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 59 章
四阿哥從宮中出來,發現幾個阿哥都跟在自己後頭。
九阿哥義憤填膺道:“四哥,我們得盡快把這幕後之人找出來才行!”
十四阿哥也道:“就是,居然欺負到我們頭上來了,簡直太過分了!”
十阿哥和十三阿哥在旁邊也連連點頭附和:“這人實在膽大包天,幸好這次是咱們,要換做其他人只怕要傷及性命。”
他們這一行人裏好幾個騎射高手,又有幾個阿哥在,身邊的侍衛足足的,所以這次才沒有危險。
如果只有四阿哥帶着家眷前去,侍衛必然沒那麽多,要圍剿兩頭熊就不是那麽容易的一件事。
思及此,十四阿哥皺眉道:“四哥,這事似乎是沖着你來的。”
四阿哥點點頭,他也這麽覺得。
他擡頭對上幾個弟弟擔憂的目光,無奈道:“行吧,去我府上商量一二,看看能不能分析出幕後黑手究竟是誰。”
幾人連連點頭,跟着四阿哥等人一并回府。
不過在回去之前,四阿哥先送了弘曙和弘昇回去。
弘昇其實也想聽,不過知道這事重大,還是回家跟阿瑪說一聲。
四阿哥把兩個小阿哥送過來,居然又帶回來了五阿哥和七阿哥,把書房外邊的小廳坐得滿滿當當的。
葉珂心想估計很少見這麽多阿哥齊聚一堂了,好在早早就設了這個專門議事的小廳,不然在書房只怕要坐不下的。
她也留了下來,弘晖亦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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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阿哥覺得弘晖的年紀不算小了,跟着聽一聽,算是一種學習。
除了蘇培盛在門口伺候,給阿哥們斟茶之外,就沒下人靠近。
五阿哥聽說他們在圍場遇到兩頭熊,大為驚詫。
好在看衆人都沒受傷,他這才松口氣,心裏也極為憤怒:“四哥,這事不能就如此算了!”
七阿哥也點頭,又分析道:“四哥,這事是沖着你去的。對方開頭估計只知道你要帶着家眷去圍場,或許知道還帶上我和五哥的孩子。”
因為一開始四阿哥确實只打算帶上葉珂和弘晖,弘晖邀請了弘昇和弘曙。
三人的感情最好,最近一直玩在一起,他們一塊兒去圍場也不是什麽稀奇事。
至于後面十四阿哥想跟着去,拉上十三阿哥。
九阿哥也想去,拉上十阿哥,這就是意料之外的事了。
七阿哥就道:“這人能打探到宮外的消息,卻對宮裏的事不甚了解,也可能不敢多打探。”
“所以他只知道四哥帶上家眷和兩個小阿哥的話,帶的侍衛就不會特別多。”
五阿哥卻搖頭道:“我甚至覺得對方只知道四哥會帶上家眷,未必知道還帶上咱們兩個的孩子,侍衛能更少一些。”
四阿哥深以為然:“确實如此,那麽能知道我去圍場的事,除了我府上的人,就是圍場的人了。”
十三阿哥附和道:“不錯,最多就加上五哥和七哥府上的人。”
“但是四哥府上該是守得密不透風,五哥和七哥府上估計也沒什麽問題,最大的可能就在圍場。”
畢竟圍場的侍衛和侍從都有,人數還不少,混在其中一點都不紮眼,不像在府裏只怕被人盯着,沒那麽容易傳遞消息出去。
五阿哥就道:“圍場那邊,皇阿瑪該是派人去探查了,不如我和七弟回去查一下府裏有沒消息洩露出去。”
九阿哥也道:“四哥,雖然咱們跟着去的消息好像沒有叫那人知曉。不過回去查探一番也是應該的,看看有沒什麽蛛絲馬跡。”
十三阿哥也點頭,看向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跟着點頭道:“好,那我也回去查一查。”
有十三阿哥幫忙盯着,應該能幫十四阿哥看着點兒,四阿哥就颔首應下。
幾人商議完,就各自分頭去做事了。
阿哥們都是雷厲風行的性子,呼啦啦都來了,沒多久就風風火火各自離開。
等人一走,四阿哥就側頭問向弘晖:“你剛才都聽見了,有什麽特別的想法嗎?”
