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聚會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快到中秋了,天上的月未滿,銀白的月光灑落在院子內,碧荷領着丹朱一起跟金家嫂子的兩個丫頭,在院外的圓石桌面上扣好了更大的木質圓臺面,上面放了能轉動的圓盤。一大盤子的冷拼盤已經準備好了,七八種葷素冷菜切了片拼碼放在盤子裏。茶雞蛋收了一朵花。陳慧不得不說金家嫂子手巧。
陳慧招呼着大家坐下。其他人也都落了坐,看着還缺了幾個位子,陳慧問道:“小婁呢?”
老劉繼續眉開眼笑地答道:“接他媳婦兒去了,立馬過來!
“嫂子把菜上了,你也過來吃飯!”陳慧喊着金家嫂子,金默儒也跟着說道:“珍娘,好了沒有?”
“等我端菜過來!”金家嫂子在裏面回道。
陳慧索性站了起來,跟着進了廚房,正在竈頭上炒菜的金家嫂子頭上冒着汗,用手背略微擦了一下,将發絲攏了攏說:“哎呀,将軍咋進來了?我馬上端出來了!”
“咱一起端!”
“也行!草窠子裏的砂鍋拿出來,是雞湯!你先端出去!小劉,你拿紅燒兔肉。樊弟,拿了竈布墊了将魚端出去,當心燙!”那群人看着陳慧進來,也都跟着進來,聽着金嫂子的吩咐,将一個個菜端了出去,就這麽一小會兒,滿滿當當一桌子家常菜,卻是色香味俱全。
金嫂子出來的時候,小婁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媳婦兒走了進來。陳慧看見忙拍了自己身邊的位子道:“娟!過來,坐姐身邊來!”小婁媳婦應了一聲:“哎!”慢慢的挪了過來。
金家嫂子落座之後,問她:“何大夫摸過脈了?”
小婁媳婦眯着眼睛笑着說:“摸過了!說強健地很呢!”
“那就好!那就好!”金嫂子,連說這麽兩句也是有典故的,當初小婁在外領兵,小婁媳婦在家養胎,小婁的糊塗娘整日差使這個懷孕的兒媳婦。直到丢了胎,而那時小婁深入險境,有兩個多月被困山中出不來,只當是人都沒有了,那時候小婁娘才怪怨起自己來,又埋怨兒媳婦沒有好好養胎。是以小婁等安定些之後就将媳婦接入軍中,陳慧自己是個女人,也不可能忌諱軍中有女人,反而因為小婁媳婦斷文識字,所以就帶在身邊幫陳慧整理些文書,做些輔助的事情。她娴雅大方很得陳慧喜歡。
“嫂子,你多看顧着點小娟!你有三個娃兒了,有經驗的。”陳慧對着金家嫂子說道。
“還用你說啊?這璞村上下的女眷,我都會替你照顧好!”金家嫂子爽快人,從來不知道謙虛謹慎。
金先生還笑着幫腔道:“将軍,內子幫着安內,是不是也該領一份柴薪?”這夫妻倆一點都不知道客氣。
“确實,嫂子!我打算成立一個婦女幼兒保護會,這個衙門全部是女人領職。保護女人和孩子,當女人和孩子在家受欺負的時候,可以找到這個衙門。咱們衙門裏的女官可以上門去了解情況,幫忙調解夫妻矛盾或者與公婆的矛盾。真有夫家對婦人稚子施暴的,你們可以幹預。甚至可以裁決和離。”陳慧看向金嫂子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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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雄一拍桌子說道:“這怎麽行?那女人還不反了天了?”等拍完了,才恍然,這桌上還有他們家的老大呢!而且老大還是個女人。突然之間覺得最好有個地洞讓他藏身一下,唯一的期望是陳慧能不能當成沒聽見,別接自己的話茬?
偏偏陳慧還就是接了問他:“反什麽?”
張雄聽見陳慧的聲音愣了愣之後,摸着鼻子道:“沒什麽!沒什麽!”
金嫂子卻是還要推辭,理由無非是自己不行,自己不能夠。這也不是什麽着急的事兒,被陳慧岔開話題,衆人倒上了酒,開始了夜宴。
陳慧提及金先生入翰林一事,萬先生說道:“金先生是要進翰林,也能殺殺那群不學無術之輩嚣張氣焰!”
金默儒笑笑回答道:“看起來,咱們将軍不是這樣想的。如果是讓我要展開手腳大幹,不會是這個尴尬位子!”
陳慧端起酒跟金先生碰了碰碗道:“先生深知我,您就在那裏混日子便是。若是他們有什麽出格的事情,就幫我傳個信兒。我實在無法忍受那種将愚蠢當做理所當然的樣子。”
老劉那張中年帶着猥瑣笑容的大叔臉,張嘴問道:“什麽叫做理所當然的愚蠢?”
“比如大赦天下!我舉個例子,老劉打家劫舍,殺人放火,然後被抓進監牢了。這個時候遇到一個大喜事兒,比如我爹登基。然後你就被放出來了,即便出來之後改了,不再打劫,對得起之前的被你殺害的人嗎?刑罰是根據什麽判的?是根據之前所犯之罪所判罰。憑什麽因為一個人的喜事,就可以赦免?”陳慧打了個比喻。
老劉的八字眉垮塌下來道:“将軍,你做啥拿我來做筏子,打家劫舍明明是老張的專長!”
“別岔開話題!還有一種理所當然的愚蠢是這樣的。老劉,你去賭場擲骰子,你玩一個晚上,能開出多少把豹子?”
“十幾次總是有的。”
“作為你的上司,我跟你說:‘老劉,你看一個晚上都有十幾次豹子,我要你每個晚上壓對一個豹子,你總行的吧?’”
