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三更合一
三更合一
九阿哥憂心忡忡,擡頭卻發現十阿哥吃得無亦樂乎,兩腮鼓鼓,整個人都要不好了。
他一把捏住十阿哥的臉頰陰恻恻道:“十弟只顧着吃,聽見我剛才說的話了嗎?”
十阿哥好不容易把嘴裏的菜咽下,一臉無辜道:“九哥,我都聽見了。”
九阿哥氣不打一處來:“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再吃下去,踏雪都要被你壓得跑不動了!”
踏雪是十阿哥的坐騎,因為身上是褐色,四個馬蹄卻是白色而得名。
“今年咱們不去塞外,明年很可能要去,你別是吃的騎射功夫都退步了,皇阿瑪見了一定繞不了你!”
去塞外跟蒙古子弟比試,十阿哥要是太遜色被人嘲笑,康熙可不會客氣!
十阿哥連連點頭道:“九哥放心,騎射我都沒落下,每天都練着呢!”
他伸手摸着肚子,表示自己沒胖,肚子還是扁的沒有凸起來!
九阿哥不高興了:“那你剛才聽我說完,就沒什麽想法嗎?”
十阿哥看着九阿哥奇怪道:“我沒什麽想法,九哥想做什麽,我跟着就行了,反正九哥又不會害我。”
這話聽得九阿哥一愣,壓根沒想到十阿哥的回答會是這個。
他好一會才找回聲音道:“你傻乎乎的,我當然要看着你一點兒了!”
十阿哥就點頭道:“對啊,九哥對我好,我也對九哥好,這不就完事了?”
“當然了,要是九哥多找我玩兒,而不是老跟八哥單獨去玩,我會更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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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阿哥嘟囔道:“你都這麽大個人了,玩什麽,我哪裏經常去找八哥玩兒了,是去辦正事!”
太子跟康熙的關系這幾年大不如前,八阿哥的心思活絡起來,九阿哥私下幫着跟朝臣打交道,确實見十阿哥的次數就少多了。
不像以前,兩人幾乎都黏糊在一起。
一起上課,一起吃飯,一起練武,一起做功課。
十阿哥從來沒抱怨過,只會默默等着自己過來,九阿哥心裏有一點點愧疚:“好吧,那我以後多來找你玩兒。”
九阿哥又忍不住問:“十弟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沒那麽喜歡跟八哥一起玩兒?”
畢竟每次去跟八阿哥見面,八阿哥不把話題抛給十阿哥,這個弟弟就一直很沉默跟在九阿哥身邊而已。
九阿哥之前覺得十阿哥性子有點腼腆,除了自己之外就不太愛說話,如今想來好像不是這樣?
十阿哥就搖頭道:“九哥跟八哥關系好,我就跟八哥一起玩兒。九哥哪天不想跟八哥玩兒,我跟九哥兩個人就挺好的。”
九阿哥摸了摸十阿哥的腦袋,心裏十分感動,原來在十阿哥的心目中,自己這個九哥比八哥更重要,也要更親近一點嗎?
感覺這個弟弟就跟小時候一樣,像是長不大。但是有時候十阿哥嘴裏的話又相當有道理,該說他是大智若愚,還是歪打正着?
九阿哥心裏感慨了一會,再擡頭的時候發現桌上的飯菜被十阿哥快吃光了,頓時咆哮道:“十弟,我的肘子呢?”
他那麽大個肘子居然不見了,被十阿哥偷吃了嗎?
十阿哥目光一飄,立刻轉移話題道:“九哥有沒覺得,四哥和十四弟的關系其實沒有八哥說的那麽差?”
九阿哥确實被他轉移了注意力,點頭道:“是啊,之前我們跟四哥不熟悉,看十四弟經常嘀咕四哥不好,就以為他們關系挺糟糕的。”
雖說是同母兄弟,但是四阿哥沒在德妃身邊長大,兩兄弟小時候相處的機會并不多,不熟悉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可是兩兄弟每次見面都不歡而散,四阿哥還鐵青着臉的樣子,九阿哥依舊印象深刻。
九阿哥感嘆:“四哥每次跟十四弟見面後離開,臉色都那個難看,如今看來很可能是被十四弟氣的。”
十阿哥點頭道:“四哥挺好的,咱們第一次出塞的時候不就送了那個行李單子來。有那個,我們收拾起來都方便得多了。”
不然收拾多了沒用的東西麻煩,沒收拾需要的東西就抓瞎了。
九阿哥嘟囔道:“那不是四哥想做好人,讓皇阿瑪看着他對弟弟十分友善的樣子,非要塞給我們的嗎?”