弘晖搖頭道:“阿瑪,兒子沒什麽需要補充的,只覺得叔叔們分析得都很好。”
确實除了他們身邊之外,就只有圍場那邊洩露了消息。
府上知道他們今天要去圍獵的下人很多,四阿哥的意思是分開來問,看他們彼此之間有沒什麽不妥當的地方。
四阿哥還帶着弘晖一起在屏風後聽這些人的回答,有的壓根沒注意到身邊人有什麽異樣。
有的可能察覺到一點,這時候只有他一個人和主子在,于是就小心翼翼禀報了。
大多是不起眼的小事,比如稍微偷懶了,或者貪嘴的,卻沒有真的把消息傳遞出去。
門人都問過了,從他們決定去圍獵開始的幾天,出外的人名單都列了出來。
人數并不多,他們去過的地方都有人查探過,确實沒跟陌生人接觸,也沒有特別奇怪的舉止。
一通查探下來,弘晖明白府裏沒什麽問題,消息不是從他們這邊洩露的。
其他阿哥回去後也從上到下查了一遍,也只查出了一點偷雞摸狗或者偷懶的下人,并沒有叛主的,算是松口氣。
第二天有消息傳來,康熙派去的人在圍場附近找到一個缺口,應該就是兩頭熊進來的地方。
缺口被暴力破壞,地上還有一點殘留的藥粉。
如果不是一個侍衛細心,壓根就不會發現。
按照這侍衛的說法,這種藥粉是用來吸引野獸的,帶着只有野獸才能聞到的味道。
他的祖父是一位非常出色的獵人,手裏就有這樣的藥粉,才會知道。
獵人在找不到獵物,不想空手而歸,就會用這種東西,好吸引野獸過來。
卻也十分危險,用的并不多。
而且這種藥粉撒在地上,被野獸吸進去一些,剩下的一天一夜就會融化在地上而消失。
這樣就不會讓野獸一直聚集在一起,引起禍患了。
所以對方是有備而來,特地尋了這種藥粉,證據就在一天一夜後完全消失不見。
如果不是正巧侍衛當中曾經有獵人的祖父,知道這種藥粉,估計就輕易錯過了。
從侍衛口中得知這種藥粉需要用深山裏面一種少見的藥草,會做的人并不多。
抽絲剝繭之後,在藥材鋪面打聽,鎖定了圍場裏面的一個地位低微姓劉的侍從。
可惜追查到這人之後,卻發現他早就在屋裏自盡而亡,線索因此斷了。
過了幾天,康熙就召四阿哥到宮裏來,告知此事。
“這侍從已經死了,不過朕派人打探一番,得知這個侍從很可能是老八的人。”
四阿哥一怔:“皇阿瑪,這侍從身份低微,只在圍場裏辦差,八弟會用這樣的人嗎?”
康熙搖頭道:“朕原本也有疑惑,只是老四你來看看這個。”
李德全把一封密信呈上,四阿哥接過後,就知道了來龍去脈。
這侍從确實一直在圍場裏辦差,沒有離開過。
幾年前八阿哥去圍獵的時候碰上這個侍從,恰好他幫着驅趕獵物,卻被獵物抓傷。
八阿哥待人一向和善,就讓心腹給侍從送去了傷藥。
侍從收到後大為感動,跟身邊人說八阿哥的好,又願意追随他之類的話。
光憑這點,其實很難确認這侍從真的是八阿哥的人。
康熙又讓李德全呈上一個血玉扳指,并不是整個都血紅的顏色,只有中間一塊,像是薔薇一樣綻放,十分少見。
這東西四阿哥有印象,是八阿哥用的扳指。
因為這個薔薇一樣的紅色,八阿哥尤其喜歡,經常打獵的時候會帶上,叫四阿哥印象深刻。
看來八阿哥這血玉扳指,很可能是賞賜給這個侍從了。
康熙說道:“如此貴重的東西,其他人之前并未看見,該是最近這侍從才得到的。”
這侍從做了什麽,能得了八阿哥的賞賜?
很可能就是為了對付四阿哥,八阿哥才私下賞給此人了。
康熙冷着臉道:“這扳指朕讓老八身邊人辨認過,确實是他的東西。這侍從身邊的人不止一個見他曾鬼鬼祟祟出去,私底下還說終于能為主子辦差什麽的。”
話說到這個份上,事情的真相已經很明确了,就是八阿哥指使侍從在圍場裏動了手腳,才讓四阿哥差點遇險!