“如果每一把都壓豹子倒是可以的。”
“如果這樣的話,你就輸錢了。我只要你每個晚上只壓一把,在十幾次內選一次出來。十幾次裏選一次,容易嗎?”
老劉驚叫起來:“怎麽可能?一個晚上幾百場,我怎麽知道豹子會出現在哪一場?我怎麽知道會什麽時候出現豹子,你只讓我押一次,我每個晚上都能壓中,沒幾個月,賭場老板就會砍了我。
陳慧微微一笑說道:“我可曾給你下過這樣的命令?凡是不考慮當時的處境,手中可用的牌的情況下,給出的看似正确的命令,這也是理所當然的愚蠢。所以百戰百勝,實際上是一種愚蠢。每一個決策,都有贏面和輸面,如果你比大部分的隊伍都強了,那就是強了。允許有小失誤,但是不能有重大的決策錯誤,給自己有修正的時間和措施,這才是正道。”
“所以要阻止老将軍下不切實際的旨意。”
“對,但凡關于民生百姓的,我怕他亂來!”
“屬下會在恰當的時候阻止的。但是估計不能反對太多。”
“當然,所以那些分田分地,關乎咱們的利益的,你一概不用管。”
“立儲呢?”
“随便他去,愛怎麽樣,怎麽樣。”
“将軍何時動身往南?”金默儒問道。
正在悶頭吃,或者靜靜聽的衆人驚覺道:“将軍才回來又要走嗎?”
“嗯!一是赈災,二是剿匪。”陳慧言道,江南已經何家舊部王秉入山中為匪,如今又是夏日江水泛濫,江南本是魚米之鄉,江南足,天下足。天下其他地方被戰火毀地差不多了,但是江南之前還算安穩。這次卻是天災,如果不能赈災,不能幫助這些受災的百姓盡快的重回家園,這些被王秉煽動造反就是個麻煩。
“赈災?剿匪?将軍,憑什麽一直是您東奔西跑,更何況那裏來的錢赈災?憑什麽讓您去剿匪?剿匪有咱們呢!您去幹什麽?”小婁嗆聲問陳慧。
老金呵呵一笑道:“混球,你壓根不明白将軍是啥想法。”
“金先生,那您說說将軍是什麽想法?”老劉問道。
金先生笑着說道:“癰疽惡毒,還是讓它發出來的好!發出來了才能将膿瘡擠幹淨,這病才會好。”
“金先生,咱們都是粗人,你別賣關子了!”張雄急急地問出聲。
“我在這裏,你們胡亂猜測幹嘛?我阿爹想要将這天下傳給陳智,這是不是天經地義的?”陳慧問道。
衆人想了想,覺得對,又覺得不對。但是無法反駁什麽,這就是對了。這天下是陳慧打下來的不錯,但是這天下說到底以後是要姓陳的。所以陳家唯一的男丁自然是要傳給陳智。
“所以啊!孩子還小,我爹歲數倒是不小了,如果正常來講,未來就是這孩子登上皇位,我輔佐嗎?”陳慧引導他們往這個方向去想,表明她會做一個盡力輔佐的大姐。
“對啊!可不就這樣,您這麽厲害的親姐,當然是他最好的靠山。”
“要是像你這樣想,就沒事兒了。可陳智不是我娘肚子裏出來的,劉氏心裏将我娘看成對頭。所以她會讓陳智聽我嗎?”
“劉氏、夫人?可劉氏是誰啊?誰會聽她的?”
萬先生這個時候補充道:“還沒清楚嗎?所以劉氏要和李承恩聯手。咱們将軍看不上李承恩,這是誰都知道的。要是将軍以後掌天下大權,李承恩怎麽做他的權臣夢?”
老劉的大眼睛又開始了表演,瞪地大大地,非常輕巧地說着:“所以他們要坑将軍?那還不簡單,将軍手中有軍權,咱們将他們全部砍了,也簡簡單單的。”
陳慧淡淡一笑:“然後呢?陳智親政以後,來跟咱們清算嗎?”
“那咱們怎麽辦?又砍不了陳智?夫人如果能生就好了。”
“沒事啊,不是夫人肚子裏的也可以,只要不是劉氏的,抱到夫人膝下不就成了?所以将軍的意思是要換掉陳智嗎?”張雄突然覺得自己很是聰明。
“你以為你想得明白,劉氏和李承恩不知嗎?”
“那怎麽搞?”
萬先生繼續分析:“所以他們最想的就是将将軍除掉,而将軍往外去,就是最好的機會。将軍去赈災,老将軍其實一直忌憚将軍已經功高,而在百姓之間還有聲望,那麽連老将軍的心會和李承恩想到一塊去。”
“除掉将軍,他們異想天開的嗎?除掉了将軍,陳家算個什麽?老子第一個反了上去。沒有将軍,他們什麽都不是。”張雄拍着桌子道:“媽的,除了霍挺,算個人物,他們那裏爺爺我一個都看不上,做個春秋大頭夢!”也只有張雄這個沒腦子的才敢這麽說,就是打個比方,也不該把反心給說出來。
“你說的是大實話,但是老将軍是爹,起事的時候是陳家名義,不是将軍的名義。如果将軍是兒子也行啊!立儲就行了,可是誰讓咱們讓但是将軍是女兒身。女子就沒了繼承皇位的可能,所以很多事情就有了變數。也讓很多人起了不該有的心思。”萬先生點頭看向老張。
“還是打仗簡單,太耗費心神了,将軍,老劉還是去哪裏守個邊疆吧!”張雄發出了城裏水太深,我要回農村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