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離心離德
離心離德
腕表顯示,當前幸存玩家數量為25,當然,其中還包括中途進入游戲的程雪烈。
除此之外,更重要的通知是:密室出口已經開啓。
這說明要麽有人觸發了特定條件,要麽有人實力與運氣兼備,直接一路走到了出口。
不過就地圖的房間分布狀況判斷,還是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兩分鐘的倒計時再度開始,這說明系統在催促玩家盡快進行下一間密室的選擇,也說明程雪烈沒有太多時間了,畢竟他不是沈滄瀾的組隊隊友,一旦重新選擇房間,就不可能再進入同一間密室。
即使他是管理局局長,在這裏也不得不受到裁決系統的絕對規則管制。
無奈之下,他沒空再與沈滄瀾糾結那些細枝末節的問題,只好撿最關鍵的正題,開門見山詢問。
“滄瀾,你知不知道,祁陵應該是私自在體內植入了滅神芯片。”
沈滄瀾面不改色地點頭:“何以見得?”
“當初早有傳聞,保存在局內的兩份滅神芯片,除了每任局長持有的那一份,另一份在審判院或者信息院,但我一直沒有找到——祁陵明顯已經在承受滅神芯片的反噬了,這很容易看得出來。”
“哦,所以呢?”
程雪烈用力閉了一下眼睛,像在按捺情緒:“滄瀾,我不信你沒有發現。”
“我發現了啊。”沈滄瀾站在透明骰盅前,回答得理所當然,“但發現了又怎麽樣?人我留下,就意味着他體內芯片也是我的,和你沒關系。”
“芯片是和他融為一體的,将來你想取芯片,也同樣要……”
“對,也同樣要殺了他,但殺不殺他是我的事,你不用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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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栩旁聽這段對話,側目看向祁陵:“這麽說來,你也認可這件事?”
祁陵就安靜站在沈滄瀾身邊,眉眼間波瀾不驚,回應得也極其平淡,仿佛這是一件多麽自然的事情。
“我這條命就是她的,她想要,随時可以拿走。”
“既然遲早都是死,你圖什麽?”
“你沒資格知道。”
“……艹。”
喬栩的斯文人設很少崩塌,這是他實在沒忍住罵了句髒話。
兩人的态度都極為篤定,越是如此,聽在程雪烈耳中就越是諷刺。
他沉聲道:“我不明白,你要滅神芯片做什麽?”
沈滄瀾已經擡手按下了骰盅的按鈕,她沒再看他,只意味深長地笑了一笑。
“你想做什麽,我就想做什麽。”
“不,你并不知道我想做什麽。”
“不知道就算了,反正我也不感興趣。”她說,“你甚至也可以直接來搶,如果你有這本事的話。”
言外之意,想得到祁陵體內那份滅神芯片,得先過她這一關。
透明骰盅裏的骰子停止滾動,上面的點數顯示為2.
她頭也不回朝祁陵招手示意,祁陵便一言不發地跟上她,兩人一起進入了西側的那扇門。
直到鐵門完全關閉,見程雪烈兀自望着沈滄瀾離去的方向出神,喬栩開了口。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我勸你稍微考慮一下,咱倆要不要臨時組個隊?”
程雪烈冷眼看他:“沒有信息院的加持,和你組隊,我的收益基本為0.”
“能不能有點禮貌?”喬栩的脾氣也上來了,語氣帶着怒意,“裁決系統和滅神計劃有關聯,我猜這裏藏着芯片的秘密,所以你這次也是帶着目的來的——有我幫你,總比你單打獨鬥要強得多,不然你拿什麽和滄瀾對抗?現在她身邊的人是祁陵,可不再是你了。”
論起誅心,喬信息長是很擅長的,畢竟這麽多年,沒有誰比他們互相之間更了解。
果然,最後這句話準确戳中程雪烈,程雪烈看他的眼神加深了幾分寒意。
“我感覺這幾年你是活夠了。”
“我活不活夠的,你以前需要我,現在也離不開我。”喬栩像是預判到了他的決定,索性把腕表伸過去,“倒計時快結束了,你先把程序調好——裁決系統多少也經過了你的改造,暗箱操作一下隊伍,再持續追蹤滄瀾的定位,這應該不難吧?”