只可惜八阿哥估計在府裏,如今在京城打探消息的人手不夠,所以才沒能第一時間知道四阿哥不但帶了家眷,另外幾個阿哥也跟着去了。
不然的話,他可能就不會冒險動手,也明白絕不能傷着四阿哥,卻要暴露自己了!
這計劃天衣無縫,康熙怎麽都覺得會是八阿哥才能做的出來,心裏怒火滔天!
“朕已經把老八召進宮,這次絕不能輕易饒恕!”
上次還是他心軟了,只讓八阿哥去河道視察一年,吃點苦頭就回來。
如今看他壓根沒得到教訓,還敢對兄弟動手,簡直反了天了!
四阿哥正要說話,就見八阿哥已經到了。
他進來的時候有一瞬間的茫然,看見四阿哥一愣,連忙給康熙行禮。
康熙卻沒叫八阿哥起來,而是徑直問道:“老八,你可知罪?”
八阿哥呆住了,小心翼翼問道:“皇阿瑪,兒臣到底做錯了什麽?”
康熙滿臉怒火道:“老八你還敢裝糊塗!老四在圍場遇險,動手的侍從已經心虛服毒自盡了,他手裏頭就有你賞賜的血玉扳指!你還敢抵賴?”
聞言,八阿哥臉色一白,連忙解釋道:“皇阿瑪,兒臣真的沒做此事。至于那個血玉扳指,兒臣一直帶在身邊,在回京的路上卻不知所蹤……”
康熙打斷他道:“你說血玉扳指不見了,就在你從河道回京的路上嗎?”
八阿哥連連點頭道:“是的,皇阿瑪,兒臣可以指天發誓,這東西是八福晉……是她送給兒臣的扳指,兒臣絕不會随意賞賜給別人!”
郭絡羅氏如今已經不算是八福晉了,他擔心更讓皇阿瑪生氣,就含糊了過去。
康熙皺着眉頭不是很相信的樣子:“郭絡羅氏送給你的東西?那玉扳指丢了,你竟然沒去仔細尋過嗎?”
八阿哥連忙解釋道:“兒臣尋過了,發現玉扳指不見後,兒臣就在原地留了三天,可惜卻一無所獲,就只能重新啓程。”
他當時是覺得,是不是自己跟郭絡羅氏的緣分盡了,才會連這個珍愛的血玉扳指也突然消失不見。
如今看來,顯然有人清楚血玉扳指是八阿哥喜歡的東西,落在別人手裏,冒名頂替,指使圍場那侍從下手!
“皇阿瑪,此事真不是兒臣做的。那侍從估計被騙了,有人冒充兒臣給他下命令,他看見血玉扳指後就信以為真……”
八阿哥的辯解讓康熙只是半信半疑,四阿哥這時候卻上前一步說道:“皇阿瑪,兒臣也覺得不會是八弟所為。”
這話讓八阿哥猛地轉頭看向四阿哥,滿臉不可置信。
他以為這些證據就是四阿哥找來的,證實自己有罪,如今看來并非如此?
康熙也十分詫異,問道:“老四為何這麽覺得?”
四阿哥解釋道:“皇阿瑪,連兒臣都知道八弟鐘愛這個血玉扳指,時常能看見,別人也是這麽想的。”
“換做八弟不至于那麽蠢,把平日經常用的,別人有印象的東西賞出去,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換句話說,他覺得八阿哥不傻,也不會幹這種傻事。
四阿哥看了八阿哥一眼道:“當然,也可能八弟出去一年,腦瓜子變得不靈光了,所以使了昏招。”
八阿哥面無表情,四阿哥這是想幫他還是貶他呢?
