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我......

我莫得想法,我只想溜。

這群人,正事兒不做,就話多,還八卦,八卦也不知道藏好了地方躲遠點八卦,你說現在尴尬不尴尬?

“啊?楓公子在說什麽?什麽想法?我怎麽有些聽不明白?”莫滄滄決定将裝聾進行到底,一臉茫然,語氣無辜。

“方才他們說莫寨主的力氣......”尾音無意識拉長了些。

莫滄滄連忙搶答道:“啊,他們又偷偷說我的力氣特別小了?哎呀,早給他們說過,別說出去,我不想讓人家覺得我嬌氣,堂堂一個山寨的寨主竟然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說出去我們碧水寨也太沒排面了。是吧,楓公子?”

“......”洛停楓看着莫滄滄一臉無奈又有些懊惱的表情,差點就信了她的話,果然,女人的話,一個字都不能信。

可是看着她眯着眼睛像小貓兒一樣的笑容,突然就不忍心拆穿她,大概小姑娘都希望自己能柔弱些,被人疼吧,或許身負神力對于她來說也有不少無奈。

所以明明知道她是在騙自己,可是洛停楓不僅沒有不悅,甚至還生出了幾分憐惜之意:“原是如此,不過姑娘正值十六七歲的年紀,嬌氣些也無妨。”

她不過也就比霜葉長了一兩歲,霜葉自是在千寵萬寵裏長大,父皇一味慣着,洛林晚助纣為虐,這般年紀了還只知嬌縱任性,想要什麽就有什麽。

可是莫滄滄卻不得不流落在外,淪為綠林,小小年紀便如此通透達理,還要挑起這兩百口人的生計,看上去從前也是錦衣玉食長大的,可是如今這般的條件卻也從未說過一聲苦,每日裏只笑着鬧着,苦中作樂,把日子過出幾分鮮活。

就連洛停楓也沒發現他其實是有些欣賞她的,他只是本能地覺得就看她這樣笑着鬧着似乎也挺好的,沒必要非去求一個真相。

而莫滄滄哪裏知道洛停楓心裏這些彎彎繞繞的心思,只當他是被忽悠過去了,于是暗暗松了口氣,甜甜一笑,在日頭下甜得明晃晃的:“公子這番話,甚是寬慰我心。”

果然,小姑娘就是想被人疼疼而已,看着她的笑,洛停楓心裏生出了一種微妙的滿足感。

“寨主!二當家!出事啦!不好啦!有人來找茬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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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在這邊你來我往,雞同鴨講,對牛彈琴的時候,一陣着急忙慌的喊聲打破了這詭異又異常和諧的氛圍。

只見幾個人匆匆跑過來,氣喘籲籲,滿臉焦急擔憂還有些惶恐不安:“東寨那邊又有人來找麻煩了!寨主你快去看看吧!”

莫滄滄挑了挑眉,東寨?

另外一人忙推了那人一把,着急道:“哎呀,找寨主有什麽用?寨主又不認識那群人,我們快去找二當家吧!”

說完幾個人就麻利地跑遠了。

東寨一事,莫滄滄倒是曾聽塗旦略微提過,說是寨主夫人生小心兒的時候難産去世了,老寨主從此便一蹶不振,郁郁寡歡,最後郁結在心,又積勞成疾,兩年前也就跟着去了。

自此群龍無首,寨裏起了紛争,另外一夥人就卷走寨子裏的所有銀錢連夜叛逃了,臨走前還毀了莊稼作物,殺死了所有牲畜家禽,沒給他們留下一點兒東西。

然後憑着這些銀錢在東邊安了寨子,從此也就成了真正要收過路錢的那種土匪。

總之不是一群安生的。

而天神山山脈被清江支流一分為二,直直切斷,西邊算是渝州,歸琅王管轄,東邊算是越州,歸雍王管轄,是以雖不過隔着幾十丈的峽谷,但是一來一回也有些麻煩,還需在下游走水路過來。

這麽一西一東,上山又下山的,也不知這群人過來鬧什麽鬧?而且“又來找麻煩了”這個“又”字,說明也不是頭一次了,碧水寨窮成這個樣子,東寨那邊的人莫非還舍得來打秋風不成?