十阿哥看了他一眼道:“九哥,四哥後來改了幾回單子,更實用了,還是立刻給咱們都送了。”
“要做好人,一次就夠了,四哥沒必要那麽麻煩,改一次就送一回。”
九阿哥知道十阿哥說得對,這東西送一次夠用就行了,後邊四阿哥修改過,不送也沒什麽,誰都挑不出毛病來。
偏偏四阿哥這人較真,改一次就送一次。
不但送弟弟,連幾個兄長都一并送了,真是誰都沒落下。
要說讓康熙覺得四阿哥是兄友弟恭,一次兩次就算了,三次四次實在多此一舉,反倒會讓人懷疑他是不是刻意為之。
換做八阿哥肯定只送一兩回,再多就不會送了,免得畫蛇添足。
十阿哥啃着肘子又含糊道:“九哥忘了嗎?我們第一次進尚書房的時候,第一天你就不小心打碎了硯臺,還是四哥回去取了硯臺給我們用。”
九阿哥那時候年紀小,打碎了硯臺就忍不住哭。
那會兒幾個年長的阿哥都手足無措安慰兩人,只有四阿哥站在邊上一聲不吭,卻偷偷派人取了新的硯臺來。
九阿哥一怔,想起這件事來,忍不住苦笑道:“小十你的記性真不錯,我都快忘記這件事了。四哥的性子真是從以前到現在都沒變過,不愛說話,什麽事就只知道做,容易讓人誤會。”
但凡四阿哥會說話一點,哄他幾句,再大張旗鼓送硯臺來。
九阿哥十分感激不說,康熙見了必然印象深刻。
哪裏需要四阿哥後邊跟着太子拼命辦差來刷好感那麽累?
這也太實誠,難怪他老被十四阿哥欺負了。
九阿哥猶豫道:“那八哥的事,我就不管了?”
見他糾結的樣子,十阿哥疑惑道:“八哥如今閉門不見客,什麽消息都沒給九哥透露,九哥自顧自忙活個什麽勁?還不如等八哥終于不關起門來過日子,給九哥送消息之後,九哥再決定也不遲。”
九阿哥感覺十阿哥說的十分有道理,點了下頭後就伸手搶了十阿哥盤子裏的最後一塊醬肘子啃了一口:“小十,我幫你吃,別是讓你胖了!”
十阿哥無語,九阿哥想吃就吃,怎麽還搶他吃的?
葉珂也沒預料到,八阿哥不過關起門來避避風頭,十四阿哥在宮裏就開始努力給他拆夥了。
她這會兒正在花園裏和四阿哥一起喝茶吃點心,十分惬意的時候,蘇培盛匆匆進來禀報道:“主子,福晉,大阿哥府上派人來請鄧大夫和鄧夫人過去。”
四阿哥一怔,放下茶盞道:“大哥是出什麽事了?為何不去宮裏請禦醫?”
蘇培盛也不明白,還是把傳口信的管事請了進來。
管事一頭汗給兩人行禮後,看着周圍,神色欲言又止。
四阿哥揮揮手示意蘇培盛帶着下人退開遠了,管事這才小聲開口道:“因着主子被閉門思過的事,跟福晉起了口角,一時忍不住動起手來……”
葉珂大吃一驚,就大阿哥那體格,一拳頭下去,大福晉伊爾根覺羅氏還能活嗎?
“福晉如何了?傷得厲害嗎?”
聽她一問,管事的表情更尴尬了:“四福晉放心,大福晉沒什麽事,是主子受傷了。”
葉珂原本還擔心,如今一頭問號。
不是,你剛才說大阿哥和大福晉起了口角,忍不住上了全武行。
然後大福晉沒事,有事的是大阿哥?
她穿過來後還沒見過大福晉,但是怎麽想這位大福晉都不可能打得過被說是大将軍的大阿哥啊!
所以說雖然吵架了,可是大阿哥沒敢動手,動手的是大福晉嗎?
這位大福晉原來如此彪悍的?