他就聽見四阿哥繼續說道:“去圍場打獵之事,是兒臣臨時決定的。前後就幾天功夫,兒臣并沒有告知八弟。八弟回京後也閉門不見客,府裏的下人也不怎麽出外。”
康熙的指尖在桌上點了點道:“但是朕記得,老八回來後,不少人借着慰問他,送了不少禮物,老八還給這些人回信了?如果他借此向外邊傳遞消息,這些信箋就是最好的辦法。”
四阿哥點頭道:“皇阿瑪,确實有此事,就連兒臣也送了藥材,還收到了八弟的回信。”
“不過在兒臣決定去圍場之前的事了,之後八弟再沒有讓信使來回進出。”
四阿哥就住在八阿哥不遠的地方,信使要出去,馬車就得經過雍親王府的門口,很難看不見。
“如果說八弟是暗地裏送信給這個侍從,偷摸着指使他在圍場使壞,也是有可能。”
八阿哥在旁邊聽得有點麻木了,一時不知道四阿哥究竟是想救他,還是在給他定罪。
不過他依舊一言不發,沉默聽着四阿哥的分析。
四阿哥又道:“但是據兒臣所知,如果要完成圍場這件事,首先要知會侍從。侍從肯定會猶豫,哪怕不猶豫,他也得在三天時間內把這個難得的藥粉弄到手。”
“還得私下秘密進行,不能讓人察覺。他離開圍場的時間還不能太長,這就不容易了。”
“如果八弟直接把藥粉交給侍從來辦,也不是不可能。”
四阿哥說到這裏,忽然笑了:“但是連皇阿瑪和兒臣都不知道這種藥粉的存在,八弟又不可能接觸到獵人,如何得知的呢?”
康熙原本滿臉的怒意變得若有所思,看向八阿哥的眼神不如之前憤怒,顯然被四阿哥一通慢條斯理的分析稍微說服了。
“那麽這一年來,老八遠離京城,如果偶然遇到獵戶,知道這個藥粉呢?”
四阿哥點頭說道:“皇阿瑪,這不無可能,八弟可能在巡視河道這一年偶然遇到獵戶,偶爾知道這個藥粉,還偶然丢失了自己身邊最愛用的扳指。”
聽罷,康熙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好一個偶然!”
一個偶然就算了,這麽多偶然湊在一起,确實有蹊跷。
康熙笑完後看向八阿哥道:“那麽老八你只能努力了,向朕證明你确實是清白的。”
“老四,你來協助老八,朕給你三天的時間。”
三天之後,要沒能找出線索來,那麽八阿哥就要被定罪了。
四阿哥應下,八阿哥只好起來,跟着他出去了。
“四哥,你為什麽……”
為什麽要幫他呢?
八阿哥有些疑惑,畢竟這些年來,四阿哥表現得并不喜歡他,怎麽這次居然會努力在皇阿瑪面前證明他是被冤枉的?
四阿哥看了他一眼道:“八弟不要誤會,我還是不怎麽喜歡你。”
八阿哥被他直白的話一噎,一時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雖然我不喜歡你,但我更讨厭你這事一眼看去滿是蹊跷,那些查案的人竟然想敷衍了事,随便讓你背鍋就想把這意外之事了結!”
比起八阿哥,四阿哥更讨厭敷衍了事的人!
“走吧,先去八弟的府上,把你身邊人都圈起來仔細問話。你先想想,最後一次見到那個玉扳指是什麽時候,平日又是誰來保管?”
在馬車上,四阿哥就讓八阿哥盡量回想,就好縮小範圍了。
八阿哥想了想道:“玉扳指平日是我身邊的嬷嬷收着,伺候我換衣和首飾的是她的女兒,也是我的大丫鬟,都可能碰觸得到。”
“至于最後一次見到玉扳指,該是七天之前。那天晚上我想起郭絡羅氏,就拿出來看了一會才放回去。”
在四阿哥面前,八阿哥沒什麽是不能說的。
聽了這話,四阿哥只點點頭道:“你身邊跟着去河道的幾個侍從,回來後都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嗎,尤其這三天?”
八阿哥想了一會:“沒有,他們沒什麽不對的地方。對了,其中一個侍從病了,怕過了病氣給我,回來後這幾天一直住在府邸最北邊的院子。”
四阿哥若有所思,最北邊的房間離府邸的圍牆最近,哪怕人不出去,想傳遞消息,只需要在特定的時間把消息扔過圍牆就行了,簡直神不知鬼不覺。
“等會派人把這侍從叫過來問話……算了,我們兩個親自過去看看。”
八阿哥忽然帶着從來沒上門過的四阿哥來了,府裏的下人都大吃一驚。
嬷嬷忙着要準備東西招呼人,被八阿哥擺手道:“不必忙,四哥是過來有事問那個病了的侍從,他還住在北邊的院子養病嗎?”
嬷嬷連忙答道:“主子,那侍從還病着,一直住在那邊。”
四阿哥就問道:“照顧他的人呢?請了大夫給他看病了嗎?”
