”
沈妤妤的鍋鏟在鍋裏快速翻遍,每塊雞肉都随着她的動作翻滾,表面覆着一層鮮亮金黃的油,光是看着都覺得香。
聞言她頭都沒擡一下,“做完任務兌的。”
“清理豬圈?!”楊冬途大驚,飛快跑去後院看了一眼。等他再回來的時候臉上表情已經不能用震驚來形容了,而是複雜,“這麽大個豬圈,你一個人就清理完了啊。”
沈妤妤點頭,“也不是什麽難事,雖然髒了點臭了點,但那幾頭豬還算聽話。”
聽話?
她居然說那些見人就用哼哼聲威脅,逮着機會就用頭拱人的百斤大豬聽話!
楊冬途看着她的表情更震驚了些。
他突然覺得沈妤妤像個謎,要說她花瓶吧,她好像什麽都會,自從她上了這個節目以後,他們的生活質量都有形之中提升了一個度。可要說她厲害,她又好像不争不搶,只會在別人不怎麽把她當回事的時候突然給出反擊。
這種人會帶給別人不同層次的驚喜,就比如說現在,乍一眼看到幹淨整潔的豬圈的時候楊冬途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的,可仔細一想是沈妤妤,那好像也沒什麽可意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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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連那些對名導影後不為所動的村名都能交好,這麽幾頭愛吃愛睡的豬又算什麽。
收拾好情緒後楊冬途看了眼鍋裏色澤鮮亮的肉,胃裏唱起了空城計。
他輕咳了聲,提醒道:“中午吃飯可能不會太早,我和裴總的雞棚連頂都還沒搭好。”
言外之意就是現在做飯還太早,等吃的時候肉都涼了。
“我知道。”沈妤妤一手擡起鍋,将雞油別到一只小碗裏後,剩下的雞肉都一股腦倒進了已經洗淨的砂鍋中。
對上楊冬途不解的視線時她莞爾一笑,“幾分鐘前我就聽到裴總的罵聲了,是剛搭好的雞棚頂塌了吧?所以我把菜品換成了湯,你們可以放心幹。”
楊冬途:“……”
他也向別人學過煲雞湯的一些技巧,那些人說的第一句話就是焯水去腥,之後下鍋煲。這先炒肉的他還真是第一次見,炒過之後不就是把雞湯裏最引以為傲的“營養”給炒沒了嗎?
他有些擔心這半只雞會不會被沈妤妤給做毀了。可仔細一想再毀這也是一只雞,在這個節目能填飽肚子就行;再說這食材本來就是沈妤妤拿到的,他要是還像之前那樣攔着不讓她動手,倒顯得是他賣弄自己為數不多的廚藝了。
于是楊冬途沒再往食材上扯,又寒暄了兩句後快步朝着偏院走去。
“裴總,我們要加快進度!妤妤那邊連湯都煲上了,咱們兩個大男人淨拖後腿。”
因為着急他嗓門有些大,裴少渝正捏着榔頭敲釘子,被他一喊下手一抖,釘子沒敲着倒是先把底下的木棍給敲斷了一半。
楊冬途臉一黑:“沒記錯的話這根木棍我們削了快半小時。”
裴少渝臉也黑,理直氣壯地回,“不是你在背後吓我,我會敲彎?”
楊冬途:“……”
那你的膽子會不會太小了一點!