片刻,見程雪烈沉默,他又着重補充了一句。
“我不管你有什麽顧慮,咱們四個的矛盾和舊賬,大可以慢慢清算,但在那之前,我們首先應該統一目标,先除掉祁陵。”
在他們眼中,祁陵是不入流的野路子,是兩面三刀的叛徒,是居心叵測的侵略者,是絕對的外人。
沈滄瀾再怎麽痛恨他們都沒關系,他們應當內部解決,但無論如何都輪不到祁陵受沈滄瀾偏愛。
所以祁陵必須死。
程雪烈并不是個會囿于一時情緒的人,在經過短暫的失控後,他依舊習慣性用理智去權衡一切。
他掃了一眼腕表,最終還是采納了喬栩的意見,并施以警告。
“在承諾兌現以前,我勸你別有異心,否則你會比祁陵死得更早。”
沈滄瀾和祁陵利用先前在獎勵房裏得到的金鑰匙,在簡單分析了出口位置之後,選擇了一間合适的密室直接到達。
盡管金鑰匙有範圍限制,出口附近指定的房間都不允許使用,以免玩家投機取巧,但這樣一來,依然很大程度上縮減了不必要的彎路。
在一間普通的任務房裏,規則要求玩家們按照圖紙的步驟,縫好兩只面孔猙獰的詛咒娃娃。
那娃娃只是看起來惡心,危險系數倒是沒有多少;步驟确實麻煩了點,但對兩人來講也不是什麽特別困難的事。
做這種枯燥無聊的工作,依沈滄瀾的性格,自然要找些消遣時間的樂子。
鑒于目前她的身邊只有祁陵,祁陵就是她唯一的樂子。
她一面悠閑地穿針引線,一面詢問祁陵。
“我剛才沒對程雪烈下殺手,你是不是失望了?”
祁陵正在往娃娃衣服上縫紐扣,聞言動作一頓,略顯疑惑地看向她。
“為什麽這樣覺得?”
“我以為你會很希望程雪烈死。”
“程雪烈死不死,取決于你的态度。”他重新将目光移向手裏的娃娃,緩聲回答,“你想怎麽做,必定有自己的考量,我都尊重。”
沈滄瀾饒有興致又追問了一句:“那你認為我有什麽考量?”
祁陵垂眸思索,像在斟酌言辭。
“其實程雪烈的話,已經很明顯了。”他說,“他這次來的目的,除了找我和喬栩興師問罪,還有更重要的事。”
“嗯,繼續說。”
“無論是改造并重啓裁決系統,還是過分關注滅神芯片,都不是身為局長的主職,事實上,他這些年也并沒有致力于做一個好局長。”祁陵嘆息一聲,說出了自己的結論,“除非他有更深層的目标,比如……啓動滅神計劃。”
啓動滅神計劃,就意味着要重塑總系統秩序,按理說程雪烈坐在局長的位置上,不該産生這樣危險的想法。
但程雪烈這個人,本就心思難測,不能以常理推斷他的意圖。
因此和他打交道的最佳方式,是簡單粗暴,見招拆招。
巧了,這正是沈滄瀾的強項。
“你挺聰明的。”她順口誇了一句祁陵,語氣含笑,可那笑意卻并未到達眼底,“既然他的目的大概率和我一致,我又何必急着殺他?在裁決系統的秘密水落石出之前,或許他還能派得上用場。”
說到這裏,她朝祁陵投去一瞥,随即移開視線,将手裏的那根鋼針,用力紮進了娃娃的心髒位置。
“更何況,只要你活着,程雪烈就永遠集不齊滅神芯片。”
“他越想得到什麽,我就越不讓他得到什麽。”
游戲還在繼續。
在無限接近出口的位置,運氣一般般的沈滄瀾和祁陵,再度進入了紅色地獄房。
這一次,兩人剛一進門,就感受到了那股鋪天蓋地而來的徹骨寒意。
四面洶湧的寒風,仿佛凝結成實質的剔骨尖刀,切割着玩家裸.露在外的肌膚,細小而尖銳的疼痛很快就蔓延開去,直至麻木。
祁陵下意識想把自己的外套脫給沈滄瀾,但被沈滄瀾拒絕了。
