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他走了。

也不知道他聽到了多少,聽到哪句話走的。

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被林家大哥一句又一句的紮心窩子。

也不知道他有沒有一點難過。

不過她才不會安慰他呢,之前對她說了多少冷冰冰傷人的話,活該他現在吃苦頭,就讓他自己一個人哭唧唧去吧。

想着洛停楓一個人默默縮在角落哭泣的樣子,滄滄的笑容變得有些猥瑣。

不過林卻雲說的話,也确實是有道理的,就連她自己也在懷疑,她對洛停楓心有好感,可是有到願意為了他從此禁锢深宮,失去自由的程度嗎。

夜更深了,梅花的香味也越發幽冷了。

然而滄滄沒有想到的是,她在盛安會遇上的老熟人,遠遠不止這麽一個。

難得的第一次她還沒睡到自然醒的時候,紅鯉就叫醒了她:“小姐,該起床了,收拾收拾得進宮了,宮裏頭突然傳了旨意,要您觐見。”

滄滄也只當是洛停楓假公濟私,用皇權命令要見她而已,也沒太在意,但也讓紅鯉幫她好生拾掇了一下。

她自己手笨,從前也只輸最簡單的矮髻,素面朝天,清湯寡水,全靠一副好底子撐着。

紅鯉卻是最心靈手巧的,将她一頭秀發攏起,绾了個靈蛇髻,簪了一根含珠玉簪,綴着細細碎碎的珍珠,嬌媚又清新。

細細地描了眉,若遠山含霧,眉間還貼上一枚小小的梅花花钿,胭脂淡淡勻開,唇卻不點而朱。

一系杏子色襦裙袅袅娜娜而下,外面罩上了兜毛大氅,往那兒一站,且清且豔,且嬌且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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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鯉也不由得怔了怔:“小姐當真生得好看,我還沒見着盛安城哪家閨秀比小姐還要好看。”

滄滄看着鏡子裏的自己,覺得有些陌生,但也是覺得美的,這般模樣,若站在他身旁,也應當是相配的吧。

低頭笑了笑:“莫打趣我,抓緊時間進宮吧,別讓皇後娘娘等着了。”

官家的馬車是進不得宮的,在朱雀門外便停了下來,紅鯉扶着滄滄下了馬車,得了引路的宮人,緩緩向前走去。

縱然不習慣,但是她還是努力讓自己的一舉一動儀态優雅,如今她不再是沒爹沒娘的小丫頭,她是林家的小姐,她的一舉一動都關系着她父母兄長的顏面。

她享受着他們的庇護寵愛,也自當盡她當盡的職責,不說争光,起碼不能抹黑。

宮牆巍巍,宮路幽幽,來往宮人皆低着頭,依着牆,一點也不行差踏錯,看上去很是規矩,滄滄知這是皇家森嚴,可她總覺得有些悶。

是不是在宮裏頭待久了,都得這般模樣?她有些無法想象死氣沉沉的自己。

就這麽走着走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引路的小太監恭恭敬敬地說了聲:“林小姐,鳳儀宮到了。”

鳳儀宮,是中宮,皇後的宮殿。

滄滄笑了笑:“勞煩公公了。”

紅鯉也是個會看眼色的,忙掏出幾粒碎銀子放到小太監手裏:“真是辛苦公公了。”

小太監得了銀子喜笑顏開:“不辛苦,為貴人們做事兒是小的們的職責,小姐且先進去吧,莫讓皇後娘娘等得着急了。”

正說着,一個清瘦高挑打扮端莊素雅的姑姑模樣的人從裏面走了出來,一見她就笑了笑:“這位便是林小姐吧,且随奴婢進來吧,皇後娘娘在屋裏等着呢。”

“勞煩姑姑了。”滄滄客氣地颔了颔首,如若她沒有猜錯,這位應當就是娘給她提過的玲珑姑姑,是皇後娘娘身邊最得力最信任的人,自幼便跟着皇後,如今也有三十餘年了,一生未嫁,膝下有個養子喚做雲舒,便是太子的近身帶刀侍衛,都是頭一份的恩寵。

是以在宮裏的地位,也僅僅次于幾位正經主子,連同陛下身邊的橙總管,都是宮裏頭頂頂體面的人物,便是尋常诰命貴婦,也得給幾分面子。

所以滄滄盡力表現得客氣謙遜,她在碧水寨說一不二作威作福慣了,但是這是皇宮,她一步都不敢走錯,一點麻煩也不想招惹。

跟着玲珑姑姑走進主殿後,只見上首坐着一個美豔的宮婦,說是宮婦,看上去也不過将将三十的年紀,皮膚白皙細膩,烏髻如雲,毫無歲月雕琢的痕跡,唯有一身正紅色宮裝透出的高貴睥睨,才顯出歲月沉澱下的威壓。

滄滄心想,難怪洛停楓生得這般好看,原來是家族基因好。

福了身子,按府裏嬷嬷教導的那樣規規矩矩行了個宮禮:“民女林滄水參見皇後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皇後笑着擡了擡手:“平身吧,來到這邊坐。”

說着拍了拍她旁邊的位置。

“是,娘娘。”滄滄乖巧地應了一聲,然後乖乖坐下了,人在屋檐下,裝可愛乖巧總是出不了錯的。

皇後含着笑,打量了她一會兒,點點頭道:“不錯,是個好姑娘,生得好,脾性也好。倒不像是林榭堂那個老狐貍和李淄羨那個暴脾氣養出來的女兒,你說呢,玲珑?”