嬷嬷看了八阿哥一眼,見他點頭才答道:“是從府外請的大夫,說侍從染了風寒,并不算嚴重。伺候的一個小厮是個老實本分的孩子,奴婢這就叫他過來。”
照顧的小厮才十來歲,年紀并不大,見着兩個主子手腳都不知道哪裏放,慌亂行禮。
四阿哥不在意這種虛禮,擺擺手道:“你給我說說,照顧那個侍從的時候,他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嗎?”
小厮茫然地搖頭,八阿哥只好換個方式問:“那你平日是怎麽照顧他的,都做的什麽?”
這話小厮就明白了:“奴才每天送三頓飯和湯藥去院子,其他時候都不讓奴才靠近,說要清淨養病。”
話音剛落,八阿哥的侍衛已經帶着這侍從到跟前來。
侍從看見八阿哥正要行禮,瞥見四阿哥,渾身不由一僵才低下頭。
四阿哥一眼就察覺到了,冷笑道:“我還沒發話,你怕什麽?”
侍從吓得當場跪下,渾身哆嗦:“雍親王氣勢不凡,奴才是敬畏,不是害怕……”
四阿哥嗤笑道:“什麽敬畏,我還沒問話,看來你已經知道我要問什麽了?”
“說吧,你要主動說,還能留個全屍。”
這話吓得侍從哆嗦得更厲害了:“雍親王這是要……屈打成招嗎?”
四阿哥笑眯眯看向八阿哥:“看吧,确實有問題。”
八阿哥也回過神來了,他剛才還想發話,但是聽着漸漸不對勁。
四阿哥還沒問什麽,這侍從就直接說屈打成招了,招什麽?
八阿哥的眼神就十分複雜道:“我沒想到,原來真是你做的。你跟在我身邊多年,我是從來沒懷疑過你。”
嬷嬷在旁邊聽得一頭霧水,完全不明白兩位王爺跟侍從在打什麽啞謎。
侍從的臉色卻更白了,額頭都是冷汗:“主子,奴才不明白主子在說什麽。”
八阿哥看着他更加失望了:“你是主動說,還是非要進地牢裏仔細審問才說?算了,不如直接送去慎刑司,可能要快一點。”
四阿哥點頭附和道:“确實,只有三天時間,如今已經過了半個多時辰了。”
兩人起身要走,護衛拖着侍從就要往門口去,似乎真的要送去慎刑司。
侍從吓瘋了,連聲喊道:“主子,奴才是迫不得已,奴才什麽都願意說……”
四阿哥頓住腳步道:“早這樣不就好了?”
八阿哥也是真的沒想到,會是身邊人背叛了自己。
他對府裏的下人足夠好了,沒料到最後對方還是叛主。
侍從交代半個月前,家裏寫信來自己的弟弟被人誣陷偷盜寶石,被扭送去了順天府。
當時解釋清楚,順天府就把人放了出來。
但是十天前,家裏人過來偷偷告知,弟弟确實沒偷盜,卻不小心磕壞了對方的寶石,需要一大筆賠償。
家裏人根本湊不出這錢來,讓侍從想辦法,他能想什麽辦法!
要三天內沒能給出這筆錢,弟弟就要被賣去挖礦。
挖礦的人基本上除了死,根本出不來。
侍從滿心着急,正巧嬷嬷打開錦盒,碰掉了東西,蹲下去撿的時候,他就順勢抓了最上面的血玉扳指。
他當時就後悔了,然而嬷嬷已經站起身把錦盒重新鎖上,自己也失去了放回去的機會。
後邊不用侍從多說,四阿哥和八阿哥都能猜得出來。
為了還債,侍從就把這個扳指偷偷給了家裏人想去換錢。
不知道怎的,這扳指就流落在對方手裏,用來陷害八阿哥了。
至此就能證明八阿哥确實無辜,血玉扳指并不是他親自送出去的。
追查侍從的親人,很快得知扳指到手後,他們立刻就轉手了。
不敢在明面上的地方賣掉,去的是一個熟人介紹的地方,賣的價錢不如正經當鋪的多,卻也足夠給賠償了。
去了這個地方,早就人去樓空,而且周圍人都說這是個沒人住的空置院子,從來也沒聽說過當鋪的買賣。
所謂的熟人審問後,得知是有人給了一筆錢,只要在那家人面前提到那個院子是私下的當鋪就行了。
只說寥寥幾句話就能得到一大筆錢,熟人何樂而不為?
