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鬧事

她往後宮內走去,陳慧來到她母親所住的寝宮,苗夫人在林二嬸子和其他兩個面生的宮女陪同之下出來迎接,陳慧撩起裙擺,跪地大拜道:“阿娘,女兒即将遠征,不能在阿娘跟前盡孝了!”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心內埋怨自己太天真,太幼稚,活了這麽多年,都沒有想到父親會對多年的結發老妻動手,會在阿娘的身邊安插眼線,阿爹看來已經不是當初那個阿爹了!

苗夫人看見女兒這般慎重參拜,趕忙将女兒拉起道:“瞧你這孩子,你爹昨兒跟我說過了,叫你去剿個匪,我雖然舍不得,可你爹說的也是啊!你大仗小仗打了無數,怎麽今天就這般了呢?你啊!好好去打仗,娘親在京城好好給你相看個好夫婿,等你得勝歸來,将你的婚事也一起辦了如何?”

陳慧心頭明白,阿娘這是已經看穿了整件事情的本質了,她說這話的意思完全是在讓她爹放心,邊裝作扭捏狀道:“原本想着這次回來京城了就不走了,誰想到還要走,女兒一時間心裏就舍不得娘了!如娘所言,這點兒剿匪也算不得什麽。不過,阿娘,莫要亂說話!”

“都這個歲數了,放在尋常人家,孩子都該十來歲了,還害臊!”苗夫人笑着刮了刮陳慧的面皮道。

陳慧低頭不語,貌似嬌羞,然後還似乎是故意轉移話題道:“阿娘,我餓了!”

“行啊!阿娘做了蛋黃酥餅,你先吃一個?”苗夫人從桌上拿起一個酥餅遞給陳慧,陳慧一口咬開裏面是蓮蓉加上蛋黃的餡兒,很是可口。趁着擺飯的功夫,有宮人上了洗漱用具,陳慧洗了臉,由着宮女給她重新梳妝,勻了面脂,方才和苗夫人一起吃了午飯。

苗夫人夾了一筷子魚片到陳慧碗裏,說道:“慧兒,你既然要遠行,少不得要給你祖母拜別。等下我陪着你一起去你祖母宮裏。”

“好啊!阿娘有心了!”陳慧露出了微微一笑,笑容之內有些苦澀。

苗夫人等陳慧放下筷子,漱口之後,站了過來,将陳慧攬進懷裏,手不停地摸着陳慧的臉。這樣的舉動,讓陳慧越發內心悲涼,什麽時候她的母親要如此委曲求全了?

陳慧擡頭看苗夫人,只見苗夫人笑盈盈地看着她道:“走吧,去你祖母那裏!”。

陳慧讓宮女将剩餘的蛋黃酥餅裝了食盒,讓宮女拿在手裏,跟着一起去永壽宮。

并肩與阿娘走在路上,苗夫人側眼看着她道:“你這孩子欲言又止,到底怎麽了?”

“阿娘,咱們老家的柿子樹應該已經挂滿了紅燈籠了。”

“嗯,我也想回家看看了!”苗夫人轉頭看着陳慧說:“即便不如當年一家四口舒心自在,不過一屋,一桌,一椅,看日出日落,倒也惬意”說完這些她漾開了笑容,即便眉目之間已經有了皺紋,絕色姿容可能有損,但是氣韻卻是更為出色了。

踏入永壽宮門口,大太監就說太後娘娘在禦花園的戲臺那裏看戲。陳慧只得随着苗夫人,跟着太監往禦花園走去,秋陽正豔,黃葉輾輾轉轉從樹上飄落,往上看光影斑駁,那喧天的鑼鼓和着咿咿呀呀的唱曲之聲。

走過了這一路長蔭,戲臺就在眼前了,臺上小生與花旦正在後花園私定終身,臺下坐着的老太太和站着的劉氏正在交頭接耳,敦實的陳智正在拿着蜜瓜啃,看見陳慧過來立刻噠噠噠地跑過來叫道:“皇姐!你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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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慧伸手捏了捏他肥嘟嘟的臉龐說道:“是啊!來看看祖母。阿姐明日要離京了。”

那陳智撅着嘴有些不悅地說:“皇姐,你怎麽每次都捏我的臉!”

陳慧索性雙手捧住了他的臉使勁的搓揉了一番道:“誰叫你胖嘟嘟地,這麽讨喜?給你帶了蛋黃酥餅,要吃嗎?”陳智的臉滾圓,柔軟又有彈性。

陳智立馬點頭道:“要吃!”轉頭卻看見了苗夫人,立馬跪下行禮道:“兒臣參見母後!”