也難怪大阿哥偷偷派管事來四阿哥這裏請大夫,估計是怕家醜外揚,不敢去宮裏請禦醫了。
不然傳出去,大阿哥不要面子嗎?
葉珂低下頭,只能憋着笑,免得管事更尴尬了。
四阿哥也聽明白了,好笑道:“請大夫的事自然沒問題,這就吩咐他們準備過去。就是你得說說大哥傷哪裏了,傷得是否厲害,大夫也能看着準備藥材和藥膏。”
不知道大阿哥府上的藥材夠不夠齊全,四阿哥直接讓人備着點讓鄧大夫一起帶過去就方便得多了。
管事連連道謝後,聲音更低了:“主子沒什麽大礙,就是傷在臉上……”
四阿哥看着對面坐着的葉珂腦袋更低了,肩膀微微顫抖,就知道忍笑得更厲害。
他也忍不住想笑,之前自己對大阿哥的魯莽沖動還是十分不滿。
要籠絡自己,大阿哥居然就聽八阿哥的,自己也不派人去打聽一下,才鬧出這麽大的烏龍來,把四阿哥氣得要死。
哪怕大阿哥再三賠罪還被閉門思過,四阿哥心裏還是不太得勁。
如今聽了大阿哥的笑話,四阿哥覺得這位大哥也挺慘,頓時對他同情萬分,再多的怒氣都散了。
四阿哥只不明白道:“大哥閉門思過也好幾天了,怎麽大哥和大嫂忽然就吵起來了?”
他對大福晉伊爾根覺羅氏的印象,是十分循規蹈矩。
她會對大阿哥動手,還真的讓四阿哥挺驚訝。
畢竟大福晉對大阿哥有所不滿,也不會這麽張揚地表現出來。
大阿哥到底是皇長子,要被康熙知道,伊爾根覺羅氏只怕要被責怪問罪了。
更別提一向寵愛大阿哥的惠妃,知道後必然會狠厲訓斥大福晉。
大阿哥也是避免大福晉被責怪才不敢請太醫,免得洩露了消息。
管事說得含含糊糊,葉珂還一臉疑惑,四阿哥就聽明白了。
大福晉什麽都能忍,就是不能忍受大阿哥的事會影響女兒的婚事和兒子弘昱的前程。
大阿哥也不是第一回了,就是這次尤為厲害。
外邊風言風語都傳到大福晉的耳邊,想着年長的兩個女兒都到了婚嫁的年紀。
被大阿哥這麽一鬧,她們的婚事就懸了。
惠妃跟大福晉私下隐晦透露過,長女是要去蒙古和親,但是二女會嫁到京城來。
這也是對大阿哥和大福晉的體恤,沒打算把兩個年長的女兒都送去和親,起碼留下一個在京城。
大福晉松口氣之際,一邊心疼長女,一邊又琢磨着二女要嫁到京城來,嫁妝就不能疏忽。
她這陣子忙活這個,累得很,冷不丁大阿哥鬧騰出這事來,于是就終于在沉默中爆發了!
大福晉抓傷大阿哥的臉頰後還直接氣暈了,吓得大阿哥只好立刻派人到四阿哥這邊請大夫。
四阿哥聽了不敢耽擱,讓人整理可能需要的藥材,連帶鄧大夫和鄧夫人一并送上大阿哥停留在後門的老舊馬車。
想必大阿哥覺得只請鄧夫人過去,只有女醫的話很容易讓人猜到是大福晉出意外了。
還不如直接把兩夫妻一起請過去,掩人耳目一番。
管事連連感謝後,帶着兩位大夫就趕緊回去了。
四阿哥特地派了跑腿的侍從跟着兩位大夫身邊,診斷後就趕緊回來報信。
好在大福晉不嚴重,只是一時氣急攻心才會暈倒。
等鄧夫人過去的時候,大福晉已經醒過來了。
不過鄧夫人把脈後,說大福晉這些年來接連生孩子卻沒調理好,身子骨一天比一天虛弱,甚至可以說是外強中幹,得稍微調理一番。
