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山裏的清晨還帶着幾分寒意,陳故洗完澡出來,看到鄭朝露穿着一條單薄的裙子,趴在玻璃上看風景。她覺得她會冷,于是又拿了披肩下去,給鄭朝露披上。
“好大的霧啊。”陳故說。
從樹林間升起的水汽随着晨風上浮,蒙蒙的白霧飄在樹林之上,随着晨風緩緩流動。
“很漂亮。”鄭朝露抓緊了披肩。
羊絨的質地,又軟又暖,她後知後覺的感到了冷,于是縮起肩膀。
“還冷嗎?”陳故問。
鄭朝露點點頭,眨巴着眼睛瞅了瞅陳故,陳故回了她一個疑惑的目光。
“抱我。”鄭朝露只能自己說。
陳故不好意思地避開了視線,但還是擡起手,攬住了鄭朝露的纖薄的肩。觸手的溫度果然涼涼的,陳故把她往自己懷裏攬。
鄭朝露順勢就靠在了她肩上。兩人就這樣的姿勢,看了很久樹林上的霧。
等太陽起來後,兩人出門。
山林的另一邊修了一條小購物街,陳故帶鄭朝露在那裏閑逛。
街道不長,就幾家手工飾品店,幾家服裝店,剩下的全是餐廳和冷飲店。
飾品店裏有賣風格豔麗誇張的沙灘耳環,陳故覺得很适合鄭朝露。
鄭朝露沒什麽興趣,但她現在有精力,于是裝出了一副自己也很喜歡的樣子,配合着陳故試耳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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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故很喜歡鄭朝露穿紅色,找的耳環大多也是很亮目的紅色,埋在烏黑的發間,垂在潔白的耳下,極有風情。
最後買了五對耳環。
兩人吃過午飯,又逛了一會才回。
到別墅後鄭朝露去洗澡,一關上浴室門,整個空間立馬變得封閉又安靜,剛才的熱鬧和悠閑剎那間離鄭朝露遠去了。她轉目看着幹淨空曠的浴室,看着面前鏡子裏一臉木然的自己,悲傷與低落突然襲來。鄭朝露哭了。
她蹲在門後,壓着聲音,無聲無息地哭。她不想被陳故知道,于是又把花灑打開,讓水聲響起,好僞裝自己在洗澡。
鄭朝露哭了一陣,力氣好似也在那場哭泣裏流幹了,她跌坐在門後那塊地磚上,生無可戀地抽泣發愣。
她在浴室裏待的時間太久,陳故覺得奇怪,于是過來敲門,問她還在洗嗎?
鄭朝露不想說話,沒回答。
“朝露?”陳故敲門的動作急促起來,“朝露,你在嗎?”
鄭朝露心裏煩,于是大力拍了一下門,喊道:“能別煩我嗎?”
陳故立刻停下了敲門聲,但之後每隔一分鐘,她就會叫一次鄭朝露的名字。
鄭朝露煩死了她這樣喋喋不休,于是憤怒地站起身,一把拉開門:“你有完沒完?”
陳故安靜地看了鄭朝露一秒,而後伸手,将她擁入了懷裏。
她什麽都沒說,只是把鄭朝露抱得很緊,很緊。
鄭朝露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緊繃的身體也慢慢軟了下去,她把額頭抵在了陳故肩上。
煩躁的心情漸漸平息下去,鄭朝露嘴唇開開合合,還是很低地說一聲:“對不起……”
陳故道:“沒關系的,沒關系。”
鄭朝露蹭了一下陳故的肩:“怎麽會沒關系呢……我這個反複無常的樣子,還會持續很長很長一段時間,可你能沒關系多久?”
陳故道:“那你的很長又是多長,能有一輩子那麽長嗎?”
鄭朝露無力地一笑,并沒有被這句話安慰到。她反而更加傷感,總覺得,早晚有一天,陳故是會離開的。畢竟一輩子是那樣的長。
她們在山林裏住了三天。
鄭朝露每天都會哭上一兩次,胸口也總是疼,但她沒再出現那種激烈的崩潰,有時半夜醒來,也會有那麽一兩次裏,她不會再想着用死掉的方式結束一切。
從山林裏出去後,陳故帶她去看了新的抑郁症醫生。
鄭朝露跟着陳故去見了醫生。陳故回避,診室裏只有鄭朝露和醫生兩人。
醫生讓鄭朝露自述,先講講她的抑郁情緒是怎麽開始和發展的,但鄭朝露并不配合。她不願意講。于是醫生換了方式,給鄭朝露做測試題,看了做完的題目後,再問了幾個問題。鄭朝露回答了一部分。
診斷結束後,陳故和醫生單獨聊。
“她情況其實挺好,”醫生把鄭朝露的測試題,以及記錄拿給陳故看,“鄭小姐屬于非憂郁型抑郁,這種抑郁症的病因是社會心理因素,通常和一個人生活中的壓力性事件有關。在常見的三種抑郁症中,非憂郁型最常見,自愈率也最高。①
“只是她不怎麽配合我,所以我不能确定她的病因,也不好給出最好的方案,只能先用藥保守治療。”
陳故點點頭,問道:“那我需要做什麽?”
醫生笑道:“多陪她,開導她,多帶她出去散心,少接觸壓力性事件。情況就會越來越好。”
“好,謝謝醫生。”
回家路上,鄭朝露一直沒說話,扭頭看着窗外,沒什麽精神,也沒什麽情緒。
車子在紅燈前停下,這是一個七十秒的長紅燈。
陳故捏了捏方向盤,還是開口說:“你是不是生氣我給你聯系了醫生這件事?”
鄭朝露沒應話。
陳故偷看了她幾眼,恍然間有種回到了初見鄭朝露時的感覺。那個警惕而尖銳的鄭朝露。
心髒沉沉悶悶地跳了起來,陳故反複捏着方向盤,手心開始冒汗。
“抱歉,我只是希望你能快點好起來……”
“你會覺得煩嗎?”鄭朝露打斷她,她側眸看過來,眼珠漆黑,“每天都要哄那個沒有理由,突然大哭大鬧的我。”
陳故馬上說:“沒有。”
鄭朝露沒表情地繼續看窗外。
沉默。
七十秒時間到,陳故發動了車。
她靜默了很久,才說:“我從來沒有煩過你,一次,一點都沒有。是我一定要照顧你,所以對于我來說,不管是哄你還是安慰你,都是我心甘情願的事。我想要你好起來,不是因為煩,而是不想再看你每天胸口疼。”
鄭朝露還是沒說話。她垂下睫毛,片刻後,她才說:“但我覺得很煩……現在這個,矯揉造作的自己。”
注①來自《我戰勝了抑郁症》,還安利一本叫《我在精神病院抗抑郁》的書。這本書很有意思,一個患抑郁症的小姐姐寫的,風格幽默,雖然講的是抑郁症,但又帶着一點輕松讀物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