兩人面面相觑,誰都不服誰。
最後還是楊冬途先妥協。
眼前人要是他電影裏的演員,這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樣子足夠他來回罵個千百遍,可是這是裴少渝,說不定以後他的電影還要拉這位總裁來投資,所以他只能忍着。
只是這氣忍下來了卻沒消,于是他們臉上的笑容轉移到了直播間觀衆臉上。
【才知道楊導和裴總這麽接地氣,這個綜藝莫名其妙就好笑起來了。】
【他們的包袱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掉一地的?哦,是沈妤妤來了以後。】
【我想知道他們要搭一個院子那麽大的雞棚嗎?為什麽兩個人屁股對着屁股離得這麽遠?】
【別問,問就是小學生吵架哈哈哈哈】
【我在沈妤妤和裴少渝的直播間來回亂竄。沈妤妤:喂豬、煲湯,歲月靜好;裴少渝:削木棍、敲斷,雞飛狗跳:)】
【哈哈哈哈哈哈樓上別逗我笑了,感冒的人鼻涕泡都笑出來了!】
觀衆這邊笑不成聲,楊冬途和裴少渝卻笑不出來,還有一個笑不出來的是剛擦完玻璃打開自己任務筐的蔣歡歡。
蔣歡歡光知道自己要剝毛豆,卻不知道筐裏的毛豆多到了讓她頭皮發麻的程度。
一眼看過去綠油油的一片,稱一斤都能輕易蓋過一只大碗。
她突然很後悔去幫雲韶擦窗戶,因為擦完窗戶雲韶腰痛難忍,完成任務以後她自己就已經先開口讓前輩回房間休息了,現在根本沒有人能幫她來一起處理這些毛豆。
她甚至可以想到自己兌換食材的時候會受到什麽樣的嘲笑。
正在她一籌莫展的時候,院子裏傳來說話聲,透過已經擦幹淨的窗戶蔣歡歡看到高可梨已經回來了,這會兒正站在竈臺邊和沈妤妤聊天。
高可梨的任務是外出社交,說的好聽是為後面幾期的任務做準備,其實就是出去聊天摸魚。
蔣歡歡并不覺得高可梨的那個任務有什麽難度,說不定在外面一個多小時走下來出的汗還沒有她這個在室內的多呢。現在還在錄制節目,正是要立人設的時候,所以她堅信等高可梨進來看到她的任務沒有完成多少的時候就會上來幫忙。
這麽一想蔣歡歡心裏輕松了很多,只要有人幫忙她就肯定不會成為嘉賓裏墊底的那個。
她手上動作不由放慢,還多了份擔心自己剛做完沒多久的指甲會不會被毛豆邊刮壞的閑心。
烈陽當空,汗水順着臉頰滴落在地上。
高可梨被曬得兩頰通紅,她手上捧着一個沈妤妤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來的香梨,剛咬上一口緊皺着的眉頭就松了一半。
這個梨又香又甜,牙齒剛撬開一點果皮,飽滿馨香的梨汁就流入口中,清甜的味道在口中蔓開。
“好吃!”高可梨眼睛亮亮的,迫不及待地咬了第二口,“這是龍剛港的特産嗎?怎麽感覺味道比那些進口的水果還要好。”
她是不怎麽喜歡吃水果的,身為藝人需要控制體重,有時候她也會采用只吃水果的減肥法。于是心理上她對水果有些抗拒。
梨這種水果對她來說太甜,她也不是那麽喜歡甜到發膩的味道。
但她手中這個和她之前吃的那些好像都不同,她不是美食家沒法給出太詳細的描述,可她敢大膽地說這樣的香甜多汁的梨就算再來十個她都能吃下去,她甚至可以忍受自己稍微變胖一點。
聽到高可梨發問,沈妤妤沒回答,就當這是龍剛港的水果。
【我就說過我們那個世界的食材是頂尖的吧。】腦中的五福趁機洋洋得意地出聲:【我那個世界雖然做飯的水平差了點,但是對食材營養成分的追求是沒話說的,光你們手上的梨都是科學家研究了兩年的新産物,維生素的成分比普通的水果還要高不少。】
沈妤妤啃着水果,對這點還算認同。