之前雖然調理過,卻是杯水車薪。
大福晉不愛喝藥,堅持不了太久,太醫又不能逼着她喝。
鄧夫人的藥膳就更為合适,是藥也是膳食,容易入口得多了。
至于大阿哥只臉頰和胳膊有抓痕,并不算深,擦上藥膏過幾天就沒多少痕跡留下了。
四阿哥讓侍從給大阿哥遞了話,盡快寫信送進宮告知康熙。
大阿哥雖然想瞞着,但是這麽大的事必然瞞不住。
與其別人胡亂猜測,添油加醋傳到康熙耳邊,還不如大阿哥親自寫明白盡快送進去。
不然人雲亦雲,原本就是兩夫妻吵架一時沖動弄傷了一點,被人一傳,只怕會變成大福晉想謀害大阿哥的性命了。
大阿哥知道四阿哥的提醒是對的,明白事态嚴重,立刻寫信派人送進宮了。
直郡王府私下偷偷派人去四貝勒府請大夫的事,自然是瞞不過康熙。
不過康熙前腳得到消息,後腳直郡王府居然就有人送信進來。
康熙接過李德全呈上的信箋就挑眉道:“老大不是那麽細心的人,估計老四提醒他了。”
這也好,給他省事了。
康熙過目後是又好笑又無奈,感慨道:“老大媳婦這些年也是不容易……”
原本大福晉弄傷大阿哥的事,康熙剛知道的時候很生氣。
畢竟大阿哥是他的長子,不是誰都能随便弄傷的。
如今大阿哥寫信來親自說明了理由,又誠懇為大福晉求情。
康熙想了想,要真罰了大福晉,大阿哥只怕也難受。
而且大阿哥還把大福晉的脈案呈上,大福晉這身體根本罰不得,還得好好休養。
康熙索性暫時擱置此事,給大阿哥寫了回複:“下不為例”。
大阿哥收到回信後松了一口氣,慶幸康熙并沒有怪罪大福晉。
他問了鄧女醫,要了調理身子的藥膳方子,給了一筆不菲的診金,這才讓管事把兩人送回去。
大阿哥又讓管事帶話給四阿哥,等閉門思過之後,他一定親自上門道謝。
他原本派人過來請大夫,還以為上回得罪了四阿哥,這個弟弟肯定會拒絕。
但是大阿哥不好請宮裏的太醫,一來怕驚動康熙,二來也怕太醫來了,被人知道後會坐實了自己有隐疾的流言。
然而他如果請來府外的大夫又不能完全信任,哪怕醫術還可以,可是嘴巴夠不夠嚴實就不好說了。
所以他只能硬着頭皮找四阿哥,哪裏知道這個弟弟二話不說就派了大夫過來,連藥材都準備妥當了呢!
大阿哥撓撓頭,一時覺得大福晉剛才罵得也對。
要不是自己只聽八阿哥的話,都不派人去查探一番,就不會鬧出這麽大的誤會,讓四阿哥無比尴尬了。
這個弟弟還厚道,哪怕生着自己的氣,當大阿哥來求助的時候,四阿哥還是伸出援手了,實在沒話說,這弟弟值得多來往!
大阿哥不由後悔當初因為太子先跟四阿哥交好,自己跟太子不對付,對四阿哥這個弟弟就避而遠之。
如今看來,哪怕大阿哥不願意承認,也得說太子的眼光比自己好那麽一點點!
不管如何,大阿哥決定以後對四阿哥好一點!
四阿哥聽着侍從回禀,忽然感覺後背一陣惡寒,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蘇培盛連忙上前要給他搭上披風,被四阿哥擡手攔下了:“不用,我不冷。”
他重新轉向底下跪着的侍從問道:“你說大哥又派人進宮,請太醫到府上去?”
