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如果上帝為你關上一扇門,那他一定為你留了一扇窗。
許奕星站在已經關上的門面前,垂在身側的雙手緊了又松,松了又緊,始終沒能一下子找到那扇窗到底在哪兒。
他深吸一口氣,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原地做兩個深蹲跳,告訴自己:水滴石穿,繩鋸木斷,你可以的!
管他霸道酷炫還是高冷冰山,總有被自己踩在腳下的那天!
不過,現在該睡覺了,明天上鏡,可不能留黑眼圈。
他左右張望一番,認出自己過來的方向,轉身昂首闊步地回去。
……
隔着一道門,陸宣并沒有立刻回到客廳。
外頭并沒有立刻傳來意料之中離去的腳步聲,他忍不住皺眉,彎腰到門板上小小的貓眼邊往外看了看。
那少年确實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在他門外認真地做了兩個深蹲跳……?
跳過之後,白乎乎的臉蛋又泛起點粉紅,和剛才氣鼓鼓的模樣有點像。
陸宣只看了一眼,就移開視線,也不管他有沒有離開,一手拿上浴袍,一手解開剩下的襯衣扣子,轉身走進浴室。
不一會兒便傳來嘩嘩的水聲。
再出來時,時針指向淩晨三點。
陸宣擦幹頭發出來,手機恰好響了一聲,是秦楓發來的節目宣傳方案,征求他的同意。
傳媒影視行業的工作總是不分晝夜。
他略掃了一眼,沒像往常一樣等到第二天清晨再回複,而是直接打電話過去,把幾條意見言簡意赅地說清楚。
最後,沉默一瞬,道:“昨天我讓你處理的賠償,進度如何了?”
電話那頭的秦楓有些詫異,似乎沒料到他居然還記挂着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愣了愣,才道:“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了,工作室收到了賠償明細,金額不大,明天就會打過去。”
“嗯。”陸宣低着頭在沙發上坐下,仍舊微濕的發絲垂在額前,恰好擋住眼底的漆黑,“你是不是對他們說了什麽。”
這是一句陳述句,意味着他已經知道了,秦楓一驚,忙一點不落地将昨天的通話內容複述一遍,又補充道:“宣哥,實在不是我小心眼,那個許奕星最近風評不太好,應該不是個簡單的角色,現在又要和宣哥一起錄節目,如果不把握分寸,很可能會影響您的形象。”
“嗯。”
陸宣單手握着手機貼在耳邊,慢慢往後靠了靠,眼前閃過的卻是男孩陽光幹淨的笑容,和一個人在門口做的那兩個深蹲跳。
不簡單嗎?
他無所謂地掀了掀唇角:“去和雜志品牌部解釋一下吧。”
那頭秦楓沉默一瞬,知道他已經決定了,只好道:“知道了,明天錄制開始,我立刻給雜志方打電話。”
……
第二天早上八點,當跟拍攝影師扛着機器逐個敲開嘉賓的房門。
這是時下流行的綜藝常用的手法,最好能拍到嘉賓猝不及防的起床醜态,許多藝人也樂見其成,最好還能趁機炒一波素顏美人,造一造熱度。
不過,這次的嘉賓都是綜藝新人,大概還沒有這麽多心思。
不一會兒,長長的走廊上就聽見一陣此起彼伏的驚呼聲。
“啊啊啊啊居然開拍了!我還沒化妝!”
“對不起對不起我馬上去刷牙!嗚嗚嗚嗚……”
……
只有許奕星這邊的跟拍攝影師舉着攝像機,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已經收拾好一切的清爽男孩子。
“請進請進,我東西已經收拾得差不多啦!”