其實兌換面板裏的梨是因為它便宜,一個梨只需要0.5個積分,是她之前兌換過的火龍果的一半。為了驗證面板裏的食材是不是每樣都新鮮,她用剛得到的積分兌換了兩個,結果這梨比她想象的還要出色,個頭大且飽滿,脆甜程度都沒話說。
在宮裏的時候她吃到過一些小國家供奉來的水果,那些水果都是果農精心培育出來的,吃一口都能讓人記很久。
盡管如此,和面板裏的水果相比那些貢品還是稍微差了一些。
這大概就是科技的力量,畢竟兩個時代只見按照歷史演算都可能差了好幾千年。
沈妤妤腦中突然有了一個新的想法,要是她能在這個時代賣一些面板裏的水果,說不定也能大賺一筆。
她默默地将這個想法加入自己開大飯店的遠大宏圖中。
吃完梨,高可梨身上的暑氣總算消散了些,也有心情和沈妤妤講自己剛才奇妙的任務之旅。
她像獻寶似的把自己身後小半竹筐的東西拿了出來。
“你看!”她把竹筐裏面的東西一樣一樣往外拿出,一邊拿還不忘一邊清點,“這是劉奶奶給我的半顆筍,這個罐子裏的是孫爺爺家的辣白菜,說是冬天時候腌的,可入味了,還又還有——”
她賣關子似的眨眨眼,從竹筐底下拿出了用錫紙包着的東西,“猜猜這是什麽。”
沈妤妤只看了一眼,“半只雞。”
高可梨神秘的表情一僵,随即變得震驚,她舉着錫紙上下看了一圈。
“你怎麽知道?!”她驚嘆,“也沒有什麽地方露出來呀。”
這不是包的嚴嚴實實的嗎?沈妤妤不會還有透視眼吧?
對上她質疑的眼神,沈妤妤無奈一笑,“有味道,可以聞出來。”
高可梨眼神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嘀咕道:“狗鼻子都沒你靈。”
沈妤妤:“……我謝謝你?”
高可梨偷偷撇了撇嘴,被猜出來以後她也沒再裝神秘,小心翼翼地拆開了錫紙邊邊。
“我剛出去沒多久就碰到王大爺了。”她解釋半只雞的來源,“他還記得我是節目組的嘉賓呢,聽說你要掃豬圈才能拿到半只雞後他二話不說就把這半只雞給我了。”
說着她還四下看了兩眼,确定其他嘉賓都不在後才小聲密謀,“有了這半只雞我們就不用去掃豬圈了。”
沒什麽比不用打掃豬圈更讓人高興的事了,高可梨這一路上不止一次慶幸自己是從王大爺家門口路過。
一陣風吹來,一股淡淡的肉香飄入鼻子。
“什麽味道?”高可梨深吸了一口氣,“好香,像炖雞的香味。”
她眼觀四方,竟是一眼都沒有往下看。
沈妤妤沉默了兩秒,終于當着她的面掀開了手邊的砂鍋鍋蓋,“有沒有一種可能,就是炖雞。”
高可梨低頭一看,同樣陷入沉默。
足足過了好幾秒,某大小姐才反應過來沈妤妤一個人把豬圈給打掃好了。
虧她還這麽擔心沈妤妤,好幾個小時的任務都縮成一個多小時完成,結果居然是自作多情,人家根本不需要她的幫助!
高可梨突然覺得自己剛才的表現有點傻。
她像是為了找回面子似的哼了聲,故意掩着鼻子,“你沒等我就去豬圈了?難怪身上臭兮兮的。”
這要是別的嘉賓可能已經生氣了,但是沈妤妤一眼看穿了高可梨的小計倆。
她豎了下眉,一臉無辜,“可是我已經洗過澡了。”她把自己光潔的手臂往高可梨鼻子前一放,“你聞聞,香的,是不是你自己在外面……”
話沒說完,滿臉臊紅的高可梨已經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你別說了!”
她也是惡心完沈妤妤才想起來自己也去過雞棚豬圈,龍剛港村幾乎家家戶戶都有豬圈,她剛才還抱了一下劉奶奶家剛出生沒多久的小豬仔。
想到這裏高可梨愈發覺得渾身不對勁起來。
好在沈妤妤也沒想在這件事上鬧什麽,她輕笑一聲道:“騙你的,你不臭。”
說着她把高可梨手上的半只雞接過來,又問:“除了炖雞湯,剩下的這半只你想怎麽吃?鹽焗的怎麽樣。”
高可梨一愣:“你問我?”