這熟人沒想到會惹上官司,還是關于阿哥們的,吓得渾身顫抖,死命回想道:“大人,對方帶着鬥篷,遮得嚴嚴實實,根本看不清樣子……”
八阿哥不免失望,線索又要斷在這裏了嗎?
他已經證明了自己的清白,其實到這裏就行,直接進宮禀報皇阿瑪,八阿哥就能徹底脫罪了。
不過四阿哥的意思是繼續查下去,不找到幕後黑手,他能甘心嗎?
八阿哥怎麽能甘心,自然跟着四阿哥開始追查線索。
沒想到斷在這裏,八阿哥看向這個人的眼神就透着冷意。
吓得這人哆嗦了一會,愣是想到一件事來:“大人,草民想起來了,那人的手心有一顆黑痣!”
“對,掌心正中間特別大的黑痣,因為很特別,草民就記住了!”
四阿哥眯起眼:“對方的聲音你還記得嗎?如果人在你面前,你能認出來?”
跪着的人連連點頭道:“能,草民能認出來。”
害怕四阿哥不相信,這人又解釋道:“對方的嗓音雖然刻意壓低,但我是個樂師,耳朵靈敏着,能辨別出來!”
四阿哥還真沒看出來,看了身邊的蘇培盛一眼,後者很快就查出了這人的底細,确實沒說假話。
這人小時候家裏還算富裕,學了點樂器,雖然不是特別出色,等家道中落的時候借着樂器去當樂師賣藝,起碼能養活自己。
手心有黑痣之人,四阿哥和八阿哥互相看了一眼,帶着這人就進宮去了。
這才一天功夫,四阿哥竟然就找到侍從,還了八阿哥一個清白,康熙還是很意外的。
如今兩人一同進宮來,還是因為侍從身上抽絲剝繭,找到了蛛絲馬跡。
“這手心有痣的人何其多,老四你怎麽認為是他?”
四阿哥說道:“兒臣只是猜測,不過此人能知道八弟身邊的侍從,找到他的家人,還早早就設下陷阱,必定消息靈通。”
八阿哥被召回京确實不是什麽秘密,但是他從什麽地方開始走,身邊伺候的是什麽人,卻不是誰都能打聽得到的。
加上這個黑痣尤為明顯,只有太子身邊奶嬷嬷的兒子淩普才有!
太子非常重用這個奶嬷嬷的兒子,東宮都為淩普所掌握。
他能自由出入皇宮,更是消息靈通,想對付八阿哥确實輕而易舉。
哪怕淩普極大可能是背後指使之人,那太子未必不知情。
八阿哥忍不住偷偷看了四阿哥一眼,他這麽正直就把知情的樂師帶進宮裏來,想要指證淩普,不就跟太子過不去嗎?
皇阿瑪跟太子的關系再是不好,也絕不能容忍有人懷疑起太子來!
到時候哪怕樂師說見的人是淩普,皇阿瑪根本不會相信,甚至會懷疑四阿哥是不是故意找這麽一個人來污蔑太子!
四阿哥這不是給自己惹火上身嗎?
八阿哥皺着眉頭,四阿哥為何要為他做到這個地步?
沒等八阿哥琢磨出對策,要如何說服皇阿瑪,忽然聽四阿哥又說道:“皇阿瑪,兒臣已經發散人去找京城中掌心有黑痣之人,一一排除。”
“淩普是太子的奶兄弟,也是手心有痣,兒臣才會想讓皇阿瑪幫忙,證明他的清白。”
說是排查,當然要看看淩普這幾天去過哪裏,又跟誰見過面等等。
這些就不是四阿哥能過問的,所以才會拜見康熙,讓他來幫忙。
言下之意,四阿哥并不是認定淩普就是陷害八阿哥之人,更沒說幕後黑手會是太子。
他只說淩普這個手裏有黑痣的特征如此明顯,所有這個特征的人都要被排查,淩普哪怕是太子身邊人也不該例外。
再就是排查後,證明淩普是清白的,四阿哥就能繼續去查別人。
康熙聽後,點點頭道:“也罷,你們去後邊屏風呆着。李德全,去叫淩普過來。”
太子和康熙的關系始終沒能徹底緩和,兩人不怎麽見面,康熙還是關心太子,偶爾會叫淩普過來問一問。
身為東宮總管,淩普也不是第一次面聖了,所以不意外李德全叫自己過來,到乾清宮後十分從容。
康熙按照以前那樣問了幾句太子的情況,比如吃睡如何,有沒累着,平日都做點什麽之類的。
淩普對答如流,顯然心有腹稿,早就猜出皇帝會問什麽。
康熙并沒有讓淩普感覺異常,問的還是平日的話,也沒故意拖着多問幾句,問完後就打發他走了。
人一走,屏風後的四阿哥和八阿哥才出了來,那個樂師正一個勁點頭:“皇上,是他,草民一聽就能聽出來了。”
樂師一人的片面之詞,康熙并沒有全信,派人私下查了淩普這幾天是否出宮,身邊人有沒幫着跑腿,還去了哪裏之類的。
有康熙出手,查起來就容易得多了。
四阿哥和八阿哥不過被留下來喝了幾杯茶,李德全那邊已經有消息出來了。
“皇上,淩大人這幾天并未出門,只在七天前替太子殿下辦事,出宮大約一個時辰。”
“那天淩大人獨自出門,并未帶其他人。”
像淩普這樣太子跟前的紅人,出宮的話,各宮門的侍衛對他印象極為深刻。
康熙皺眉,還真巧,樂師見到人的那天,淩普居然也出宮了?