許奕星穿戴得整整齊齊,連妝發都已經完全收拾好了,整個人看起來神采奕奕,一點睡意也沒有。
而他的背後,是幹淨整潔的小旅館房間。
窗簾被拉開了,燦爛的陽光照在整齊的床鋪上,床頭櫃上有冒着熱氣的美式,窗臺邊有亮着燈的便攜香薰機,一旁的空地上則是攤開的行李箱,裏面一套套衣物、日用品、零食、包裝好的小禮物都碼放得井井有條。
一間有些陳舊的小鎮旅館房間,硬生生被這個少年烘托出一種溫馨愉悅的味道。
“我把食品類和其他生活用品都分得很開啦,還有錢包,我猜待會兒節目組說不定會讓統統上交。”
許奕星是充分做過功課的,對着攝像機說話時,看似表情自然,動作随性,實際上都是經過無數次練習,特意找的最合适的角度和光線。
常年混跡影視業的跟拍攝影師自然也看得出來。
不過,這完全不影響他對着屏幕欣賞許奕星的超級美顏——娛樂圈因為工作常年晝夜颠倒,許多藝人的皮膚狀态都不太好,除了花大量金錢保養,其餘全靠出色的五官和十八層濾鏡加持才能維持顏值。
但許奕星不同,不管是近距離看真人,還是攝像機無濾鏡怼臉拍,都是一水的膚白貌美氣色好,簡直天賦異禀。
再加上他和氣的态度和房間裏溫馨的氣氛,攝影師心情大好,完全沒有特意想讓他露出醜态的意思,反而十分配合地跟着調整角度尋找光線。
原定的清晨突然襲擊就這樣在和諧溫馨的氣氛裏結束了。
隔壁幾個房間還在手忙腳亂地洗漱化妝,許奕星已經悠閑地下樓,将行李箱搬上節目組準備好地中巴車上了。
節目組的其他工作人員一臉詫異地望着他,要知道,昨天淩晨兩點,他還向助理詢問了陸老師的情況!
才過去不到六個小時,居然能狀态這麽飽滿地開始工作了!這敬業的精神,即便放在人人吹噓自己敬業的娛樂圈,也很少見了。
當然,也并不是完全沒有——
另一邊,陸宣也已經收拾好一切,在鏡頭下将行李放上車。
大概是因為要參加錄制,他沒再穿平時常穿的各種定制西裝,而是換成了舒适的休閑長褲和外套,配上帶拼接色的外套,看起來稍稍平易近人些的同時,絲毫沒有影響周身獨特的深沉氣質。
尤其是彎腰低頭時露出來的側臉,簡直帥得能殺人。
許奕星拍拍跳得有些快的小心口,整個人緊張又興奮。
六個小時前,他才剛剛邁出要抱金大腿的第一步,雖然出師不利,吃了個閉門羹,但這并不影響他的熱情!
不過,這是錄制中,得收斂收斂。
于是,對着鏡頭,他先露出個緊張局促的笑容,塑造出年輕藝人第一次見到大前輩的樣子後,才小跑着到陸宣面前,又是彎腰又是鞠躬,一陣問好。
“陸老師!天吶居然真的是本人!我昨天晚上看到新聞怎麽都不敢相信,好激動,我是您的粉絲呢!您主演的七部電影,我每一部都看過三遍以上呢!”
兩個人站在車邊,互相之間距離不足一臂,陸宣就這樣注視着眼前的男孩,微微挑眉,略顯清冷的臉上并沒有太多表情。
氣氛中有微妙的變化。
許奕星看着陸宣漆黑深邃的眼睛,忽然想起昨天晚上他完全不給面子的樣子,心裏一下子緊張起來,生怕對方就這樣不接茬,直接将自己撂下,忙又将臉上的笑放大了些,伸出右手,做出要行握手禮的樣子。
完完全全是粉絲見到偶像的樣子。
陸宣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再度回想确認,昨天晚上見時,這個男孩子壓根兒沒表現出半點崇拜的樣子。
這會兒,他倒是有點相信秦楓的話了,這個男孩子可能不簡單。
“是嗎?那謝謝你了。”
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他微笑地伸手握上眼前男孩的手,“我記得你,許奕星,對不對?你的演技不錯的。”
什麽叫演技不錯?