沈妤妤四下一看:“這裏還有其他人?”
“沒有。”高可梨不知道在高興什麽,剛才還有點下彎的嘴角不住地往上揚,“鹽焗好呀,我想吃。”
沈妤妤沒太注意到她的表情,她點了下頭,“那就鹽焗雞,你把東西放下去洗個澡吧。”
高可梨應了聲,當真放下東西乖乖走了,如果她有尾巴的話,這個時候尾巴應該已經翹上天去了。
在這個綜藝裏她的資歷是很淺的,楊冬途和雲韶都是圈子裏的老人,傅樂杞又是出道很多年的演員,就連蔣歡歡也是比她嘴甜會來事。所以她雖然頂着大小姐的稱號,做事卻很低調,除了需要鏡頭刷存在感,其他時候她都不會往鏡頭前湊。
嘉賓們在做菜的時候會問她的意見,但高可梨知道這本質上只是一種通知,她一個不會做菜又不能單獨拿到食材的人當然沒有資格提出什麽反對意見。
這麽多期她都是這麽過來的。
沈妤妤是第一個真心問她行不行的人,她敢确定如果她說不行,沈妤妤一定會改變決定。
這種特殊的待遇讓高可梨覺得高興,她甚至可以感受到沈妤妤是真心要和自己做朋友,要不然她這麽在意她的想法幹什麽呢?
此時此刻經紀人耳提命面說的那些話早就被她忘到九霄雲外,她只知道在這個綜藝裏她和沈妤妤的氣場最合,那她就要和沈妤妤走得親近一些。
就算沈妤妤可能會分走她的鏡頭又怎麽樣,她們是朋友不用計較這點,反正就算沈妤妤不來蹭,蔣歡歡也是會來刷存在感的。
想通了這一點以後,高可梨的腳步就更輕快了一些。
連直播間的那些觀衆都發現了。
【泥小子,半只鹽焗雞就給你收買了是吧!】
【救命,小梨子的人設越來越崩了!她在女團不是很高冷的嗎!】
【小梨子是真的很單純,看得出來她是很喜歡沈妤妤了。】
【為什麽你們都在說高可梨崩人設?我之前對她無感,看到這裏以後徹底被她圈粉了,嘴硬心軟還傻乎乎的大小姐真的很可愛啊!】
【沈妤妤也很好啊,有點不明白網上為什麽這麽多人黑她,她在這檔綜藝裏的表現真的很出色,一點兒都不做作,做事也麻利。】
【我也是被沈妤妤圈粉,不過我都不敢說,她的黑粉太瘋狂了!】
但凡是出現過沈妤妤名字的直播間都會腥風血雨一會,而沈妤妤本人對此毫無所覺,她甚至有心情仔細研究被錫紙包着的那半只雞是公雞還是母雞。
[肯定是公雞,它的爪子那麽硬。]
[是母雞吧,看起來沒有公雞那麽壯。話說那位王大爺怎麽把雞頭給剁了,雞頭也是很好吃的!]
[是公雞!我的太太太太太太太爺爺家裏養雞,相信我!]
沈妤妤眼前的直播屏幕底下多了個五福剛開通的“有獎競猜”,其實就是一種打賭的方式,所有參與打賭的觀衆都投入積分,然後在答案公布的時候,輸者的積分會平分給贏些。
當然身為主播沈妤妤也能從中得到一部分的抽成。
看到有不少人參與競猜,沈妤妤的黑粉跳出來叫嚣,說她是想着法子撈錢。
五福一回生二回熟,毫不留情地把那些人通通踢了出去。
撈錢怎麽了!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他家宿主有沒有把手伸到人家口袋裏去偷錢,再說了他宿主能力出衆,給這些閑着無聊的人直播來掙點錢不是理所當然的嗎,他宿主不掙錢他怎麽得到實體,怎麽有機會吃到鹽焗雞!
得虧了沈妤妤沒辦法聽出五福心裏所想,要是她知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系統又在想那上億的實體,她第一個揍的就是他!