“起來吧!”苗夫人淡淡一笑,讓他起身。

等他小肥身子爬起來的時候,陳慧已經拿了酥餅遞給了他。

“智兒!”劉氏輕聲低叫,陳慧眼睛看向她,她頓覺失态。陳慧感覺實在可笑,難道她和她母親還會在大庭廣衆之下毒殺她的兒子?一個小孩子而已。

他一口咬下酥餅,那雙本來就已經不大的眼睛更是眯成了一道縫兒,嘴巴裏還含着東西就忙另外從盤子裏拿了一個酥餅遞給陳慧的祖母道:“皇祖母,這餅很好吃,很好吃!”這小子本心很善良,也讨喜。陳慧的祖母看他這樣貼心,立馬張口咬了一口,酥松的餅皮加上奶香的蛋黃餡兒,一下子也俘獲了,喜歡吃肥膩的老太太的心,連聲說好吃。老太太摸摸他的頭道:“給你母妃也拿一個過去!”陳智被鼓勵之後,拿了餅也遞給了劉氏,劉氏有些尴尬的将餅塞進口中吃了起來。

“這餅實在好吃,慧兒你是哪裏得來的?”陳慧祖母笑着問道。

“阿娘得知我要離京了,給我做了些,我覺得好吃,就拿來孝敬祖母。算是借花獻佛了!”陳慧接過宮女的一盞茶,輕輕地喝了一口,陳智拉着她的手,舉着餅道:“皇姐,不吃一個嗎?”

陳慧微笑地摸着他的頭說:“阿姐剛才吃過了,你吃吧!”

“我們家智兒真是懂事!”老太太看着陳智的時候滿心滿心的慈愛流露出來,其實陳家的遺傳應該都是簡單直接的人。祖母如此,她爹如此,她如果不是有那麽多經歷,其實也可以說是如此。

“還是你這孩子也是有心!”陳慧祖母拍了拍陳慧的手,雖然也是慈愛,但是這個分量明顯減少。她還來了一個轉折,對陳慧說:“今天你過來了,我就要好好說說你這個孩子!怎麽就這麽倔呢?姑娘家在家從父,總歸是該聽你父皇的話的。”

陳慧聽了這話不置可否,要是聽她爹的話,一家子不知道死絕了幾次了,然而這次她沒有表現出來。這等于就暗暗地又鼓動了她祖母,老太太繼續說道:“父母都是為兒女好!你是你父皇的第一個孩子,又是他的驕傲,他愛重你啊!你怎麽也混不吝的?留下了何家的餘孽?你啊!現在被人這樣說三道四,一個姑娘家的,有多難聽啊?好在皇帝的女兒不愁嫁!唉。。。。。。。。”說着還戳了戳陳慧的腦門,陳慧腦門上的青筋搏動速度過快了些。單純簡單的人說話不太會考慮別人的感受,往往不該說的,該說的都會拿出來說。從上次到今次,越發如此了。

原本剛才路上探聽苗夫人的口風,想要慢慢琢磨怎麽樣将苗夫人弄出宮去,別到時候他們父女反目,到時候阿娘夾在中間為難。既然現在老太太遞過來枕頭了,她就接過去了。腦子裏這些想法不過轉瞬之間,想定主意之後拜倒在她祖母面前,深深地叩頭,雙目含淚,膝行到她祖母面前道:“祖母,求祖母做主,不知道父皇是什麽想法,但是他這次是要讓慧兒死嗎?您看看他,哪有這樣說女兒的?孫女幾時糊塗過?給我亂按什麽私情?有這樣說女兒的嗎?要不是在大殿上,當着朝臣的面兒,孫女早就跟他吵起來了。他問我怎麽會有我這樣的女兒,我倒是要問問他,怎麽會有這樣的父親。讓我出去剿匪就去剿匪了,這些戰事我什麽時候耽擱過了?祖母,孫女委屈!”說完就跪在地上仰着頭,眼淚不住地流下來。

苗夫人立刻過來摟住陳慧,怒道:“慧兒,你說什麽?你爹在大殿上說什麽了?”