許奕星覺得陸宣就是在向他深刻展示到底什麽叫演技不錯。
鏡頭裏的大影帝溫和親切,完完全全是關愛後輩的樣子,只有在他的角度,才能清清楚楚看到對方眼裏意味深長的笑意。
他絲毫不懷疑,這個巅峰男人是在嘲笑他為人虛假,對着鏡頭做戲。
不過,他絕不會因此示弱。
在那只手伸過來握住他時,他保持着謙遜又受寵若驚的笑容,小拇指卻飛快地從與自己交握着的那只手的掌心輕輕劃過,帶着幾分惡意與頑皮。
“真的嗎?我簡直受寵若驚!陸老師太客氣啦,以後叫我星星就好,我身邊的人都這麽叫。”
一種極細微的酥癢感從掌心裏迅速蔓延開來,觸及手臂上的血管,又淹沒在血液裏消失不見。
陸宣慢慢收回手,在鏡頭看不到的地方悄悄握了握手掌,甩去那一抹異樣的感覺。
許奕星卻捕捉到了他的動作,趁着背對鏡頭時,沖他露出個狡黠的笑,又立刻恢複小後輩的恭敬模樣,指指身後的小旅館,道:“我聽說陸老師昨天來得很晚,肯定累了,不如先坐着休息,我去看看大家情況怎麽樣了。”
說着,轉身又往回走。
“清清姐那兒有遠哥在,應該不會有太大問題,我去看看瑤瑤和璇璇吧。”他一邊注意控制速度,讓攝影師跟得輕松點,一邊對着鏡頭解釋自己的去向。
小旅館雖然也有電梯,但走廊上鋪着厚厚的地毯,要把行李箱推到電梯旁十分費力。
到兩個女孩子的房間門口時,她們果然正各自拖着兩個箱子,為難地站在門口,似乎在考慮要如何搬運。
許奕星的出現讓她們驚喜異常。
“星星!你是來幫我們的嗎?”邱璇璇趕緊沖他揮手,明明才認識不到一天,就自然得好像熟悉的老朋友一樣。
許奕星覺得很放松,也笑着向兩個女孩子揮揮手,自覺地到跟前,從她倆手裏各自接過一個稍重的箱子:“是啊,我怕你們行李多,正好收拾好了,就來看看要不要幫忙,看來沒白來一趟啊!”
“謝謝許老師啦。”孫瑤笑得有些腼腆,許奕星再度注意到她有些蒼白的臉頰,目光往屋裏掃了一眼,在桌上看起來沒怎麽動過的包子油條上停留一瞬。
“走吧。”他報以爽朗的笑容,輕輕松松推着兩個箱子在有些滞澀的地毯上走過,恰好在電梯口遇上梁遠恒和徐清清兩人,五個人一起說說笑笑,往樓下的中巴車走去。
不過,才遇見陸宣,五個人又不同程度地拘謹起來,只有梁遠恒和許奕星兩個自然些。
梁遠恒是因為曾經和陸宣合作過一部電影,許奕星則是意識到自己要和陸宣同居,再緊張反而有些矯情。
陸宣沒說話,沖衆人點點頭打招呼,目光在一堆行李上掃了一圈,最後沉默地接過許奕星手裏兩個的其中一個,送上行李架。
幾個人在導演組的示意下依次上車坐下,眼看中巴車馬上就要啓動,許奕星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又匆匆跑下車去。
“星星,你去幹什麽?”徐清清在門口問。
“清清姐,我突然想起落了點東西,很快回來!”
許奕星回頭揮揮手,在攝影師的跟随下小跑到小旅館的前臺,從供客人自取的小盤中抓了一把巧克力塞進口袋裏,才重新回到車上。
一路上,幾個人在導演組的有意引導下,順着設定好的幾個話題各自聊天,漸漸熟悉了幾分。
許奕星就坐在陸宣身邊,随着汽車拐彎時的左右搖擺,時不時碰到他的胳膊。
陸宣依舊很少說話,只偶爾在需要時言簡意赅地說一兩句,卻神奇地讓大家逐漸不再那麽拘謹了。
中巴車在盤山公路上繞了整整兩個時辰,終于翻山越嶺來到真正的錄制地點。
幾個人望着逐漸拉近到眼前的房子,發出一陣歡呼。
這是建在半山腰的小村莊裏的一座兩層屋子,大概是用當地村民的房子改建的,外面一圈到成人腰際的籬笆圍出一個小院子,院子裏鋪着鵝卵石小路,一側種着花,另一側擺着秋千和木質椅子,看起來溫馨又舒适。
看起來頗有種田園度假的感覺。
不過,導演組顯然不想讓嘉賓們舒服,還沒等他們放下東西,廣播就忽然響了:“請大家自覺交出行李中所有的錢和食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