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歡喜 ...

朱蕾出去傳完話, 往回走時,正好遇見麗娘。

麗娘是她親嫂子,朱蕾順口就把傳話這事跟嫂子說了, 最後還奇怪道:“怎麽好好的, 要去看光福坊的宅子?”

麗娘略一琢磨, 笑道:“大約是給薛家看的。”她們家夫人啊,嘴裏說着要拖延婚期,婚後還要不管付郎君,自己搬回來住,可這還沒下聘呢, 就開始操心起婆家人來京後的住處了。

果然是一遇上薛郎君, 就萬事不同了。

“你別問那麽多了, 先去準備下夫人出門的行頭。”麗娘囑咐小姑, “以後薛家人到了,也記得千萬要恭敬。”

朱蕾連聲答應,回花廳跟蘇阮回過話,就去準備出門要用的各項物事。

正好蘇阮和付彥之, 也差不多把身邊人的變化說完了, 于是朱蕾一走,兩人就陷入無話可說的尴尬之中。

蘇阮重新拿起裝豆渣的碗, 撒了一把在水面, 方才等了半天都沒食吃、已經散去的魚兒們,很快又聚攏過來,她卻忽然想起有一事可以跟付彥之說。

“你這幾日見我阿兄了麽?他和聖上提了學堂兄的事, 聖上已經下令,叫堂兄進京了。”

付彥之一笑:“這是好事。”

“倒多虧你提醒。”蘇阮放下碗,拿絹帕擦了擦手,“不過你怎麽知道他在滄州?”

“我們這幾年都有通信。”

蘇阮驚訝:“你和他一直通信?”

“也不是一直,四五年前,我奉命巡察河北道,和蘇兄見過面,才重新有所聯系。”付彥之說着,眉宇間浮上一絲好笑神氣,“他還問我有沒有和鴻胪卿通信,說鴻胪卿常常不回他的信,近兩年更是幹脆斷了聯系。”

蘇阮也笑起來:“不稀奇,我阿兄從小就跟學堂兄談不來。他這個人,但凡遇見督促他上進的,都要繞着走。”

付彥之道:“人各有志,不能強求。其實鴻胪卿這樣做個富貴閑人,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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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當然是沒甚不好了。”蘇阮說到這裏,停了停,“不過,阿兄到底還是在朝為官,以後,要勞你多提點他了。”

付彥之毫不猶豫:“一家人互相幫襯,原是應該的。”

“一家人”三個字聽入耳中,彷佛一記重錘落于鼓面,震得蘇阮心中一顫,她不由低下頭,無措地捏起一點豆渣,在指尖撚來撚去,借以掩飾情緒。

付彥之與她隔了約有三五步遠,将她這一番細微動作看得一清二楚,心中也有所感,但他深知,有十年隔閡的他們,不宜操之過急。

就接着說:“你有什麽要我去做的,也可直接和我說。”

蘇阮手指頓了頓,點點頭,将那點兒豆渣扔進池塘裏,努力平定心緒後,問:“邵公公此人,信得過麽?”

“只要不違逆聖意,且于貴妃有利,可以用他。”付彥之答完,又問,“是針對林相麽?”

“嗯。邵公公叫我不要急,慢慢等機會。”左右這會兒無事,要等牙人回話,蘇阮就把邵嶼告訴她的,有關林思裕想擁立颍王之事說了。

“颍王?”付彥之聽了就皺眉,“他真敢想。”

聖上有十七個皇子,颍王是最小的一個,非嫡非長,怎麽能輪到他?

“好像聖上真的很喜愛颍王。昨日我進宮,娘娘還說,聖上又把颍王帶去她那裏玩了。”

“那貴妃的意思?”

“她沒什麽意思。”既然付彥之都說了以後是一家人,蘇阮心裏信他,也就直說了,“她一不喜歡孩子,二也不關心誰入主東宮——邵嶼和我說,聖上最喜歡娘娘這一點。”

付彥之贊同:“聖上一向忌諱後宮幹政,貴妃這樣,正合聖上心意。其實不只貴妃,在立儲一事上,鴻胪卿最好也不要參與。”

蘇阮蹙眉,猶豫了一下,起身往付彥之那裏走了兩步,坐到他身前矮幾旁,低聲問:“那蘇家後面的路,要怎麽走?”

“聯姻。代國夫人次女,不是正當年麽?”

“你是說?與東宮?”

付彥之點點頭,“寧王長子衡陽郡王,今年十四歲。他們一定也樂意與代國夫人結這個親。”

“真的?”蘇阮在此之前,從沒考慮過這個可能性,因此在看到付彥之再次肯定點頭後,表情頓時變得十分複雜。

付彥之看出古怪,就問:“怎麽?難道代國夫人已經給小娘子定親了?”