不但出宮,淩普身邊還沒有帶任何人,這就奇怪了。
畢竟作為太子近臣,淩普每次出門至少帶兩個小太監來跑腿。
偏偏以前都帶,這次他卻沒帶人?
四阿哥上前開口道:“皇阿瑪,光憑淩普恰好這時候出宮,也不能證明他确實跟樂師見面。”
“畢竟樂師所在的地方,離皇宮有一段距離。他只有一個人,不可能走過去,必然需要坐馬車或者轎子。”
中間只花費了一個時辰,那麽轎子就不可能,太慢了,必然是馬車。
康熙派人去排查皇宮附近街道的馬車,看看馬夫誰能記得淩普上去過,去的又是哪裏。
八阿哥看着四阿哥,心裏更加疑惑了。
明明所有的證據開始指向淩普,四阿哥卻睜眼說瞎話,非說淩普可能還是無辜的,一切只是巧合,還替淩普開脫,找證據來證明他的清白?
八阿哥越是看下去,越是覺得四阿哥這一手十分迷惑。
他以前覺得四阿哥太過于剛正不阿,得罪了不少朝臣,實在沒有必要。
如今八阿哥卻察覺到四阿哥這心眼不比自己少,真的是剛正不阿嗎?
兩人安靜等了半個時辰,李德全就已經排查了所有的馬車來禀報。
皇宮附近街道的馬車來往得多,他竟然這麽快排查完,出乎八阿哥的意料之外。
李德全卻道:“皇上,奴才想着淩大人願意上的馬車,必然要好。”
這倒也是,淩普畢竟是太子身邊人,跟太子關系又好,自然享受的東西都是最好的。
所以排查的時候,李德全讓侍衛直接去掉破舊老舊的馬車,只找寬敞又新的馬車來問。
這樣的馬車實在太少了,很快就讓侍衛問了出來。
車夫對客人的印象都挺深刻,因為七天前有個客人給了自己一筆不少的車費。
但是這古怪客人還要求自己下車後,讓車夫繞着京城轉圈走上三個時辰。
這匪夷所思的要求讓車夫都懵了,但是看在給的那麽多車錢的份上,他就跟傻子一樣繞着京城轉了三個時辰才回家。
對方穿着鬥篷看不清臉,但是給車錢的時候,車夫正好也看到了手心的黑痣。
如此,淩普的嫌疑就更大了。
康熙心裏對淩普也開始懷疑了起來,但是忍不住喃喃道:“這件事他派給任何人做都行,怎麽親自出去呢?”
他心裏面其實有個猜想,那就是淩普需要親眼确認那件血玉扳指,會不會真的是八阿哥的物件。
這個牽扯到八阿哥身上的重要證物,如果一開始就沒确認好,那麽後邊的計劃就根本行不通了。
所以淩普才會冒險出宮,親自确認了血玉扳指。
他讓車夫在京城裏繞圈,也是想迷惑人。
見到馬車的人越多,別人就不能确認馬車裏的人去過哪裏。
殊不知淩普這自作聰明的舉動,反而讓馬夫對他印象深刻。
樂師和馬夫之間毫無瓜葛,甚至從來沒見過面,也不認識,就不可能對口供來陷害淩普。
康熙心裏的天秤慢慢傾斜,他重新擡起頭來準備發話的時候,四阿哥卻道:“時辰不早了,兒臣在此叨擾皇阿瑪許久,也該回去了。”
這話聽得康熙一怔:“怎麽,老四你進宮來讓朕幫着排查,如今線索越來越多,你就打算偷懶撂擔子了?”