在烹饪中,鹽絕對是百味之首。
鹹味能夠激發平衡每一道菜肴裏的其他幾種味道,鹽不僅能夠改善某種食材的質地肌理,還能調動出食物本身固有的味道。
因此能夠合理适當地使用鹽就是一名廚師的能力之一。
鹽焗雞,顧名思義就是用鹽來焗一只包裹好的雞,焗這種烹饪方式能夠牢牢的鎖住食物的香味。
在宮裏的時候沒有砂紙錫紙之類,那時候的雞就用寬大的荷葉或者芭蕉葉包裹,再在周圍撒上鹽以後用文火将雞慢慢焗熟。大顆粒的海鹽結構疏松,能夠很好地吸收掉雞肉中多餘的水分,使雞肉的質地變得緊致富有彈性。
別看這種做法簡單,好像只需要點把火再撒把鹽,但實際上這種樸實無華的烹饪方式最能體現出廚師的能力。
沈妤妤到現在都記得,她的師父能夠僅憑一口雞肉中的鹹味、水分和嚼勁就判斷出她用了多大的火,焗了多少時間。甚至連鹽的用量他都能清楚地計算出來。
她被大火燒死都有機會來到一個陌生的世界發光發熱,那她的師父呢?是否也有機會到一個新地方大顯身手?
沈妤妤第一次對重生産生希望,她盼望着她的師父師母能活在另一個世界。
時間不知不覺就到了中午,太陽越來越烈,稍微添了一些柴确定兩個竈臺裏的火都能不緊不慢地燒後,沈妤妤溜進了小平房。
在她進來的時候蔣歡歡有意弄出不小的動靜,但是即便她把一小盤毛豆撒在了地上,沈妤妤都沒有朝着她的方向看過去一眼。
看着沈妤妤朝着高可梨房間走去的背影,蔣歡歡差點沒忍住把一筐毛豆踹翻在地。
這一個兩個的怎麽都那麽沒有團隊精神,她一個人在這裏剝毛豆,她們倆倒是好,在外面聊天不夠還要到她面前來晃!
因為氣惱,她手上一個用力,結果被老豆殼鋒利的邊劃傷,指腹瞬間冒出鮮紅的血珠。
她疼得眼眶一紅,而沈妤妤早就敲門拐進了高可梨的房間。
高可梨還沒去洗澡,此時她T恤打了個結挽在腰際,露出一截雪白纖細的柳腰,仔細看還能看到細長的肚臍眼上面釘了一顆釘,釘上的紅寶石閃着耀眼的光。
既性感又帶着一絲不可亵渎的美。
陽光從窗戶折射進來,打在她身上,襯得她整個人烨烨生輝,好似這裏不是鄉下小平房而是屬于她的大舞臺。
沈妤妤突然想起小邱的資料上說高可梨是女團出道,還是dancer。她雖然沒有看過高可梨的舞臺,但她可以想象,舞臺上的高可梨肯定是自信放光芒的,就像現在一樣。
充滿激情與活力的音樂還在從藍牙音箱中飄出,高可梨肆意扭動着自己柔軟的身體。她的每個表情和動作都好像精心設計過,柔軟不失堅韌,性感中又帶着少女的羞澀,尤其是她對着沈妤妤的方向做出wink的動作的時候,沈妤妤眼睛都亮了亮。
人都喜歡美好的事物,沈妤妤也不例外。
想當初她還在深宮的時候,和太子以及攝政王的關系都極好,因此即便她只是禦膳房的廚子,在國宴上都破例有她的一席之地。
別家大臣參加國宴是為了吃到只有皇帝和攝政王才能吃到的禦膳,沈妤妤就不一樣了,她去參加單純就是為了看美人。
中原女子美是美,但看多了也就習慣了,不像那些異國美人,她們大膽爽朗,跳起舞來性感卻不浪蕩,總能第一時間就緊緊抓住人的眼球。
回想到那些異域風情的美人,沈妤妤不由惋惜地輕嘆了口氣。
想當初美人起舞是國宴的習俗,有些大臣還靠着國宴遇到一位合心意的女子成婚。結果攝政王掌權以後,在某一年突然就不準跳舞了,即便是跳舞也不能穿露腰的衣裳。
沈妤妤難免感慨攝政王的坐懷不亂,但是!他不愛看也不能剝奪別人看的權力啊!