她單手将自己上衣的最後一粒紐扣系上,并順手把他的衣領往上提了提,語氣懶散。
“在我面前沒必要搞紳士主義那一套,你先顧好自己,這渾身大傷小傷的再挨凍,別不小心死了。”
話糙理不糙,畢竟也不能指望從她嘴裏說出什麽好聽話,這已經算是她很難得的關懷了。
祁陵表情未變,但聲音有些無奈:“問題是你也會冷。”
“我在荒山牢獄待了六年,那裏最冷的時候也不過如此。”沈滄瀾沒再浪費時間,轉身朝場地深處走去,“當初他們真該把我關進冰川牢獄,這樣我就更能适應了。”
祁陵站在原地,注視着她的背影出神半晌,後才如夢方醒,快步跟了上去。
他知道,這才是她的風格,她講這番話,也并不是在為曾經受過的苦難而自我開解,而是因為她确實沒把那些往事放在心裏。
她強大到足以對抗歲月的風沙,所以任何時刻都能夠一笑置之,無論恩與怨都心如明鏡,永遠向前看。
都說年少時不能遇見太驚豔的人,這是真的。
他早已親身驗證了這一點。
這一關的主題,應該是冰山地獄,傳言凡是謀害親夫親妻,與人通奸者,死後會被打入這層地獄,受盡冰凍之苦。
這裏的地面其實是冰面,逐漸可以看到映出的自己的清晰影像,而且越走越滑,須得全神貫注穩住腳步,才不至于摔倒。
随着冰路延伸的方向,光線漸亮,這還是自從進入本局游戲以來,第一次看見這麽明亮的光線,因為前方是無盡連綿的冰山,從四面八方折射,如同無形大網,刺得人幾乎睜不開眼。
冰山上錯落着數不清的又奇形怪狀的冰雕,而當兩人走近時才看清楚,那些冰雕都是赤身裸.體被凍死的人,透過那層冰殼,仍能隐約辨認出他們驚恐絕望的面容,他們的肢體更是扭曲僵硬,可見曾遭受了何種痛苦。
寒風好像又猛烈了一陣。
聽得沈滄瀾道:“呦,這居然是個各司其職的關卡,挺有意思。”
祁陵順着她的視線望去,看到了伫立在此的兩處巨型機關:
一處是盤旋而上的金字塔形冰岩,粗略目測得有四五層樓高,塔頂擺放着被寒冰封住的箱子;另一處則是深約八米的冰坑,坑底四面探出利刃,猶如牢籠般包圍了中間地帶。
規則沒有細講,但看也能看得出來,需要一人往塔頂攀爬取箱子,另一人躺在坑底配合。
這兩項任務難度如何不好判斷,總之冰塔很難爬上去,冰坑也有被利刃刺穿的危險。
祁陵低聲提議:“你去冰塔,我留在冰坑。”
沈滄瀾轉過頭來看他:“你還挺會安排,為什麽?”
“躺在這你可能會覺得無趣,去那裏至少有點意思。”
她眉眼微彎,似是笑了一笑:“真奇怪,有時候我會感覺,你好像對我确實有點了解。”
當然,在她一無所知的時光裏,他曾無數次試圖去往她身邊,隔着克制禮貌的距離,默默觀察她。
那時于她而言,他只是審判院一個挺有天賦的小成員,也許會多看一眼,但記憶并不深刻,本質上和其他普通成員也沒什麽區別。
但于他而言,她卻是一束可望而不可及的光,照耀了他陰霾的人生許多年。
祁陵沒再多說什麽,他點點頭,自覺走向前方的冰坑。
而沈滄瀾也随後走向聳立的冰塔,她俯下身去,從冰塔底部撿起了一條用金屬絲繞成的繩索,繩索的頂端是梅花爪,質地極其堅硬。
除此之外,還有一把短柄冰刀。
梅花爪用來在坡度極陡的冰面上固定身形,可冰刀除了鑿穿冰層,應該還有其餘的用途。
很快,這一猜測就得到了證實。
時空管理局這幾位,就沒有真正同心同德的,随時都能互相給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