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秋一諾道:“我準備入仕。”
秋君霖皺眉,“皇後就想逼着你入仕。”
“不用她逼, 我自己入。”
“馮太師在朝中權勢不容小觑, 你若入朝當了文官,只怕少不得為他所用。你可是想好站隊?”難道是想站皇後這一支?
秋一諾壓低聲音道:“我只聽令于聖上, 就像義父一樣。”
秋君霖微微搖頭,“你若如此,只怕會讓人以為你有奪位之心。”
“到時,我會跟聖上表明決心,相信聖上也會成全我。”
秋君霖微微揉了揉眉心, “你身為我義子,除非與我決裂, 若還與我往來, 只怕朝中衆臣都要将你歸為皇後一黨。”
“所以, 一諾有個請求。”秋一諾正色道。
“說。”
秋一諾拱手, “一諾鬥膽,請義父休妻,讓我們護國公府與太師府斷絕關系。”這樣, 他們護國公府與就皇後娘娘也就沒有關系,可以徹底獨立出來了。
秋君霖沉吟片刻,“你查到了什麽?”他态度這般決絕, 當是手中掌握了不少證據吧。
秋一諾從懷中掏出兩封厚厚的信封來,遞給秋君霖。
秋君霖打開信, 一看, 瞳孔便是一緊, 看完一封信後,臉色已是鐵青,再拆開第二封,臉色卻是氣得通紅,站了起來拳頭重重砸在了堅硬的檀木書案上,渾身發抖。
秋一諾道:“兩封信中所言,句句屬實,義父可派暗衛前去仔細核查。”
兩封信,皆是揭露馮氏罪證的,第一封,是鴛鴦蠱的由來,上面記錄了鴛鴦蠱是如何流入定安城,到了馮太師手中,再到皇後娘娘手上,最後落入馮氏手上的。第二封,是二十年前林晚容一案。五年前,他按照秋君霖的安排将林晚容安置于覓羅山莊,他們出征後,馮氏每月不顧路程遙遠,山路難行,多次前往覓羅山莊看望林晚容,兩年後終于打動了林晚容,讓林晚容相信她是冤枉的。此後一年時間,馮氏每次去探望林晚容的時候,都會極少量地在她杯中下迷魂散,迷魂散可讓人漸失神智,記憶紊亂。最後,半瘋半癫的林晚容終于留下了一封感激她照顧的書信,馮氏見大功告成,派出暗衛誘她自盡。
只可惜,這一切只是表象。實際,林晚容早就識穿了馮氏的真面目,林晚容有他事先安排好在山莊裏的暗衛照應,那些摻了迷魂散的水她甚少喝下,就算偶爾避不過,事後都會摳喉吐出,少量的迷魂散不過起安神之用,她一直在裝瘋,最後林晚容見時機差不多了,給了馮氏一封書信,以假死脫身。
僅憑林晚容一面之言,不能斷定馮氏之罪。所以,他在等。等到今年,李三歸來。
李三并沒有死,當年奄奄一息的他被人救活了,他花了三年多的時間才恢複如常人,一路改頭換貌,潛伏回定安,終于被他的人找到。李三确實是馮太師府的家仆,見不得光的家仆,馮太師培養了一批人,如果不夠格成為暗衛,就是他們這種人。
秋一諾道:“林晚容跟李三我已經安頓好,義父若有疑問,可與他們細談。義父,您想想,義母為了博得林晚容和覓羅山莊的人的信任,整整三年時間都在林晚容身邊委曲求全,任勞任怨,可謂心機深遠,深謀遠慮。另外,她既然做得出當年這種事……一諾大膽猜測,鴛鴦蠱一事,雄蠱她從一開始就是要下到秋墨身上。如此毒婦,當休無疑!”
秋君霖看着眼前這些幾乎無需他再去查證的證據,形如雕塑,一動不動,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他像是震驚馮氏的所作所為,可這一切又像是在他的意料之中,許是當年林晚容一事,就在他心中埋下了一顆懷疑的種子,加之鴛鴦蠱一事,他也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于是承受這一切,便有了足夠的心理準備,可這一切,仍是給了他一個極大的沖擊。
秋一諾也不催促,知他需要時間接受這一切。
半晌,秋君霖才開口,聲音有些幹澀,“出去吧,讓我靜一靜。”
秋一諾退下。
書房的燈,就這麽亮了一夜。
天微光的時候,秋君霖命人去傳喚秋一諾過來,秋一諾剛起身不久,很快便到了,見秋君霖雙眼通紅,滿是血絲,顯然是一夜不曾合眼。
“義父,”秋一諾上前,“保重身體。”
秋君霖緩聲道:“這點事還壓不倒我。”他起身,“你說的這些事,我會一一找人核實。”
“是。”
沉默片刻,秋君霖又輕輕嘆了口氣,這些又何需核實,或許,他只是在給自己一些時間吧,也給馮氏一個機會,他妄想,中間有沒有可能哪件事是誤會,或者冤枉了她?不,他明知不可能。
一想到同這樣的一個女人同床共枕了十多年,秋君霖竟然覺得有些起毛。他不由猜想,這些年來她對母親和小妹的好,也是那樣帶着處心積慮的嗎?
秋君霖将兩封信收好,納入懷中,道:“這幾日,我就不回府了。等我查清楚,自會回來處置她。”
“是。”秋一諾臉色如常。
秋君霖跨出書房前,忽而轉身看他,問了一句,“以前,她對你不好是嗎?”
秋一諾擡眸看他,遲疑片刻,沒有答他。這些事都過去了,對他來說已是無關緊要。
秋君霖卻能看懂他的眸色,微微點了點頭,“其實……我也應該察覺到的。”她對南兒偏愛到了一種幾乎盲目的地步,對于這樣一個出色的義子,當是受過她不少嫉恨的吧。以前他從來沒管過這些內宅之事,今日才忽然醒悟,內宅的肮髒,甚至要殘酷過戰場上的血腥,婦人間的心計之深,也絲毫不亞于運籌帷幄的軍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