後來她明裏暗裏地暗示過這個話題,差點沒被那個男人瞪死。
思及傷心事,沈妤妤忍不住又嘆了一聲。
正好音樂停下,高可梨再也忍不住走過來,一屁股坐在床邊的椅子上。
她不悅地哼了兩聲,“你幹什麽一直嘆氣?我哪裏跳得不好!”
“很好啊。”沈妤妤一本正經地說:“你是我見過的人裏跳得最好的。”
那些美人也比不過她,她們大多是腰肢纖細若無骨,跳起舞來柔到人心裏去。但是高可梨不一樣,她是柔與剛兼具,沈妤妤覺得自己更喜歡這種。
【完了,這馬屁拍到小梨子心裏去了。】
【不出意外的話高可梨又要臉紅了。】
【沈妤妤是什麽神仙,笑死我了她也太實誠了吧?她吹彩虹屁的樣子還有點呆萌怎麽回事。】
【樓上正解!這兩個我本來都不是很喜歡的,現在好了,直接喜歡上一對。】
高可梨果然像彈幕說的那樣,本就因為跳舞變得紅潤的臉頰頓時更紅。
她嘴角不斷上揚,但還是十分謹慎地出聲提醒,“你以後可不能随便說這種話,比我跳得好的有很多,我還有得練呢。”
高可梨以為沈妤妤接受提醒的時候還會再誇自己兩句,誰知道她只是點點頭,誠懇道:“我看得少,目前為止你确實是我見過的跳得最好的。”
看得少…目前為止…
這真的是誇獎嗎?
高可梨對上她真誠的小表情,突然都不知道該不該開心。
兩個直播間重合在一起,觀衆量一下子多了不少,沈妤妤在高可梨房間裏說的這些話雖然聽起來不是那麽有情商,但是因為對方是高可梨,再加上兩人之前歡喜冤家的相處模式,這次并沒有多少人說沈妤妤的不好,反倒是不少人覺得她這人真實,因此粉上了她。
高可梨在衆人眼中是個嬌滴滴的大小姐,但她其實很努力。
即便是在這麽熱的天,哪怕大清早已經出去轉了一圈消耗掉了不少體力,她也沒有對自己的訓練有一點輕視,一直等到汗流浃背、連站起來都有些困難時她才停下進浴室清洗。
期間完成任務的傅樂杞來過一趟,見高可梨在練舞他沒太多打擾,只是說話的時候語氣有點奇怪,好像是在埋怨她們在房間裏偷閑卻不去幫蔣歡歡剝毛豆。
在他暗示自己在外辛苦搬完玉米還準備幫隊友的時候,沈妤妤倒是起身跟他一起走了出去。
傅樂杞心中暗喜,三個人一起剝豆子總比兩個人輕松吧。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沈妤妤根本沒有去客廳,她直接去了院子。
傅樂杞當即有些臉黑,直到從進屋喝水的楊冬途口中得知沈妤妤不僅最快打掃好了豬圈,還提前煲了雞湯。
“她真的這麽快就完成了任務?”