從前如何,她不管,但是如今這是她莫滄滄的地盤,誰敢來鬧事,欺負她的人,先想一想那頭熊的下場。

不過莫滄滄覺得她是個十分講道理的人,我們先禮後兵,要曉之以理,動之以情,道理講不通了我們在打死他們。

想到這兒莫滄滄整理了一下鬓發衣衫,端正了神色儀态,挺了挺脊梁骨,微微揚起了小下巴:“三當家,走,跟本寨主去瞧一瞧。”

三當家:......其實我不是很喜歡這個稱呼。

但是洛停楓又怎麽可能讓她一個小姑娘獨自面對這種問題呢,是以雖然不大接受三當家這個身份,也還是跟着莫滄滄去了。

她生得十分纖細,還有幾分書卷氣,打扮素淨清雅,但眉目間皆是坦然的自信,舉手投足間自成光風霁月,雖嬌,卻不媚,不會給人以壓迫感,卻也不敢讓人輕視。

莫滄滄一路走到寨門口時,來鬧事的人瞧着她來的方向眼裏頓時生出了警惕和提防,來者非善人也。

當然并不全然是因為這女子,更多的是因為跟在她後面的那個男子,粗布麻衣,草繩束發,面容俊美無俦,一雙眼睛冷得可怕,并沒有刻意斂着神色,但是無形中寒氣逼人,一股上位者與生俱來的壓迫感旁讓他們覺得十分不适,偏偏走在他前面的那個小娘子還渾然不覺得,只以為是自己牛逼哄哄的氣場震懾住了敵方。

可是他既然出現在這山寨裏,想來也只是個草寇流民,有個狗屁的上位者的壓迫感,老子不慫!

想到這兒,來鬧事的為首那人,吐了口唾沫星子在地上,還拿腳碾了碾,然後叉着腰,擡起頭,不屑地哼了聲:“喲,不就兩三個月沒來,寨裏添新人口了啊?這小娘皮和這長得和娘兒們似的小白臉就是給你們撐腰的?啧啧啧,這小身板子,能扛住我一斧子麽?你們不如把這小娘皮送給我們,我們寨主一定會好好疼她......哎喲!”

話音還沒落,一顆石子兒就直直飛到了他的嘴裏順便崩落了兩顆門牙,頓時鮮血從口中湧出,那人捂着嘴吃痛地蹲下。

這一下,跟着他來的十來個人可就立馬不幹了,一人舉着把斧頭就要沖進來,山寨裏的人想攔又不敢攔,畢竟自己手無寸鐵,對方身強力壯還有武器,眼看他們就要沖進來了,突然聽得“蹭蹭蹭”幾下,每個人就丢下斧頭握着手腕嗷嗷叫喚了,疼得冒眼淚花兒。

自己還沒出手呀?

莫滄滄愣了愣,然後回過頭看向洛停楓。

洛停楓沒有看她的眼睛,不等她問話,就淡淡道:“世道不易,自幼學了些防身之術。”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滄滄者擅說瞎話。

莫滄滄倒也不疑有他,只是暗自下定決心回頭有機會有錢了,一定得去養大楓公子的那家南風館好好拜訪拜訪,有這培養體系,辦輔導班不行嗎?文武狀元都能給培養出來,還開什麽妓院?

大瓜他們一群人也不算蠢到家,看見那幾個人手上松了,就一人上去搶了把斧子緊緊握住,腳下還一人踹了一下對方,腰杆兒也挺直了,語氣也橫了:“劉威,你們幾個還要不要臉皮,當叛徒就算了,隔三差五還回來找事兒,有完沒完了?你滾回去告訴展風,老子們不怕他!我們現在有了新寨主和三當家,什麽都不怵,沒找上門揍死那龜孫兒,是看在老寨主臨終囑托的份兒上!!”

那個叫劉威的人,聽了這話,不服氣了,張嘴想反駁,血卻嘩嘩流,疼得直皺眉,不得不又慫慫地縮了回去。

旁邊的人見狀,立馬心領神會,大聲吼道:“王大瓜你算個什麽東西,今天也敢在我們威哥面前叫嚣?還你們看在老寨主的臨終囑托?要不是看在老寨主的臨終囑托,我們當家的早就把這破寨子給滅了!老早就帶着官府的人來端了你們!”