蘇阮搖搖頭:“那倒沒有。”大姐的想頭,實在令人難以啓齒,而且這其中還涉及聖上對自己的那點兒意思,蘇阮不願意跟付彥之說,就另解釋道,“我是覺得,差了輩分。”

“這個無妨,宗室不看這個,年紀合适就行。此事我就是與你一說,到底誰能入主東宮,畢竟還要看聖上的意思。而且只要貴妃恩寵在,蘇家不必着急想後路。”

這倒是,聖上保養得當,往少了說,幾年之內,都還不用顧慮這些。

但付彥之說了,蘇阮就忍不住去想玉娘嫁入東宮的可能性,這孩子脾氣不像蘇鈴,倒跟蘇阮少年時有些相似,她因此格外喜愛這個外甥女……。

“喝杯水吧。”

蘇阮回神,見付彥之伸長手臂,遞了一杯水到自己面前,忙伸手接過,卻忘了自己剛剛拿過豆渣,不曾擦手,這麽一接水杯,手指尖在他指節上碰了一下,正好抹了一點豆渣過去。

“……”蘇阮趕緊放下水杯,抽了絹帕給他擦手。

付彥之失笑,接過絹帕說:“我自己來吧,你喝點水,說了這半日話了。”

蘇阮很窘,低頭在帔子上抹了抹手,端起杯子喝完水,再擡頭想說話時,付彥之已經端正坐好,自己剛剛遞給他的絹帕卻不見了。

“……”

她忍不住伸頭往矮幾下面找,付彥之還問她:“找什麽?”

“……絹帕呢?”蘇阮指指自己唇邊,表示自己喝了水,要擦一擦。

付彥之就伸手從袖中抽出一條素帕遞了過去。

蘇阮:“……這不是我的。”

“那條髒了。”付彥之伸着手說,“這是幹淨的,我沒用過。”

你沒用過也是你的啊!我拿你的絹帕擦嘴像什麽話?蘇阮瞪起眼睛,努力表達心中不滿。

她這樣子,和十年前佯怒時一模一樣,付彥之看着她,忍不住就眉眼舒展,笑了起來。

蘇阮看着他這樣展眉微笑,自己也繃不住了,伸手接過素帕,随便在唇邊按了按。

付彥之目光被吸引,落在她紅唇之上,心裏控制不住地一跳,忙低了頭,給她和自己又倒上水。

正好這時,守在外面的朱蕾來報:“夫人,郎君,外面傳話進來,說羅海找到那牙人了,已經去光福坊候着。”

“你去叫人備車,再讓麗娘和管家與我同去。”蘇阮吩咐。

朱蕾應聲去傳話,綠蕊拿着帷帽進來,幫蘇阮戴上,蘇阮手中素帕沒處可放,最後只好收進袖中。

等在門口的付彥之看得清楚,唇角忍不住上翹了一點。

因麗娘早有準備,車很快備好,蘇阮出去上了車。付彥之是騎馬來的,便仍騎馬陪在車駕左右,一路往光福坊去。

光福坊就在永樂坊以西,不算很遠,所以他們沒花多少時間就到了。那宅子在坊中西北,距離東坊門不遠,蘇阮進門下車,四處看了一圈,還真是個不錯的宅子。

規規整整的三進院落,車馬房、廚房等應有的都有,後院甚至還有一小片菜地。

“不瞞您說,原來住這裏的也是個從四品少卿呢!要不是家裏老人突然病逝,要歸鄉守孝,這宅子還空不出來。”

旁邊陪着的羅海打斷牙人:“行了行了,這話你上次都說過了。我們知道老人不是在這兒沒的,但這租金,真不能再低了嗎?”

他這麽問,人家當然不會給他降價,蘇阮就笑着叫自己府裏的管家去和牙人談,然後跟付彥之商量:“就定下這兒吧。确實很合适,換換陳設就能住,都不用怎麽修繕。”

付彥之搖頭:“父親進京,只是五品給事中,便是我未曾革職,加上我的俸祿,也不過勉強夠這宅子租金……”

“薛伯父給了你多少錢?”蘇阮問完,并不等他回答,接着就說,“就用那個錢,缺的我補上,等他們到了,你按那個錢數告訴他,不就行了麽?”

付彥之:“……他做了這麽多年親民官,你當他好騙麽?再說怎能讓你出錢?”

“為何不能?”

蘇阮一邊說一邊往內堂走,付彥之跟上去,還沒等開口,就聽她小聲說:“而且這其實是聖上的錢。”

付彥之一愣,接着反應過來,她這是說,蘇家目前所有,都來自聖上賞賜,便忍不住笑了。

“你就當是聖上賞賜給你的。對了,上次我阿兄替你求情,提起薛伯母,聖上不肯因此寬恕你,卻答應了給薛伯母賞賜,這事兒我得提醒娘娘,等薛伯母到京,可得兌現才行。”

付彥之:“可是……”

“沒甚可是,你最後沒流放,是因為我,所以一碼歸一碼,該要的得要!”蘇阮語氣堅決。

付彥之又笑起來,“不錯,是因為你。”

他聲音低低的,傳入耳中,令人莫名不自在,蘇阮忙轉身叫麗娘,“這窗紙舊了,咱們府裏那又透又亮的窗紗還有多少?一會兒談好租金,問問這些窗子的尺寸,一體換上窗紗吧。”

麗娘答應下來,蘇阮又進去仔細看過陳設,“家具勉強可用,再找些簾帷帳幔什麽的,送過來鋪陳就行了。”

付彥之插不上嘴,在旁看着她像女主人一樣忙碌,心中充滿不踏實的歡喜。

作者有話要說:  不瞞你們說,這一更我寫到淩晨一點多,實在撐不住,第三更還沒有,等我睡醒起來就寫,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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