侍從答道:“回主子,确實如此。”
四阿哥心裏感慨,看來比起流言蜚語,大阿哥還是更擔心大福晉一點,終究還是放下心裏的芥蒂去請了太醫過府。
不然大阿哥只是借人,不好把鄧大夫和鄧夫人直接扣下很久,索性還是硬着頭皮從宮裏請太醫。
不過如此一來,大阿哥就得坐實外邊所謂“隐疾”的流言了。
葉珂聽後也感覺挺驚訝的,等侍從退下後笑着道:“爺,看來大哥心裏還是有大嫂的,大嫂知道後這氣也能稍微下去一點了。”
四阿哥深以為然,就是大阿哥要苦上一陣子了。
果然幾天後府外知道宮裏派了太醫去直郡王府,關于大阿哥的流言就更厲害了。
大阿哥郁悶歸郁悶,反正那些人只敢私下嘀咕,又不敢當面說,自己關上門來當聽不見就行。
太醫來給大福晉診脈,診斷跟鄧夫人一樣,都是身子骨虛弱,換句話說是連續生孩子掏空了身子,需要慢慢調養才能好起來。
而且大福晉不能大喜大怒,不然很可能更嚴重。
大阿哥聽後就更愧疚了,去大福晉榻前坐上一會,努力哄她高興。
大福晉看他臉頰上傷是自己生氣的時候無意中抓的,還沒好全,心裏也內疚。
大阿哥每天來探望,于是大福晉順勢就跟他和好了。
調理了足足半個月後,大福晉的身體才有了一點起色,說明藥膳确實對症。
另外值得高興的事,就是大阿哥的閉門思過被康熙也大手一揮解除了。
據說大阿哥每天都寫一封忏悔信讓人送進宮給康熙,誠心表達了自己的愧疚和歉意,又保證以後絕不會再犯這樣才錯。
足足寫了半個月,一天都沒落下。
這也是四阿哥之前提醒大阿哥寫信進宮,讓他靈機一動,有了每天寫忏悔信送進宮裏去的主意。
康熙看過後覺得大阿哥确實悔過了,就把他放出來了。
葉珂這才帶着鄧夫人上門探望大福晉,伊爾根覺羅氏握着她的手落座,再三道謝:“多得四弟和四弟妹請了女醫過來給我看看,爺還鬧出這樣的事叫四弟尴尬不已,實在讓我無顏見四弟妹了。”
葉珂見大福晉的臉色還不錯,只人還是有點瘦,就笑着道:“這事都過去了,大嫂如今瞧着氣色還不錯。”
大福晉笑笑道:“太醫說藥膳很對症,才讓我慢慢好起來了。不過還需要時間慢慢調理,卻是急不來的。”
鄧女醫給大福晉把脈後,就被嬷嬷領着去隔壁寫調整的藥膳。
大福晉讓人送來點心,另外還叫人泡了一壺茶來。
她喝了一口後就道:“這是九弟送來的英吉利茶,說是從洋人手裏買的,我喝着沒什麽特別的。”
葉珂端起茶盞喝了一口就附和道:“确實沒什麽不同。”
她又品了品,這茶實在太熟悉了:“這好像是正山小種。”
聞言,大福晉喝了兩口點頭道:“确實跟弟妹說的一樣,很像是武夷茶。”
葉珂想着畢竟所謂英吉利茶,其實是武夷山的正山小種,确實是一個東西。
從這邊被洋商帶出去,遠銷海外,然後去海外有些商人就把重新包裝好的英吉利茶又賣了回來。
一來一回,這就賺了兩份錢,賺了個盆滿缽滿了。
大福晉一聽,感慨道:“那咱們不就成了大冤種,聽九弟說這海商帶回來的英吉利茶并不便宜。”
要知道這英吉利茶就是武夷茶,九阿哥就不可能拿來送人了。
葉珂聽大福晉又回想了一下道:“九弟仿佛是想把英吉利茶往京城外頭賣一賣,尤其賣去江南那邊去。要知道是武夷茶,這錢給洋人掙那就虧了。”
本來就是自個的東西,海商完全是低價買了武夷茶,然後送去國外換了個名字,再另外弄個漂亮的包裝,價錢翻上幾番再賣回來,簡直是無本買賣了。
葉珂心想九阿哥一如既往對商業的嗅覺相當靈敏,知道這英吉利茶推去江南肯定能賺一大筆錢。
那邊富裕人家多,又喜歡嘗試新事物,對英吉利茶必然接受良好。
九阿哥估計打算先到處送人,把英吉利茶混個眼熟,算是名人效應,再推銷出去就要容易得多了。
可惜他年紀小,海商肯定刻意隐瞞,才叫九阿哥未必知道這東西就是武夷茶。
葉珂皺眉,這海商居然騙到阿哥頭上,是不是還騙了其他人?
“九阿哥除了送大阿哥這邊,還送了誰嗎?”