“我呸!你們端了我們,你們回頭也隔屁!老子們可沒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兒,不像你們,又偷又搶,還好意思回來問我們要糧吃,真他娘的不要臉!”

“你罵誰呢?找打呢是不?”

“來啊!打啊!”說着大瓜們齊齊拎起了斧頭。

然後對方立馬嗤之以鼻:“粗魯!我們展當家說了,君子動口不動手!”

“展風那小子就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就不是個好東西!說話拽個屁的文,酸裏酸氣,讀過幾天書了不起?連我們這種粗人知道的禮義廉恥他都不知道!”

“你再說一句試試?”

“我就說,啊呸!”

“我也呸!呸呸呸!”

......

現在的土匪吵架都這麽幼稚的麽?

莫滄滄是個文明人,洛停楓更是個文明人,這種呸來呸去的戰争他們着實有些參與不進去,又不想上前去勸,怕被唾沫星子給濺着了,于是一高一矮倆人兒就站在臺階上默默欣賞着這出罵戰,試圖從他們混亂不堪的言語中獲取一些有效信息。

比如東寨寨主叫展風,讀過書,和老寨主似乎關系不淺,老寨主臨終應當留下過一些話,所以兩邊寨子雖然翻臉了,但也沒真正意義上自相殘殺,大都應該是像今天這樣的潑皮吵鬧。

可能碧水寨的人慫一些,憨一些,屢屢落了下風,東寨那邊的人就得寸進尺了。

不過還別說,大瓜這個人雖然平時瓜慫了一些,但是罵起街來一點也不賴,氣勢一點也沒輸,眼看對方罵不過了,撸袖子就要推搡起來了,背後終于傳來了一聲氣勢吼吼的呵斥聲:“劉威你個狗日的又跑來作甚!信不信我一個錘頭把你掄回東寨去?”

果然這幾日吃了肉,氣勢都足了,平日裏憨乖憨乖的小旦旦也覺醒了。

塗旦大跨步走上來,手裏還當真拎了個大鐵錘,看上去估摸得有四五十斤,擋在莫滄滄身前,沉聲說道:“展風與我,道不同不相為謀,一拍兩散,各自為營,井水不犯河水,相安無事不可嗎?你們非得隔三差五就來鬧一回,最開始搶我們的米,後來拉我們的人,現在你們還要作甚?非要把這二百口人給逼死了展風他才高興嗎?”

“這些米,這些地,以前本來就是我們的,我們以前也是碧水寨的人,我們過來拿我們以前的東西,怎麽了?”對方理不直氣卻壯。

莫滄滄聽了這話,一時竟然氣笑了,這世上怎麽還有這麽不講道理的人?

剛準備出聲教育教育他們,卻聽得身前的塗旦說道:“這些米,這些地,從來都只屬于碧水寨,當你們不是碧水寨的人那一刻起,就不是你們的。你們帶走的錢,帶走的情義,我塗旦已經不稀罕了,但是你們回去告訴展風,沒有碧水寨,他十年前就已經死了,這些被他背叛的人,都是拉扯他長大的,做人還是留些良心。”

這些話都樸實極了,卻顯然戳中了對方痛處,塗旦頓了頓,側開身子,露出莫滄滄的身形,接着道:“另外,這是我們的新寨主,我希望你們往後如果還是想不開要來找麻煩,也對她放尊重些,不然我塗旦這口大錘,随時待命。”

他的語氣并不兇神惡煞或者氣急敗壞,但是還是壓下了對方那股子氣焰,但是輸人不輸陣,對方忍不死心,嗤笑了一聲:“真是好笑了,找個小娘兒們當寨主,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在一群大男人住的地方,啧啧啧,想着都覺得髒。”

言語不堪入耳,洛停楓手腕一番眼看石子兒就要彈出去了,莫滄滄卻摁住了他,笑着沖他搖了搖頭,然後一步一步緩緩向說話那人走去。

蓮步袅娜,唇間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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