傅樂杞驚訝地摸了摸頭發,一副不太好意思的樣子,“我一個大男人居然沒比過她。”
說完他頓覺不對,因為不光是他,另外兩個大男人也沒有完成任務。
再看到楊冬途似笑非笑的表情時只覺得悻悻。
他開始懊惱自己愛出風頭的臭毛病,還有這說話不帶門把手的問題,想挽救一下都難。
剛才還在一直誇他好的彈幕裏果然出現了別的聲音。
【傅樂杞這是熱昏頭了嗎?你知不知道自己一句話直接得罪了三個人…】
【何止是三個人啊,我一個女生都覺得被冒犯到了。誰說女生一定不如男生?明明沈妤妤從進節目組開始在很多地方就表現得比他們強,這是什麽可笑的男士尊嚴在作祟嗎?】
【讓我覺得無語的倒是他去找沈妤妤和小梨子的行為,為什麽提早完成任務的一定要幫着沒完成的,這不是道德綁架嗎!】
【這扯到道德綁架就誇張了吧,他自己也去幫忙了呀!】
【那他自己去幫不就好了,為什麽還要扯上別人。你們沒有把完整的直播看完嗎,沈妤妤怎麽做任務的你們都看到了吧,還有高可梨,去別的村民家的時候都是跑着去的。傅樂杞和蔣歡歡呢?一個搬玉米把玉米弄撒好幾次,和村民聊半天就搬了一輛框,一個放着自己的任務不做先幫別人,自己的完不成又要讓別人幫,不覺得無語嗎?】
【經常幫別人完成工作的社畜已經開始生氣了!】
傅樂杞之前在這檔綜藝裏路人緣還是挺好的,因為他長得帥氣也挺會幫助人。
人身上有閃光點的時候就會忽略他不好的一面,比如他很喜歡跟在楊冬途或者雲韶身後跑,又比如他很喜歡幫忙但實際上總是幫倒忙。
總之今天在沈妤妤面前故意為蔣歡歡出風頭并沒有給他帶來任何好處,反倒是把他的路人緣搞差了一些。
蔣歡歡最後還是沒能剝出多少毛豆,她和傅樂杞兩個人指甲都剝禿嚕皮了,也只是剝了兩斤多一點,都被她拿來兌換青菜了。
她想的是反正雲韶、高可梨這幾人吃得清淡,她煮了青菜以後她們都能吃光,這樣就不會顯得她沒用。不過當所有的菜都被放在桌上的時候,她發現連自己都欺騙不了自己。
楊冬途和裴少渝忙了一上午搭了個搖搖欲墜的雞棚,看上去十分磕碜,但是沈妤妤的那只母雞居然真的颠兒颠兒地鑽了進去。
工作人員雖然十分嫌棄他們的這個勞動成果,卻還是象征性地給了他們半條魚,村裏的鲈魚好幾斤一條,雖然只有半條也夠他們吃一頓。
楊冬途有意讓蔣歡歡來做魚,但她窩在小平房裏不願出來,索性沈妤妤就把這活攬了下來。
魚是已經洗好的,沈妤妤橫着菜刀将魚骨魚頭分開,魚身被她切成薄厚勻稱的片。她的刀工粉絲在看她做豬食的時候已經見識過,可親眼看到她劃魚片還是覺得驚奇。
楊冬途也是感慨,“妤妤你真的會做菜啊?那當初在《媽媽的廚房》是怎麽回事,你也太深藏不露了。”
沈妤妤抿唇笑笑。
她什麽都沒說,可觀衆似乎已經看出了什麽內情。
她的這手刀工絕對不可能是一兩個月之間就能學會的,使刀容易,要想把魚的刺和肉分得清楚卻不是那麽簡單的,這是需要無數條魚來練習的。
《媽媽的廚房》本來就是為了拍一些明星媽媽和素人媽媽的做飯水平,有些人水平不高就需要對照組來對比一下,估計當時完全不火的沈妤妤就成了這個對照組。
回想一下那會沈妤妤每天挨的罵,觀衆頓時心軟,連對演員最是心硬的楊冬途都覺得這個女孩子不容易。
只有沈妤妤自己完全沒覺得自己可憐,且不說那時候被罵的不是自己,就算是因為廚藝被罵也沒什麽委屈的,因為原主就是完全不會做菜,她連開火都不會。