四阿哥一聽就笑了:“皇阿瑪之前只讓兒臣查清楚,還八弟一個清白,兒臣已經提前做到了。後邊只是有些不甘心,所以打算多排查了一些。”
“如今這些線索都是皇阿瑪查出來的,後邊要如何,都該由皇阿瑪來定奪。”
康熙深深看了四阿哥一眼,擺手道:“行吧,老四你确實完成了。三天時間,你一天就辦完,都回去休息。”
八阿哥跟着四阿哥出宮,上了馬車後就道:“四哥不介意我上門叨擾一二吧?還沒親自感謝四哥的幫忙。”
四阿哥看着他道:“來就來吧,不過留飯是不可能的。”
八阿哥聽得笑了,四阿哥還是這麽不喜歡他,态度還這麽明顯,但是自己心裏沒有一點惱意。
看他被拒絕留飯還笑了,四阿哥還奇怪地看了八阿哥一眼。
葉珂沒想到有一天,八阿哥居然上門來,心裏滿是不可思議。
四阿哥進來後直接道:“我們去書房呆一會,你不用給八弟留飯,他坐一會就回去。”
葉珂聽得好笑,四阿哥這語氣裏對八阿哥的嫌棄都快要溢出來了。
八阿哥在後邊笑道:“對,四嫂不用給我留飯,我一會就走。”
兩人進書房後落座,四阿哥壓根沒有主動開口的意思,八阿哥沉默一會道:“四哥,明明淩普的證據都那麽明顯,能夠當場落罪,你怎麽反而要出宮退出來了?”
他聽的很明确,皇阿瑪已經打算給淩普定罪,四阿哥卻打斷了。
四阿哥挑眉道:“不用我具體說,八弟也該明白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八阿哥确實知道,淩普出手對付四阿哥,想嫁禍給他,證據确鑿。
但是皇阿瑪想要拿下他,卻還是顧忌太子。
要處置了淩普,那麽皇阿瑪和太子之間的關系就徹底決裂了。
這不是皇阿瑪想看見的,四阿哥很體貼地從中退了出來,不想讓皇阿瑪為難。
四阿哥只排查了所有線索,知道事情必然是淩普做的,卻未必是太子指使的。
他又證明了八阿哥的清白,後面皇阿瑪想高高舉起輕輕發落也好,想要遮掩此事也行,反正四阿哥都不會過問。
四阿哥這個受害者都不過問,把主動權交給皇阿瑪,實在太周到了。
八阿哥心想經過這一遭,皇阿瑪對四阿哥的印象只會更好了。
四阿哥說道:“如今證明了八弟的清白,又找到了幕後黑手,要怎麽處置,自然是皇阿瑪說了算。”
“八弟這是不痛快了,想要當場讓皇阿瑪開口發落淩普嗎?”
八阿哥聽得微微一笑道:“不,四哥是對的。”
如果四阿哥一開始就認定淩普是幕後黑手,皇阿瑪未必相信,還對他大有意見。
但是四阿哥一直努力為淩普脫罪,想證明他當時沒出宮,證明他從皇宮到達跟樂師見面的地方太遠等等。
等皇阿瑪派人一一排查後,所有的線索都指向淩普,四阿哥這時候就停手了,還後退了,把主動權全部交給皇阿瑪。
不管最後皇阿瑪有沒處置淩普,淩普在皇阿瑪心中的地位一落千丈,以後總會找個理由發落,免得影響了太子。
四阿哥雖然沒有當場報仇,但是淩普的下場絕不會好到哪裏,只不過是時間的問題,他還等得起。
至于究竟是不是太子指使淩普做的,暫時并沒有證據,皇阿瑪也不會舍得處置太子,最後只會不了了之。
如果四阿哥堅持非要現在出一口惡氣,請求皇阿瑪處置了淩普。
到頭來淩普可能被發落了,但是皇阿瑪對他的做法也會極為不悅。
八阿哥一直覺得自己最擅長人心,如今才發現,在四阿哥面前他簡直是班門弄斧了!
四阿哥:不但報仇了,我還是皇阿瑪的貼心好兒子!^_^
八阿哥:……以後絕不能得罪四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