陳慧哽咽着将陳榮越在大殿上的話複述了一遍,之後她又說:“孫女願意請宮內的嬷嬷為我驗證清白。兒清清白白的一個女兒家,被自己的父親這樣潑髒水。”一遍抱住了自家親娘的腿,一邊哭地不能自抑。

苗夫人順着陳慧的臉慢慢的跪了下來,抱着陳慧痛哭,嘴巴裏直喊:“我苦命的兒!這是造了什麽孽,才攤上這麽個混賬的爹?”苗夫人也跪在了陳慧的祖母面前道:“老太太,我與他這麽多年的夫妻,只得了慧兒這麽一個孩子。慧兒這些年到處征戰,比男兒不遑多讓。作為父母,他不知道疼惜,反而誣陷慧兒的名節。咱們家慧兒誰人不知鐵骨铮铮,如今卻被誣陷這種事情。陳榮越娶我之時,發的誓言,也就當成了放屁。年紀大了,我也不計較了。如今作為一個父親,對付起了女兒來。慧兒,不要哭,阿娘信我兒。你爹今日此舉,讓阿娘與他的夫妻情分全盡了,阿娘要與他和離。”

老太太原本還在想這麽安慰陳慧,突然之間苗夫人又唱了一出和離,本來就思維不算敏捷的老太太一下子不知所措。只在嘴巴裏吶吶地言道:“這怎麽行啊?這怎麽使得?”

那劉氏看見這個情形,過來扶着老太太言道:“皇後娘娘,太後年事已高,您何必以此相逼?這事情皇上自有決斷,更何況皇上難道還真會誣賴了公主殿下不成?太後不要生氣,皇上英明,自有決斷。”

她娘聽見這句話,噌地站了起來,對着劉氏說道:“你一個婢妾,主子的事情容得你置評?”,話在說,手也是極快地一巴掌打過去,劉氏雪白的臉蛋立刻顯出了苗夫人的手指印。

劉氏捂着臉,一時間忘記了哭,不可置信地看着陳慧苗夫人,從來沒有想到這個平時什麽都不理會的女人,會這樣出手。還沒等她反應過來,苗夫人撩起裙擺,擡腿就是一腳,将劉氏踢到了地上。劉氏倒在地上大哭起來,陳智跑過來趴在劉氏的身上,寬度和高度一樣的身軀,壓住了他娘道:“母妃!母妃!你沒事兒吧?

“都是死人嗎?還不快将皇子帶下去!”苗夫人的話落下,有人就拖抱着哭喊的陳智離開,然後她看向劉氏,劉氏頭發散亂地眼淚縱橫地從地上爬了起來,苗夫人瞪着眼睛怒道:“還不給我滾!”

老太太用龍頭拐杖敲擊着地面怒問道:“鬧夠了沒有?”陳慧只負責跪在地上哭,她也不開口說話。只要不打架,她暫且不用管,苗夫人的戰鬥力,放在十幾年前,那也是母老虎一只,這些年是心死了,才看上去不那麽彪悍了。畢竟遺傳很重要,她自己的彪悍總不會是無水之源吧?

苗夫人拉起陳慧說:“我兒莫哭,你娘我這些年憋壞了!今天跟你爹好好算一算這個帳!”她又看着老太太說:“這怎麽會是鬧?老太太覺得您自個兒的孫女被這般冤枉,我說了幾句就是胡鬧?您怎麽不說陳榮越這是鬧?鬧得家宅不寧,夫妻失和,不顧女兒的死活。”苗夫人也不再稱呼她為太後娘娘。

老太太本就口拙,這個時候氣得拄着拐棍,上氣不接下氣地道:“去請皇上過來!”殿內的太監得了旨意,飛奔出去。她才重重地坐下來,坐在椅子上抹着眼淚道:“上輩子造了什麽孽哦!”

“你這孩子,你昏頭了嗎?剛才為什麽不跟我說?”苗夫人質問陳慧。

陳慧擡頭仰望天花板,那眼淚還是流了下來說道:“我本不想讓娘操心。剛才來這裏的時候,原本也不想讓祖母操心。哪裏曉得祖母還聽信阿爹的胡話,也跟着說慧兒行為不檢,慧兒實在忍不住,才将事情托盤而出。”

“你這孩子,是要心疼死為娘嗎?你知道你每一次的九死一生,都幾乎要了為娘的命啊!今日卻還讓你爹來攀誣這樣的事情。他昨天還騙我,說只是讓你出去剿匪,我想着我兒剿匪這種事情跟我說什麽,這不是小菜一碟的事情?原來是這樣的緣故!我必不與他善罷甘休!”苗夫人站在那裏,為陳慧擦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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