被切成片的魚肉被放進揉了小蔥汁的水裏去腥,魚頭和連着部分魚肉的刺被放入熱油中炸香。沈妤妤用的是豬油,裏面還淋了幾滴剛才炒出來的雞油,魚頭剛一下鍋撲鼻的香味就混着白霧上湧。
站在鍋邊的楊冬途被香的眼睛一迷,再睜眼時沈妤妤已經将魚頭翻炒得兩面金黃。
她拿出從盧奶奶家帶回來的酸菜,切成段後下入一部分與魚頭翻炒,魚香摻着酸菜又酸又辣的味道很快鋪滿整個小院,和還用文火煲着的雞湯香味共舞。
楊冬途不停地咽着口水。
他想去屋子裏避避,可沈妤妤做菜的動作又快又優雅,再加上香味的引誘,他根本挪不開腳步。
王大爺穿着一身洗得發白的幹淨衣裳來送鹵味的時候,險些被沖湧出院子的香味撞得一個踉跄。
他不太敢确定地看了眼院子門口。
種着兩棵高大的槐樹,是這沒錯呀。
他加快步子朝裏面走去,恰好沈妤妤的酸菜魚出鍋。又薄又白嫩的魚片飄在碗裏,湯是金黃色的,色澤鮮亮看着就酸香開胃。
沈妤妤在頂上放了一小把米椒和蔥蒜末,最後淋上一勺熱油。
只聽“刺”得一聲,最頂上的肉片被燙的滾了半圈,觸及金湯才稍稍松展,辣味和蒜的刺香融在酸香中撲來,把貪香的王大爺一嗆,眼淚都差點咳出來。
沈妤妤兩人這才注意到他。
沈妤妤把酸菜魚湯交給楊冬途,洗了手才朝着王大爺走去,“您怎麽過來了?”
王大爺還目不轉睛地盯着那碗魚,直到楊冬途都進了屋他才擡了擡手,朗聲道:“來給你送點鴨貨,妤妤丫頭,那碗酸菜魚你做的?這香味熏得老爺子眼淚都出來了,這院子裏好像還有雞湯味。”
說着他還聳聳鼻子,看上去有些滑稽。
沈妤妤笑着接過他手上的塑料袋,“是煲了雞湯,還在那砂鍋裏呢。”
在楊冬途進房間沒多久後屋子裏傳來一陣誇裝的驚嘆聲,攝像機對着兩人方向,正在運作。工作人員在菜香中咽着口水忙來忙去,這個地方在今天充滿了生活的氣息。
想起自己那空蕩得只剩下雞的院子,王大爺心中酸澀,難以掩飾眼中的落寞。
他輕嘆了口氣,聲音有些低:“我老伴還在的時候啊,家裏也總是飄着菜香。那時候我還嫌她煩呢,我多摸幾個雞蛋耽擱一會她都要罵我。現在再也聽不到她罵喽,我一天不吃也沒人管我了。”
他越說聲音越低,似是突然意識到還對着攝像機,他擡手往眼角一抹,趕緊背過身去。
“想起來還有小雞仔沒有喂,我先回了,妤妤丫頭明天記得來我家做客。”
老頭年紀有些大了,身子骨再硬朗都不如年輕時候,走起路來也顯得佝偻。
天上的太陽明明那麽烈,卻照得他的影子又細又小,連溫度都不能傳給他分毫。
沈妤妤想起今天早上在王大爺家聊天時候偶然聽到的話。
是盧奶奶在感慨,說王大爺那兩個孩子要是還在的話,他現在也是兒孫滿堂了。
她後來又聽了幾句,才知道王大爺本來是有兩個孩子的,一兒一女。他的女兒在十幾歲的時候跟大兒子一同去遠房親戚家,在擁擠的火車站走丢。
兒子痛苦自責,自那之後沉默寡言。為了找回妹妹他毅然選擇當警察,然而在他二十五歲生日那天,出任務時不幸犧牲。
大概麻繩專挑細處斷便是如此了吧。
屋子裏傳來高可梨叫沈妤妤名字的聲音,沈妤妤回神,當即拎着一袋子鴨貨往屋內跑。
過了大概半分鐘,她又匆匆跑出來,一路追到院子外。
王大爺腳程慢,這會還沒走出去太遠,她便對着那落寞的背影喊道:“王大爺!您吃中飯了嗎!”
遠處那道單薄的身影微微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