被點名的玲珑姑姑也忍不住笑了笑:“的确,比林大人和李大人性子都好多了,是個乖巧可人的。”

滄滄一時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該不該幫她那對性格鮮明臭名昭著的爹娘說話,正躊躇着,皇後又說道:“你可知道,本宮認識你娘二十餘年,她可從來沒給本宮行過一次宮禮,要麽大大咧咧,要麽就是軍拳禮,你哥又把你爹娘的脾性學了個十成十,如今出了你這麽個小姑娘,倒是新奇。”

滄滄也算是聽明白了,皇後娘娘和她娘交情匪淺,于是也就說了一句:“爹娘都是極好的,哥哥也是好的,只有我不争氣罷了。”

“你還不争氣?”皇後笑了笑,“你如今是嘉懿縣主,你的俸祿可不必你哥哥那個窮翰林多?你們家你哥哥才是最不争氣的那個。”

滄滄聞言也低頭笑了,皇後娘娘是個有趣的人,不是那種表面假意的溫柔,雖然看上去明豔不可方物,似乎不好招惹的樣子,實際上剔透得很,大概也是因為明德帝寵了她大半輩子,給寵出來的吧。

深宮中的女人,也未必就不幸福,只要那人是有心的,日子照樣可以過得鮮活。

兩人有的沒的唠了半晌,皇後終于切入了正題,端起茶杯,淺淺抿了一口:“聽說你流落民間時曾與楓兒有過一段淵源。”

“是,機緣巧合,民女才有幸結識了太子殿下。”

“那你是否還結識了別人?”一句話淡淡的,卻帶着威壓。

滄滄不太明白這是什麽意思,細細思索了一番還是決定如實說來:“民女在山野之時,還曾救過一個受傷的男子,名叫霍言。”

皇後露出一份了然的笑:“你可知這霍言是什麽身份?”

滄滄搖了搖頭,她确實不知。

“他漢名叫做霍言,北塞名叫做霍爾佳木,是北塞最大的部落的繼承人,也即将成為他們的新王。”

原來并非大楚人,難怪長得像混血兒似的,這其間的政治軍事紛争,滄滄确實不了解,只是隐約能感覺到他是一個很關鍵的人物,而且他于天神山下受傷昏迷,此間或許幹系重大。

于是她小心地試探道:“民女可是做了什麽不妥的事?”

皇後微微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撫:“放心,你個小姑娘,能做什麽不妥的事兒。”

滄滄松了口氣。

“只是.......”

滄滄的心又提了起來。

“只是這霍爾佳木不知道從哪裏得知了你的身份,只說你曾于他有救命之恩,他雖然不辭而別,卻一直記挂着你的善良和恩情,所以向陛下求娶了你。”

滄滄突然一僵,霍言求娶了她?

若這其中涉及到朝堂紛争,邊塞穩定,為了安撫霍言,明德帝有極大的可能把她指給霍言,以收民心。

屆時她可當如何是好?

高門貴女在這個時代,本就容易淪為棋子。

皇後看出了她的不安,柔聲道:“不過陛下還未允他,畢竟不知你心意如何,所以此番才讓本宮來探探林小姐的想法,你可是也對他有意。”

滄滄忙搖了搖頭:“并無。滄滄尚還年幼。只想承歡爹娘膝下,再過幾年自在日子。”

“無妨。”皇後緩緩道來,“你若現在不想嫁,那便先把婚事定下來,過幾年再成親,也是可以的。”

“娘娘......”滄滄手指不自覺地攪動着衣角,憋了半天,終于說道,“民女對霍公子全然無意,并不願意嫁。”

“這樣啊......”皇後點了點頭,“既是如此,本宮也不好多說什麽,只是看你這模樣,可是心裏有了意中人?”

皇後一問出這話時,滄滄腦海裏首先浮現的就是昨晚冷夜幽香裏那個倚着窗眉眼如畫的少年,臉頰不自覺紅了紅。

皇後哪還看不出她這副光景意味着什麽,和玲珑姑姑對視了一眼,偷偷抿了抿嘴,然後很快斂去笑意,故作端莊道:“不過說到底,婚事到底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切如何,還得取決于陛下的意思,你且先回去與家裏說說,等着宮裏的消息吧。”

滄滄心裏有些不安,也只得起身行了個禮:“民女告退。”

皇後懶懶倚在扶手上,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對玲珑姑姑說道:“楓兒是對的,這小丫頭是中意他的,只是年紀小,自己心裏還沒想明白,添把柴,燒一燒,就都懂了。”

玲珑想起皇後年輕時和陛下的事兒,知道她說的是對的,于是也抿了抿嘴:“正是這麽個道理。”

“你給雲舒透露點口風,就說霍爾佳木求娶林家小姐,本宮今日招了她進宮詢問,她只未曾表态,只說但憑君命。”

“是,娘娘。”

皇後理了理鬓發,低下頭,似乎想起了什麽,淺淺笑了。

她這個兒子啊,還不是不如他父皇一樣不要臉,這樣子怎麽追得到姑娘?只有她這個當娘的來逼一逼了。

明天開始不僅是火葬場,還有修羅場,太子好慘一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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