大福晉并不清楚此事,要不是泡茶的人不留神泡了這茶,自己恐怕都忘記這茶來。
她派人去問了大阿哥,得知九阿哥是半個月前送來的茶。
葉珂一聽就明白,九阿哥還真夠忙的,一邊讓九福晉去找十四福晉,好緩和十四阿哥和八阿哥的關系。
另一邊九阿哥還送了剛到手的英吉利茶給大阿哥,想緩和大阿哥和八阿哥之間的矛盾。
真是兩手準備,偏偏兩邊的進展都不怎麽樣。
十四阿哥那邊不說,九阿哥親自勸都勸不住,還要隔了好幾層,哪裏能勸得了。
尤其十四阿哥如今正在氣頭上,根本就聽不進去。
大阿哥這邊也不用說,他對茶不怎麽講究,看泡茶的人就知道,送什麽主子就喝什麽,他們也不在意,底下人就更不講究了。
不像四阿哥,每一種茶葉泡的手法,用的茶具,泡茶的水,以及這水的溫度都有講究。
按照四阿哥的話來說,泡茶的每一環要是其中之一差了,這茶水的味道就變了,直接就糟蹋了好茶葉。
當然了,出遠門辦差的時候,四阿哥就不會這麽講究。
只帶上茶葉還好,不至于連相配的茶具和泡的水都帶上,那行李就太多太沉了,不方便遠行。
但是在家的時候,四阿哥自然想要最好的。
如今他休息在家,就更有閑心來琢磨這個,讓茶水更好喝了。
思及此,葉珂就問道:“大嫂,我可否拿一點這個茶葉帶回去給四爺試試?就擔心是我辨別錯了,誤會了九阿哥和八阿哥就不好。”
大福晉二話不說就讓人把茶葉包了一半給她,笑着道:“弟妹跟我客氣什麽,你哪怕全帶走也沒什麽。不過是九阿哥特地讓人送來的,我也不好做主全送了你。”
所以她給了一半,另一半則是留下了。
葉珂道謝後就帶着茶葉回去,開門見山跟四阿哥把此事緩緩提了起來。
從她喝着茶水感覺味道很熟悉,問過大福晉,得知是九阿哥特意送去給大阿哥的英吉利茶。
四阿哥聽後點點頭,讓蘇培盛送來茶具泡了這英吉利茶,喝了一口就贊同道:“确實是正山小種,卻是次一等的茶葉。”
他喝了一口就放下了,面露嫌棄。
“正山小種的出現原本就是巧合,是前朝為了重振武夷茶,招黃山僧以松蘿法制建茶。”
葉珂倒是知道這個,這松蘿法原本用來炒綠茶的。
武夷山引用之後,茶農采摘茶青的時間都集中在天氣晴朗的上午進行。大量堆積的茶青未能及時處理,會自然萎凋然後發酵,等茶青炒制後再烘幹,會出現茶湯色變紅的現象。
可以說是巧合,就成就了正山小種的出現。
上等的正山小種,茶農們肯定會用高價賣給貴族和富商等等。
但是餘下次一等的正山小種就沒那麽好消化了,正巧有荷蘭來的洋人商隊經過,聞着茶香很是喜歡,大手一揮把餘下的茶葉都包攬了。
茶農也實在,給的價錢不算特別高。
要的數量那麽多,價錢就更便宜了。
洋商見這茶葉成本不高,茶色緋紅清亮,洋人必然會喜歡。
果不其然,他帶回去的正山小種茶葉很快就一掃而空。
從英吉利一直風靡到整個歐洲,甚至衍生了下午茶這個文化,更是讓正山小種供不應求。
見此商機,荷蘭商人當然不會放過,跟茶農們開始了長期的合作。
有人願意把次一等的茶葉都包攬,省得他們處理的功夫,又能賣上一筆錢,茶農當然樂意。
荷蘭商人低價購入正山小種,然後高價賣出,自然也不在乎這茶葉是上等還是次等,反正他也品不出來,成本能更低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兩邊一拍即合,皆大歡喜。
就是沒想到其他商人的腦子那麽靈活,因為康熙喜歡西洋的舶來品,進口洋貨是越來越多。
洋商們就靈機一動,打算把英吉利茶推進來賣。
畢竟這邊人也愛茶,打上英吉利高等茶的字樣,包裝十分精美,喜歡買舶來品或者想嘗試新東西的富貴人家必然不少,肯定能賺個盆滿缽滿!
葉珂不悅道:“把咱們這邊買的次等茶葉賣出去,然後再改頭換面賣回來,這些洋商實在黑心極了!”
而且正山小種買下來的價錢低,在國外賣了大價錢,但是去國外轉一圈賣回來的價錢比國外賣的還要翻上一番,這就更黑了!
四阿哥深以為然道:“這事确實該跟九弟提一提。”
哪怕他跟九阿哥的關系不算特別親近,但是眼睜睜看着九阿哥掉進別人挖的坑裏,四阿哥也是做不到。
葉珂擔心道:“爺直接進宮跟九阿哥說,他會信嗎?”
九阿哥會做這個買賣掙錢,肯定跟八阿哥脫不開關系。
不然他一個還沒出宮建府,也還沒怎麽領差事的平頭阿哥怎麽認識洋商?
沒人牽橋搭線,這事就不可能成。
最有可能就是八阿哥想要做這門買賣,九阿哥對做生意特別感興趣,于是就自告奮勇接了過去,哪裏知道就是個大坑呢!
四阿哥一說,九阿哥會不會覺得四阿哥跟八阿哥不對付,所以想阻攔這個掙錢的買賣,根本聽不進去?
到時候,四阿哥是一片好心,對方不領情,那就白跑一趟了。
聞言,知道葉珂擔心,四阿哥就沒有瞞着她道:“我沒打算阻攔九弟做這個正山小種的買賣,而是換個方式。”
他要直接阻攔,九阿哥還真可能想多了。
但是換個方式,繼續做這個買賣,那就不一樣。
反正都為了掙錢,換個方式做買賣而已,九阿哥就更容易接受得了。
葉珂滿臉好奇,四阿哥就湊近來,在她耳邊嘀咕了幾句。
她聽後一臉驚訝,又覺得理所當然。
果然論黑心,國外的商人還是比不過四阿哥啊!
四阿哥也沒立刻急着進宮,而是派人去宮裏給九阿哥傳話,說是明天去宮裏跟他見面。
九阿哥前腳還琢磨着八阿哥的事,冷不丁聽說四阿哥要來了,慌得立刻去隔壁找十阿哥商量對策。
“十弟,四哥不會是進來找我麻煩的吧?”
十阿哥正啃着點心,含含糊糊道:“九哥你想多了,你又沒做錯什麽,四哥為何要找你的麻煩?還是說你做了什麽對不住四哥的事,是我不知道的?”
九阿哥沒好氣道:“胡說什麽,我哪有什麽事瞞着十弟。那你說說,四哥怎麽忽然要來見我了?”
他抓了抓頭,一臉郁悶道:“四哥也是的,派人就說明天要過來,并沒有說是所為何事。”
九阿哥感覺今晚他都要睡不好了,開始懷疑四阿哥是故意的,但是自己沒有證據!
他撓心撓肺的樣子讓十阿哥好笑道:“九哥耐心等明天,不就都知道了?”
九阿哥簡直坐不住了,直接起身往回走道:“不行,我得問問身邊人,是不是出宮做了什麽壞事叫四哥看見了,這是進來訓斥我!”
他還真的回去問了一圈,伺候的人大叫着冤枉,一個個努力表忠心,看着也不像是說謊,讓九阿哥心裏更沒底了。
九阿哥一晚上輾轉難眠,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就起來穿戴好,想着四阿哥一向進宮很早,自己也早點起來好了。
哪裏想到這次四阿哥卻姍姍來遲,拖到巳時一刻才進宮。
四阿哥剛到九阿哥的院子,就見這個弟弟到門口來迎他,眼下有青影,表情滿是幽怨看着自己。
一看就知道九阿哥昨晚沒睡好,甚至可能壓根沒睡着,四阿哥就微微一笑。
他就是特地拖了一天,故意讓九阿哥沒睡好。
不然這九弟平日實在太機靈,腦子轉得還快,四阿哥要說服他就沒那麽容易了!
這就跟催眠術一樣,困頓的時候越是容易被催眠,反而精神奕奕的時候就會很難。
葉珂還說四阿哥怎麽推後一天才去見九阿哥,這還先攻心為上嗎?
但是不得不說,四阿哥這準備還是需要的。
畢竟九阿哥在歷史上是八爺黨最忠實的成員了,又是出力又是出錢,簡直傾其所有扶持八阿哥上位。
這樣一個對八阿哥掏心掏肺的九阿哥确實不好說服,也難怪四阿哥要提前準備起來!
四爺:坑人之前也需要一點儀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